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遵循着这一点,所以看到自己的师父被魔修擒于湖边的时候——
他就和当年远远的观望着自己全家被杀一样,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出,静静的看着头上已经有了白丝的老人那山羊胡子被魔修残忍的拔掉、眼睛被挖掉,他平日里最钟爱那件、洗得发白的水蓝色道袍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和草屑。
那魔修将老者像条贱狗一样踩到脚下,嘴里发出猖狂的大笑。
“老狗,真的好能跑。”
“你可知我是谁?”
“我师父乃是血衣老祖座下弟子,狗眼老贼竟敢同我竞拍那株灵草?”
那魔修一边笑,一边用脚在他师傅的胸口狠狠的踩了两下。
【卡、卡】
陈采莲睫毛微颤,眼睁睁的看着老头的胸腔凹陷了下去,口鼻喷涌血雾。
那件道袍是他最喜欢的衣服,上面用冰蚕丝绣了漂亮的祥云,如今连紧实的绣线都被踩开,在胸口与血肉糊成一团。
那嚣张的魔修在湖边将他的师傅揍了个半死。
之后像打量货品一样啧啧称奇:“诶~□□土灵根,整好,我师傅炼丹还差一味人药。”
说罢,魔修提着老者的头发,踏着飞行法器,一飞冲天。
陈采莲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呆呆的看着师父的身体就像一扇浅蓝色的风筝,在空中摇摇晃晃、飘渺灵动,好似乘着天上的清风在飞一般。
到最后,那抹浅蓝色越飘越远,和天空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再后来,有人问他师父去哪儿了,陈采莲总会笑眯眯的说————
话说有一日,我正在山中采药,突然听到外面狂风大作,我连忙疾走去看!
只见我师父他老人家,周身灵光大显,身体轻盈,竟是随着风越飘越高!成神仙去了!
这些说辞何曾熟悉?
就像有人问,你出身何处?尘缘如何之时,陈采莲会含笑着说——
我家乡莲花香盈,父母高寿,无疾而终,弟弟有本事,年纪轻轻就成了状元,告老还香之时已经是朝中大员。
子子孙孙,福寿安康。
…
…
“福寿…安康…”
陈采莲坐在医疗室,重复着口中的4个字,久而久之,他痴痴的笑了。
“你是在哭么?”太宰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采莲现在正是心魔不稳定的时候,根本没空搭理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手的中药渣子,默声不语。
恍然间,他的神识感觉身后那个讨人厌的小贱种正在朝自己慢慢靠近。
陈采莲眼神贼冷,默不作声,心里的暴戾和怒火已经在翻江倒海。
他讨厌太宰治可以说是讨厌到极点。
这个小贱种、小孽畜,爹妈都没死过,整天就在那里无病呻吟,真想把他全家给杀了给他点颜色看看。
“……”
突然间,他感受少年的略带温热的躯体贴了过来,双手从他身后环绕,抱住了他的脖颈,柔软的微卷发蹭着他颈窝上的皮肤。
太宰治似乎有所感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莲,莲就是这样背着我的呢。”
“那时候我身高好像才刚到你的胸口。”
“两年过去了,我都快和莲一样高,但是莲却一点都没有变化,真的好神奇。”
中原中也只能看到陈采莲的焦虑,而太宰治能看到的东西远比他多。
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矛盾的人格。
挣扎,隐忍,自卑、自大。
痛苦。
他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陈采莲时的模样。
此时少年还是一头黑色的长发,貌美干净的外表在镭钵街那种烈日炎炎的仿佛自带一层柔光,远远望去漂亮的惊人,像是荒芜中走出了一捧甘霖。
莲的腰板永远挺的笔直,哪怕是朝他蹲下伸出手的时候依然如同松柏一般矗立。
而在刚才,太宰治透过门缝隐隐望去,他看到的陈采莲佝偻着身体,配上一头白发,人好似一颗将死的老树、风中的残烛。
陈采莲的身体在抖,他能听见对方在笑。
太宰治那一瞬间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一个人再怎么伪装,本性压抑的越多,反弹的就会越严重。
可怜的莲,一装就装了两三年,不累么?
太宰治小小年纪,叹起气来却一股老气横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惺惺作态:“释放出来不好么?”
“莲的目的、莲的一切,我都非常感兴趣。”
“比起现在总是在医务室里面挂着天使笑容没日没夜治疗伤员、好像永远都不会疲倦的莲。”
“我更想看到真实的莲。”
陈采莲眼神阴冷,险些被这小孽种给气笑了。
你懂什么?
他脸上无奈,伸手轻轻把身上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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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好奇的绕到他正面:“莲为什么心情不好呢?”
说着,他竟然还笑了起来,有些揶揄的看向陈采莲:“不会是因为最近中也总是青年会的朋友厮混在一起,冷落了莲,莲感到寂寞了吧?”
陈采莲墨瞳飘向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只是想起了以前的家人和老师。”
太宰治不愧是港口黑手党著名滚刀肉、贱蛇与棍、上杆子就爬,问到这还喋喋不休:“莲和我讲讲家人和老师嘛,我超级有兴趣诶!”
“……”
陈采莲伸手摸了摸太宰治一头微卷发,脸上笑容温和。
他用着那副总是挂在脸上的温柔与安宁,说着反差非常强烈的话语——
“我的家人,和老师他们早就死了。”
太宰治不是什么正常人,【不能往伤口上撒盐】这个概念在他这里不存在:“听起来真悲伤,所以怎么死的?”
