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老实道:“我看上了西城门外的一块地,想买下来。”
跟津阳县不一样,东京城寸土寸金,一块地价值不菲。
“你买地做什么?种菜?”
“不是种菜,是.先买来放着,回头再转卖出去。”
苏绾说:“我现在还差点钱,三姐帮我通融通融?”
上次跟苏娴出门去查探坊场,但那天买卖没查探成,苏绾倒是看中了西城门外的一块地。如今东京城的人口越来越多,很多地方都住不下了,若她预料不差,说不准朝廷会把西边扩一扩。西城门外北临汴河,卸货的船亭多不胜数,而南临皇家园林金明池和琼林苑。
不仅商市发达、景致好且道路宽,是建房屋的最佳地方。
此时她买下地,届时再卖给朝廷,立马就是翻几番啊,这种生意不做白不做。
如果预料失误,她就在那搞个农家乐嘛,反正不亏本就是了。
苏泠无奈,只好又让婢女去取银号票根来。
目的达成,苏绾抱着舆图和钱票回林府了,然后一头钻进书房研究潭水岭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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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绾成亲后也不完全得闲,她还得赴宴。陆安荀当了四品抚州知府后,她也荣升为高官夫人。
高官夫人有高官夫人的圈子,在官场,尤其在东京城的官场,内宅女眷社交也是维系人脉的好手段。是以,不少人纷纷向苏绾投来了橄榄枝。
尽管她们很不情愿,但因着自家夫君婆母叮嘱,不得不迎笑巴结当初瞧不起的人。
谁能想到当初人人看不起的苏家草包,短短一年就摇身一变成了四品官夫人呢?
陆安荀可真是争气得很!
这日茶宴上,苏绾被众人围在中间攀谈,旁边坐着的几乎都是当年的“老姐妹儿”。
有京城第一才女宋诗音,有季大人千金季黛娥,还有吏部尚书之女曹慧的表妹曹莹等等。
苏绾瞧着他们脸上装笑装得辛苦,暗暗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古人诚不我欺。一年前这些人对她爱答不理,一年后居然开始巴结她了。
堂堂季大人千金季黛娥放下分段结交苏绾,苏绾略微猜到是季大人给的任务,估计对拉拢陆安荀还不死心。
至于宋诗音和曹莹也来巴结,她就有点看不懂了。
对了,一年过去,她们皆已嫁人。宋诗音努力了这么些年得了个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果真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成功嫁入豪门昌德侯府,成了世子夫人。
只不过江世子不大争气,科举考了两回都名落孙山,是以只得托关系蒙荫入仕,如今在朝堂上混了个六品的员外郎。
按理说这婚事是宋诗音选的,她该高兴才是,但今日见着她竟是有些憔悴,脸上的浓妆都无法遮掩。
她笑得脸都快僵了,说:“听说陆大人去了抚州,实不相瞒,我夫君也在这次救灾的队伍中,领了运送米粮的差事。”
哦,苏绾懂了。
这趟抚州赈灾去了不少京城子弟,都是去凑热闹的,为的就是趁机立功名回来升官。估计这江世子打的也是这主意,而恰巧陆安荀是赈灾钦差,所以让宋诗音来她这说好话,回头好让陆安荀对江世子照顾照顾。
那.曹莹呢?
苏绾看向曹莹,微笑。
曹莹有点尴尬。去年她在大相国寺欺负表姐曹慧,正好被苏绾怼了,两人结了点仇。现在却要来攀附苏绾,面子上怎么也过不去。
但没办法,她婆婆已经下了死令,务必要她跟苏绾搞好关系,能成为她的手帕交最好不过。
手帕交能不能成不知道,但她这会儿尴尬得手帕快扯烂了。
“孟夫人的表姐可好?”
苏绾主动开口问,而曹莹嫁的是孟家。
这话恰到好处地缓解了曹莹的窘促,立马热情回道:“表姐好着呢,竟不想陆夫人还记着她。前些日表姐回外祖家探亲了,兴许过不久归京。”
苏绾礼貌地颔首微笑。
兴许大家都知道苏绾的性子,谈高雅的诗词她不感兴趣,就专门挑些家长里短八卦趣闻说给她听。
苏绾边嗑瓜子边听得津津有味,起初还略微僵硬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个个你一句我一句越聊越兴奋。
但聊着聊着,不知谁人聊到了抚州。
“听说在潭水岭走了好几日,如今总算到了抚州临川郡,可这临川郡比潭水岭还凶险。”
这里头不乏许多自家夫君去抚州的,纷纷紧张地问:“如何凶险?”
“你们不知道?”
那夫人道:“抚州有瘟疫死了好些人,后来起了□□,百姓们冲进府衙把东西都砸得稀巴烂,临川郡的官员们个个闭门在家不敢出来。”
嘶——
“这么严重?”
“可不是?有钱的乡绅们雇护院死死守着才能保命,不然早就被乱民冲了。”
苏绾听了,也暗暗担忧。
陆安荀临走前说抚州是个烂摊子,可没想到烂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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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林府,苏绾才进门就被夏氏的婢女请过去。
苏绾问:“母亲找我有何事?”
