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嘴里教训贾蓉,眼里瞧的是可卿,心里想的是翻云覆雨,自个儿也忘记说了些什么。直到可卿两颊绯红,低头不语,贾珍才醒悟过来,轻咳一声。
贾蓉畏畏缩缩躲在可卿身后,贾珍厉声斥道:“听见没有?”贾蓉吓得跪下道:“儿子听见了。”
可卿见丈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全然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失望中充满无奈。她偷偷看了一眼训斥丈夫的公公,只见他俊朗挺拔,两屡髭须更添英气,浑不似丈夫空有一个好皮囊。况且,公公总是那么瞧着自己,是不是有那种意思?可卿这里胡思乱想,终于在内心掀起了一丝涟漪。于是,她别样的瞧了一眼公公,发现他也瞧着自己,胸口小鹿乱撞,俏脸也红了,全然没有听见贾珍讲了些什么。
一边的尤氏以为贾珍催促他们早点生孩子,可卿脸嫩羞红。其实完全不是一回事。
尤氏这才扶起可卿,拉着她的手道:“媳妇,听你公公的话,这事可是件大事,全看你了。”贾珍在一旁道:“快滚,瞧不得你。”贾蓉入狱大赦,爬起来就跑了。可卿也跟着出去,一路上贾蓉道:“今儿这顿打着实挨的冤枉。”可卿劝道:“公公也是为了你好。”贾蓉笑道:“所谓知子莫如父,知父莫如子。父亲这是恼我没同他一道呢。当着你们的面又不好说。方才如此。悔不该傻头傻脑的撞将进去。”可卿见他还不悔悟,又说道:“是公公让婆婆明儿就将蔷哥儿搬出去的。”贾蓉瞪着眼道:“真是父亲?”可卿点头道:“是的,公公说,你也要避避嫌疑,府里面闲言碎语的,让西边都知道了。”贾蓉略一沉思道:“这也无妨,明儿你回太太,我替蔷哥儿挑所好宅子,安排几个丫鬟婆子在那也就罢了。”可卿正在欣喜丈夫知进退有了转变,哪知贾蓉又说道:“蔷哥儿既在外边,说不得更方便些。”可卿听了怔在一边道:“蓉哥儿,公公婆婆的意思是……”可卿实在说不出口。贾蓉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低调行事,掩人耳目。”可卿正待说话,贾蓉拉着可卿的手往自己院子走去,“今天已晚,可卿我们歇息去吧!”
可卿想起婆婆的嘱咐,不禁面红耳热,任由贾蓉牵着回院子不提。
且说贾蓉可卿夫妻离了贾珍院子,都总管赖二才匆匆赶来。见到贾珍、尤氏行礼道:“老爷、太太。蓉哥儿的事全怪我,是我没有交代好随行的小厮,以至回来晚了。真真怪我。”
自从焦大在贾珍面前比了五个数之后,贾珍看赖二就是一座移动的银山,心里寻思着如何才能将他扳倒干掉。但他毕竟是西边老太太跟前赖嬷嬷的儿子,兄长也是西边的总管,后台硬,没有确实的证据,轻易动不得。因此,贾珍别提有多么的腻味,他还得装作很熟络很看中的样子,说道:“赖二,这事也怪不得你,毕竟蓉哥儿也是主子,他若拧着,你也没有办法不是?”
赖二笑眯眯的看不出好恶,但贾珍觉得他的笑容背后肯定在骂自己,就看在他家银子份上,不与他计较。
赖二躬身道:“老爷,西府里老太太让人传话过来,让我们兄弟好生伺候老娘,夜了就家去。”贾珍听了愈加愤怒厌恶。他借着夜色,端起笑容道:“我当是什么事?既然老太太的吩咐,我也应该遵从的。在府里谁还把你当成奴才了不成?”