【他们怎么死的?】
陈采莲眨了眨眼睛。
突然间,他迎着窗外的阳光站起身来,脸上阴郁的神色一扫而空。
白发少年有些惊奇的看向窗外,随后又光速转身看向太宰治。
“不。”
“他们也许没死。”
太宰治:“……”
太宰治安静的看着陈采莲的面孔上挂着不正常的神采奕奕,双眼亮的惊人,脸颊泛起红晕。
陈采莲露出了不同寻常的亢奋神色。
他先是指着天花板:“我的父母高寿,无疾而终。”
【歹徒首先跳进了夫妻的主室,先是一刀将男的在床上就地剁了,然后将女人拖下床】
【女人哀嚎,口中大喊“阿莲!!阿蓬!!”】
陈采莲笑容满面,又用手指着墙壁:“我的弟弟,年少英杰,美名远扬,成年后更是当地一大员。”
【他远远看去,亲眼看着那帮歹徒在火光下,将他的弟弟剁成了饺子馅儿】
陈采莲分享欲望空前强烈,大笑着看向太宰治,虽然笑出了眼泪,但是脸上的神色无比骄傲。
“我的师父啊,那就更厉害了,他成为仙人了——你知道什么是仙人么?”
“就是永远都不会死的人。”
【陈采莲,记住为师的一句话】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采莲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翻,连太宰治轻轻从正面抱住他都没反应。
…
“笑的和哭一样,真搞笑。”少年嘟囔道。
第57章【陈采莲】
情绪发泄也就是一瞬间。
在那之后的半年都非常的平静。
陈采莲老老实实的在港口黑手党留了下来,通过了森鸥外给予他的考核,医治外伤、内伤非常严重的港口黑手党成员。
做事情非常心细是陈采莲从小养到大的一个习惯。
所以在港口黑手党任职的这段期间,陈采莲工作完成情况备受好评,森鸥外为了对他的工作表达肯定甚至还抽空到他的医务室坐了一会儿。
森鸥外难得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黑大衣,换成之前常穿的白大褂,坐在陈采莲办公桌对面,脸上笑眯眯的。
“最近好像没怎么看见中也过来,莲君会感觉有些寂寞吗?”
陈采莲精神状态稳定,面带笑容,捧着手上的茶杯,说话时的声音礼貌又温和:“那孩子毕竟现在长大了,需要多去接触同龄人,再说我们工作方面的确没有什么交集。”
“中也是个一心工作的好孩子,忙起来也不会偷懒到处乱逛。”
森鸥外有些吃惊的:“哦呀,怎么感觉莲君在说我这个不称职的首领呢?”
陈采莲立马换上了有些仓促的表情,看起来仿佛真有两分慌张:“…怎么会呢?…非常抱歉,大概是因为我没有注意表述方法。”
森鸥外估计也就是跟他客套两句,本身刚上任不到一年,各种事情忙到起飞,根本不可能有空跟他在这里扯闲嗑。
领导不愧是当领导的,来这坐坐也算是表明态度——加上陈采莲这半年下来说老实是真的老实,别说黑手党最喜欢的结党营私那一套,他平时社交都少的可怜,每天办公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森鸥外想敲打他都找不到地方。
森鸥外笑了笑:“那我先不打扰莲君了,莲君从工作以来一直非常认真——但是也请注意身体,最近黑眼圈都出来了哦。”
陈采莲闻言,无奈的扶住额头,脸上有了一丝苦笑:“谢谢您的关心。”
等森鸥外走后,白发少年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
这两天横滨风平浪静,没什么大型冲突爆发,医务室在冷清下泛着让人食欲下降的冷色调。
陈采莲缓慢的从椅子上起身,慢慢在房间内行走。
【踏、踏】
安静的房间内,鞋跟与地板的碰撞声格外的清脆引人注意。
陈采莲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镜子前,双手撑在洗手台的两侧,头颅缓慢的贴近镜子。
“……”
少年脸上面无表情,先是转过左脸,随后又转过右脸,冷漠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还真有啊。”
森鸥外说的没有错,他真的有了黑眼圈。
镜子内,白发少年那双总是含着春光的墨瞳俨然一片严寒,他用手指来回摸着眼帘下的淡青色,唇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也不知道自己来能摸了能有多久,陈采莲放下了手。
他转过去,背靠着镜子,眼神呆呆的盯着天花板。
久而久之,房间里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诶…天人五衰啊…”
…
…
“所以…真的有必要弄的这么…”
中原中也不情愿的站在门口,手上捧着一束白百合,身后是嫌热闹不大的阿呆鸟等人。
15岁的中原中也身高终于快要接近一米六,别人穿着会像ktv服务生的黑色西装马甲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一种另类的时髦感。
可能是进入青春期,少年也会追求一些审美上的表达,正在发育喉结的脖颈上佩戴着引人注目的颈饰、耳洞也打了两个。
头上还带着黑色的小礼帽。
那顶小礼帽是兰堂准干部送给中原中也的。
起初这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关系,中原中也的“入门礼物”还是森鸥外送给他的一双黑色的手套————直到有一段日子,兰堂看上去像是神色恍惚,总是往中原中也身边凑。
今天是盯着他的蓝眼睛看,明天又突然要训练他体术,后天居然还想找他谈心——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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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态度暧昧的从物理意义上往中原中也的头顶扣了一顶帽子;理由是——你看上去脚重头轻。
这将近半年多的时间里,中原中也身上的羁绊越来越多。
“准备工作都做了那么多?现在害羞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青年醇厚悦耳的声线传来,中原中也转头看去,看到了面容俊美的公关官指尖衔着一朵雪白的玫瑰,神色语气中多有调侃之意。
冷血就跟在公关官的身后,推着生日蛋糕的车。
“……”
中原中也神色有些局促,微微低头,没有让其他人发现他脸上的不安:“…我只是觉得,会不会还是有些太冒昧了。”
“因为莲他从来都不过生日。”
公关官摊了摊手:“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虽然嘴上不提,但是心里还是十分期待的。”
阿呆鸟在一旁应声,顺手用手肘怼了怼中原中也的后背:“不要再磨蹭了,别告诉我你到门口反而胆怯——我们可都是跟着你来了,到现在你不进去也得进去!!”
