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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窈”

他顿了顿,片刻后,脸上又默默红了,视线不知道飘往何处:

“你没事吧?”

江窈身上裹着浴巾,本来在擦着湿哒哒的头发,闻言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垂头看了一眼满脸写着紧张的舒眠一眼,片刻后,不自觉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怎么,关心我啊?”

“”舒眠扭捏了片刻,随即决定大大方方承认:

“是啊。”

他声如蚊蝇:“怕你憋坏了。”

江窈:“”

他啪的一下伸出手,将掌心按在了舒眠身边的墙上,随即低下头,视线与舒眠交缠,眼底擦过一抹暗色,目光在舒眠的唇和锁骨流连,随即克制地收回视线,沉声道:

“知道心疼我,下次就都补回来。”

舒眠:“”

他似乎是才反应过来江窈话里的意思,于是眨巴眨巴眼睛,随即轻轻张大嘴,有些惊讶:

“那这次”

“这次就算了。”江窈将其扛起来放回床上,随即盘腿坐在舒眠面前,用打量的视线看着舒眠红肿的眼睛,心中不知在沉思什么,片刻后,道:

“宝宝。”

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天知道江窈看到舒眠哭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只能被迫中断,但等他冷静下来,心中的疑惑却开始成倍增长:

“为什么要哭。”

江窈心想,他又没有强迫他,难道真是像之前家中的舒眠所说的那样,他真的不太好,所以才把舒眠弄哭了?

眼看着江窈的表情已经变的凝重起来,舒眠不知道是不是猜到江窈在往那方面想了,急忙回过神来,赶紧摇头,跪坐在江窈面前,握着手发誓道:

“没有没有。”

他急的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对江窈解释,片刻后只能用力摇头,表示否认: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舒眠这么极力的否认,反而像是要刻意掩饰什么一样,江窈的表情愈发的严峻,下颌线几乎要紧绷成一条线。

片刻后,他猛地站起身,似乎是想要出去抽根烟,冷静冷静,但很快又被舒眠抱住:

“别去!”

舒眠一看到江窈的背影就心慌,眼看着江窈又要离开他,于是他眼一闭,心一横,低声道:

“爷爷给我打电话了。”

江窈背对着他,听到这句话,垂眸时的睫毛微微一颤,顿时握紧了舒眠的手腕:

“舒老爷子?”

“嗯。”舒眠将脸贴在江窈的脊背上,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到舒启添撂下的狠话,一时间,背着长辈偷偷离家出走的刺激和惶恐又成倍反了上来。如同潮水般淹没过头顶,令他刚才方鼓起的勇气又如同被针戳破的气球,呼啦啦散了个赶紧。

舒眠抽了抽鼻子,又有些想哭。

其实他并不后悔来找江窈,但他也同样害怕失去原本的家庭和亲情,所以即使在爱情和亲情之间,他狠心选择了爱情,但不代表亲情就对他不重要。

一想到舒启添并不同意自己和江窈在一起,还告诉自己要是选择和江窈深度标记就不要他进舒家门了,舒眠便难过的想掉眼泪。

“江窈,”他的眼泪沾湿了江窈的衣角,舒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地说着这几句话:

“我不想没有家我没有家了”

“呜——”一看到舒眠哭了,江窈也不敢再出去抽烟了,他返回身,伸手将舒眠纤细的身体搂入怀中,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拍着舒眠的背,偏头在他耳朵上亲了一下:

“不会的,”

他说:“有我在,你不会没有家的。”

江窈耐心哄了舒眠许久,哭累的舒眠才终于不哭了,在信息素的安抚下,趴在江窈的胸口,缓缓陷入了沉睡。

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声,江窈轻拍舒眠后背的动作一顿,随即垂下头,盯着舒眠安静的睡颜看了一会儿,随即克制地在舒眠白皙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的宝贝,像水做的一般,眼泪怎么流也流不干净,哭的他人生中第一次赶到了些许无力。

