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陈采莲】
“法宝什么的我不需要,都留给中也就好了。”白濑诚一郎又补了一句。
太宰治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好过分呢莲,好歹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不给我留下点什么吗?”
没有人回答他。
“……”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
陈采莲半着那双乌黑的眼瞳,安静的看向苍茫的天空,胸口的起伏早已平息,显然是已经没气儿了。
他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死在了这里,连话都没来得及多说两句,更没有为之前对中原中也做出的事情用语言表述出最后的收尾。
“……”
中原中也顶住呼吸,大脑之中传来一阵眩晕,他用颤抖的手拍了拍陈采莲青白色的脸颊,那人的尸身上尚有一些余温,随着他拍打的力度偏过头去。
人就是这样,生前美丽的外表,满身清莲的香气,那所谓的步步生香,清雅芬芳,一步一笑中都带着让人回味无限的雅韵,在死后什么都不剩。
只剩下了一条人肉干,冷僵硬的触感,还有铺满鼻腔的血腥与脏器味。
“……”
中原中也死死的盯着那张没有合上眼睛的脸,他的眼前逐渐模糊,泪水从他的下巴上滴落到陈采莲干涩蒙尘的瞳孔中,像是在延续他生前没有流完的泪。
而就在这时,白濑诚一郎身体一阵僵硬。
他感觉曾经被种植了种子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最后大脑一麻,整个人直接失去了知觉。
“……”
白濑诚一郎再次睁开双眼,已经变成了一具根据指令行事的傀儡。
这一片本就是虚构的空间之中,终究还是传来了陈采莲最后的声音。
那声音虚无缥缈,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
【吾之身后事】
【生前法宝全部归于白濑】
【另有储灵囊能够协助白濑以凡人之身驱动法宝】
【陈某一生作恶多端,此次给予你法宝,从不是渴望什么一笑泯恩仇,恩怨两字终有因果,善果恶果陈某自当笑纳,但愿你能尽你想行之事,莫要再步陈某的后尘。】
【人生苦短,及时进取】
少年手一抬,七八个储灵袋从陈采莲的尸身上飘出,飞到了白濑诚一郎的口袋之中。
随后陈采莲身上所有的法宝——柳絮剑、木傀根、碧光灵盾、匿灵纱,一个接着一个的飞出,缩进了一个储物袋之中,最后飘到了白濑诚一郎的口袋里。
“……”
中原中也瞪大了双眼,几乎是下意识,他双手抱紧了陈采莲冰冷僵硬的尸体。
白濑诚一郎只是安静的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
少年轻飘飘的一抬手,尸身就从中原中也的怀中脱出。
中原中也双眼通红,马上制止:“不要!!!住手!!”
莲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不要再继续破坏下去了!
白濑诚一郎指尖轻微一点,陈采莲的脑袋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卡卡响声,朝着左侧一下子扭了过去——
“……”
中原中也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表情空白。
白濑诚一郎的指尖再次朝上,一条完整的脊髓骨从陈采莲的后脑勺下面方向抽了出来,而陈采莲的身体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变得像面条一样软趴趴。
“……”
太宰治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不再去看眼前这一幕。
虽然知道莲很着急。
但是莲,你还是未免有些太过于残忍。
…
修仙之人的脊椎被称为仙骨。
那仙骨脱离了血肉的束缚,剥离肉渣与血气,在阳光下泛着如羊脂一般的光泽,甚至有那么一两分通透之感,像是玉石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而就在脊椎完成了剥离的瞬间——
陈采莲的尸身在众人的眼前快速腐烂,那雪白的皮肤、云端一样的鬓发、清丽绝伦的面孔、还有那曾经如同青竹一般单薄而优美的身段————先是腐烂成了一堆红肉和骨松,随后又变成了一堆暗色的物质,融入到了脚下的泥土之中。
【陈某的脊椎,还是除了丹田之外,集修仙者一切造化的骨骼,用其炼制法宝、丹药,无论是对修仙者还是凡人而言,都有大益处。】
【这是我能留给你唯一的东西。】
【我对你不轨之心在先,那就用我这一生的造化来作为给予你的最后礼物。】
【我一生所修行和收集的功法、收集的灵草与丹药,都藏在脊髓骨之中,特别是灵草与丹药,此物品极为珍贵,哪怕是对凡人也大有益处,你要谨慎藏好,要让第二个人知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已有修仙的资质,修还是不修,如何修,全凭你自己做主。】
【愿吾之幼弟中原中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一生随心随性而行。】
吾之幼弟,中原中也。
“……?”
中原中也伸出的手臂没能等到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温凉的手掌,但是他摸到了那如玉般冰冷光滑的脊髓。
他就这样拿着手上的这根脊髓骨,愣愣的看着昨天还跟他躺在一张床上的人就这么转瞬即逝,变成了手中的一根骨头。
“莲?”
