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梦君把我召来这儿的吗？”莉莉安越想越恼火，墨菲斯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知道考夫曼女士是扎根她心头的一根刺，还要特意让她进入考夫曼女士的梦！

她等着卢西安的解释。可谁知，卢西安闻言，先是一怔，而后眉心松懈下来，用一种毛骨悚然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极不寻常的东西般。

莉莉安察觉到异样。刚准备询问，就听见卢西安语气复杂地道，“从来就没有任何人召唤过你。”

“什么？”莉莉安一时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这里是你的梦。”见她略带茫然的眼神，卢西安难得升起一些耐心说，“所以……你不需要被邀请就可以到这来。”

“但我是恶魔。恶魔从不做梦。”

“那在你成为恶魔之前呢？”

“我……”

“你是个拿非利人。拿非利人会做梦，这就是你曾经做过的梦。而且，如果你能看一眼手里的书，就会发现，这是你平生做过的唯一一个梦，在1934年的平安夜。”

“然后，当午夜钟声敲响，圣诞节到来时，你就……”

说到这，卢西安努力调整自己的表情，试图严肃一些地说：“……消失了。从此以后，你再也没做过梦。请相信，我真的对此表示遗憾。”

如果不是卢西安亲眼所见，他也很难相信恶魔居然也会流泪。

一滴血红的泪滴从莉莉安的左眼慢慢流淌下来，落在剧院的木制地板上。这滴泪是那么轻盈，轻盈到几近无声；可它却又如此猛烈，以至于砸碎了整个百老汇，以及这恶魔百年来唯一的，摇摇欲坠的梦境。

·

伦敦

红馆

莉莉安从浴池中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被摆在对面的克莱图斯之罐。

明明它只是安静地被摆在那里，但莉莉安却仿佛从那光滑的罐壁上看见了一张张开的嘴，正对她无声说着什么。

她侧耳细听，只听罐子嘶哑地对她道——

“你看见了吗？”

“你想起来了吗？”

“想要知道更多吗？关于你的一切——”

莉莉安呼吸急促起来。是的，罐子可以回溯过去，只要她将自己的血或者肉投进去……

“到我这来吧。”罐子甜蜜地说。

莉莉安从水里站起来。而后转过身去，不再看向克莱图斯之罐。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作为恶魔，她所拥有的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她的灵魂。她不是人类，没有身体，只有恶魔用炼金术制成的躯壳。她的血和肉，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消亡。罐子之所以这般引诱她，是因为它想要吞噬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