江窈心想,他还不够强,不能强到让自己的宝贝不受一丝委屈。

片刻后,蹲在睡着的舒眠身边出神的江窈动了动酸麻的腿,缓缓勾起唇露出一丝自嘲的笑,片刻后伸出指尖,将被子盖在了舒眠的身上,随即转身出了门。

江窈走到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点燃打火机,袅袅的白色烟雾从他的指尖缓缓四散而出,模糊了他俊秀如仙的面容,衬的他神情如水,沉凝严峻。

思维在尼古丁的刺激下慢慢发散着,江窈的薄唇吐出淡淡的烟,敛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月色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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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窈抬起头,看向远方的某一处。其实即使舒眠不说,他也知道舒眠到底是因为什么在害怕。

他的宝贝纵然遭受过父母离世的不幸,但正因如此,舒启添和他的姐姐才会在亲情方面更加弥补他,舒眠已经被保护的太好,像是在温室里的花朵,一旦缺少爱,就会枯萎。

舒启添和他的两个姐姐太过于爱舒眠,而舒眠也将他们牢牢地放在心上,他们本是一个全然不可分割的亲情体,但假如舒启添用他自己来威胁舒眠,让舒眠来放弃江窈,那对于舒眠来说,的的确确实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舒眠爱江窈,但同样也爱那些将他呵护至成人的家人,所以,江窈猜到应该是舒启添趁他不在的时候,联系过舒眠,逼他在舒家和江窈之间做一个选择,舒眠纠结之下,才会有今日那般反应。

一想到舒眠哭着抱住自己的模样,江窈发现自己竟然从始至终都在被舒眠坚定地选择,而他却一直在犹豫,一直在后悔。

舒眠说他没有一个家了

舒眠想要一个新的家

那他是不是应该赔给舒眠一个家呢?

许是因为昨天哭的太厉害,体力和精力消耗太多,加上之前在路上颠簸,舒眠一直都没有怎么睡好,整个人混混沌沌地沉浸在江窈的信息素所编织的温柔巢穴里,竟然一觉睡到下午才起来。

他有些饿,有气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来,见桌旁的饭菜都尚且还热着,就知道江窈是从考察的地方回来了。

舒眠刚睡醒,整个人身体软绵绵的不想动,又因为太饿了所以趴在床边的床头柜上扒了几口饭,随即去厕所洗了脸,下楼去找江窈。

因为怕吵到舒眠睡觉,所以江窈回来后并没有留在房间里,给舒眠送过饭后,便下了楼,坐在门边看着瞿母站在门前的小菜园里浇水,时不时地掰几段香肠,喂给门口的黄色小土狗。

小土狗似乎很喜欢给他喂食的江窈,疯狂的摇着尾巴,吃完香肠后又蹦到江窈身边来,还用下巴去蹭江窈的鞋,不停地吐着舌头,一副十分憨厚可爱的模样。

江窈似乎是被小土狗的动作取悦到了,他侧对着舒眠,对着小土狗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的笑,那垂眸看向脚边的视线,随即伸手摸了摸小土狗的头顶,像是在透过它,怀念什么事物。

舒眠像是被这个笑蛊惑了,于是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江窈的脖颈,低声道:

“喜欢狗?”

江窈想回身去抱舒眠,忽然又想到自己碰了沾着灰尘的狗,Omega身娇肉贵,怕是沾不得的,于是顿了顿,道:

“没有。”

他垂下眼,第一次不敢去看舒眠干净清澈的好像能看清一切的视线,含糊道:“只是不讨厌罢了。”

舒眠只觉江窈有什么事情要瞒着他,但还没等他来得及说出口,瞿春芫就哭哭啼啼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了,那声音震的满屋都能听得见——

舒眠和江窈本来在说这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我以后再也不要理哥哥了!”的哭腔,片刻后,一个小小的影子就冲了出来,像个小炮弹一般准确地撞进了江窈的怀里:

“窈哥哥!”

瞿春芫不知道有没有看见舒眠,也许是看见了,但她并不在意,仗着小孩子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赖在江窈的怀里撒娇,脸上挂着泪道:

“我哥哥他又欺负我!”

“他怎么了?”江窈似乎对小孩子和小动物都挺有耐心的,尽管他并没有在家养过任何动物:

“你和他又打架了?”