他轻轻呼唤。
陈采莲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修仙者本就是夺取天地造化,掠其灵脉,逆天而行,吾之皮囊就当归还天地】
【太宰】
太宰治猛然抬起头。
那声音继续传来——
【你小子,将来不成大器必成大害,但是你成大器的可能性比较高,所以你什么都不缺,我没有什么要留给你的。】
【你好自为之。】
【但你若想得些机缘,不若五十年后再来我埋骨所地,我自当有一番神机造化传授于你,此神通乃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
太宰治先是愣了愣,然后那张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突然抽动了两下,像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
鸢发少年笑的很开心,非常难得,他的笑容里没有任何嘲讽和戏谑的意味,仅仅是单纯的开心。
太宰治轻轻揉捏了一下有些泛红的眼角,继续笑着。
“什么啊,当我是小孩子么莲,怎么可能会被你这种话给哄住?”
但其实他还挺吃这一套的。
五十年啊,一听就好漫长好枯燥的样子。
但是也很浪漫,对吧?
一场跨越五十年,独一无二的约会。
【据陈某所考察,在这个世界里,能与血衣老魔抗衡的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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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衣老魔道心坚定,手段老辣决绝,在魔修中出类拔萃,乃是枭雄——从今往后,血衣老魔一日不死,你们就一日不能踏入东京】
【以后关于血衣老魔的事,我自留有后手,你们万万不可牵扯其中。】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中原中也低声询问。
少年的声音很压抑,似乎依然在压制自己面临崩溃的情绪。
中原中也:“血衣老魔应该只是个代号吧?”
“他的真正姓名是什么?”
“在东京什么地方?”
【中也】
中原中也面色苍白的抬头看向天空,神情萎靡的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听到了陈采莲冷漠的声音。
【我要你发誓。】
【若我中原中也日后主动参与到有关血衣老魔的事情之中,我所得到的一切陈采莲的传承全部灰飞烟灭、陈采莲与其家人的灵魂生生世世不得轮回,遭受痛苦,无休无止。】
【中也,立誓。】
“………”
中原中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情绪终于失控:“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愤怒的吼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从脸庞下滑落。
“轻易的就来到我身边,给了我一切!!随后又将这一切剥夺!!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现在还让我去发这个狗屁的誓!”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残忍?!我不是你的弟弟吗!!”
“是你自己说的吧!我是你的弟弟!!”
陈采莲的残魂看着中原中也这模样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留存到他能发誓的那个时候,陈采莲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自己开口立誓——
【我陈采莲以残魂立誓,若我的弟弟中原中也往后岁月再与血衣老魔有任何牵扯,我陈采莲五世投入畜生道、五世投入恶鬼道,十生十世,任人宰割,生生世世,不得好死——天地为证。】
陈采莲话音落下,白濑诚一郎的身体失去控制,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中原中也:“……”
人情绪激动是会撅过去的,中原中也可能是被气到了,也可能是本身不太接受这个结果,身体居然就这么向后仰了过去。
太宰治眼疾手快的用脚挡了一下。
随后,幻境中的春风拂动,一抹轻盈带着莲香的空气,像是一阵穿堂风一样轻轻飘过众人的身前,最后朝着远方的天际,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远远的天空上,似乎飘着一个燕子形状的风筝。
那风筝上上下下,挣脱了牵着的引线,随后化作一个小点,自由离去。
…
【陈采莲结局——大梦终醒】
【一场做了两百年的春秋大梦,是时候该醒了】
【演绎剧情完成度:97%】
【反派深度:93%】
【反派小丑数值:42%】
【恭喜玩家获得称号:【变成风筝的牢陈】、【身死道消】、【大梦终醒】、【当归】、【人生恍然如初见】】
第72章【陈采莲.完】
“…?”
白濑诚一郎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上。
他躺在后车座,前面主驾坐着太宰治,副驾坐着中原中也。
“……”
白濑诚一郎反复观察自己的双手,察觉到了在左手的中指上戴了一个金属的小戒指。
在刚刚陈采莲弥留之际所交代的全部遗言都一一的汇入白濑诚一郎的脑海之中。
直到现在,他的大脑思维和情感反应完完全全的将这些感情回馈给他。
白濑诚一郎表情空白了好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莲,死掉了。
那个昔日里总是动辄对他打骂、面目狰狞,却在关键时刻峰回路转的莲,到最后死的基本上连渣都不剩,不对,还留了这么多东西给他们。
白濑诚一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想笑出声。
陈采莲总是在贬低他,今天说他猪狗不如,明天又说他自视甚高、实则什么都不是,恨不得把他贬低进泥土之中,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而就是这样的陈采莲,在死前的时候第一句话说的确实——【法宝归白濑】
甚至连中也都排在了他的后面。
说实话,在那一瞬间,白濑诚一郎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陈采莲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对他的愧疚?还是说什么?
但是陈采莲当时已经到那种地步,他真的来得及有愧疚的情绪吗?
“……”
白濑诚一郎看着自己戴着戒指的那么一只手,久而久之,他将那只手攥成了拳头,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前。
他想起来陈采莲的那句话。
【你小子,比我有种】
一切似乎还是那么云里雾里,但是又好像合情合理。
陈采莲这个人,白濑诚一郎好似一生不会读懂他。
似乎也没必要去强行读懂他。
人类这种东西,也许并不是能轻易用善和恶两字就能定义的。
他们太过于复杂了。
至少从今往后,白濑诚一郎知道,他应该踏上一种怎样的道路。
……
……
车厢内的氛围十分安静,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
白濑诚一郎突然反应过来,这里面好像少了一个人。
他立马皱起眉头,双手扒在了前车座上:“等等,那个——”
白濑诚一郎刚想说【那个血衣老祖派来的小子】时,声音像卡在喉咙里一样,强行咽了回去。
白濑诚一郎想起陈采莲的遗言——【你们不得与血衣老祖有任何牵扯,此生他若不死,你们便一日不得踏入东京】,又看了看神色萎靡不振、怀里抱着脊椎骨的中原中也,终究还是沉默片刻、改了口。
“那个开车送我们过来的小子呢?”