话音刚落,阿呆鸟一手扭开门把手——
“喂!!等等!”中原中也惊叫出声,说实话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思考不如行动——”公关官的声音悦耳的就像在唱歌剧。
他一边高声道,一边直接将中原中也一把推了进去。
“!!!!”
中原中也脚下踉跄,带着满满的百合香,直接扑进了陈采莲的怀中。
“……”
陈采莲脸上还保持着微愣的神色,看着橙发少年帽子歪歪斜斜的掉在地上,鼻尖沾着百合花粉,那双从少时就一直保持着真挚的蓝眸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
“生日快乐!!!”
青年会几人充当着气氛组,直接将蛋糕推进了医务室。
陈采莲缓慢而迟疑:“生日?”
“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中原中也率先开口。
陈采莲看向他,那少年眼神飘忽,并不敢直视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莲过生日,问莲生日是哪天的时候莲也是含含糊糊,所以干脆就挑了和莲遇见的日子。”
中原中也几乎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
他抬头看向陈采莲,努力让自己不因为紧张而结巴,认真的说着每一个字——
“莲,真的非常感谢,你能来到我身边。”
“承蒙关照。”
前面背的词儿全都紧张的忘了,能记下来了只有这两句,也是埋藏在他心底最真诚的声音。
中原中也说完这两句话,紧紧的闭上嘴巴,手上的力度险些把花柄掐出汁水。
他看着陈采莲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
白发少年因为吃惊而微张的双唇慢慢合拢。
他身上的那种疲惫、焦躁,似乎真的有那么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剥离一切之后的平静。
过了两三秒
“谢谢。”
莲的脸上没有笑容,表情上更像是一种恍惚。
他淡淡的说了这两个字,慢慢才回神,面容上重新挂上了让中原中也感到熟悉的亲切和温暖微笑。
陈采莲将已经长到他太阳穴的少年轻轻的抱在怀中,再一次感谢他:“谢谢,我很开心。”
“干的漂亮啊!!中也!”
阿呆鸟在欢呼:“这不就成功了吗,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和困难吧?”
公关官优雅的拍着手掌:“莲医生,不介意我们一起分享蛋糕吧?”
陈采莲真诚道:“是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们才对,配合中也为我准备了这样的惊喜。”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抱着中原中也,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在他后背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
“……”
中原中也安静的趴在陈采莲的怀里,脸上的表情逐渐空白。
他的大脑就像是一台放映机,精准的回放着每一个有关于莲的面部细节。
那是高兴么?
是高兴吧。
但是为什么?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的双眼眶逐渐有些酸涩。
那一瞬间,内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一种莫名其妙的哀恸,几乎要压的他喘不过来气,险些窒息在这个温暖的怀中。
……
……
当天晚上等陈采莲的工作结束后,中原中也一反常态的来到了陈采莲的宿舍中。
两个人就像是在镭钵街时那样,躺在一张床上。
房间内已经安置了空调,但是陈采莲不知道怎么想的,摸到了一把扇子,轻轻的在中原中也身边扇起了风。
中原中也背对着陈采莲,靠在对方的怀中,手上抓着一缕白发。
少年轻声道:“晚安,莲。”
陈采莲嘴里面哼着歌,像是在唱摇篮曲:“睡吧,睡吧。”
…
等着中原中也真的呼吸平缓,陈采莲依然在笑着哼歌。
“阿弟。”
“睡吧,睡吧。”
陈采莲脸上挂着扭曲的笑,泪流不止。
“睡了,就不疼了。”
“睡了,就别醒过来了。”
……
……
一个月后,青年会——也就是旗会成员遭遇袭击。
兰堂准干部叛逃港口黑手党。
“莲医生,首领下令,请您不要离开医务室。”
陈采莲的医务室被武装重兵把手。
“……”
“?”
“…莲医生,您有在听么?”
白发少年在着众人困惑的表情下,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扔在了地上。
…
【马甲陈采莲,结局结算开始】
第58章【陈采莲】
“莲医生?”
那人只说完了一句疑问句,陈采莲轻轻抬手,隔空掀翻了他的头颅。
“……”
一时间整个房间内陷入了令人恐慌的死寂。
人在过于震惊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的。
【噗嗤——】
脖颈断裂处喷溅了大量的血液,撕裂的大动脉让血液高高喷溅,轻而易举的就碰到了头顶上的墙壁。
压抑已久的陈采莲终于露出了狰狞又扭曲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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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孔上溅上了点缀般的鲜血,那张往日里会无差别让他人露出温柔微笑,仿佛无时不刻都带着柔光韵彩一般的面孔、先是笑的露出了森白的牙齿,随后眼神中的阴毒一览无余。
“一群猫三狗四,臭鱼烂虾。”
“控制我?——你们也配?”
众人口中温柔和蔼、小小年纪却仿佛是所有人的长者似的莲医生,这样说道。
他仿佛从来没变,但是又却变了一些。
陈采莲轻而易举的挡住了朝自己发射的子弹,随后一根木藤从混凝土的墙壁中钻了出来,直接把着冲陈采莲开枪的那人捅了个透心凉。
陈采莲虽然修习正道功法,但是杀人手段论残忍比得上魔修。
那个倒霉的人,歪歪扭扭的挂在木藤上,还没有咽气儿,嘴里正在呜呜啊啊叫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木藤从他的后背穿过,上面挂着一堆心肝肺。
陈采莲扬起下巴,神色高高在上,没有半点犹豫或者不忍,仿佛刚刚只是随手折了一条枝蔓,而不是杀了一位昔日的同僚。
“……”
众人迟钝的大脑终于逐渐的缓过神来。
他们僵硬的看着墙壁之中仿佛有裂口出现,像蛇一样的藤蔓从中钻了出来,整个房间都已经处于陈采莲的掌控之中。
那白发的少年声音还是那般好听,清脆入耳,宛如晨曦林中的一捧清泉。
“你们在座不少人,我都救过你们的命,我也不想白救——”
陈采莲脸上露出了大度又畅然的神色:“这样吧,识相点儿都麻溜的给本真人滚,真人我就当日行一善。”
“当然,还想在真人面前班门弄斧的,那我给的命自然由我来收回来,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啊。”
“……”
奉行看守的队长一时间愣在原地。
他甚至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莲医生…杀了武造和大阪?