“呜呜呜——”瞿春芫支支吾吾,没说是她单方面殴打瞿春野却被对方一句“你窈哥哥已经有Omega了看不上你你就死心吧”给整破防了,于是绞尽脑汁地试图转移话题,好维持她在江窈心里的小可怜形象:

“没有”

她抹着眼泪,却偷偷从指缝里看向江窈:

“我的头发被哥哥乱了我好不容易扎的”

瞿春芫的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在山里,不懂什么时尚,也不懂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已经有了对美的启蒙和追求,对瞿春芫的衣服和着装向来是怎么实用怎么来,因此毫不重视对瞿春芫外表的整理,直到江窈和瞿春野来了这里,瞿春芫才学会了如何搭配漂亮的裙子,收拾自己的仪容。

加上她又分外珍惜自己在江窈心中的形象,于是表情愈发愁眉苦脸起来,原本的假委屈变成了真难过,抽抽搭搭道:

“我的马尾辫”

“没事。”见瞿春芫实在哭的伤心,江窈只好道:

“你把头绳拿过来,我给你扎。”

“好哦!”瞿春芫达到目的,高兴地蹦起来,随即挑衅地看了一旁的舒眠一眼,然后像个小旋风似的,冲进房间里拿出发绳,又乖乖地站在江窈面前,让江窈给她扎头发。

舒眠:“”

给人扎头发这件事看起来简单,但真上手了却没有那么容易。舒眠一开始有些吃醋,所以不服气地硬要上手试了几下,但尽管动作非常小心翼翼,还是把瞿春芫的头发扯得乱七八糟,最终扎出来的成果也不尽如人意。

看着哇哇大哭的瞿春芫,和仿佛做错了事般站在一旁的舒眠,江窈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旁洗了手,随即大手一揽,将舒眠揽道自己腿上坐下,这才抬起手,拆下了瞿春芫的鞭子。

他的动作力道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但偏偏舒眠就是能从他专注认真的眼神之中看到一丝认真。

舒眠看着他的侧脸,心中莫名一动:“”

江窈没注意到舒眠沉思的视线,一边耐心地劝瞿春芫不要哭,一边拆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辫子,然后用梳子认认真真地给瞿春芫梳好头发,这才开始编鞭子。

江窈的指尖很灵活,表情也透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认真,他的动作并不显得生疏,反而很熟稔,红发带很快随着黑色的头发被编进了头发里,看上去色彩对比鲜明,十分漂亮。

“哇。”对着镜子爱不释手照了照的瞿春芫满意地展开一抹笑,红彤彤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羞涩和感激:

“谢谢窈哥哥!”

“不客气。”江窈揉了揉她的头发,片刻后又温言劝慰:

“不要和你哥哥生气。”

他说:“我只给你编了辫子,但是哥哥他可是给你买了很多小裙子啊。”

“好吧。”瞿春芫也不是什么特别不懂事的小孩,被江窈这么一劝,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刚刚不该随意闹脾气,于是吐了吐舌,又跑去和瞿春野打闹了。

看着江窈落在瞿春芫身上恍惚的视线和逐渐柔和下来的眼神,舒眠虽然有些醋,但也敏感地意识到,江窈刚才表现出来的极其熟稔的动作和些微不同寻常的反应,其中一定深藏着什么秘密。

舒眠想了想,于是凑到江窈身边,轻声询问道:

“江窈,你是不是喜欢小孩?”

他没有看到江窈缓缓蹙起的眉和正欲否认的动作,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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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陷入了美好的畅想中,偏头去看江窈,慢声道:“我们组成一个新的家庭然后我们再养一条狗我想你会喜欢的。”

他刚刚看到江窈逗狗时的表情,那嘴角勾起的弧度,泄露了江窈心中隐秘的欣喜。

江窈喜欢狗,他不会看错的。

舒眠如是想。

他脸上逐渐挂上了沉溺于未来的向往,本以为江窈会同意他的提议,但没想到,几秒钟之后,江窈却无情打断了他的美好幻想:

“我不喜欢狗。”

他说:“我不会养狗的。”

“为什么?”舒眠急到:“我知道你明明喜欢的”

片刻后,舒眠看着江窈面无表情的神情,不知为何,大脑忽然一抽,一句问话竟然直接脱口而出:

“你不喜欢狗那你喜欢孩子吗?”