中原中也没说话。
他自从上了车之后便一言不发,抱着手里的遗物呆呆的看着前方,整个人像一座沉默的坟墓。
这句话还是平日里非常讨厌白濑诚一郎的太宰治回复的:“不知道,出来之后就再也没看见他了。”
“……”
白濑诚一郎再次陷入沉默。
…
…
中原中也双手紧紧的抱着怀中的脊椎。
陈采莲之前似乎是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等陈采莲死后,中原中也感觉自己的体内似乎有种若隐若现的能量,那种能量目前比较微弱,但是能够根据自己的意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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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着用这股能力探查手中的脊椎。
他看到这个脊椎之中藏了很多东西。
有像是马棚里面的堆的食物一样密密麻麻的草叶、还有成箱成箱装满的小瓶子、大概能够装满两个大书柜的古朴书籍——还有数量多到令人目瞪口呆的黄金和一些翡翠珠宝。
陈采莲将一生所有的积蓄全部都留给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轻轻动了动自己的神识,伸手往虚空中一探——
“?”
一旁正在开车的太宰治被旁边的异动吸引。
他看到一条浅青色的丝绸袍子被中原中也抓在手中。
那东西仿佛凭空出现一样,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中原中也掌心之中;丝绸质地非常的好,尾部像是流水一般落满少年的双腿。
顷刻之间,车厢里布满了那熟悉的、若隐若现的莲花香气。
“……”
中原中也瞪大双眼,他神情呆滞,似乎全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愣愣的看着手中的那件道袍。
直到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时,中原中也整个人如同被激活,那种强行阻断的感情再一次席卷整个胸膛。
“……”
少年张了张嘴,惨白的唇颤抖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的盯着手中的浅青色。
大颗大颗的眼泪点落在衣物上,中原中也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他双手紧抓着衣服,将衣服抵在额头处,无法控制的弯下身体。
白濑诚一郎听到中原中也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白濑…对不起…”
白濑诚一郎知道他在道什么歉。
没有办法原谅陈采莲对白濑诚一郎做过的事情——同时也没办法克制对陈采莲的感情。
白濑诚一郎叹了一口气,朝着窗外的天空翻了一个白眼,语气故作不在乎:“可以啦,从小到大都没见你哭过这么多次,想哭就哭吧。”
哭着总比憋着强。
白濑诚一郎恨陈采莲吗?
肯定是恨的。
白濑诚一郎能够原谅陈采莲吗?
“……”
白色短发少年安静的看着窗外的天空,耳边是中原中也崩溃的哭声,过了一会儿,白濑诚一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混蛋莲,别人的可不算,但是仅仅是我。
我原谅你了。
我说的话永远算数——所有的一切,所有的憎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到我这里,就此为止吧。
我与你和解,也与那个年少在镭钵街之中痛苦不安、满怀嫉妒与焦躁的少年和解。
所以啊,混蛋莲,也请你与你自己和解吧。
在接下来的旅程中,我会一直向着那前进的方向一路走去,再也不会回头,一次也不会。
……
……
车辆驶进了市区。
中原中也睁着两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太宰治似乎是再往港口黑手党的方向开:“太宰,停车。”
太宰治默不作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是却根据对方的言语将车辆开到了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
中原中也过了五秒左右,冷静的开口:“我不回去了。”
太宰治似乎早有预料,连头都没有转,手肘撑在方向盘上:“真的想好了吗?你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解决,不光是莲的事情,还有魏尔伦他们的事情。”
“如果接下来选择独身一人,没有港口黑手党作为后盾,你会生活的非常艰难,各方面承受的压力也会异常巨大。”
太宰治深吸了一口气:“中原中也,你要想好——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中原中也低头,握紧手中的脊椎,眼神刚开始确实是有一些迷茫。
但是接下来,少年那双湛蓝的眼神越来越坚定。
“我曾经一直所苦恼,没有办法去成为一个合格的首领。”
“我并不确定成为首领,是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情。”
他抚摸着陈采莲所遗留下来的脊椎。
“有人曾经说过,我给他人带来了希望,这句话也许是假的,但是那些都不重要。”
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在接下来的人生之中,我只想遵从自己的内心去活着。”
“我不想在这个世界上再看到镭钵街,再看到流浪的孤儿。”
“我也不想再看到——又一个莲的诞生。”
“他的生活本不该是这样,他也可以有健全的家庭,快乐的人生。”
中原中也:“以我个人之力改变不了很多事情,但是至少——我不能成为这些事情的帮凶。”
“……”
太宰治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像是无意间听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点恶心啊,中也。”
随后,太宰治拉下了自己的手刹,转头撑着下巴看着旁边在年龄上其实还称得上是男孩的人。
“我总感觉你没有说到点子上——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呢?”