婢女笑道:“适才来信了,是少爷从抚州派人送来的,有少夫人的一封,夫人让您过去取呢。”
陆安荀来信了,苏绾高兴,立马抬脚去夏氏的正院。
夏氏坐在软榻上,如今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肚子尚未看出弧度,不过比起孕前她身子丰腴了许多,倒是有了孕育之相。
“阿绾,你快来。”
夏氏对她招手,脸上笑得娴静:“安荀来信了,他说已经到了抚州,一切都好。抚州风景好,连吃食也不错。”
苏绾听了,无奈地挠额。
陆安荀这张嘴真是不老实得很,报喜不报忧,偏偏夏氏是个单纯的,她儿子说什么她都信。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跟着去抚州了。”
夏氏说:“你们小夫妻俩才成亲呢,有你在身边也能照顾他些,再者.”
她自以为隐蔽地瞥了眼苏绾的肚子,略微忧愁。
苏绾乖巧微笑。
“我彼时以为抚州环境恶劣便也没让你去,现在听他这么说似乎也没那么严重。”
夏氏道。
苏绾附和点头。夏氏怀胎未满三月便没出门,所以也不知道外头的事,苏绾索性也跟陆安荀一样哄着她。
“只是说着严重罢了,年年都有水患不照样过来了。母亲只管放心,夫君他有祖宗保佑,必定能逢凶化吉。”
“说得是,这些天我不间断地给他父亲上香,想来是管用的。这我倒不担心,只是想着.”夏氏又道:“你们在一块不仅有个照应,还能.说不准还能给我生个白胖的孙子呢。”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笑着说:“届时叔侄俩也有个伴。”
苏绾不着痕迹瞥了眼这会儿才豆芽大的小叔子,继续点头。
“娘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氏拍拍她的手安抚:“不急,待年底安荀回来,届时你再跟他去抚州也不迟,只是苦了你,要熬这么久。”
跟苏绾说完话,夏氏将一封信递给她:“去吧,这是她单独给你的,拿回去看。”
“好,多谢母亲。”
苏绾福身出门。
回到自己院子,苏绾拆开信一目十行,看见仍旧是报喜不报忧的内容恼火得很。立马吩咐婢女研墨,一气写了六页纸把陆安荀骂得狗血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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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她写信去骂陆安荀时,抚州又传来个消息——陆安荀带兵镇压暴民,受伤了。
“伤得可严重?”
苏绾问苏老爹。
“我也不知。”
苏老爹凝眉:“既然传到了京城,想来.应该.不轻吧?”
他小心翼翼看女儿神色,生怕她担忧。
苏绾自然担忧,陆安荀受伤,也不知伤着哪了。她人在京城看不着摸不着,实在急人。
“不行,我要去抚州看他。”
她说。
这话说出来,苏老爹和柴氏吓一跳:“你去抚州做什么?你能吃还是能睡了?没得去给女婿添乱。”
“.”
而京城距抚州相隔千里,信息闭塞,从抚州快马传信到京城也得两天,等她得知消息也是两天后了。
苏绾想去抚州,可柴氏和苏老爹看得紧。就在她焦急之际,总算来了个机会。
只不过,这个机会对于朝廷来说却是危机。
临近中秋时,又从抚州传来了道消息,顿时将朝堂炸开了锅。
朝廷派去的赈灾粮食居然被暴民哄抢,一夜之间,粮仓损失大半。而在哄抢的过程中,还损失了三成。
负责运送且看守粮食的人是太子的人,原本以为这是个容易立功又轻松的活,可没想到遇到了乱民哄抢。
据说皇上气得将太子喊进勤政殿狠狠骂了一顿。
“你令朕太失望了!”
皇帝因为抚州的事已经两夜未阖眼。
而太子跪在殿下:“父皇,儿臣.儿臣也不知会如此啊。”
“你不知?对,你不知.”皇帝怒其不争指着他:“你的确不知,不然也不会分明清楚抚州□□还派些酒囊饭袋过去。”
见他越说越气,太子不敢出声了,低头老实挨骂。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廷年年赈灾,原本今年可以喘口气,谁承想前头出个愚蠢的抚州知府,后头又出了个办事不力的太子。
为此,皇帝竟是气得病倒了。
这事在东京城各处传得沸沸扬扬,苏绾这几日也成天待在茶楼里听消息。
“事已至此,唯有重新送粮去抚州。”
“可这会儿上哪弄那么多粮食去?听说原先的储备粮已经拨去了各地,一时半会朝廷拿不出那么多粮来。”
“从别的州郡调呢?”
“那也是别人的储备粮,且不说愿不愿调,就说远水救不了近火,抚州已经出现□□,若再耽搁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行那不行,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百姓活活饿死吧?”
一番话,怼得茶桌上众人闭嘴了。
苏绾听后,琢磨了下,说:“其实也不难。”
她这话说得小声,但好死不死说的时候突然安静了一瞬,是以人人都听清了。
周遭众人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一人看她一身男装华丽非常,还有闲心打折扇,顿时鄙夷:“你们这些浮夸子弟,恐怕连米粮一斤多少都不知,竟敢在这大言不惭。”
“就是!连朝廷大臣们都束手无策,莫不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比他们还厉害?”
苏绾尴尬,想说她确实有法子能给抚州送粮,但想了想还是识趣地闭嘴。
她讪笑告罪:“岂敢!岂敢!我乱说的。”
当即起身,结账走人。
回府思忖了一宿,次日早膳过后,她便登了陆安荀恩师裘老先生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