莲医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队长重复心理的疑问,当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陈采莲那张美的炫目的面孔之时,他终于看清楚视线中白发少年那张脸。
傲慢、喜悦、无所谓。
甚至带着自以为是的大发慈悲。
撕下伪装的陈采莲,在那张总是慈悲为怀的面孔之下——是漠视,洋洋得意。
这样的人,真的是莲医生么?
队长重复着内心的疑问,心中充满了执着的猜想。
会不会…莲医生已经被这个混蛋杀死了,这个混蛋一直潜伏在这里,代替着莲医生。
陈采莲的开口打破了他的幻想。
只见白发少年面色有些不耐烦,嘴上一边啧啧啧,一边摇头晃脑:“东野,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还和我抱怨过你那个亲妈得了癌症。”
“你是不是还有个什么早死的爹?”
陈采莲脸上纳闷又好奇:“我还真就奇了怪了,你平时看上去也挺聪明的呀?怎么到了现在反倒听不懂人话了呢?”
“本真人好心给你们指条活路,你们一个个就跟那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鸡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着?都不想活了呀?”
陈采莲的眼神看向他:“你那天天在床上插着管子、伸着脖子的亲妈也不要了是吧?”
【滴答、滴答】
天花板上的血液像雨天后的屋檐一样往下滴。
只要有一个人跑会引发羊群效应。
“莲医生,别杀我!”
站在后面的人大喊一声,率先丢下了枪。
陈采莲脸色和善不少:“行了,没你事情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那人闻言,抖着腿转身就跑,走的时候还踹翻了脚下的枪,发出刺耳的动静。
陈采莲依然安静的站在原地,那人在走廊上跑没影了,他都没有任何动作。
其他看守部队的人见状,纷纷面色惨白的对视。
黑手党底层人员一个月拿不了几个钱,都是挣着底薪过日子,即便他们知道违背上级的命令吃不了好果子,但是只要是个正常的人类,都会去选择规避目前的生命危险。
【嘭】、【啪】
手上的枪纷纷落地,众人几乎不敢直视陈采莲的双眼,转身推搡、仓促的从医务室离开。
现场只剩下陈采莲和队长。
陈采莲笑眯眯的看向队长,语气打着一副商量的模样:“——那我现在开始杀你了啊?”
队长终究是没能扛过这股异常的压力。
“……”
他抖着嘴唇,解除了自己身上的武装,深深的看了陈采莲一眼,转身踉踉跄跄的走出医务室。
他走出房间门之前,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嚣张刺耳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一群废物!”
陈采莲换上了一脸兴奋的表情,踩着地上的血肉内脏大步向前——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穿着开始进行变化。
【踏】
雪白的长发宛如回光返照般逐渐化为漆黑如墨,由冰种翡翠雕刻的莲冠将他的长发收拢,高高束在头顶。
【踏】
身上的白衬衫、西装裤变成了庄重精美的浅蓝色丝绸道袍,上面绣着围着莲花戏水的鲤鱼,绣功缜密,参杂着金线,活灵活现。
【踏】
陈采莲将白玉手柄制成的拂尘搭在手臂上,挺直腰板,矜贵的踏着步伐,慢悠悠的走出了医务室。
…
刚一出门,陈采莲眼看在了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太宰治。
那卷发少年神情怔愣,手上还捧着一个白色的小盒子。
当看到陈采莲现在这副模样的时候,太宰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
鸢瞳少年扯了扯嘴角:“我说怎么大家都慌慌张张的跑了,我本来还想等着他们把你带出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呢。”
他手中的盒子里装着的是两个月前答应给陈采莲补办的生日礼物。
太宰治听闻中原中也用和陈采莲相遇的日子来为陈采莲庆生之时,他也不甘寂寞、嚷嚷到要用自己和陈采莲相遇的那天当做陈采莲的生日。
好巧不巧,在太宰治为陈采莲规定的“生日”这天,魏尔伦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
太宰治的眼神落在那廊光下美的像画中人一般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眼发乌黑、面白如脂、头顶翡翠、漂亮的像浅滩浪花似的衣裳,手上还拿着一个像是华国神道宗教的道具。
少年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遥遥的望向远方,神色若有所思。
那并不是一种刻意的行为,而是一种真情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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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轻轻的将手中的白盒子放在在消防柜上。
“莲,要走了么?”
陈采莲的目光终于落回到他的身上。
他眉眼微抬,连带上挑的眼尾都浸泡着各种各样的审视和挑剔。
陈采莲那张仿佛站在神坛俯视众生的平静面孔在太宰治面前一点点变化。
他就这样看着玉冠少年脸色逐渐充斥着嫌恶:“又是你这个贱种——”
“怎么在哪儿都能碰到你?”
太宰治:“……”
鸢发少年放轻了呼吸。
他安静的看着陈采莲那张常年在隐忍下的面孔终于撕裂了伪装,露出真实模样。
但是却好像跟他想的还是有些不一样。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迟疑的说道:“…我在莲的心里,原来是这样的一个形象吗?”