“不会真的就像是热血漫画里那些白痴主人公,创造一个只有和平没有杀戮的世界吧?”
中原中也根本不想跟这个目前唯恐世界不乱的人讲话。
他操纵自己的神识,无师自通的将陈采莲的脊椎骨收纳进了对方留给自己的储物戒指中。
中原中也之前最想要的,似乎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了,但却又似乎得到了。
他想要莲永远陪着他。
莲死了。
但是莲锁留下的最珍贵的事物,他的遗骸、他的一生心血、他最后的真情与爱,终究还是都留给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知道。
他们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分开。
“……”
少年扯了扯嘴角,将帽子脱下,起身开门,将帽子放在了车座上:“白濑,走了。”
白濑诚一郎刚刚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看了一场堪称平静叛逃大戏,一个敢逃、一个敢放,他看的是一脸懵逼。
等中原中也从车上下来,白濑诚一郎才急呼呼的看向太宰治:“啊?这?不是。”
“你就这么一个人回去?!你到时候要怎么交代?”
“什么怎么交代?”太宰治不以为然。
“我在路上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中原中也,还差点死于车祸,这有什么可交代的?”
白濑诚一郎:“……”
不是哥们儿你,你胡说八道,别人也得信才行啊。
太宰治话锋一转:“而且谁说我要回去了?”
中原中也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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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故作挑剔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小矮子,我开了一路车,辛苦费是不是要给我一点?”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直接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了一个钱包,砸在了太宰治的身上,报了一串银行卡密码:“里面有三张卡都是一样的密码,这些全归你了,你最好趁森先生没把我的卡冻结之前把钱都转移走。”
太宰治表现的有些遗憾:“还以为能够要一点莲的东西呢。”
中原中也:“想都别想。”
太宰治收了跑路资金直接开车走人,连话都没说一句。
马路上只留下了中原中也和白濑诚一郎。
白濑诚一郎看向中原中也:“所以呢…之后你大概想做什么?”
中原中也抬头看向天空:“不知道,可能会想办法找个学上,大概会离开横滨一段时间。”
白濑诚一郎试探:“…你不会,要去东京?”
中原中也:“……去京都。”
…
至于之后的事情。
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和付出行动。
人生的目的与意义,从来不需要一瞬间就作出决定。
“走吧。”中原中也看向白濑诚一郎:“我先送你回学校,这两天你在学校好好呆着,不要随便出来乱逛。”
说罢,少年摸了摸手中的戒指。
“启程了。”
“莲。”
……
……
夏日茂盛的池塘边,黑色长发少年在花丛中猛然惊醒。
有什么模糊的声音在呼唤的【阿兄,娘今天做了桂花糖】
黑发少年赶紧起身,朝着那束光芒最强烈的地方脚步踉跄的走了过去。
渐渐的,他的身形逐渐模糊,影子开始变得透明。
……
陈家旧址,一户新人家正在打理荒废的院子,试图让它们焕然一新。
女孩吃着糖葫芦,在池塘边晃悠着自己的小腿,她像是看见了什么,突然伸手指向池塘——
“娘!你看!”
遥遥望去,池塘之中,小荷才露尖尖角,莲蓬依偎花身旁。
第73章【姜雪衣】
被姜雪衣占领意识高地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浑身冰冷,像沿着冰洞坠入一片冰层之中。
他漫无目的的漂流在意识之海,身体只剩下一双眼睛能动。
朦胧之中,禅院直哉看见了属于自己的人生碎片——从出生有意识,到众星捧月的幼年。
他看着自己的那些无能的兄长们对他投来嫉妒且不甘的目光,那一双双冰冷刺骨的眉目被恶意侵染,不像是再看亲生兄弟,反而像是再看杀父仇人。
禅院直哉很长一段时间对这种目光感觉到深刻的满足和快意。
他享受他人的嫉妒、他人的不甘,这是滋润他成长最好的养料。
周遭的生存环境无一不在告诉他——你的存在,你的待遇、你所得到的一切全部都是理所当然。
正因为他人的废物,才有了你的独树一帜。
禅院直哉是特别的。
他就是特别的。
【我是特别的么?】
少年的声音突然想起————
“!!!”
