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音颔首道:“阿玛初到南方时,什么都听不懂,奴才也是。”
福临满心憧憬:“有意思,什么时候天下安定,朕真想去看一眼。如此说来,难怪有些南方的官员,呈上来的折子,说的话奇奇怪怪,他们难道是写的方言?”
葭音不敢肯定,毕竟她眼中的江南,是诗情画意,那些文人墨客,怎么会写不好一封奏折。
福临提道:“你的堂妹悦常在,她说她是在两广一带往返,朕听她学过几句话,很有意思。”
葭音道:“奴才很多年没见过堂妹了。”
福临说:“进宫后就能团聚,她也是温柔安静的人,往后……”
彼此目光相交,葭音渐渐将目光收回,只听皇帝说:“朕会好好待你们姐妹。”
葭音点了点头,不言语。
福临觉得这个话题不宜再深入,便自顾自地说起了今天处理过的朝政。
提到潮州一带的税赋,他不明白欠着和免了,到底有什么不同,一样是收不起来,何不卖个人情。
葭音很认真地听着皇帝的话,于是不自觉地说道:“南明退守台湾,郑成功的水师日益强大,他们终有一日要反扑打回内陆。潮州一带注定不太平,年年打仗年年屠戮,短时间内,税赋必然缴不上。”
“可不是吗?”福临道,“当地百姓无辜。”
“但其他地方的人和官员,不会这么想,他们不管潮州一带有多混乱,只希望能享受到朝廷同等的待遇。”
葭音一时兴起,滔滔不绝道:“皇上年年免去潮州一带的赋税,只安此一处民心,唯恐会失去其他地方的民心。再者,朝廷还追着税赋,便是承认那一带隶属大清,朝廷是把他们记挂在心头的。这一年年先欠着,待多年后战乱平息,或遇国家大事,朝廷再一并免了,对其他地方既有说辞交代,也能安抚当地的人。眼下,的确是先欠着比免了更妥当。”
这些话,福临听了一半一半,让他惊讶的是,葭音原来,也是能说会道的。
葭音意识到自己僭越时,满心慌乱,忙离席跪下,被福临握住了手,搀扶她道:“朕喜欢听你说,果然是跟着鄂硕走南闯北的人,比起朕这个井底之蛙笼中之鸟,要有见识的多了。”
“奴才惶恐。”葭音道。
“宫里的妃嫔,有的称奴才,也有的称臣妾。”福临说,“朕更喜欢后面两个字,你的好姐妹佟嫔,她便如是。如今渐渐的,和朕你我相称,越发亲近了。”
“是……”
“元曦深得太后喜欢,但她看似活泼开朗,骨子里是把规矩守得分寸不差,难免有些刻板。”福临说,“但朕知道,那是她对朕的心意,她在慈宁宫和乾清宫左右逢源,若不守规矩,必定会遭人指责,朕不能辜负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