陈采莲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
他说话间语气自然而轻快,语言却恶毒异常。
“唉,所以说老不骂小——但是你这小杂种着实是少见的惹人厌恶。”
“一天天成天要死要活,死有那么难么?枉你整天待在这么高的楼,随便打开一扇窗户跳下去不就得了吗?”
“看来还是不想死,没见过想死的人天天这么挑三拣四,纯粹是犯贱。”
“……”
太宰治反常的安静和沉默,就这样听着陈采莲笑呵呵的话语。
此时的莲看上去心情真的很好。
那一直压抑在他眉间的郁色终于消失不见,整个人身上的枷锁褪去,轻盈的像一根羽毛,仿佛随时都能随风飞起。
陈采莲当手中的拂尘换了一个方向搭着,高高扬起头颅,笑眯眯的看着他:“今日是真人的大喜之日,留你等下来也算是做个见证。”
太宰治有了反应,蝶翼般的睫毛轻轻的眨动,那双幽幽的眼睛看着陈采莲:“…”
“大喜?”
陈采莲耐心的解析:“就是值得欢喜的日子。”
太宰治:“你要做什么?”
陈采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神色中的亢奋已然掩饰不住。
“当然活下去啊。”
说罢,陈采莲转身就要走——
少年站在走廊的阴影中,被陈采莲夸赞过的一身白皮此时更是白到鬼魅。
太宰治:“那天,不是中也,是你吧,莲。”
“莲,你忍耐这么久,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性命么?”
“他身上是有什么能够让你达成延续生命的条件么?”
陈采莲目中无人,步伐大开大合,连头都没有回,只有声音传来——
“世人都说神仙好——只道长生忘不了。”
他的声音似吟唱,又像是在朗诵,清朗的笑声作为收尾。
“……”
太宰治从阴影中走出来,愣神的看着那一片浅蓝融入光影之中。
像神明一样。
恶神。
第59章【陈采莲】
在太宰治的心中,莲应该是个怎样的形象?
他说不太准。
只记得当年第一次见面,那少年一头乌黑的黑马尾,手上提着塑料袋,站在赤黄与荒芜中迎着刺眼的阳光微微抬起了手。
袖口上的衣物滑落,露出藕白色的手臂,阳光仿佛能穿透那一节皮肤,将他的手掌照的如玉般通透。
那少年听到他在讲话,轻微侧头,太宰治很肯定自己看到对方挑了一下眉。
莲是一个非常懂得克制的人。
太宰治能够看出他对众人眼神中那不意察觉的漠视,同样也能看出他望向中原中也时——目光隐忍,似激动,似渴望。
他不止一次想要问陈采莲,这样活着不累吗?
你到底能够为了你的目的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为了中原中也,什么都可以忍耐下来吗?
还有。
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在这副几乎完美无缺的皮囊下,是什么样的面孔?
怀抱着这种心态,太宰治在陈采莲做过很多让人反感的挑衅行为。
他明里暗里说过阴阳怪气的话,也偷溜进莲专门教授孩子们课程的地方,得意洋洋的打乱教案的顺序。
他甚至在孩子们和中原中也面前用隐晦的语言表达在场有一个最会伪装的人。
莲的笑容永远包容,神情散发着淡淡的隐忍和忧愁,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那少年对待他仿佛在对待一个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小孩子,经常满口说着一些让人早就听厌倦的道理。
“太宰,不要捣乱。”
“太宰,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太宰,你这种行为太危险,会伤害到你自己。”
“太宰,为什么要自杀?”
…
“你现在还小,你的人生并没有开始,我们此生仅有一次机会阅览这个世界,现在放弃你不会觉得太可惜了吗?”
“人生什么时候开始?——当然是你真心热爱某一种生活、或者某一种事物的时候,那才是刚刚开始。”
说这话时候的莲,静静的坐在医务室的窗前,夕阳在他的面庞上镀上了一抹金红。
少年的苍白色的发仿佛融进了落日的余晖,即将踏着晚霞的收尾,消失于漆黑的夜。
莲的脸上永远会挂着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温柔的虚假,虚假的似乎下一秒就将破碎。
“试着活下去吧,太宰。”
对着他说出那样话的莲,在今天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实且快意的笑容,然后,他对他说——
“死有那么难么?”
“窗户那么多,为什么不随便挑一扇打开跳下去?”
…
太宰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开心的。
他应该开心的不是吗?
莲终于露出了真实面目,那白如苍雪的皮囊下隐藏着的不是懦弱或者焦虑——是犹如石油般漆黑、带着腐蚀性,喷溅而出的恶意。
当他解放之时,会大笑着撕碎昔日同僚的身体,任由鲜血和肉沫涂抹墙壁。
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果然世界上从来不存在没有理由的纯善,所有的付出、还有在晨光中朦胧用温和的微笑,不过是又一个丑陋目的的掩饰罢了。
这真的让人开心,不是吗?
世界不存在圣人,莲也不过是有一个沾染着世俗与污泥的庸人、甚至他像个恶魔一样。
“………”
太宰治停下疾走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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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角渗出因为闷热而产生的汗珠,他的留海湿湿的打在前额,瞳孔微微放大,胸口正在剧烈起伏。
“……”
太宰治神情难得有些恍惚的看向窗外,那窗外碧空如洗,依旧湛蓝。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压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为什么?
