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秾没有下令,用的是请求的语气,这次她也并不十分笃定。此时翟九渊和众多年轻的伙计都出去许久,地窖中说得上话的只有年迈的梁伯。可梁伯一看李秾的神色,便知道她的担忧和不安已到达极点,这几日只是为了安抚大家努力隐而不发。
时已傍晚,头顶的厮杀交锋之声渐渐小下去,抢护典籍的伙计许久没有回来,此时若不能去外间察看,李秾必会坐立难安。因此梁伯压住了自己劝阻李秾的语言,只切切叮嘱她,务必万分谨慎,不能离开张功张武十步之内。
张功张武护着李秾出到地面时,近处百姓早已躲避逃走,周边街巷里民居悄无声息,只隐隐能听到不远处交战厮杀的声音。
这处地窖入口位于青溪东面的野竹林,离宣阳门、御街和朱雀大桥都有很远的距离。天色昏沉,浓雾渐起,城中死了太多人,腥浓的煞气扑鼻而来。
“娘子,南面像是着火了。”
三人望向御街南面的方向,那是朱雀大桥的位置。此处隐隐看到浓烟冲天而起,火光将低处的云雾照出绮丽的颜色,恍然像是夕阳晚霞。
“像是楼中着火了。”李秾决然,“走,去朱雀大桥。”
鹤鸣楼就在朱雀大桥不远处。
张功自附近找来三匹马,和张武左右随着李秾向朱雀大桥飞快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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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执持剑,谢赓用长枪。宽阔的桥面上,两人再次围住拓跋虎文。脱离马背,地面对战,赵执暗自心惊,此前他和拓跋虎文曾两次交手,多年过去,没想到如今要加上谢赓,才堪与他打平。此人好武弑杀,世间少有。今日若不让他死于此地,此后世间将不会再有安宁。
桥畔,火弹惹起来的大火蔓延开来,附近的酒楼一间间惹着,被烧得噼啪作响,片刻之间,已惹着了最高的鹤鸣楼。未逃走的北滦军士看到火光,知晓了主上被困桥上的消息,都在此刻赶到桥畔,被两军的副将率人堵住。数不清的兵将在大火的照耀下再次陷入激战。
虎狼之师兵败如山倒,拓跋虎文的坐骑在跑入乱军之中,被砍为肉泥,彻底绝了他逃离建康的后路。赵执和谢赓将出路彻底堵死,一枪一箭攻势密不透风。
此时的拓跋虎文已露癫狂之状,狂性一发,手中的钢刀力道更增。他猛地踢向谢赓,将谢赓逼退数步,在霎那间挥刀砍向赵执。赵执躲闪不及,钢刀没入肩头,随后砍断护臂,撕下大半血肉。
喘息之间,谢赓长枪挑过钢刀,赵执自左侧挥剑直刺,将拓跋虎文本就缺口的右耳彻底削了下来。削下来半片耳朵自脑袋上飞出,拓跋虎文大吼一声,目光追随那耳朵掉落河中。就在这一间隙,一剑一枪先后自他胸前刺入,却被软甲所挡,不能没入,只将拓跋虎文逼住,撞在朱雀桥的护栏上,吐出一口血来。拓跋虎文捉住软甲上的两把凶器,硬生生将之拔了出来。他在紧急之中竟能使出巧劲,猛然卸开力道,跳回桥心。就在他弹回的瞬间,那木质的围栏应声而裂,随后崩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