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大概正庆幸他的轻易上钩吧。
说出点痣为记时,他会有一分在意过自?己今日是否会死于这场用于引人而来的追击吗?
关道宁不愿再?想。
这一次,算他识人不清。
“你去吧,这里我来清理。”
关道宁看着交叉倒在地上的两?具尸身,定了定神思。
“你……可以?”林清樾瞄着关道宁苍白的脸颊。
“放心,我曾经常替一些花楼姑娘下葬,知道怎么埋最干净。”
话说得大方,但关道宁指尖却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深切地知道,面前的一切已脱离了生?老病死的寻常秩序。
林樾、梁映、吴文,这三人之间,他不曾得知细节,但他已经分明?体会到了盘桓在几人之间晦涩难明?的牵连。
他,一条经不起任何权势冲刷的贱命,若想保全,就必须在眼下这个?人生?失序的档口,做好一个?决不可出错的选择。
——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价值。
他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可这到城外十几里,没有车怎么运过去?运过去后,你要用什么埋?埋好之后,你又如何解释你这段时间的空白?”
林清樾的每句话都尖锐地撕扯着关道宁苦苦维持的沉着假象。
关道宁蜷起手?指,面露痛苦。
片刻后,他闭眼沉声。
“解释不了,这也是我做的,与?斋长无关。我只求斋长一事,我有一亲娘在边城花楼,若我出事,不要将我的事告知于她,便就说她的儿子有了大出息,不愿归乡认亲了。”
“亲娘?先前从未听你提起。”林清樾轻轻笑了一声,手?指曲起在闭眼认命的少年?额前弹了一记。
“别弄得我像是杀人灭口的魔头似的。”
“只是上贼船,不要你的命。”
关道宁怔怔打开?眼帘,“贼船?”
“你呢,看着性?子跳脱,实则心细如发?。”林清樾认真地注视着少年?,细细数来她之观察。“在书院之中,审时度势,长袖善舞,你却不曾以此谋求,反而正阳、祝虞、衙内斋中的大家都在无形中受你照拂,少受人许多冷待。”
“最重要的是——”林清樾虚虚点了点关道宁心口。
“你这一颗不认命的心,这是最能让你走到最后的东西。”
“信我的话,以后就让你自?己对你阿娘说,你已经当上大官,能风风光光地把她接来。不信我的话——那你就自?己回?去和阿娘解释解释你读书不行的事儿。”
话毕,林清樾在关道宁眼前将白皙的掌心朝他竖起。
没有……必死的选项?
关道宁对上林樾的眸光,脱去了诗书礼易无一不通的温雅公子伪装,他更肆意,更果决,清幽的眼底映出的是一片浩瀚无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