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咱们的儿子!”贾珍瞥见可卿也进来了,深深看了她一眼,赶紧转过头来。
尤氏啐道:“我只有一个,你可以有很多个!”
贾珍笑道:“你可是正房太太,她们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
尤氏挣扎着想起来,但是太疼,只一只手偏着,得意道:“那要看她们的表现!”
贾珍指着她笑:“哟,今儿摆起太太的谱了!”
尤氏噗呲一笑,“我才不是那么恶毒的人呢,你什么时候看我打骂她们了?你啊,放一万个心,你的女人就是我亲妹子,她们的孩子就是我亲生的。我一视同仁。”
贾珍这才点头,“银蝶她们都是没心机的,你能这么待她们,我就放心了。”
两夫妻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尤氏累极了,才沉沉睡去。
贾珍走到外间,小心的从可人怀里抱起小小的孩子,皮肤皱皱的,眼睛也没有睁开,两只小手抓着拳头,偶尔哭闹一声。
“这就是我儿子?”
银蝶打趣道:“不是您儿子还是谁儿子?”她抱起小家伙,尤三姐和晴雯也凑过来逗弄,惊叹道:“好丑啊!”
旁边的婆子笑道:“刚出生的孩子还没有长开,等以后长大一点就好看了。”
尤二姐挨着贾珍,小手拽着他的衣袖,一双眼睛几乎要滴出水来。
爷,今天是什么日子,您一点也没数么?
第五十五章两父子的谈话
昨晚上半夜,新得一个嫡子,下半夜新纳一房小妾,贾珍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一直折腾到五更天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贾珍的好消息就在京中传遍了。几家王府、公府,还有相熟的侯门贵戚纷纷送上了贺礼。作为本家的荣府派出了以宝玉为首的慰问团,亲切传达了老太太和二老爷的关切和欣慰之情。只是贾珍去了城外给贾敬报信,家里面由贾蓉主持,接待各处宾客。他只把宝玉迎进府中,就让可卿安排去了。宝玉乐的如此,与回家的惜春一道,在会芳园里游玩。直到日暮,凤姐才到这边和尤氏、可卿说了会话,将宝玉接了回去。
至于贾珍,此刻正在城外玄真观见他的父亲贾敬。老爷子面容清瘦,闭着眼自顾自的打坐,身上穿着一领干净的道袍,仔细看过去边缘上却磨花了。贾珍坐在旁边交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嘬一口,又苦又涩,随即皱了眉,强忍着咽下。
“爹,我不是给您送了上好的龙井、乌龙,怎么还喝这个?”贾珍摇着头抱怨。
贾敬冷哼道:“知道你来了,特意换的。”
贾珍略一思衬,笑道:“您这是有什么话要告诫我?”
贾敬念了一会经文,贾珍也不恼,翘着二郎腿硬是将杯中的茶喝完了。贾敬这才轻叹口气,“我是清静惯了的,本不愿意往你们是非场中去闹去。但你今儿既然来了,又是晋爵得子的,少不得要嘱咐几句。”
贾珍把腿放下,坐正了。这都是老习惯了,当年贾敬还在家的时候,贾珍在他面前老实的像一个鹌鹑,每次去书房,都要事先央求母亲把书房的家法拿走,大气也不敢出。只现在他出家了,贾珍又不同以前,才敢在不说正事的时候,放肆一下。
贾敬半睁眼,见贾珍坐得端正,满意的点点头:“你还懂点礼数。”贾珍腹诽,还不是被你打怕,形成肌肉记忆了。
“古语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历来多少君王将相,家世湮灭无闻,此世间常理。咱们家自你曾祖父算起,功名奕世,富贵传流,已历四世百年,然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近来你虽有心振作,家里也已改观不少,但你儿子却是不成器的。即便你赚下了百万家财,将来也终逃不过财尽人散。”
贾珍张口就要反驳,竟无话可说。要是按原本的时间线,偌大的贾家败落也就是十数年之后。
“爹,话虽如此,但您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就这么败掉吧?您老也是中过进士的,总有办法的不是?”
贾敬闭目养神,“兴衰祸福皆是天道,非人力可以挽回。”
贾珍一时也心情沉重,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是不是还有意义,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家人?父子俩想着心事,都没有说话。
良久,贾敬轻叹道:“我那孙儿起好名字了没有?”
贾珍躬身道:“正要请爹起名。”
贾敬拈着胡须,思考片刻道:“就叫贾菽吧!”
“叔?哪一个叔?”贾珍茫然问道。
贾敬瞪了贾珍一眼,“不成器的东西,当初让你读书,可曾读进去了一个字?”他看了看周围,贾珍吓了一跳,猛地跳起就要跑。刚跑了一两步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道:“爹,您老又吓我。再说了,好歹我还是进过学,您这么说也太埋汰我了。叔字那么多,我哪知道您讲的哪一个?”
贾敬骂道:“没规矩!听好了,是五谷中的菽!”他看贾珍还是不明白,喝骂道:“草字头下面一个叔叔的叔字,不学无术的孽障!”
贾珍这才反应过来,“我知道写!五谷嘛,稻、黍、稷、麦、菽……”
贾敬深呼口气,刚才几句差点动了道心,少不得要多修炼几日才能平静。于是他不再看贾珍,兀自解释道:“《汉书·五行志》上说‘菽草之难杀者也。’《春秋·考异邮》也说‘菽者稼最强。’你要好生教养,将来家族如何,就看他了!”说罢,便不管不顾,念起了经文。
贾珍还想问几句,偏又不应了。没奈何,只好告辞离开。
菽,不就是豆子、粗粮吗?老爹的意思,莫不是咱家反正要倒了,这孩子将来只能吃这个度日了。
“靠!”贾珍爆句粗口,“老子就不信了,既然我都改变这么多了,真个避免不了大厦将倾?”
府中的家丁小厮见贾珍面色不渝,个个小心谨慎,机灵一些的早跑去请晴姑娘了。
贾珍进了内门,问左右道:“怎么不见蓉儿?”话音未落,贾蓉从穿堂跑出来,垂手站立。“那府里宝叔过来,见了母亲。我让您儿媳领着去园子里玩了。”
贾珍皱着眉,宝玉惯是混在脂粉队里的,又有前科在,可不能让他占了可卿的便宜。他吩咐道:“你宝叔不同其他人,可是那边的金疙瘩活宝贝,但凡磕破一点皮,我都要去老太太跟前磕头赔罪去。多叫人去伺候着!”
贾蓉笑道:“我让乌怀他们瞧着呢。”
贾珍方才点头,“你跟我来!”
贾蓉愕然,不知道贾珍要他做什么,心里有些忐忑,垂头丧气的跟着。
父子俩进了内院书房,晴雯却在里边候着。
贾珍不悦,“我和蓉哥儿说说事!”
晴雯麻利的给他倒了茶,笑道:“知道呢,奴婢在一边伺候着,您就当奴婢不在就是了。”
贾珍无奈的看了一眼晴雯。晴雯挺了挺小胸脯。贾蓉则面露喜色,暗地里给她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