禅院直哉猛然瞪大双眼。
他努力在沉淀许久的意识之海中挣扎,口中吐出一串白色的气泡;他感觉自己的脸颊憋的通红,整个人痛苦的几乎要窒息。
恍然之间,他看到了陈采莲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那人衣衫华贵,头戴金色翡翠玉莲冠,手拿拂尘,在无数凡人的叩拜下高高在上的走向没有尽头的台阶,气场和排面比得上禅院直哉所见过的所有京都贵族、甚至是神官世家。
【我是特别的么?】
陈采莲那双无喜无悲的双眼从茫茫人海和山间的云雾一种与他对视,那飘动的拂尘一遍又一遍清扫禅院直哉朦胧的思维。
那少年的一生有两百余年长久。
禅院直哉看着他,感觉那家人与师父的惨死似乎只是一个故事的开篇,重要之中好像没没有那么重要。
陈采莲一路走走停停,到过繁华人间游览世间烟火,也为了修炼去往荒无人烟、高耸入云的苍山,枯坐一年,任凭风吹日晒,积雪掩埋。
他在人间受过万人供奉,皇帝将他放入金子做的莲台,士族大夫们献上无数金银珠宝,用上好的羊脂玉和冰种翡翠为他做台阶,满国人民为目睹他的容颜,赤脚行千万里的路,磨破皮肉、露出白骨,将数年的积蓄献于殿前,只为他的垂眸微笑。
陈采莲像个真正的神明一样高高在上,一颦一笑间,轻抬手,用修仙界最廉价的灵泉给他们表演一场荒诞的“神迹”。
陈采莲也同样在仙门中蹉跎与挣扎。
禅院直哉默然的看着陈采莲像条脏狗一样受到仙宗子弟的羞辱、玩弄——他或哭或笑,有时激烈报复、有时同流合污,亦或是转嫁痛苦。
兜兜转转,一路坎坷,陈采莲像是阴沟里烧不死的蛆,硬是在正道、魔道、散修的针对与包抄下咬牙活了下来,还通过空间阵法逃到了异世界。
【我特别么?】
禅院直哉安静的看着陈采莲的身影。
他看着那双乌黑如墨玉的眼眸逐渐蒙尘,长发像是染了一层霜雪一般起雾、转白。
禅院直哉的内心突然冒出一句话——
这样苦难缠身、痛苦挣扎、卑劣自私、为了一己之利不择手段、苟延残喘两百年的人,什么样的结局,才能和他匹配。
【碰————】
震耳欲聋,宛若雷鸣的声响从禅院直哉的耳边穿过,霎时间禅院直哉瞳孔缩小,他像被灼伤一样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侧耳。
心跳如同阵阵敲鼓声,他几乎是惊慌的看着黑色的雷电在空气中凝结成了一把能将世间万物都震碎的“刃”,将那个陈采莲——轻描淡写的诛杀。
“……”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大脑在颤抖。
他看到陈采莲的肋骨从身后飞出,扎进了树桩中。
禅院直哉感到莫名的惊惧锁住他的胸口。
他看到陈采莲的脏器被打了出来,像坨烂肉一样沾染上了杂草和泥土。
在视线的尽头,姜雪衣缓缓放下手指,那微微下垂的眼角依旧是带着一丝不经意间的悲悯和哀伤。
她杀了陈采莲。
杀了那个受过万人供奉、在山川河流之间漫游听雨、在修仙界三道之间如鱼般游弋的陈采莲。
就这么杀了。
姜雪衣杀掉陈采莲,别说厌恶和大仇得报的情绪,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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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理所当然。
就像拿起杯子,喝干净茶水一般,理所当然。
对于禅院直哉,那遥不可及的高峰,对于姜雪衣,仅仅是蝼蚁。
杀死你,与你无关。
“……”
禅院直哉努力的朝着上空伸出手,他什么都摸不到,身体的失重感让他能够感知自己离那根救命稻草越来越远。
而只有在这一刻。
禅院直哉终于感觉到了——
好渺小。
少年瞪大翡翠绿的双眸,安静的注视浓重的黑暗侵染他所有的色彩。
渺小到几乎要看不见。
他的存在。
他,怎么会觉得年幼的自己,无所不能呢?
……
……
“………”
禅院直哉再次睁开双眼,他看见了自己京都老宅房间的天花板。
“……”
他像是做了场世纪大梦,有些恍惚的从床榻上起身。
“直哉少爷,您醒了么?家主需要您过去。”门外的仆人声音细软,态度恭敬。
窗外阳光正灿,绿影在微风中晃动,带来草木和阳光的芬芳,一切和无数个上午似乎没什么区别。
“好。”禅院直哉声音平静的回复。
他穿好衣服,简单的整理仪态,一丝不苟的扣紧袖口的口中。
禅院直哉沉默的走在长廊上,路过一片假山景观的时候,一个模样才三四岁大的小女孩似乎在玩闹中撞在了他的身上。
“……”
小女孩穿着浅蓝色的和服,撞在他身上的一瞬间立马收敛了笑脸,默不作声后退两步,紧张局促的看着禅院直哉。
“真依!”另一个穿着浅绿色和服的小女孩从树后钻了出来——这对双胞胎似乎在玩捉迷藏。
“……”
禅院直哉沉默的凝视那两张慌张稚嫩的面孔。
在年幼的禅院真依眼中,她看着那个母亲经常告诫她遇到的时候一定要鞠躬的直哉少爷正眼睛眨也不眨的安静的凝视着自己。
少年尚且年轻,在阳光下面色却格外的苍白,犹如一座沉默的雕像,浑身散发着死寂和苍凉。
他就这样看着她,不吭声,眼中也没有特别鲜明的情绪,就像是在注视一道风景。
禅院真希将妹妹藏在身后,有模有样的扯着小嗓子:“直哉少爷,日安。”
在禅院家,没有人敢去说关于禅院直哉的坏话,所有教育过她们的大人都一遍又一遍的嘱咐她们直哉少爷是这个家族中除家主之外,最尊贵的人,你们不要直视他,这是对他的不尊重,他会理所当然的生气。
禅院真希后知后觉的才想到,对哦,妈妈说过不能直视他。