他握住了江窈的手,轻轻摇晃,像是在祈求:“如果你喜欢的话那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舒眠心想,他也喜欢孩子的。

他知道自己刚和江窈谈恋爱就说这些为时尚早,但他也真的想要一个属于江窈的孩子,尤其急迫地想要有一个新的归属。那个新家里,如果有江窈,也有属于他的孩子,那他此刻被舒启添引起的焦躁的心才能彻底安定下来。

但说出这句话后,舒眠看着久久未言的江窈,心中却忽然忐忑起来,他不知道、不确定——

江窈江窈想不想和他有一个新的家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我可以解释。”

“孩子?”

一阵极其漫长的沉默过后,江窈看着舒眠的眼神才起了些许的波澜。

他看着舒眠轻轻蹙眉的动作,似乎是想伸手去触碰舒眠的脸,好好地安抚他放在心尖上的Omega。

但似乎是他犹豫的时间太长,引起了Omega的不满,下一秒,他的动作不其然被舒眠满脸抗拒地躲开了。

“”

看着舒眠抗拒的神情,江窈的指尖几经抬起又放下,许久,只觉满心泛着苦涩,苦的他舌根发麻。他才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喉结滚了滚,只觉像是浑身的力气想被这沉默窒息的气氛抽干,过了许久,他才积攒了些许的勇气,缓缓能将那几个字吐出:

“对不起,宝宝。”

江窈顿了顿,恍然听见自己低声道:

“我不喜欢孩子所以,暂时不想要。”

“为什么?”

舒眠急急地握住了江窈的手臂,心中的急切透过眼睛,完完整整地映照在江窈的瞳仁里:

“你明明那么喜欢瞿春芫我知道你明明喜欢孩子的”

江窈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不喜欢孩子?舒眠心中有些惶惶然地想:

他要是不喜欢孩子,怎么可能对一个只有六岁多的女童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

舒眠了解江窈,他才华横溢,生性骄傲,如果不是真心喜欢,几乎很少折下腰来为别人做些什么事。

还是说,江窈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他,而是喜欢

眼看着舒眠的表情逐渐变的奇怪扭曲起来,江窈不知道是不是猜透了舒眠内心的看法,叹息之余又有些无奈。他将舒眠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双臂从舒眠的腰间穿过,从他身后环住他,像是拢住了一只兔子。

舒眠正想要挣扎,江窈却从他身后握住舒眠的手腕,温热带茧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那滑腻白皙的皮肤,像是摸在了一块暖玉上,轻轻松松就制住了他的动作:

“想什么呢?”

温热的呼吸扑在耳朵上,痒到了人心上,很快就让那点皮肤窜上些许薄红,舒眠强作镇定:

“没什么。”

“以为我喜欢瞿春芫?”江窈将舒眠轻轻松松抱在怀里,用下巴轻轻抵住了舒眠的头顶,双臂却有力地环住了舒眠的头顶,举动间充满占有欲:

“你怎么能想那么多呢,宝宝?”

江窈偏头在舒眠柔软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边亲边道:

“我又没有炼铜癖,也不想进局子。”

“我没有那么想。”舒眠也知道自己这醋吃的确实有些无理取闹了,但他仍旧对江窈刚刚的话耿耿于怀:

“既然你不喜欢瞿春芫,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你到底喜不喜欢孩子?”

“你到底又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被舒眠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通质问,江窈似乎没能一下反应过来。

于是他抱着舒眠,陷入了沉默之中。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沉重的呼吸声一直在耳边回响。舒眠本以为江窈多少会开口说一个字,来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但舒眠等了很久,都没能听到江窈主动开口说一句话,解释一个字。

“”

舒眠眼圈一红,气的猛地站了起来。

江窈下意识想要来拉住他,却被舒眠冷冰冰地伸手,用力拍开了两人相连的手背。

“你走开!”舒眠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不用你!”

