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赵执怀揣着信,骑马来到钱漱徽的府邸。赵氏和钱漱徽没有私交,这是他第一次登门拜访。能把这件事揭出来,并派人前往牛栏县的,现在就只有尚书令钱漱徽一个人可以做。因为答应了李秾,所以他得登这个门。
从钱府出来,傍晚薄暮的天洋洋洒洒下起了小雪。
雪地里马蹄打滑,赵执披紧了鹤氅,牵着马在雪地上走。他已经将写有牛栏县前后事由的纸交给钱漱徽,而李秾写的原信还揣在他怀里。赵执将信从怀里拿出来,又看一遍李秾的字迹。
暮色渐深,飞雪絮絮。雪粒子洒在李秾的信纸上,拂过规整平齐的小字,这字看起来不像闺阁女那样清秀,是完全不同风格的利落谨严。她一个女子,怎就有这样行万里路的气魄?行走繁华市镇,亲入高山峻岭。她此刻,又正在做什么呢?
不知不觉,赵执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然飘远。回过神来时,他突然觉得,这偌大的京城虽然热闹非凡,可好像是缺了点什么,让他觉得哪里空出一块来。
是因为李秾离开京城已经数月了吗?
这么一想,他的心雪地里狂热地躁动起来。李秾那个人,何以在他心里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了?他自年少时至如今,完全没有过女人。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却真实而不容忽视,就像他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
他想着李秾的样子,有一种现在就想看到她的强烈冲动。
许久,赵执在心里狠狠责怪了自己一句。赵君刃,何以如此?。
雪泱泱地下着,赵执牵着马来到秦淮河畔,进了那年他和谢赓、李秾三个人饮酒的幽馆,要了独酌的清酒。
纱窗依旧开着,河风夹着雪润润地吹进来,并不让人觉得冷。赵执一边饮着酒一边想,不知蜀中的冬日可有下雪,李秾的氅衣可带了,她也许正在某间院子的火炉旁取暖读书吧?
河上的画舫传来有些熟悉的歌声。“将乖比翼隔天端,山川悠远路漫漫,揽衣不寝食忘餐……”
似曾相识的曲调,赵执想起来这是元庆三十一年他第一次在河畔见到李秾时听过的曲。多年后这个雪夜重听,有一种时光轮回之感。
也是在这个酒意朦胧的雪夜,他任一种浓稠的情绪把自己包围。
“你果然在这里!我听巡防营的兄弟说看到你牵着马往河畔走,便来瞧瞧。”
赵执一抬眼,看到谢赓走上楼来。
“谢继业?今日雪夜,你也巡街么?”赵执随即想起,谢赓只要下了朝,不是在训练就是在巡防,比鹰犬都要敬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