太宰治质问自己。
为什么,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
【嘭!!】
陈采莲震开了首领办公室的大门。
他手上搭着拂尘,面带微笑的走了进去。
随后他的笑容僵了一下。
因为首领办公室并没有任何人,办公桌上掉落在地上的文件似乎还能看到那人走时的匆忙和焦急。
“……哈哈。”
陈采莲神经质的笑了两声,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
拿着平板电脑看监控,正坐在飞驰的车上的森鸥外后背几乎瞬间一冷。
高清屏幕中,陈采莲那双漆黑如墨玉般的眼睛带着实质化的恶意朝他望来。
残忍、不屑、戏弄、跃跃欲试、好笑。
陈采莲那双眼睛即便是换了颜色,森鸥外也不会忘记。
第一次,他镭钵街航海家驻地远远的观望他,看着他用一种儿童在推倒积木一样的态度,轻飘飘的收割了十几人的生命,临走还用一种“恩惠”的语气,悠然自得道:“——这是你们自找的。”
第二次,他悬浮于窗外的空中,橙发飞扬,看似慷慨、实则得意,用一种“随手而行”的态度,将老首领从窗外高高的扔下,又用一种以上帝视角旁观“人各有命”的高深模样、弄塌了港口黑手党整座主干大厦。
这一次,他与他隔着屏幕相望,脸上依然带着洋洋得意,还有那浑然自得的上位者气息,像同老朋友开玩笑一样,笑嘻嘻的看着屏幕,语气调侃:“我的首领啊,这怕死怕的也太难看了吧?”
“耗子都没你跑得快。”
“……”
森鸥外面无表情的将平板黑屏,随手一扔就扔到了旁边的座位上,指关节撑着下巴,默不作声的看着沿途四周高速倒退的风景。
他这种行为应该不难被理解吧?
因为再不跑真的会死啊。
从他看到这双眼睛的第一刻,他就知道。
这双眼睛的主人不会被任何除己身以外的利益所牵动,是实打实的冷血和自私,只要同他相处,那么就相当于将生命放在了对方的喜恶上。
森鸥外可没想过自己某天死亡是因为某个人的心血来潮。
【————】
通讯器传来震动声,森鸥外侧头看了一眼,便接了起来。
【…】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
【森先生,你真的没有想过现在这种可能性吗?】
太宰治声音平静,听不出具体的情绪。
“……”
森鸥外看着窗外笑了笑:“太宰,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真的么?】
【我还以为森先生想趁机让我一起死在那里呢?】
【就像旗会的那些人一样。】
森鸥外:“太宰是我现阶段重要的手下和盟友,我怎么舍得呢?——再说,旗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想看到的,包括我。”
听到太宰治的话,森鸥外挺意外。
具体意外的点,就是莲居然没有把这个一直骚扰黏着他的孩子给宰了,还让他有命给自己打电话。
这算什么?
【哼。】太宰治冷笑一声。
少年似乎是上了车,森鸥外明显听到有引擎被打着火的声音。
森鸥外挑了挑眉毛:“你上个月好像刚被当地交通管理所记了档案,如果再次被路上摄像头照到脸的话——”
【够了,森先生。】太宰治声音微冷。
【莲的目的是中也,他现在将会去中也所在的地方。】
【莲似乎在从中也身上谋求某种延续生命的方法,我不知道和“荒霸吐”是否有关系。】
“……”
听到这里,森鸥外眼神中闪过一丝诡异。
结合他之前看见陈采莲的白发、有早衰迹象的面容,还有刚刚在监控中看到容光焕发美不胜收的华衣少年。
森鸥外的眼中刚刚酝酿起谋算之色,他所乘的车辆突然急刹车————
“………”
前面的车堵了一片,司机再踩一下急刹车的同时,面色惊愕的看着远处的天空。
“……”
森鸥外不顾手机还在通话中,直接将电话扔在后车座上,打开车门,下车。
【滴滴——滴滴—】
公路上,车辆刺耳的鸣笛声不绝于耳,有些车甚至出现了车祸。
车主们纷纷下车,注意力同森鸥外一样,集中在了自己头顶、还有远方的天空中。
【轰隆——】
怪异的轰鸣声响起,有些像是春天的闷雷,又好像是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
天空之上,碧绿色的轻纱在阳光下五光十色,从西边慢慢爬升,又从东边慢慢落下,将那离人们遥不可及的太阳遮天蔽日的挡在外面——像一口大碗,牢牢的将整个横滨扣在其中。
这一天,整个横滨朦胧在一片水雾般的青绿色之中。
“……”
森鸥外震惊的看着眼前近乎于神迹的场景。
【嗡——】
又一翻嗡鸣声传来,森鸥外下意识抬眼望去。
他看到碧绿色的天空下,陈采莲踏着一柄飞剑,手上搭着拂尘,周身闪烁着灵韵光色,衣诀飘渺的朝着远方飞速。
陈采莲明明知道下方有很多人,大家都睁着眼睛抬着头看着他。
他视而不见,仿佛习以为常,就这样轻飘飘的飞了过去,留下的剑芒撕碎了笼罩在绿纱下的云层,独剩沟壑。
“那是…神明么?”
森鸥外在死一片的寂静中,听到有人轻轻开口询问。
…
…
“这是什么?”
白濑诚一郎抱着手中的背包坐在副驾驶上,惊恐的看向头上青绿色的天空。
“……”
禅院直哉单手握紧方向盘,紧张的出了一头的冷汗,条件反射的又拉紧自己的口罩。
禅院直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天空。
“是阵法。”
也是生于人类,却超越人类的存在。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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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
只要是绿色。
他就会联想到莲。
那钻进手臂的绿色种子、那每次在虐待自己后萦绕在自己身体上,淡淡的绿色光芒。
血腥与恐怖似乎变成了某种具象化,在梦中化为青苔一般黏腻又浓重的绿色,将白濑诚一郎彻底吞噬。
“这是莲做的?”白濑诚一郎面色惨白,声音干涩的询问身边的禅院直哉。
“……”
禅院直哉没说话,他猛的吸了一口气,方向盘打左,避开了前方正在维持治安的交警。
禅院直哉慌么?
