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就这么短暂的一交汇,无声无息中,已然有硝烟弥漫。
钟意也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了一身大衣敞怀的顾时宴,他的发型微乱,眼下乌青,眼里有着猩红的血丝。
她望着他,目光安安静静的,竟是那样的平静,没有吵,没有闹,没有哭,就那样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
终于,顾时宴迈步走近了,他低头对着白秋说:“白阿姨,我想见见钟叔叔。”
白秋仰起脸,通红的眼眸看着顾时宴说:“已经送去火化了,你见不到了。”
顾时宴闻言,心头一颤,步伐没站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再定神时,他看向白秋,目光里满是歉疚的说道:“对不起,我……我来迟了。”
白秋看着他,只是微微的笑说:“你道歉什么?我家先生又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来吊唁,并没有什么关系的,我和我家先生还有小意以及女婿,都不会怪你的。”
白秋虽然面带微笑,可是话中有话,甚至将他们一行三人的关系都给介绍得明明白白的,直接就将顾时宴给隔绝在外。
顾时宴微微眯眸,他虽然心中有怒意,可是并不想对白秋一个长辈发火,他只是扭过脸看着钟意,然后对她伸出手说:“过来。”
语气霸道,又像是充斥着命令的意思。
钟意仰起脸看他,可是下一刻,陆允洲就猛地站了起来,他挡在了钟意和顾时宴之间。
两具势均力敌的身躯,就那样越靠越近。
无声无息中,硝烟弥漫着。
这时,钟意站了起来,她推了推陆允洲的手臂,声音沙哑的对他说道:“允洲哥哥,我去跟他说清楚吧。”
陆允洲低下头看她,眼神充满担忧和关切,他很是不安,摇头说道:“不要,你不能去。”
钟意苍白着面颊,冲他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说:“妈妈还在这里,你照顾好妈妈,我去跟他说清楚了,我就回来。”
陆允洲攥着她纤瘦的手臂说:“小意,他会带你回去的,我不想让你跟他走。”
钟意大概是已经想好了,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陆允洲的手背对他说:“放心吧,没事的。”
陆允洲明显的犹豫,可看到钟意眼中的坚决时,他还是松开了攥住她手臂的手,他放开了她,温声对她说:“如果有事,你就大声喊我,别走得太远了,我怕找不到你。”
钟意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话落,她从陆允洲的身后走出来,然后站在顾时宴的面前对他说:“走吧,我们出去说。”
门帘下有风,拂进来时,钟意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
顾时宴望着她,看着她平静得太过的样子,他的心里,竟莫名的升腾起了不安和惶恐。
哪怕她骂他两句,打他两下,或许,他都不会有这么害怕。
可是,她竟然一丝丝异样的情绪都没有。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顾时宴恍惚了好久,等回过神时,钟意已经走出了殡仪馆。
他疾步跟了上去,看到了站在门口拐角处的钟意,她就站在风口,猎猎拂来的风刮乱了她的头发,她摇摇欲坠的,就好像在风雨中飘摇的花朵,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顾时宴走了过去,下意识的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给她,可是却被她直接拒绝了:“不用了。”
顾时宴脱外套的动作僵怔了一下,他知道钟意不是开玩笑,所以就没有再脱,而是望着她,轻声的对她说着:“对不起,我不知道钟叔叔病重,才让你……”
话落,钟意抬起手,就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在他的脸上。
这一刻,钟意眼中的泪水瞬间就又滚了出来,可随即,她又抬手抹掉了眼泪,然后对顾时宴低低的开口说:“你从来都不会听我说了什么,你也从来都不会相信我,一句对不起,换不回我爸爸的命,更改变不了我因为你而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的事实,我的哥哥,也是因为你才入狱,哥哥也没有看到他最后一面。”
顾时宴看着她苍白无力的样子,声音低哑的说道:“小意,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随便你向我提条件。”
钟意望向他,目光阴沉而凌厉的说道:“那就不许再来找我,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们之间的婚事,你也不许再提起,你对我们钟家一家人的伤害已经够深了,就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也可以消气了,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做到两清,你欠我,更欠我钟家人,这一辈子,我都会恨你,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话落,钟意扭过脸就走,可是顾时宴却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他目光深深凝着她,眼中覆满愧疚、不安。
而她注视着他,波澜不惊,一丝一毫的波动也没有了。
顾时宴看着她良久,才轻轻的开口说道:“等办完钟叔叔的葬礼之后,我们好好聊聊吧。”
钟意有短暂的犹疑,可是想了想,她还是同意了,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