虽然年幼的女童觉得这条像规则怪谈一样不可直视的要求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可名状”感,但是她只能听父母的话,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随后,禅院真希感觉自己的头顶上有一个人的手掌慢慢落了下来。
堂哥的声音低的像是叹息。
“快跑。”
有怪物。
他说了莫名其妙的两个字,随后便越过她们离去。
禅院直哉没有直接去找父亲,他没有理会仆人的诧异和呼唤,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来到了平时自己直播用的房间,随后打开了直播。
这个时间段里直播间并没有几个人。
禅院直哉看着直播间人数的寥寥几十个人,笑了一下。
【少爷怎么这个点直播?】
【你干嘛?不要笑得这么暧昧,我们不熟。】
【心情不好吗?】
【哪个土豪快来刷两个潜水艇让少爷给大家整个活?】
禅院直哉少见的没有一条一条的去认真看弹幕,他像是在演一场滑稽的独角戏,一个人自言自语。
“有些错误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禅院直哉笑着,眼神空荡荡。
【??】
弹幕开始打上一串串问号。
【这人干嘛了这是?】
【你是不是把谁肚子给搞大了?要给我们现场表演塌房。】
【少爷哪里有房给我们塌?】
禅院直哉摸着手臂上的疤痕,眼神没有聚焦,空荡荡的不知道在看向什么地方。
“人生就是很神奇,你以为你拥有了一切,实则你一无所有。”
“我大概从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选择。”
禅院直哉用指甲狠狠的抠着陈采莲留下的那道疤。
他逐渐加深力气,抠碎皮肉,扣出血液。
“我会害很多人,包括我自己。”
疼痛告诉他,这是一个叫陈采莲,为数不多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
从此以后,他就不存在了。
【……?】
【主播干嘛了?】
【少爷你别吓我呀,你到底怎么了?】
【???】
…
…
“什么?”禅院直毗人皱眉看向侍从。
侍从面色古怪:“少爷好像有心事,他没有理会我的呼唤,一个人走回了房间…那个好像是少爷经常用来直播的房间。”
禅院直毗人:“……”
禅院直毗人气不打一处来,干脆掏出手机,在记事本找到了网址,直接输入进浏览器,进入了禅院直哉的直播间。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平日嚣张跋扈的儿子顶着一张惨白的脸,直勾勾的看着镜头。
禅院直毗人:“……”
禅院直毗人:“…?”
这个场面太过于魔幻和匪夷所思,以至于禅院直毗人当场愣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飘过去的弹幕正好映入了他的眼帘。
【主播疑似磕了】
禅院直毗人:“……?”
第74章【姜雪衣】
禅院直哉这场癫发的莫名其妙,发的突如其来。
他在屏幕这头盯着摄像头,他爹在屏幕那头盯着摄像头,父子二人隔着电子设备相望。
禅院直哉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浅浅的、发痴的笑。
“我从来没有一刻——感觉自己的存在如此无能为力。”
“有些人的力量就像是时代涌过的洪流,而我就是浪潮下随流舞动的沙子。”
弹幕一片莫名其妙:
【就你这样还无能为力?直哉桑你和日本天皇干上了么?】
【少爷今天远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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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做一个上集概括,无聊想吃瓜】
【wwwwww】
“我很抱歉。”
虽然说是抱歉,但是没有京都人传统的郑重和沉重,禅院直哉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声音也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讲述一个平静的故事。
弹幕瞬间空屏。
而另一个房间中,禅院直毗人口中的酒直接从鼻孔中喷了出来。
“噗!!!!”
禅院直哉面无表情的流泪,情绪衔接自然的像是随手扭开卫生间的水龙头,让无数导演看了都要拍手大喊老戏骨、瞬间出无数个短视频剪辑。
禅院直毗人惊呆了,直播间的大伙也惊呆了。
他这哭的过于平静,以至于让大家分不清他实在流泪还是在“淌水”。
禅院直哉:“很多事情我所做的并不是出自于我的本心。”
“我大概是个非常糟糕的人——不,应该说我从小到大都是个糟糕的人渣。”
禅院直哉手部用力,因为营养丰盛而滋养坚硬的指甲轻而易举的掐破了手臂上的静脉,瞬时间发黑的血液顺着指甲缝滴滴答答的染黑了他昂贵的衣料。
“我蔑视比我弱小的人,弱者、女人,对我与生俱来的家世和能力感到无比骄傲和理所当然。”
“我用我的能力欺压弱小,哪怕是血亲也会毫不在意的踩在脚下。”
“我从来没有认为我这么做有什么问题,那些不甘的、憎恨的,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没有我所拥有的资本罢了。”
是这样的么?