他当然慌。
如果说白濑诚一郎的恐惧来自陈采莲,那么禅院直哉的恐惧就是来自于姜雪衣。
他本来可以远离这些危险,安全的待在东京或者是京都,躺在舒适的床上,喝着与季节最合适不过的鲜美时令果蔬汁。
但是仅仅因为姜雪衣的一句话——你们且助我杀了那厮。
他一个未成年就要搭载着另一个未成年,开着这辆破吉利狂飙120迈,进入横滨的刹那,被头顶这个绿碗盖在其中。
最让人恐怖的是什么?
那个叫莲的人能力范围已经可以扩大到整个横滨,像圈养猪一样将整个横滨人圈在自己的阵法之内。
而面对能力几乎是对城级别的莲,姜雪衣几乎是轻描淡写,用“杀了那厮”,一句概括。
姜雪衣对待莲的态度非常简单——完全没有放在眼里。
你们先杀,杀不死我再来收尾。
这让禅院直哉感到恐惧的同时,更加开始绝望。
【滋滋…滋滋…】
车载广播的声音想响起。
【…横滨市政府通告…】
【请…市…减少外出…】
【待在家中…】
【请勿在外…面逗留…】
【一级防空警报…】
【一级防空警报…】
两人的双眼死死盯着车载广播的位置,几乎是广播卡线的下一瞬间,窗外不知道哪里竟然传来了【呜嗷呜嗷~】的声音。
禅院直哉傻眼:“…这是什么什么声音?”
白濑诚一郎震惊的看着禅院直哉:“这是防空警报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禅院直哉一个从小生活在京都、自出生起就锦衣玉食,生活在仅属于咒术界的象牙塔之中————别说防空警报,就日本在异能战争时拉垮到大粪的逆天表现,咒术界甚至都没怎么教现代史。
绿色瞳孔少年吞咽了一口口水:“…这个防空警报…意味着什么?”
白濑诚一郎已经有些接近无语,这种无语甚至冲淡了他的恐惧:“…上次拉响警报的时候,各种导弹□□,死了能有个十几万人吧,城市与城市之间就像个巨大的BBQ,大家就地就能开吃。”
禅院直哉:“……”
所以说他的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
…
兰堂——或者说兰波,朝着郊区实验基地飞奔而去的身影发生了停滞,他惊愕的看着头顶的天空。
……
魏尔伦通过路面拍摄摄像头轻易的找到了坐在副驾驶上的白濑,他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勾起微笑,便看见天空中无限蔓延的绿。
“?”
这位来自欧洲的暗杀王收起了手机,关掉了因为信号受影响而逐渐雪花屏的屏幕,有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头顶的天空。
“异能者?咒术师?”
“特异点?”
“都不像。”
魏尔伦自问自答。
…
…
陈采莲走进了刚刚仿佛像经历了一场“台风”的酒吧。
酒吧内昏暗潮湿,血腥味弥漫,被切碎的肢体还有内脏散落一地,切口平整光滑,程度简直上用割肉机切出来的。
“…?”
陈采莲嫌恶的挑了挑眉,衣服上自带的避尘将沾染在丝绸上的血珠轻轻的扫落。
“………”
地上的几具尸体断气已经有一会儿了,但是他们的“阳魂”还未离体,也就是俗称阳寿未尽。
陈采莲从锦囊中随手掏出了一个玉息还魂丹,将其捏成了粉末,轻轻的洒在了阿呆鸟的身体上。
阿呆鸟断裂的肢体上长出了像是人参须一般的肉芽,将黄色的肉芽在肢体之间牵连,慢悠悠的拖拽和晃动,将一块又一块的肉块整合在一起,最后重新归位。
“…?”
陈采莲眼瞅着阿呆鸟的身体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他眯起眼上前看了看,发现原来是对方的左手和右手按反了。
陈采莲不在意,他纡尊降贵的蹲下身,伸手拍了拍阿呆鸟的脸。
【啪、啪】
阿呆鸟白的像僵尸一样的面孔上双眼突然睁大,直勾勾的盯着头顶渐满着血块的天花板。
好半天,阿呆鸟才缓缓回神。
这少年先是转眼看了一下周围同伴七零八落的碎尸,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陈采莲的面孔上,面部表情呆若木鸡。
“这是发生了什么?”阿呆鸟问道。
陈采莲没那功夫跟他闲扯:“中也呢?”
“……”
阿呆鸟被对方的声音唤回神,转过头,用一种空洞又死寂的目光盯着陈采莲,说出来的话驴唇不对马嘴:“……我明明救下了外科医生,为什么他还是死了?”
啪!
陈采莲抬手给了阿呆鸟一个大耳光。
“……”
阿呆鸟被打了也没什么反应,就这么木着表情地偏过头。
陈采莲又踹了他两脚,少年明明有神志,但是就像心死了一般,任由这位昔日友善的医生在自己身上又打又踹又骂,一点反应都没有。
“……”
阿呆鸟安静的看着陈采莲穿着一身华美又飘逸的长袍,头上顶着漂亮的玉冠,面目狰狞,说出来的话乱七八糟——
“没用的废物。”
“谁死果然都是有道理的,看你那呆头呆脑的模样,估计你们这帮旗会的都是一群愚不可及的牛马,不死你们死谁?”
“……”
这是莲医生么?
