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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从上海来的漂亮小囡在贫穷落后的大西北有多吃香,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夸张到她在十几岁月经初潮后,有两性意识开始就没消停过,那些男孩子围着她,就像秃鹫围着腐肉一样虎视眈眈,
他们把真正的意图包裹在漂亮衣服和精美的首饰里,包裹在香喷喷的点心里,包裹在风雨无阻的等待和陪伴里……乱花渐欲迷人眼,她陷在甜蜜的陷阱里,却不知道自己只是被黏在蜘蛛网上的小飞虫,他们将她吃干抹净后就丢弃,踩在脚下对着同伴炫耀:“看老子多牛逼!把厂花儿都给睡了!”
那些男孩子里头有真心喜欢她的吗?当然有,可男孩子的真心是笨拙的,不讨喜的,她看一眼就嫌弃地丢掉了。
“小婊子身子叫人压扁了,肚子倒是大起来了。”
“莉莉的肚子”是当时厂子里的热门话题,没人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太密集,压根儿算不出来,而和她有过“友谊”的男人们,尤其是那些有家室的,个个避之唯恐不及。
所以到底是谁的呢?此刻被梦魇缠住的顾莉翻来覆去,冷汗浸透了衣衫和被褥,脑子里全是那个男人的脸,悲伤地看着她,一个劲儿叫她莉莉,慢慢地,他的脸和一个女孩子的小脸重叠,那小脸阴沉沉的,和他一模一样的毛茸茸的圆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
顾莉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呢?他们长得太像了,他们越像,白建国就越恨,不,那不是恨,他们结婚后白建国从来没有碰过顾莉,顾莉不爱白建国,这个懦弱畏缩的小男人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他在外人面前用温柔的眼神凝望她,鞍前马后地扮演着好丈夫好爸爸的角色,却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骂她破烂货
但女人就是这样,我的丈夫可以不爱我,我也可以不爱他,但当他从某一天开始,用越来越难以控制的热烈的眼神望向别的女人的时候,我还是会恨得咬牙切齿,尤其这个女人还是我生的,
那个小丫头,顾莉每每看到她就恨得牙痒痒,她像黑洞一样吸走了顾莉的青春,把千娇百媚的顾小姐变成了人见人嫌的尖酸老菜皮,她白得像雪,细腻柔软得像雪,男人碰一下就融化成水,连名字都是雪……
可那该死的阴沉沉的像蜥蜴一样冰冷的小丫头,还没有一只狗会讨人欢喜,她作为母亲牺牲了这么多,那件事又不是她干的!她只是没来得及制止而已,干嘛要怨恨她呢?
顾莉猛然惊醒,尖叫着从床上弹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汗水顺着发梢滚落,流进脖子里,在锁骨积成一滩,
梦魇没有放过她,她是被砸门声惊醒的,咚咚咚的砸门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但很快门外的人似乎听到了她的喘息,感受到了她的苏醒,砸门声骤然停止,
“妈妈,开门。”
这一刻顾莉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一具尸体,浑身凉得连血液都凝固了,
没错,她太害怕了,这世上竟然真的有母亲打心底里怕自己的亲生女儿,因为她看出女儿的病不是病,
那怎么可能是病呢?姓徐的根本不了解白雪,她才不是小白兔,从出生那天起她就不是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