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如此。想来,能卸下数千年的责任,与你漫游尘世,可谓极乐,必得珍惜。”钟离头也不回地说着,达达利亚忽然觉得他的声音忽近忽远,但始终清晰可闻:“哦,对了。听说托克成为了新一任的执行官。待回到家中,我们不妨为他庆祝一番,如何?”
“托克?啊,托克…”达达利亚梦呓似地点点头。他被钟离牵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至冬的雪原中,踏过无数人鱼的尸体也不觉诡异:“但,钟离先生居然认识托克?而且,女皇大人…女皇大人还活着?祂不是已经…至冬…”
“呵呵,这又是什么问题。公子先生今天似乎十分心不在焉啊。”钟离回过头。
他没有张嘴,声音直接从达达利亚的脑内传来:“你的家人都还活着,巴纳巴斯也依旧统治着至冬。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也与你共同生活了这么久。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这不是就你期望的吗?”
达达利亚愣住了。他点点头,又不确定地摇摇头。
“这是我的期望?”
是吗?是这样吗?他恍惚地思考着,却只觉脚下一滑,竟是踩上了冰面,冰下冻着人鱼的断尾。不过钟离很快将他扶稳,关切地说着:“当心。你若受伤,我会心疼。”
“心疼?什…”
“正是。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达达利亚,你也要多多倾听自己的心声。”
“他”一把握住达达利亚的双手。
“你难道不希望如此吗?”
“你难道不希望如此吗?”
“你难道不希望我如你般,中意你,心悦你,思念你,渴望见到你——”
——刀刃猛地斩去了“他”的头颅。
视线猛地清明过来。浊浪之中,达达利亚随之起伏,发觉自己正被人鱼拖住身体,脖颈也正被谁向后勒去,身体即将沉入海中,只露出脑袋在海面之上。
而那位试图咬断达达利亚喉咙的人鱼,已经被岩刃斩去头颅,令人迷乱的歌声也被死亡吞没,化作汩汩鲜血,融入海水之中。
失去了一位人鱼的牵制,达达利亚蹬了下水,试图向上游去——但很快,又有更多的歌声从耳畔传来,即使用魔王武装屏蔽听觉也无济于事。
塞壬们的肉身强度不高,却能用歌声编织出危险的梦境,使人麻痹,诱人沉沦。尽管痛觉可以驱散幻觉,但面对这样数量的海妖,一己之力,终是太过勉强。
未等达达利亚咬破嘴唇,呛入口鼻的腥咸味道再次消散。他的衣服变得干燥,清爽,战靴踏着的不再是沉重的海水,而是坚实的土地,梦境带青年回到了千年之后的家乡。
喉舌化作花心,利齿化作花瓣。这里不再是被残肢铺满的血色赤潮,而是由向日葵构成的金色花海。
明亮,耀眼,无数朵鲜花盛放于至冬的沃土之上,几欲透支。
干燥的身体,清爽的空气。达达利亚呆愣地环顾四周,见冬妮娅拉着托克穿过花海,洁白的裙摆扫过花心,扬起无数金色的花瓣。少女戴着宽大的遮阳帽,浅蓝色的丝带随风飘动,笑意满盈,比上千朵向日葵还要灿烂。她冲自己喊,哥哥,哥哥,阿贾克斯哥哥。达达利亚下意识地走了一步,却又退后半步。可是托克也在喊自己的名字。他们都在叫自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