阿呆鸟感觉今天果然是非常倒霉的一天,所有坏事都仿佛集中在一起。
现在是莫名其妙的被人团灭,然后往日里面目和蔼的莲医生穿的像侍奉神明的神官一样,对着他又打又骂。
阿呆鸟:“莲医生,你杀了我吧。”
“……”
陈采莲停一下抠他眼睛的动作,面无表情的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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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陈采莲的玉息还魂丹就像批发不要钱的一样,天女散花般洒了满地。
下一秒,姜黄色的肉芽如雨后春生般疯狂生长——
耳朵长在后脑勺的冷血。
左脚和右脚装反的钢琴师。
唯一一个全身器官和肢体各就其位的外科医生————可能是因为对方被切的没那么碎。
“………”
看着同伴一个个白着脸像鬼一样从地上坐了起来之后,阿呆鸟终于恢复了神智。
“……”
他脸上的表情真就好像见了鬼,直到这一刻,终于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
阿呆鸟就像每一个电影主角苏醒之后会做的一样———颤抖的看向自己的双手。
然后他看到自己双手两个大拇指反常的不用交叉就能直接碰在一起。
阿呆鸟:“……”
阿呆鸟:“…?”
“这不可能…”
阿呆鸟用一种不知道是惊恐还是敬畏的神色,抖着嘴唇抬头看向陈采莲:“莲医生…你怎么做到的?”
“莲医生,您真的是人类吗?”
陈采莲见阿呆鸟没有因为刚刚自己的羞辱和打骂产生负面情绪,依然保持着尊称,一时间来了兴趣。
玉面少年缓缓俯身,嫣然一笑:“这时候还叫我莲医生呢?——你这小子,但是比白濑识趣一些。”
“只可惜生不逢时。”
“落到此等下场,终究是你们的命更贱一等。”
刚醒来就听见陈采莲发表暴论,钢琴师简直一脸懵逼:“莲医生?”
他到底是被杀了还是中毒出现幻觉?怎么一睁眼看到的画面都是这么光怪陆离?
钢琴师皱着眉毛想开口,身边的同伴一把拉住了他。
“……”
冷血的警觉性很强,他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发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之处——没有心跳,非常僵硬,挪动之时身体像缺失了润滑油的机械,几乎都要听到响声。
当他看到在满是鲜血和泥泞的屋子里出现了陈采莲那湛蓝、一尘不染、甚至是容光焕发的身影之时,他的脑海中只有一种感觉——邪乎。
好怪,好邪乎。
“……”
外科医生左看右看,然后看到了自己同伴的后脑勺长了个耳朵。
外科医生:“……”
这是医学允许的范围之内吗?
“……”
阿呆鸟吞眉毛微皱,能够看出他现在压力很大:“…莲医生,您想要找中也…”
陈采莲不等阿呆鸟说完:“我当然要去保护中也啊,你们这帮阿猫阿狗我都顺手给你们整起来了——中也同我可是堪比亲兄弟,现在有人要害他。”
“除了我,还有谁能保护中也?”
“所以中也去哪了?”
阿呆鸟透过陈采莲的肩膀,看到了门口真扶着门要走进酒吧的公关官。
公关官也不知道身上哪个零件安出毛病,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惨白的脸在阳光下像破碎的瓷盘。
“……”
公关官看到陈采莲,面色一滞,最后谨慎又严肃的朝着阿呆鸟摇了摇头。
阿呆鸟:“……”
陈采莲转头面无表情看向公关官。
公关官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上顿时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莲医生,问道中也的下落了么?我就说,我的同伴他们一定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陈采莲一个抬手过去,公关官的身体瞬间原地起飞,小腹插进了门口的玻璃上,整个人被钉死在了那里。
“公关官!!!”阿呆鸟怒吼出声。
他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就看到公关官顶这张雪白的脸,摸了摸小腹上的玻璃,然后睁着眼睛安静的躺在上面,看起来除了脸有点白,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阿呆鸟:“……”
陈采莲都被气乐了:“你们以为你们算个什么东西?”
“就你们那三瓜俩枣的智商心里面打的什么小算盘真人我能不知道?”
陈采莲悠闲的走来走去,众人跟着他的身影,头动来动去,安静如鸡。
【叮】
手机提示音响起。
钢琴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兜,然后发现电话响的不是他,是陈采莲。
陈采莲穿着那身跨时代的华服,从衣襟里面摸出一台智能手机。
上面发来白濑诚一郎发来消息——
【有人要杀中也,快来我这里】
信息的后面还附赠一个定位。
陈采莲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几人。
“一个个的,灰头土脸,低贱如泥。”
“行了,都散了吧。”
“若是有心,日后记得给本真人塑金身、立庙堂,这也是你们的福分。”
几人:“……”
陈采莲的身影化作一道蓝绿色的光从公关官身边穿行而过,消失在绿茫茫的天际。
“那真的是莲医生么?”钢琴师迟疑的问。
公关官见陈采莲一溜,立马光速复活,撑着身子把自己从玻璃上拔了出来。
伤口处的肉泛着僵色,没有一点血液流出。
他严肃的看向同伴:“走!现在!”
“马上到横滨边界,先试试能不能离开,就算不能离开也要待在边界,只要等那层绿色的东西散开我们马上就跑!”
“先不要给中也发信息,现在所有的通讯都可能是透明的。”
阿呆鸟:“可是…莲医生…”
冷血打断了他:“他是莲医生,但不是我们认知中的莲医生。”
“就凭这个可以将我们【缝合】的手段,现在事情的线我已经大到不是我们可以参与的程度了。”
“我们应该已经不能算是正常意义上的人类了。”
“如果不想被各种组织抓去研究,我们必须要离开。”
……
……
白濑诚一郎捂着手上的书包,指关节发白,仿佛在死死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他看着一脚踩在自己车前盖上的魏尔伦,还有前面一堆被分尸的车,额头上冷汗直冒。
禅院直哉这下彻底无语了:“你们异能者是不是一个个专门搞反社.会的?”
白濑诚一郎只能干巴巴的辩解:“我不是异能者,还有中也不是这样的。”
禅院直哉掏出血煞刃,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开车门,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都进黑手党了,你还在说些什么?他这辈子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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