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苏娴VS祁渊(八)(1 / 2)

东京浮华梦 慕如初 10712 字 3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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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苏娴VS祁渊(八)

祁渊抱着苏娴往外走, 丛林小路湿滑,他却走得稳稳当当。

山间静谧,雨后的夜晚落了些淡淡的月光。月色披在两人身上, 弥漫在山野苍穹。

虫鸣沙沙,还有小溪叮咚流淌之音。

身前是温暖的胸膛,头顶是摇晃的星空。

有那么一刻,苏娴宛若梦中惧不真实, 美好得令她沉溺。

祁渊走了会, 见怀中之人半天无动静, 低头看了眼。

苏娴不知何时睡着了, 呼吸轻盈而恬静。

莫名地, 他再次想起找到她的那一幕,她坐在坑洼的荆棘中望着她,眼里不加遮掩地露出见到他的欢喜。她可怜,狼狈,无助, 像一只在丛林里迷路且受伤的小兽。

那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令他心疼,也令他悸动。

人前的端庄坚强全都是她装出来的假象,或许她许久未这般放松地睡觉了。

祁渊不愿扰她, 索性放慢脚步。这般沿着蜿蜒山道走在空旷的山野间,他心情愉悦。

苏娴再醒来时, 感到身旁一阵暖和, 甚至还有些热。

她缓缓睁眼,就见右手边燃了堆柴火, 火焰跳跃, 将黑夜照得半明半晦。

她愣了下, 这才回想起来今日逃亡的事。

“祁渊。”

苏娴下意识地喊。

“我在。”

声音从门外传来,很快进来个高大的身影。

祁渊走过来,在她身旁蹲下:“醒了?想不想吃点东西?”

苏娴茫然望着他:“我们这是在哪?”

“山上的一座竹屋,兴许是被主人废弃许久的。”

他说:“我们在这先歇息,我已传消息出去,过不久我的侍卫会赶来。”

“嗯。”

苏娴点头。

祁渊又问:“想不想吃点东西?我适才听见你.”

他沉吟了下,不大给面子地说:“你肚子叫了。”

“.”

苏娴稳重矜持了半辈子,从未在人前出糗过,唯一且所有丢脸的一面都被祁渊看了个遍。

她有些挫败,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有什么吃的?”

“我刚才在附近抓了只野兔。”

“野兔啊。”

苏娴脑海里冒出儿子萧珉养的那只兔子,雪白可爱,顿时有些不忍。

“没其他的了吗?”

她问。

“不喜欢吃兔肉?”

“不是,是不想你杀了它。”

“已经杀了。”

“.”

见她面色错愕,祁渊忍俊不禁。但他素来没几分表情,即便笑也只是唇角浅浅地勾起。

“我去拿来。”

他起身出门,很快拎着只已经收拾干净的兔子进来。

苏娴还闻到些香料味。

她奇怪问:“你身上还带着调料?”

祁渊:“府里厨子以盐调制的香料。”

“为何调这个?”

“以防备用。”

苏娴还是不理解。

祁渊边忙活边解释:“刑狱司查案随时会离京,刑狱司人人身上都会带这些,以备路上饮食不便。”

“哦。”

苏娴又问:“我见你马车上备了许多药瓶,也是常用的?”

“偶尔会受伤。”

祁渊道。

闻言,苏娴垂眼。刑狱司干的就是得罪人的事,不仅仇敌恨他,恐怕朝中也有许多人恨他。刑狱司这个位置,说得好听是天子近臣,却也是天子手上的一把刀。

愣神中,她听见祁渊低笑。

苏娴抬眼:“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这一幕.似曾相识。”

苏娴一愣。

山野,小屋,火堆,烤肉.可不就跟六年前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吗。

.

