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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终究还是断了气,大家听完海二伯和她的故事,再去看她时,奶奶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她的嘴唇平静地闭合着,有着无比的安详和幸福。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我们讲起的故事,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听到自己传奇的人生,又有着怎样的心情?
众人开始忙着裁白布、穿寿衣、理容入棺,道士先生从邻村赶来,铺开家伙敲敲打打起来。亲朋好友送来花圈,二爸用毛笔写上名字,一个个放在老房子的石墙上。我们排成队伍跟在道士后面,屋后的水井、竹林、房前的晒坝、果树四处转悠,模拟出从人世到阴间的种种路程和人物,又像一个一个捡起奶奶曾经留下的脚步。
海二伯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我们这些后代忙碌不休。没人再跟他提起当晚说的那些事情。这世间总有些故事无须被记住,它本就应该跟随着主人,永远地埋葬在广袤的大地之下。
葬礼持续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凌晨,父亲端着奶奶的遗像,二爸拿着柏树枝一路敲打着,我们跟在棺木的后面,一起到达奶奶和爷爷长眠的地方,土坑和石块都已预备妥当,道士先生一声吆喝,棺木被放入坑中,很快被新土填满。
奶奶的一生就这样从人世间被抹去,成为地球上一笔浅淡的灰色。
葬礼过后,我又要很快回去城里,继续我的打工生活。走的那天,我提着行李走出家门,正看到海二伯站在新坟对面的山坡上,望着后山,自顾自地唱起一首歌谣。远处有人在树林中放鞭炮,噼噼啪啪响过,一阵青烟便从树梢上升腾起来。海二伯默默地站在那里,他的身影和那座坟,和这山林、村庄融在了一起。
这山望到那山高,
幺妹儿走路莫过桥,
过桥回头不见我,
妹儿几晚难困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