赖二这才拱了拱手,甩袖子走了。
贾珍笑着目送赖二出门,转身便换了脸色,冲尤氏道:“这还算奴才吗?我早晚收拾了他。”
尤氏忙让银蝶将其他不相干的人回去,才对贾珍道:“爷,消消气。赖二的老子娘伺候老太太一辈子。对贾府有功的。”贾珍怒道:“那也是对他们西府有功,与我们宁国府何干?再说,她赖嬷嬷也是一下人,主子家念她劳苦功高,给了他房产,安排子弟执事,又恩典她孙子脱了奴籍,好让他读书有前程,贾家何时苛待了她?”
尤氏又劝道:“爷,您小声点,亏得我这院子里都是可信的人,要是让别的丫头小子听了去,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贾珍看了看周围,在银蝶身上停了一会,悄声说道:“夫人不知,那赖二家这些年损公肥私,光现银就积攒了至少五万两。他一个奴才,居然比主子家还有钱。你没看见刚才,他向你我随便拱拱手就算行礼了,我还没说让他走,他竟然走了。那气势,显然没将我放在眼里。”
尤氏道:“爷,您打算怎么办?赖二在家里十多年,没证据千万别动他。再者,账房的管事钱登与他沆瀣一气,上下其手,平日里便是我,也奈何不了他。”
贾珍皱了邹眉,陷入沉思。
第五章图谋赖二家产
话说贾珍沉思了良久,方才眉开眼笑道:“明儿我开一个单子,吩咐赖二去采买。你就让喜儿寿儿俩人分道打听,将价格记下了,等采买回来问明,两下核对。若是不差还好,要是差了,本老爷我可就要大展神威了。”
尤氏笑道:“爷不用核对也知他们会贪墨不少。只是仅此一次,恐怕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贾珍道:“这就不用夫人你操心了。山人自有妙计。”旁边的丫鬟银蝶噗呲一笑。贾珍奇怪的瞧着她道:“银蝶你笑什么?”银蝶小心翼翼的看着尤氏,尤氏笑道:“你这丫头瞧我做什么?”银蝶这才低头说道:“老爷刚才的样子像极了戏里的孔明。”贾珍笑道:“那我承你的情,我以后就是贾孔明了。”银蝶小声道:“那也是假孔明啊。”
贾珍哈哈大笑,指着银蝶对尤氏道:“你看看,连她也越发没规矩了。”尤氏想了想,上前拉住银蝶打量了一下,“爷,您看看银蝶怎么样?”贾珍愕然道:“什么怎么样?”
尤氏笑道:“我娘家两个妹子毕竟还年少,要是您等不及,先将这丫头收用了如何?”贾珍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要让我纳妾的节奏吗?
“我看行,就是不知道银蝶自己怎么想?”
那银蝶是尤氏身边的大丫鬟,即是通房,她也曾想过要伺候贾珍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她羞得快抬不起头来。
尤氏见银蝶扭捏的模样,知道她不会反对,便调笑道:“她这不是仗着自己快做姨娘了,身份不同了。”
“哎呀太太,您说什么呀!”银蝶羞的捂住脸,“您也作践奴婢。”贾珍又仔细看了看银蝶,只见她相貌上好,眼波流转,身材纤细,年纪也不过十三四岁,于是点头道:“银蝶,你放心,你家大爷不会做任何强迫你的事。你现在如果点头,我就收你进门,正正经经的做姨娘。你要是不同意,也不必记在心上,我们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如何?”
尤氏笑而不语。
银蝶毕竟是个小丫鬟,咋一听见真个要她做姨娘,羞也羞死了,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贾珍出了名的色中饿鬼,见银蝶没有立时拒绝,知道有戏。便对尤氏道:“银蝶是你的大丫头,服侍我也是应该。银蝶既然不说话,那就告诉她娘一声,府里先按姨娘的月例给着,等她自己什么时候同意了,再开了脸不迟。”
尤氏抿嘴道:“爷,您今儿就预定了三位姨娘了。你这不是打妾身的脸吗?”
