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预料到尤氏会说些什么,偏偏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暗祝可卿不要露了马脚才好。
“既如此,我先将这里的事情处理了,就和你们一道看戏。”
可卿美目瞟了贾珍一眼,万种风情之中有不尽愁苦。
贾珍神色一动,给她一个安心有我的暗示,可卿方才眉头尽展,扶着尤氏出去。
等她们都走了,贾珍撵出来顺,叫来帖木儿,斟酌道:“你和瑞珠送信的事情,被人瞧见了,以后务必做的隐秘些。”帖木儿回答:“小的和瑞珠姑娘早已经商议好了,每次我们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决计不会让人怀疑到老爷身上。”
贾珍点头,拍了拍帖木儿的肩膀,“幸苦你们了。”
帖木儿问:“老爷,这次不会……”
贾珍摆手道:“是来顺这小子惹出来的事。虽然全无证据,但着实吓了我一跳。”
帖木儿犹豫了一会,劝道:“老爷,这事终究不是好事,万一露馅……您要不……”
贾珍道:“你是老实人,你想说的我都知道。老爷我自有打算。”话说的自信满满,其实心里想的是本老爷走的太远,早就回不了头了。
于是帖木儿不再说话,默默的退了出去。
等到第二天,宁国府出了几件事。
头一件,蓉大奶奶跟前的丫头宝珠指给了老爷的长随来顺,被打发城外去了。
第二件,太太院里的容嬷嬷因为年老,思念南边的亲人,主动辞去执事,要求去金陵看守宅院。老爷太太无有不允的。
第三件,顾婆子和钱登家的因为喝酒误事、又聚众赌博,免去执事降为三等仆妇,以观后效。
还有一件小事,听说柱二媳妇和来喜媳妇办事不力,被太太叫去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过了两日仍然风平浪静,两当事人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就这样,原本一场可能引发宁府地震的流言,还没来得及扩散,便已消失无踪了。有前车之鉴在,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嚼舌头胡言乱语,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但两人都没有乘机斩断这段不该有的不道德的感情,只顾着今后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不能让外人瞧见了去。贾珍甚至有了修条密道的想法。
他眼前一亮,真是好主意啊!只有这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神仙眼皮子底下做法。贾珍心头火热,渐渐生出建造园子的念头,连名字都预备好了,就叫大观园!至于今后西府那边叫什么,那便不关贾珍的事了。
宁府这里一如往常,倒让西府里的某人坐不住了。
抱厦暖阁内,凤姐皱眉道:“你让赖二家的这几天安分点,不要出去了。”
旺儿上前轻笑道:“奶奶,您就放心吧!小的都已经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一准出不了事。再说了他东边还能过来拿人不成?”
凤姐不悦,道:“你给我小心盯着,出了事,我揭了你的皮!”
旺儿不敢多嘴,只得唯唯而退。
第五十三章凤丫头的转变
自从有了上一次的风波,贾珍和可卿就刻意的减少见面的时间,甚至中止了私底下的幽会,只等熬过这一段风波再说。
贾珍嘱咐帖木儿他们盯住西府里,但赖二家的就像消失了一样,不见了踪影。这让贾珍愈加肯定心中的想法。贾珍正想着,偶然见瑞珠只往这边瞧,似乎有什么事情。贾珍微微皱眉,不是说暂时不见么?他心中不悦,但还是急匆匆的向前走。
他故意对瑞珠道:“告诉你奶奶,这两天冯大爷家有一笔八千两的银子到账,让她照老规矩,一部分入了特别账户。”特别账户就是秘密账户,贾珍这人特别没有安全感,生怕将来走了红楼梦里的老路,被抄家流放,所以一早有些钱就预备着。假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这么一大家子还有依靠,不至于流离失所,落个白茫茫一片干净。
贾珍背着手,老爷气派很足。那瑞珠低眉顺目,趁没人注意,悄悄塞给贾珍一个纸团。贾珍赶紧接了,心脏一阵猛跳。他轻咳一声做掩饰,“你去吧!”瑞珠仍旧没有抬头,在经过贾珍身边的时候,悄声道:“老爷,奶奶这阵子茶饭不思,眼见日渐消瘦,也不是法子。”
贾珍轻声道:“你奶奶心思重,想的太多。告诉她放宽心,一切有我呢,些许风浪还翻不了大船!”瑞珠是个乖巧的,不再言语就离开了。
贾珍躲到外书房,晴雯这妮子也不知道去哪里逛了。他打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清秀小字:“凤丫头把事情告诉蓉哥儿,已被我遮掩过去。”
“凤丫头?”贾珍立刻撕碎纸团,“果然是她捣的鬼!”他有心立刻冲进西府,抓住那长舌妇狠甩几个耳光,可惜,这也只能想想。且不说她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又深得那边老太太宠爱,就是看在她叔叔王子腾的面上也不能那么过火。
也许她早就看准了贾珍不能把她怎么样,方才肆无忌惮。
贾珍在书房内转圈,拿不定主意。
尤三姐恰好撞了进来。她咋咋呼呼的拉着贾珍的袖子,“姐夫,可人姐姐打发我来问你,可不可以再招些小厮家丁?”贾珍停下来,疑惑道:“你去找蓉哥儿媳妇和焦大老爷子就行了。再则,可人怎么不自己来,反而打发你来了?”