舒眠在江窈的面前向来是软软糯糯的模样,不怎么会发脾气,很少有有这样强烈且罕见的情绪起伏,江窈愣了一下,似乎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而舒眠看见江窈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更气了。

一想到自己为江窈抛下了一切,甚至连最喜欢的爷爷和姐姐都不要了,但江窈却还对自己撒谎,铺天盖地的委屈顿时如同浪潮般,将舒眠淹没了,令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与难过之中。

舒眠讨厌江窈撒谎,也讨厌江窈欺骗他。

他越想越气,眼泪便成倍涌了上来,由于没有带纸巾,只能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抽动的鼻尖带着些许可怜和狼狈。

片刻,他转过身,跑上了楼。

听着耳边“砰——”的一声用力关门声,坐在楼下的江窈陡然一激灵,出走的理智才堪堪回笼。

他忙站起身,走到楼上,似乎是想去找舒眠,但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门咔哒一声传来反锁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浴室的水龙头被打开了,呼啦啦的水声掩盖了房内的动静,也遮盖了那细细的呜咽声。

“”

江窈敏感地动了动耳朵,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抵在门上的指节轻轻颤了颤,片刻后,才将手放下,按在门上,没有继续敲门的动作。

他将额头抵在门上,感受着冰冷的温度缓缓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江窈在这一瞬间几乎想冲进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舒眠,但那些事情太多太乱也太久远,江窈竟然——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片刻后,江窈抖了抖眼睫,眼皮偷偷垂下,掩盖了瞳仁中晦暗不明的神情。

来日方长。

他想。

他和舒眠还有很多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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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日方长。

思及此,江窈抬起头,再度朝门把上看了一眼,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才放下心,缓缓转过身,朝楼下走去。

晚饭是江窈和瞿母一家人一起吃的。

因为舒眠怕生,所以舒眠的饭菜都是由江窈装好后送上楼给他吃的。

江窈在所有人动筷之前就将舒眠的饭菜用饭盒装好了,等他自己也吃完饭后,才站起身,端着饭盒往楼上走去。

但他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瞿母叫住了:

“阿窈。”

瞿母虽爱笑,但在家属于那种话不太多的类型,大部分都是一个憨实忠厚的农村女性:

“你等一下。”

瞿母叫住了江窈,趁瞿春野带着瞿芫春去房间里写字,瞿父拿着手电去喂后山的鸡时,偷偷喊住了他。

“你先别急着上去。”她说。

“瞿婶?”江窈还是第一次被瞿母单独留下来,他顿住脚,心中虽然疑惑,但到底还是转过身,不自觉地轻轻挑眉:

“怎么了?”

他表情有些意外。

“你今天和小眠吵架了吧?”

看着江窈疑惑的眼神,瞿母也不兜圈子,直接开了口。

尽管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不想引起楼上的注意,但江窈还是能听出她的话虽然带着疑问,但语气确实充满肯定的。

“是。”江窈猜到瞿母应该是在今天意外看到了舒眠和江窈吵架的景象,所以有此一问。

确定了心中的怀疑,瞿母点了点头,随即“嘘”了一声,看了瞿春野的房间一眼,示意江窈不要出声,随即转身,轻手轻脚地进了厨房。

虽然不知道瞿母要做什么,但江窈还是乖乖在原地等着,不一会儿,就看见瞿母再度走进来,端出了一盘橘色的汤圆形状的东西走了出来。

这盘东西的形状有点像地瓜丸,但是似乎要比地瓜丸更软糯一些:

“这是我用油炸的南瓜丸子。”

瞿母说:“我听你说,绵绵爱吃甜的,所以给他做了这个。”

她走上前,拉了拉江窈的衣角,轻声叮嘱道:

“和绵绵吵架了要好好哄他,别让他伤心,年轻人要在一起不容易,别轻易吵架,万一气急上头说要分手就不好了。”

在瞿母看来,这对小情侣太过年轻,她又是过来人,很看好舒眠和江窈,但又怕年轻人气急上头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给这段关系造成裂痕。

“”看着瞿母担忧的眼神,江窈顿了顿,到底没有拒绝瞿母,从善如流地伸出手,接住了她手中的甜品:

“谢谢瞿婶。”

他说:“我会好好和他谈谈的。”

见江窈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瞿母的眼中顿时涌现出一阵欣慰,看向江窈的视线也更加慈爱了。

江窈听话地端着瞿母给他的甜品和饭盒,走上楼,腾出手来,敲了敲房门:

