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的目光,转向母亲。
玉儿则一步步往外走:“到时候,随你要死要活,随你是遁入空门还是继续留在凡尘里,但在那之前,给我好好坐在金銮殿上,不许哭不许笑,你就在那儿绷着,拿你的肉身躯体,撑起这紫禁城上的天。”
大殿的门,轰隆隆关上,殿内静谧无声,只有烛火摇曳,福临翻身平躺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干裂的嘴唇蠕动着:“葭音、葭音……”
景仁宫里,小泉子摸黑沿着墙根回来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他这样害怕,据说乾清宫里比平日多了两倍的侍卫,灯火通明,皇太后刚刚离开了,他也确定,皇上回来了。
“他真的要做和尚吗?”元曦满眼的血丝,揪心地问小泉子,“皇上还是皇上吗?”
“据说披头散发地回来,应该没剃头。”小泉子颤巍巍道,“八成叫皇太后拦下了。既然如此,皇上自然还是皇上,哪有不做皇上的道理呢。”
元曦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猛地想起玄烨来,立刻往东配殿来。
玄烨本扒在窗上看,见母亲来了,立刻跑回床上躺下。
很快,元曦就到了床边,将玄烨看了又看,轻轻为儿子盖好被子,低头亲吻他的额头,玄烨感觉到,有泪水滴落在脸上。
“玄烨,不怕,有额娘在。”元曦捧着儿子的手,轻声呢喃,“玄烨不怕。”
这一晚,紫禁城里人心惶惶,不得安宁,但是第二天一早,乾清宫里竟然破天荒地升朝了。
昨晚京城里本也是议论纷纷,毕竟那么大的动静,稍稍机敏些的官员,都能打听到什么。
可今天意外地看见皇帝升朝,他瘦了些,沧桑了些,人还是那个人,可皇帝,似乎不是那个皇帝了。
散朝后,索尼、鳌拜、苏克萨哈、遏必隆,范文程,从外地赶回来的洪承畴,还有岳乐等诸位位高权重的亲王,被一并请到了慈宁宫。
众人来的路上,一言不发,都在心中揣摩着皇太后的用意,进门时,彼此互相看了眼,此刻规规矩矩地站在正殿之上。
苏麻喇扶着太后款款而来,迅速消瘦的她,也叫人的目光一惊,不过皇太后虽然瘦了不少,眼中的光芒却越发精神锐利,那瘦弱的身躯,透出的是强大的天家威严。
“皇上,今日你们都见过了。”玉儿道,“你们怎么看?”
众人皆沉默不语,不敢轻易开口。
玉儿冷然道:“你们都是大清的功臣,是支撑朝廷和国家的栋梁,我这个深居宫闱的女人,本没有资格在你们面前说这些话。”
众人纷纷抱拳作揖:“臣惶恐。”
玉儿摇头:“不要惶恐,该惶恐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