一直都是是这样的。
“哪怕是到了现在,我依然是个人渣。”
“我崇拜比自己强大之人,面对强者我甘愿屈服。”
甚至哪怕知道,自己所作的一切、所保持的一切沉默、可能会让禅院家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他大概是没有白濑的勇气,白濑仅仅是为了一个人,也能够冒着99%的死亡风险,义无反顾的拖着残破的身躯冲向山峦。
而他呢?白濑是死中原中也一个,他是整不好真就死全家。
禅院全家上下,130多口人,光是全部拉殡仪馆都要调一辆集装箱大车;遇到姜雪衣的日日夜夜里,他无数次想过这个画面,但是他没有一次想过反抗。
出生到现在,禅院直哉第一次看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看到弱小的人我会认为他们可怜。”
“但是我没有办法改变我的观念,因为我从小到大包括现在,所有的环境和观念都在告诉我——弱肉强食。”
“再多规则和文明都是麻醉剂,麻痹所有人事实的真相,真相从来不会改变——强者支配弱者,全凭他们想不想。”
禅院直哉向着屏幕面无表情的伸出了自己的手——那满是鲜血淋漓和撕扯伤痕的手直接暴露在镜头之下。
“但是我最后发现,我与你们没有不同。”
“你们在无形之中被剥削,我也一样。”
“但是我甚至不认为这有什么错误,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弹幕瞬间炸裂,无数条弹幕像雪花一样布满整个屏幕。
【什么鬼?主播直播自鲨?!】
【有人报警么?!少爷自嘎啦!!】
【我只知道他收快递的仓库,我已经报警了!!】
【虽然但是你说了这么多,你是这种人我竟然一点也不奇怪呢】
【骗人的吧,这是真的血么?少爷你确定不是在给我们整活?】
【发生什么了?】
【主播中二入脑,发表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达尔文主义言论之后就挥剑自刎了】
【?】
【我报警了】
“!!!”
禅院直毗人懵了两三秒,过于震惊的具体表现就是——他手上的杯子十分钟前已经撒了一桌子,满桌都是一股子烧酒味,但是他仿若未闻。
老头终于反应过来,怒吼了一声:“直哉——!!”
禅院直毗人提起衣服下摆,利用术式冲出房门。
先不说这件事情算不算的上丢人,由于过于离谱和匪夷所思,禅院直毗人甚至没有叫其他人,只他自己就风风火火冲了过去。
禅院直哉盯着弹幕的屏幕。
【我们不在乎你是怎么看我们,弱者也有弱者的生存方式,我们也有自己的幸福与向往】
【生活不可能完美,但是我会寻找到属于自我的出路】
其中,一条熟悉的海外ip映入禅院直哉眼帘。
【不要小看没权没势的普通人啊少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当我们终有一日无法和平共处,历史会给予我们最好的结果和答案。别顾着发《罪己诏》啦,你快点止血——】
禅院直哉只看到这里,直播间瞬间被封禁。
黑发绿眼的少年伸手,似乎想触摸什么,最终他的手只摸到了电脑微微发烫的电脑屏幕,将自己的血液蹭到了屏幕上。
历史,会给予我们答案。
禅院直哉皱眉,他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碰!!!】
房间的门被一脚踹碎,禅院直哉转头就看见自己亲爹面色漆黑的站在自己身前。
禅院直毗人来势汹汹,腰间的酒葫芦都创的稀碎,就剩个瓶嘴在那里挂着。
两人一个面目狰狞,一个宛若秋叶之静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禅院直毗人阴测测的开口:“你小子,恭喜你开创了多项禅院家、乃至御三家的历史。”
“你现在是御三家中第一个开直播间、还现场直播自杀的人了。”
“我要不要给你颁个奖项?”
禅院直哉深吸一口气。
也就是不到两三秒的功夫,他像是将胸口中的浊气全部都吐了出去,眼神清明,甚至还有闲心翻了一个白眼————
“谁跟你说我在自杀?”
“血?”
“没看到这是黑色的么,我只不过在用冲绳的古方排毒罢了。”
禅院直毗人:“……”
人过半百,被儿子当成傻逼糊弄怎么办?
…
…
“自杀?”
姜雪衣眉毛一挑,手上用茶勺挑出来的茶叶僵在半空。
“嗯。”
禅院甚尔眉头紧皱,按照道理来说他这个时候应该幸灾乐祸一下以表对禅院家的尊敬,但是说实话他现在真的笑不出来。
姜雪衣就像是个漩涡。
在她身边的人会被源源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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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有时候跟个精神病一样,一会萎靡不振、一会情绪高亢的直播骂人,不知道一天天在干嘛。
禅院甚尔抬头看向姜雪衣。
她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语气平静柔和:“都挺好的,怎么自杀了?”
禅院甚尔:“……”
姐姐,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都挺好”,再给我讲解一下什么是“挺不好”。
禅院甚尔没轻易搭腔,他不敢。
上次青莲把他差点在仓库里收拾死,这人比青莲更恐怖,指不定哪句话就又突然翻脸杀人。
而且如果青莲没撒谎,姜雪衣此人狠辣无情,那么可能不光他要死,他儿子也要完犊子。
姜雪衣面色淡淡,把茶叶倒进茶壶里:“现在你们这帮孩子就是过的太好,不愁吃也不愁穿,动不动要死要活,在我们年轻的时候哪有这个条件又感慨又伤心的。”
“……”
禅院甚尔没说话,只是紧锁眉头。
姜雪衣越是这副淡然不生气、还一副很亲近的长辈在训话的模样,他就越能感觉到一股焦躁不安像蚂蚁一样爬上心头。
有些人装着装着,你就根本会分不清她本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更可怕的是,她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每句话是真心实意。
叹息是真的叹息,抱怨也是真的抱怨,同样也是一点都不在乎对方是死是活,把人当狗养。
但是狗尚且能养出感情,姜雪衣养禅院直哉却不一定。
姜雪衣给自己烧水倒茶,她非常喜欢做这些繁琐细节的事情,这能让她看起来像个文化人一样有雅兴:“直哉还要再练练,不小了,今年也都十五了,一遇到点不顺心的事情就像个孩童一样满地打滚…寻死觅活,这样的继承人怎么能撑得住家?”