“绵绵。”

他说:“给我开开门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稀里哗啦的摔东西的声音。

看来舒眠是真的气狠了。

江窈的神情微动,等房间里摔东西的动静小下去,他才再度开口,

“宝宝。”

这次,江窈换了一个称呼,轻声道:

“我给你送了饭。”

“如果我不能亲眼看着你吃饭的话,我也不吃。”

江窈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我一个alpha,又不会饿死,我就是担心你”

“啪——”

在江窈漫无目的地胡扯之时,门锁忽然传来啪嗒一声,猝不及防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条缝。

江窈说话的动作一顿。

开门的人并没有露出整张脸,仅仅只是给江窈开了一条缝,语气里绵软着带着些许别扭和急促:

“把饭给我。然后走。”

舒眠虽然气江窈撒谎骗他,但气归气,到底还是心疼江窈的。

他白天要在外面考察,每天很晚才能回来,所以舒眠十分舍不得他的江窈挨饿受苦。

“”

看着自己的宝贝看似脾气大,但心还是那么软,江窈的眼中不自觉浮现些许笑意。

他动了动手臂,没等舒眠反应过来,指尖便强硬地插入了门缝,将门牢牢卡主。

舒眠被突然出现的指尖吓得一惊,下意识想要去关上门,等他意识到这双手是来自江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门缝已经重重合上,江窈的指尖被夹在门与门框之间,因为受挤压发出了些许令人牙酸的声响。

“”

江窈痛的额头上暴起青筋,喉结滚动,生生忍下了窜到喉咙口的惊呼。

舒眠显然也反应过来了,他怔了怔,随即猛地打开门,将整张脸暴露在了江窈的眼皮子地下。

他露出的一双眼睛和鼻尖都是红彤彤的,抽了抽鼻子,又要哭:

“江窈”

他看着江窈满是红痕的手,一开口,成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像个可怜的玻璃娃娃,一碰就能碎掉:

“对不起”

“”

看着面前可怜兮兮地穿着自己T恤的小omega,江窈哪里舍得怪他。

遇到这样水做的omega,一碰就出水,除了委屈就是撒娇,江窈江窈除了认栽,还能做些什么呢?

“没事的,宝宝,”江窈还要反过来安慰舒眠,伸出手,将舒眠单臂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地托住他的臀部:

“我不疼。”

“”舒眠用力摇着头,被江窈放到床上后,赶紧像个小动物似的爬过去,抓起江窈受伤的手指,心疼的满眼睛都是眼泪,轻轻吹了吹:

“江窈”

看着上面的红肿,想着江窈还要靠这双手吃饭,此时的舒眠被一阵铺天盖地的愧疚和后悔淹没,哪里还顾得上去生江窈的气,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好像疼在了他心上似的:

“对不起”

“没事的。”江窈单手拆开饭盒,将筷子递给舒眠,轻声道:

“我等会儿用药喷一下,你先吃饭吧。”

“一起吃。”舒眠显然是信了江窈之前的鬼话,将饭盒轻轻推到江窈那一边,还作势要拿起筷子喂他:

“你手受伤了,要不我喂你?”

“没事。”江窈从行李箱里摸出一小瓶药,一边对着伤处喷一边说:“我不太饿。”

“好吧。”见江窈这么坚持,舒眠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低下头,正想专心吃饭,就听江窈道:

“吃完饭,我有一件事情和你说。”

“什么事?”舒眠抓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疑惑地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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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养狗,也明明不喜欢孩子,但却对还是孩子的瞿春芫那么好吗?”江窈说。

“”被这么一提醒,舒眠就想起了两个人刚才还在吵架,于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又抬起,虽一句话也没说,但用力点头的动作和眼底的渴望就已经暴露了他的求知欲。

“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解释。”

看着舒眠水润的瞳仁,江窈没有像往常一样摸他的头,而是沉默拿起手机,似乎是在找什么资料。

见江窈真的要开诚布公地和自己谈谈,舒眠赶紧坐好,紧张地看着江窈的表情,连手心都出了汗。

江窈似乎没有察觉到舒眠的紧张,自顾自地找着什么,片刻后,他的视线忽然凝在某一处,随即犹豫了很久,抬头看了舒眠的期待的眼神,片刻后又垂下,到底还是动了动指尖,将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调了出来。

