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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又怎么说?」

「我结婚早,从家里出来也早,十七岁带着媳妇到武汉打工,我在工地搬水泥,她在工地做饭,武汉,长沙,上海,太原,呼市,惠州,深圳,北京,去过不少地方,挣了俩钱,没学下东西,一直当小工。到北京的时候,房价赶不上现在的十分之一,还不限制买房,我们计划开个小饭馆,她炒菜做面条都拿手,我干活不怕累,等挣了钱买个房。想得多好。饭店没开起来,她病了,开始说是腰疼,没力气,后来有一天晚上尿床了,我还笑她说跟个小娃娃一样,她说腿没知觉,挪动不了。就这么瘫了。到医院一查,脊背的骨头里面长了个瘤子,割了就能治好,可是手术有风险,要是割不好,就得瘫一辈子。」

「恶性肿瘤?」

「嗯,也不是,叫神经纤维瘤。那时候顾不上可惜钱,开饭馆的钱做了手术,手术完了当时就说腿有感觉,把我俩乐的。能走路,就能干活,就能挣钱,怕啥。瘤子割了,当时好了,特别高兴。我们就打工存钱,过了几年,存了点钱,那会儿我们住在化石营村,出去坐公交车不是得走出去吗,早上我们提着东西去坐公交车,可能是东西重了,走着走着她说腰疼走不动路,我寻思我先去干活,她歇歇再去,就先走了。下午她给我打电话,说在医院,我这脑子就嗡的一下,啥也想起来了,啥也不敢想了。坐在那儿,哭也哭不出来,就觉得为啥要先走为啥要先走,为啥不能多陪媳妇一会儿。」

「啊,复发了吗?」

「也不是,大夫说她身上又长了几个神经纤维瘤,说明体质比较容易长这种瘤子,要是位置不重要,就没啥事,要是长在不好的地方,还得出问题。结果还是骨髓里长瘤子,跟上次位置差不多,很快就瘫了。她每天说不治病了,不想活了,死了算了,我知道她心疼钱说气话,她比谁都想活。我也比谁都想让她活。」

「这次做手术了吗?」

「做了,砸锅卖铁,能借的钱借了个遍,把手术做完了。这次恢复得慢点,不过慢慢地,也能下地走路,一天比一天好,我规定她以后不能干重活,不能提东西,不能老弯腰。做完手术,我们搬到丰台住,借的钱还有点没用完,就开了个小卖部,卖点饮料冰棍香烟,为的是她不累。少挣点钱,慢慢还债。」

我听不下去,我总觉得自己的生活足够艰难,假装看不到别人的苦难。一旦听到这些故事,就觉得自己堕落得太奢侈,难以再心安理得地空虚下去。

我跟他碰杯,喝了一大口酒,辣得心口疼痛。

「这下就好了。」我说:「借的钱慢慢还,总有好起来的一天,我不是也错过北京买房的时候了吗,反正现在买不起,以后更买不起,想开了也没什么。」

赵师傅把二锅头平分到两个纸杯里,晃晃瓶子,把瓶底剩的一点酒倒进嘴巴:「嗯,好了几年。去年第三次复发,还是那个位置,没钱做手术,我愁得蹲在医院外面抽烟,一夜抽了四盒烟。天亮的时候,我躺在花池上睡觉,其实也睡不着,医院一上班就要催缴费,几万块,拿什么交?」

「你说说脑子的事儿。」我不得不打断他的叙述,他说的越平淡,我越感觉疼。

「听我说,就是脑子的事。」赵师傅点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