姜雪衣顺手给禅院甚尔倒了杯茶,像是无意间抬眼瞅了他一下:“小惠呢,这些日子没见过他。”
禅院甚尔表情自然:“小鬼有什么好看的?你要是现在想看我给抱过来。”
说罢,他就起身。
姜雪衣善解人意的一抬手,眉头微皱:“都三岁的娃娃了,不能像以前折腾来折腾去,小孩都是要自尊心的,你这个当爹的也该多上上心。”
禅院甚尔:“……”
她越是这副模样,禅院甚尔就感觉内心越来越焦躁。
姜雪衣又抿了口茶:“你去——把直哉那小子给我喊过来。”
她语气自然,没有陈采莲那种装模作样,反倒是有种得天独厚的上位者感觉。
“……”
禅院甚尔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第75章【姜雪衣】
禅院甚尔找到禅院直哉的时候,发现对方被禅院家几位管事长老拦住,那几位管事长老的脸上充斥怒意,但是又因为对方是家主的儿子不能将态度摆的太高。
所以整个场面都维持着不上不下的样子。
“直哉大人,现在警视厅和交番所的人已经开车到了山下的小镇!您真的应该好好反省一下您的行为。”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说您在做直播?您清楚这样做会有多大的危险吗?”
“我们身为御三家中的一员,怎么能轻易暴露我们所居住的位置?太没有规矩了!”
禅院直哉扭头斜眼看着对方:“没规矩的是你们吧,谁给你们的勇气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我什么时候做决定还要经过你们的同意了?”
“不过是一群定位在管家群体的族人罢了,竟然敢对我说教,看来你们还是没有自知之明。”
禅院几个老帮菜顿时被气的龇牙咧嘴。
禅院甚尔没兴趣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朝着禅院直哉招了招手:“走,去侧院。”
禅院直哉直接无视身边的三四个人,目不斜视的朝着禅院甚尔走了过去。
…
两人并肩行走在长廊上,禅院直哉那种诡异的沉默并没有保持太久,他眼神盯着前方,开口道:“横滨被短暂封印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禅院甚尔表面上兴致缺缺、毫不在意,但是嘴上却“嗯”了一下,算是给对方一个回答。
横滨封印,80%和陈采莲有关系,这是他心知肚明的事情。
“……”
禅院直哉突然停下脚步,走在前方的禅院甚尔发觉走了两步对方没有跟上之后别一脸烦躁的转头回去看对方。
禅院直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某个寻常的午后拉着自己偶然遇见的堂哥在聊家常:“你能战胜青莲么?”
禅院甚尔不是什么喜欢装逼的人,听到对方的询问,先是翻了个白眼儿,然后毫不在意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战胜青莲?”禅院甚尔笑了笑:“你这个咒术师未免有些太高看我这个没有咒力的废物了吧。”
“那种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别说是我————”
禅院直哉的声音异常冷静:“他被杀了。”
“……”
禅院甚尔没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禅院直哉微微侧了侧头,意有所指的看向姜雪衣所居住的方向:“青莲一己之力封印了整个横滨,能毫不费力的压制两个超越者级别的异能者。”
“然后他被一击击杀了,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他死了。”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朝着姜雪衣的屋舍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在视线之内那笼罩在日光之下的屋檐泛着诡异的阴冷感,屋檐下用来建筑房屋和装饰房屋的木材格外引人注目,好似每一条木纹都在挑战人类视觉和心理上的阙值。
禅院甚尔沉默良久,随后语气轻挑的开口:“是吗,那还真是可惜。”
“长了一百多年的树,被砍伐了很可惜,活了几百年的人被这样杀了也很可惜。”
“给人一种有生命的古董被砸碎的感觉。”
说完这些话,禅院甚尔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嗤笑了两声。
但其实并不可笑。
而且非常恐怖。
事实就证明了这两个人闲来无事的时候还愿意在人群中安分生活,但做起妖来基本上无人能挡,抬手之间就能随便的封印一座小城市,如果他没被杀,没有人知道横滨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陈采莲尚有姜雪衣能治。
姜雪衣谁能治她?
…
…
禅院甚尔靠在墙角,看着姜雪衣和禅院直哉坐在茶桌前。
姜雪衣看似句句话都是站在长辈的角度,声音温和而坦然,又着一丝语重心长,像是为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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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禅院家那些总是喜欢在明面上给予人打压、无时不刻都在显示自己的权重的老壁灯——姜雪衣和人相处的姿态永远都是亲切而宽和。
她从来不会趾高气扬、或者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实力,明面上欺压他人。
哪怕是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的禅院直哉,姜雪衣和他面对面坐着的时候也会用杯夹给对方将小巧的茶杯放在热水里烫的温热,最后手提着茶壶给对方沏上一杯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