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日,因为在继国一族越来越无法说上话的缘故,优带着随同自己嫁来的女房与下人,还有长子良行,从若州一道迁至了小六条城。
虽心有不甘,可她也无可奈何。
她的孩子具有岩胜与安艺国山名一族的血脉,本当继承这整个继国一族。可她没有丈夫,唯一的倚靠便是继国缘一。但缘一或许是个强大的剑客,但于族务之上,却并无法插手。长此以来,她在继国一族中,越发地寸步难行。
于是,她只能离开了长久居住的若州,来到了小六条栖身。虽不甘于继承之权的旁落,可仔细一想,能与自己的儿子平安相守,倒
也算是满足了。就算没有了昔日的风光与优越,但无人叨扰,也恰好落个清静。
可是,即使是这样简单的平静,也在秋日到来时被倏忽燃起的战火轻易地打碎了——安艺国的山名一族,连同西原诸国的其他大名一起,向征夷将军一脉竖起了战帜,决定以朝廷之名,讨伐幕府一系。而阪东诸国,则彼此联结,决定戍卫将军,与西原的大军为敌。
若州地处京畿,恰好夹在东西之间。无论是东军还是西军,都强硬地要求继国一族加入自己的麾下。继国一族自己的女儿远嫁至坂东,此刻人头便沦在刀口为质,只等着继国一族矢口拒绝,便命丧他乡;而继国一族亦有许多男子,娶了来自西原的妻室,他们与西原的诸位大名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密不可分。
在一番挣扎矛盾、抗议争执之后,岩胜的叔父做下了决定,加入坂东的军队。如此一来,留给族内那些西国出身女子们的后路,只有两条——绝婚离去,或者死。
但是,留给优的选择却只有一个,那便是死去。
也许是因为她的出身,也许是因为她是良行的母亲。总之,掌权的叔父大人派遣了来使,携带着一柄短刀与一壶酒前来了六条城。
来使是岩胜旧时的家臣平冈,他见到这位以美貌温柔著称的北之殿夫人时,心中尚余着昔日的敬意,忍不住道:“北之殿,您是岩胜殿的妻子。我虽身上带着命令,但却不愿看您在眼前死去。我想再劝劝领主阁下,留下您的性命,令您能在小六条城继续生活。”
但她却断然拒绝了,说道:“我若活在继国一族,不过是成为人质罢了。我故乡的父亲与兄长,会因为我的存在而犹豫踌躇,失去先机,以至于令战士白白死去。与其如此,倒不如在此地身死。”
平冈微叹一口气,也明白她说的道理。
武家的女子,全是自小受着贞忠之义长大的。家族的血脉必须是放在第一位的,北之殿夫人既然愿意在六岁时为了安艺国远嫁若州,那自然也愿意在此时为了安艺国死去。
这烽火乱世,大名家的女眷们,或多或少都承载着命运的不公。就连平冈自己的妻子,也因战乱之故投水自尽,免得沦为了夫君和儿子的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