三姐笑嘻嘻的道:“可人姐姐忙着呢!她经常要去各个铺子监察,要是被有些不开眼的坏小子冲撞了,岂不是大大的折了你宁国府一等将军的面子?”
贾珍一听是这个理,也没仔细想其他的,随口便应道:“这事她和蓉哥儿媳妇商量就是了,也让焦老爷子把把关。如今府里的秘密很多,轻忽不得!有了这些,咱们才能日进斗金。”
三姐点头道:“我知道,刚我还听大姐和蓉哥儿媳妇商量着在天香楼腾出一两间房子来做库房呢。姐夫,你还不知道吧?那边的人瞧着咱们成日的搬银子回家,一个个眼睛都绿了!”
贾珍略一思考,笑着问道:“他们果真是这样的?”
“那是自然!”三姐坐到旁边的交椅上,一条腿翘着,露出小巧的红色绣鞋。“姐夫,你看我的新鞋子漂亮吗?是可人姐姐给我的呢!”
贾珍瞥了一眼鞋上的红莲花,皱眉道:“女孩子端庄一点才好!小心你姐姐打你!”
三姐皱了皱小琼鼻,嘟哝道:“我不是给你看嘛,平时又不这样。”
贾珍觉得刚才说话太重,又展颜笑道:“即便要看,也只能给我看。”
三姐脸上泛起红云,“呸,才不给你看呢!”用裙子遮住鞋子,跑到门口,又回头啐了一口,方才像穿花蝴蝶般离开。
经三姐这么一打岔,贾珍原本的怒气已经消解了七八分了。但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他自言自语道:“我贾珍可不是泥捏的!”说话就要往西边去。
贾珍很久没有去荣府,如今上门找茬,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也无需刻意去想,贾珍让小厮抬来一翁果酒,都是用甘油勾兑过滤了的,施施然进了荣府的东角门。照例去老太太院子请了安,支应了贾赦与贾政两家,他们肯定是不见的。这才让丫头通报里边,贾珍绕过荣禧堂,经王夫人院旁夹道过角门,便是南北宽夹道。南边是倒座三间小小的抱厦厅,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他转过影壁,后有一半大门,一个小丫头愣了半晌,急匆匆的跑回去,一边还喊着:“东边珍大爷来了!”
凤姐的院子并不大,只三间小小的房舍。凤姐闻声出来相迎,真是面带喜色,裙带生风。她笑道:“哎呦,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哥哥驾临寒舍,应该早些派人知会一声,我好黄土铺路,洒水净街啊!”
贾珍指着她笑道:“你这张嘴是不饶人的。可不要怪我总挑琏兄弟不在的时候过来就行了。”
凤姐脸上一窒,也笑道:“他呀,成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大老爷支派他做什么去了,才懒得管我们娘俩呢!大哥哥快请进!”
贾珍告了声罪,便跟着进去了。凤姐坐到南窗下炕上,贾珍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平儿上来倒了茶。贾珍端起茶盅,看着平儿举止品貌不俗,真个好体面模样,打趣道:“平姑娘越发娇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