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老妈子们端水奉茶的进来,这才惊动了少夫人,她起身看着丈夫,若是平日早就上来伺候更衣了,今天却一动不动,只等容若换了衣裳坐下,丫头们散了,她才恍然醒过神似的,问道:“额娘脚上的伤可好些了?”
“应该没事了。”容若温和说,“你坐,我们说会儿话。”
少夫人却依旧不动,只等容若疑惑地看着她,两人都张口要说话,但看到对方又都不出声,最后还是容若先问:“刚才额娘说的话,你都听见是吗?”
“听见了。”少夫人苦涩地一笑,这才慢慢坐下来,胡乱地摆弄桌上的茶具,想要给容若斟茶,却手抖得不能自已,茶水洒了满桌,容若倏然捉住她的手说,“不要胡思乱想,那是很早很早前的事了,难道你要计较从前我们还没相遇时的事?”
“计较?”少夫人眼中含泪,红唇被紧紧咬在齿间,半晌才颤抖着松开,“我难道计较过你和沈宛的事吗,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计较’两个字?纳兰容若,你凭什么?”
容若心里发紧,可不是吗?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妻子,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对不起她,她甚至都没有劝自己和沈宛分开,说得最多的,也只是让自己和沈宛搬回家来住,说她会好好和沈宛相处,即便不能给沈宛名分,也不会亏待她。一直一直,都是妻子逆来顺受,都是她在忍让。
“容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额娘讨厌了?”少夫人突然又这样问。
容若慌忙摇头:“哪有的事,你怎么这么想?”
“我听见额娘说,若是她能跟了你做侧室就好了,说她那么聪明,言下之意不就是她能料理好这个家里的事,而我不能吗?”少夫人把手从容若掌心抽出来,仿佛忍耐到了极限,再也绷不住了,竟不管不顾地说,“既然额娘也讨厌我,既然你也嫌我的存在碍手碍脚,只要你们纳兰家出一封休书,我立刻就走。”
容若愠怒,急道:“胡说,你……”
“可我活得好累,我宁愿回娘家被人指指点点,也不要在这里假装贤惠假装孝顺,我恨你,我恨你们全家,你们放我走好不好?”少夫人哭着打断他的话,更扑过来抓着丈夫的衣襟说,“你放我走,纳兰容若,我真的受不了了……”
容若从未见过妻子这幅模样,从她进门起,一直温柔贤惠,家人都说比发妻卢氏更有家主母的风范,是家族中众*赞的好儿媳,几时见过她这般冲动疯狂,竟拉着自己又哭又喊的。
“你冷静些,冷静一些。”容若把她抱起来,几步放到榻上去,可少夫人却紧紧拉着他,凄楚可怜地哭泣着,“你不要走,容若,你不要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