六年前。

一艘由东京城去往泗州广陵的船,被暴风雨滞留在了浅湾处。

“躲过这阵暴雨就好了。”

柴氏坐在舱内安抚女儿:“这天气实在突然,早上还好好的艳阳高照,这会儿说起风就起风。”

“母亲也别担忧。”

苏娴道:“外祖母的寿辰应当是赶得及的。”

提起这个,柴氏脸上笑意阵阵:“我许久没回家了,也不知大哥二哥还有母亲他们变成了何模样。”

柴氏嫁到京城苏家没多久,公爹与婆母相继过世。丈夫惯常惫懒且不擅打理庶务,是以苏家外在的生意行当以及内里的中馈都落到了柴氏身上。

连着六年,她忙于庶务也没机会回广陵,这次,老母亲六十大寿,柴氏这才带着大女儿归宁。

只是不料船行了几天好端端地,到了这地突然遇暴风雨,船家不得不停在这避风。

这会儿已经歇了大半天,天色渐晚,看样子兴许得明日早上才能行船。

雨如瓢泼,风若擂鼓,砰砰地拍打在舱壁上,听得人心惊肉跳。

柴氏坐了会,吩咐婢女:“去看看,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船上膳食准备好了没。”

“是。”

婢女起身,还未站稳,船身猛地一晃。

随后外头有人大喊:“不好了,水匪来了!”

柴氏大惊,忙掀开帘看外头,可外头风雨肆虐根本看不清情况。船夫们穿着蓑衣拼命地捞锚,试图尽快离开此地。

停在这躲雨的船有好几艘,那些水匪来势汹汹,没两下就将船上的人制服,若遇不听话的当即砍杀踢下河。

这手段凶残得很,柴氏赶忙退回来,忧心忡忡:“娴儿你快把金银细软扔了,再换身婢女的衣裳。”

苏娴动作也极快,忙将头上戴的珠钗发簪拔去,又将外衫换成件简单素色的。

做完这些,这才发现母亲柴氏什么也没动。

“母亲,你——”

话未说完,帘子被人掀起,一人伸出明晃晃的长刀,喝道:“里头的人出来!快点!”

柴氏带着苏娴和婢女出去。

她说:“几位爷要钱财好说,我里头箱子带了若干,你们只管拿去,只是切莫伤我这几个婢女的性命。”

苏娴听了,正欲开口,手就被柴氏掐了下,示意她别说话。

水匪们听了还颇满意,当即派人进去将箱子抱出来,里头果真有几百两银子和宝石珠钗。

然而他们得了钱财还不肯收手,命人将柴氏捆起来。

柴氏大惊:“几位爷这是做什么?钱财已经给你们了,怎能说话不算话?”

水匪头子笑:“老子说什么了?老子跑这一趟不易,这点钱怎么能打发?看你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夫人。”

他挥手:“把她带去那边船上,跟其他人绑一块,回头让他们家中人拿钱才赎。”

听到这,苏娴心惊,这才明白母亲适才让她换衣裳是何用意。原来她早就打算牺牲自己来保全她。

苏娴咬牙,浑身瑟瑟发抖。她才十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可她不能让母亲的心血白费,她得努力护住自己好想法子救母亲。

她站在婢女当中,低头垂眸,尽量不让自己显眼。

果然,那些水匪没再理会她们这些“下人”,去了另一艘船上。

苏娴悄悄抬头,却猝不及防撞上一双冷厉的眼睛。那人扭头朝后边看,收回视线时正好与苏娴的目光交错。

他目光短暂地停了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跟着其他水匪离开。

苏娴与婢女们挨着站在一处,风雨将她们的衣衫打湿,耳边嘈杂喧闹。

没多久,船又一阵猛地摇晃。她惊骇四顾,就见适才离去的水匪们纷纷逃散回来。

有人大喊:“快撤!官兵来了!”

“他娘的,消息怎么泄露出去的?快撤!”

船一艘连着一艘,无数水匪们退回来,从苏娴她们身边经过。也不知是何人匆忙间撞了下,站在后头的苏娴毫无防备往后跌,然后一头栽进了涛涛雨浪中。

苏娴不熟水性,在水中扑腾了几下,河水不停往她的口中、鼻中灌,身子也越发地往下沉。

就在她难受得几乎要窒息时,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然后脖颈被人拖住,飞快往上漂浮。

苏娴得了呼吸,痛苦睁眼。当看清救她的人时,不禁愣怔。

这不是适才与她对视的那个水匪吗?

那双冷厉的眼令她印象深刻,也令她心头发憷。

可他为何救她?