贾珍笑道:“虽然预定了,但都是你的体己人,你要是不同意,我便不纳了就是。只是那样的话就要辛苦夫人你了。”
尤氏奇道:“要辛苦我什么?”贾珍一本正经道:“要辛苦夫人再给我添个儿子,这份家业光靠蓉哥儿一个可不成。”贾珍又指着睁开眼睛偷瞧的银蝶道:“你也得生个儿子,当然,女儿也行。我都喜欢。”
“哎呀,要死了。你们做主子的合起伙来欺负奴婢。”银蝶羞得满面通红,甩帘子出去了。
贾珍笑嘻嘻的看着银蝶跑出去,又吩咐屋内的小丫头跟着,这才对尤氏说道:“夫人可知府里哪些人实诚可靠,哪些人奸猾不听使唤,哪些人损公肥私需要重办?”
尤氏见贾珍遣开了众人,便坐到贾珍跟前,与他细细的讲了府里面每个人的性格特点,可不可以大用。一直讲了大半个时辰。贾珍默默的记下了,对尤氏笑道:“难为夫人这么清楚。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尤氏道:“妾身进门都十多年了,爷平日里也不大管事。妾身成天与这些人打交道,多少知道一点。”
贾珍道:“这些年难为夫人了,等我整治了这些人,家里的事你放手去管,就是蓉哥儿犯事了,你也可以打。”尤氏道:“妾身不奢望什么,只要爷对妾身好,不要嫌弃妾身……”
贾珍道:“夫人说哪里话来,我们还要做一辈子的夫妻。等我老得走不动了,牙齿也掉光了,我还指望你扶着我,喂我饭呢。”尤氏眼里泛出泪光,口中却说道:“到时候您还有一大堆的姨娘围着,哪还会让我喂饭?”
贾珍搂住尤氏道:“她们顶多是妾,你才是正妻。你要是不喜欢了,到时候一个个都发遣出去,我保证不反对。”尤氏啐道:“妾身才不是河东狮呢。”
两人甜言蜜语,你来我往,说的情话居然比过去十多年还多。尤氏迷失在贾珍的温柔中,被贾珍抱到了床上。
又是几番不可描述的情节。
等到次日,贾珍早早的起来,写了份单子,上面细细的写了鸡蛋、蜂蜜、白芷、白附子、白芨、白蒺藜、白敛、草乌、山楂、甘松、白丁香、大黄、蒿本、鹤白、杏仁、蜜陀僧、樟脑等一些夹七杂八的东西,交给尤氏,自己去院中闲逛,见着银蝶,还要调戏一番。
过了几日,贾珍找尤氏核对了价目,果然有问题。于是贾珍想了想,该去寻焦大了。
来到东南角上的马厩,焦大同四个马仆正坐在墙根,地上摆着一小碟花生米,吐沫横飞的讲着当年是如何跟着老太爷在敌人重围中杀个七进七出。虽然这个故事已经被讲了无数遍,即便贾珍都可以倒背如流了,但是总有一些小厮缠着焦大,随便给些酒水,他就可以滔滔不绝的讲上一整天。
眼见的贾珍过来,四个马仆纷纷站起来躬身行礼。只有焦大仍然坐在地上,丝毫没有起来的打算。贾珍也不介意,挨着焦大也坐下了。
“焦爷爷,您老这个故事我小时候就能背了,能不能换个新鲜的?”贾珍从碟子里拈起一粒花生米放在嘴里,砸吧着嘴道:“倒也脆。就是少了点。”焦大冷哼一声,将贾珍的手打开,护住碟子道:“去去去,老头子还指着这些吃一天呢!这东西最下酒。”
贾珍笑道:“值什么?还好我早有准备。”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袱,打开来,也是一壶酒,一包花生,还有两只鸡腿。焦大见了,夺过鸡腿就吃。贾珍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从外表上看,都是憨厚实诚、孔武有力的。
焦大边吃边说:“这几个就是我替你找的。整个宁国府,就这几个人还入得焦大的眼,他们都是几辈子在府里效力,老实本分,有把子力气。至于其他的,一个个偷奸耍滑,拿了主子家的东西往外当,真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