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胸口肉眼可见的起伏着。莉莉安想这大概是出于畏惧。就在她以为莎拉会假装一切无事发生,顺从地回房睡觉的时候,莎拉却开口叫住了她。
从她颤抖的语调中,不难看出,这是件耗费勇气的事情。
“你还好吗,伊丽莎白?”莎拉迟疑着问,“你、你要不要喝点水,吃点东西?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呃,还有,凯弗先生,他……”
“他不会死。”莉莉安站直身体,转身背靠着沙发挡住凯弗的脑袋,“你看起来有很多疑问。说吧,夫人,但我不保证我能一一为你解答。”
莎拉:“抱歉,伊丽莎白……事实上,我刚才偷听到了你们的一些谈话。”
她小心翼翼看向莉莉安:“你口中的考夫曼女士,是你的母亲吗,伊丽莎白?你很在意她。”
莎拉金色的头发在酒店暖光的照射下,向四周发散着一层光晕,让她在此刻看起来柔和极了,甚至在某种角度,和成年后的史蒂夫重合。
莉莉安从不会对史蒂夫说谎——除了瀑布上那次。
她点头,回答了莎拉:“没错,夫人。考夫曼是我的母亲。我的全名是伊丽莎白·考夫曼。”
“凯弗先生说她死在布鲁克林,”莎拉紧张地摩挲手腕,“我刚好是布鲁克林人。呃,我之前一直在医院工作,是名护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和我说说你母亲的事情……我知道这概率很小,但没准——万一——我曾遇见过你的母亲呢?很多人死后都会先被抬去医院。”
她慢慢走进莉莉安,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背靠着沙发站着。
她的紧张几乎要从身体里溢出来了。
莉莉安能感觉到莎拉在努力讨好自己——即便本身可能并不情愿。
这非常容易理解……莎拉是个长期遭到丈夫家暴的妇女,现在又成了寡妇,等乔瑟夫尸体被发现以后,警视厅很大可能会把她列为第一嫌疑人。
她还带着孩子,能依靠的人并不多,因此她会尽力抓住所有的救命稻草……
即使现在的莉莉安看起来并不靠谱。莎拉也希望讨好她、亲近她。
这对莉莉安来说是件好事。
……目前的梦境走向过于古怪了,过度的细节和巧合让她产生了可怖的猜想,她需要去验证一些事情。
也许正好能从史蒂夫的母亲入手。史蒂夫出生于1918年7月4号,据凯弗所说,考夫曼女士的死亡日期是在1918年夏天,这两者的时间非常接近,没准莎拉真的知道些什么。
莉莉安想,她被卷入史蒂夫的梦境不可能只是因为狗屁爱情的联结,史蒂夫·罗杰斯是她一眼看中的灵魂舞者,他们彼此的命运一定在更早的时刻就纠缠在了一起。
考夫曼女士的死亡或许就是这个关键的节点。
……多年以前的深夜,在她把伊丽莎白带出了教堂,开车逃跑以后,发生了什么?谁杀了她?伊丽莎白是怎么变成流浪儿的?又是怎么变成恶魔的?
莉莉安掩去眼底的亮光,垂着眼皮道:“我忘记了很多事情。没有人能帮助我。”
她用手抱着脑袋,适当在莎拉面前流露出一些脆弱。
准确来说,现在的莉莉安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她身上有一股干燥又冰冷的味道,并不像大多数流浪儿一样有着刺鼻的臭味。她的手指缝很干净,看得出来每天都有好好清理自己。她的头发是有些长,也很蓬乱,但她的脸还算干净,睫毛也很长,嗓音虽然沙哑依旧,却在刻意的伪装下变得稚气而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