苏娴没能想明白,她适才差点窒息,脑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人救她的原因。

意识混乱间,只感到这人拖着她远离了船,没多久,他们爬上岸。

一上岸,苏娴奋力将他的手腕掰开,然后起身要逃。

“你若不想死,就跟着我。”

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苏娴停住。

她转头,这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人。这人长得很好看,只是浑身一股子狠劲儿令人胆寒。

她不禁鄙夷,长这么好看却来当水匪真是自甘堕落。

祁渊浑身湿漉漉,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倾盆大雨砸在他身上,令他面目越发显得凌乱犀利。

“现在水匪四处逃窜,你若自行离开说不准会闯遇他们,届时拿你做人质你只会死路一条。”

风雨沙沙,几乎掩盖了他的话,可苏娴听清楚了。

那股逃跑的想法渐渐歇气。

她站着没动,不敢走过去,也不知往何处走。雨水将她的衣服浸湿,狂风吹得她单薄的身子发抖。

祁渊歇了会,起身朝另一边方向走。

可走了两步却停下来。

他扭头:“你想在这等死吗?”

苏娴摇头,立马跟上去。

河岸西边是一片树林,入了林中后,风便没那么大了,雨势也小了许多。

这人似乎对此地极为熟悉,带着苏娴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间破旧的草屋。

“天黑了,你我且在这歇息。”

他道:“明日,官府的人会过来。”

“你怎么知道官府的人会来?”

苏娴说了两人之间的第一句话。

可这人并没回答她,兀自去角落抱了堆柴火来,点燃。

火光一起,苏娴掌心渐渐发痒,牙齿打颤。

她此前冻得不行,这会儿有了火,浑身变得暖和。

她开始担忧起母亲来。

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若是跟她一样也落了水,可有人救她?

安稳生活了十六年,苏娴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

良久,她埋头在膝间哭起来。

祁渊瞥了眼,原本冷硬的面色,不自觉缓和了些。

他不擅长安慰人,更不擅长哄女人。原本他可以不救她,可见她在水中绝望挣扎的样子,于心不忍,便跳了下去。

但这一跳,必定暴露了他的身份。这会儿,他是再没法回到水匪窝了。

不过也罢,他只身入匪窝探了那么多天,也就在等这一刻,想必陈将军正在竭力追击匪徒。

偏偏眼前这个女子倔强又柔弱,这么点小事就哭,还.他瞥了眼她颤抖的肩,很是无奈。

怎么越哭越厉害了?

苏娴这会儿是真的害怕,劫后余生令她情绪难以自控。尤其想到母亲生死未卜更是恐慌无以复加。

但她不愿在陌生人的面前掉眼泪,是以只得伏在膝上默默地发泄。

过了许久,她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身上也不冷了,裙摆和袖子被火烘得半干。

她抬头,这才发现屋内已经没了那人的身影,四周一片昏暗。

莫名地,她又害怕起来。

她虽然心憷那个男人,可他将自己丢在荒郊野外,且是风雨交加之夜,更令她恐惧。

她起身,正欲跑出去查看,然而这时候,那人进来了。

他睇了她一眼:“你要上哪去?”

苏娴没说话,心里的恐惧却悄悄散了许多。

见他手上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鸡,她斟酌了下,问:“你为何要救我?”

祁渊依旧没回话,而是在火堆旁坐下来,忙活手上的东西。

他动作娴熟,似乎经常干这种事。拿出匕首将竹子削得尖锐,然后猛地一下插进鸡肚子中。

苏娴缩了缩脖颈,仿佛那竹子穿过自己的心肝肠肚,看着都疼。

不愧是当水匪的人,做这种事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想。

祁渊忙活了会,开口:“不必担忧,明日官府的人自会来接你。”

至于为何不是今晚来,当然是因为今晚暴风雨,且官府抓水匪要紧,没人管这边。

“那.我母亲呢?”

苏娴问。

“你母亲?你母亲是谁?”

祁渊转头。

苏娴暗唾自己傻,母亲费尽心机让自己隐藏身份,她却在水匪面前暴露了。

若这人得知她是富庶人家的小姐,岂能轻易放过她?

短短两息工夫,苏娴想到了一种可能。

在船上她被认为是个婢女,而这个水匪居然愿意跳进水中救她。为的什么?铁定不是因为好心,也不是为了让她拿钱酬谢。

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图她的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