江窈放下机,调转缓缓将亮着的屏幕推到了舒眠面前的桌子上,道:

“我对她好,是因为她。”

江窈视线落在照片上的人上面,语气很轻,却含着些许舒眠看不懂的怀念和挣扎的痛楚:

“是因为瞿春芫长的像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往日旧事

“这是”

看着照片上言笑晏晏的女童,舒眠怔了一下,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窈:

“她怎么长的”

“和我长的很像,对吧。”

江窈似乎是预料到了舒眠要说什么,自然而然地将话接了过去,片刻后勾起唇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来。

那笑落在舒眠瞳仁中,不知为何,却带上了些许勉强和伤感。

舒眠顿了顿,指尖在衣摆上绞着,神□□言又止,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许是察觉到舒眠的担忧,江窈下意识侧过脸,看向窗外。

夜幕已经黑了下来,淅沥的雨又再次飘散四起,沉沉的雷雨声降落在了不远处的山头,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动,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尖一颤,神经紧绷。

窗外的水丝透过窗叶,似乎飘进了江窈的眼底,他瞳仁中如同烟雨入池塘,化开带着淡淡的怀念,思绪缓缓飘远,似乎是又想到了十几年前的景象:

“其实,她本该是真正的江窈。”

“而我的本名,应该叫江峣。”

“江窈”舒眠看着江窈被雨丝浸润的漆黑的睫毛,只觉自己似乎打开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大门开关,而那记忆之门中的景象,对于江窈来说应该是触目惊心、此生不愿意再回忆的:

“我不想听了。”

舒眠的心脏被窗外的雷声和雨声震得厉害,开始狂跳起来,舒眠用力捂住耳朵,摇了摇头,片刻后又想起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阻止江窈说下去,而是安慰对方。

于是舒眠像个小动物似的爬到江窈的身边,扑进他怀里,张开双臂搂住江窈的脖子,用柔软的脸蛋蹭了蹭他的锁骨,轻声道:

“我不想知道了,你不要说了”

“我没事的。”江窈垂下眼睑,顿了顿,随即张开双臂,搂住舒眠纤细的身躯,缓缓收紧力气:

“别担心我。”

“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江窈没有再管舒眠颤抖摇头的动作,自顾自将话说了下去:

“二十四年前,身为男O的爸爸在生完我大哥和二哥后,又怀孕了。”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我爷爷太想要女孩了,甚至在我爸爸刚检查出怀孕的第一个月,就给他腹中的孩子取名叫江窈。”

“妈咪她也很看重这个孩子,所以爸爸怀这一胎的时候,妈咪一直很重视爸爸腹中的孩子,经常放下手中的工作,去陪爸爸,带他出去散步旅游。”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已经生过两胎了,爸爸怀三胎的时候身体一直不是很舒服,也很辛苦,夏天的时候刚好是怀孕前三个月,吐得昏天暗地,每天都睡不好,胃里不舒服,也不想吃东西。”

“妈咪心疼爸爸,于是决定带爸爸出去别的庄园避暑,但在去的过程中,”江窈说到这里,微微抿紧了唇,许久才道:“爸爸不慎被绑架。”

“绑架?!”舒眠闻言惊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是妈咪以前的仇家。”江窈说:“他们绑架了爸爸,想用爸爸和腹中的孩子换钱,甚至在妈咪拿出了巨额赎金后,为了报复,仍旧打伤了爸爸。”

舒眠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那后来呢?”

“后来”江窈垂下眼:“后来妈咪拼了命将爸爸从那群绑匪的手底下救了出来,但从此以后爸爸就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因为受了伤,他的身体也变得虚弱,甚至到怀胎最后一个月,几乎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几率生下了我和我妹妹。”

江窈伸出手,点了点手机屏幕上的人:

“我妹妹就是照片上的人。”

“原来你们是双生子所以她一开始叫江窈,而你叫江峣。但现在,你怎么会代替了她?”舒眠不解地问。

江窈闻言,沉默了片刻,许久,才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从记忆里翻出了那段陈旧的几乎要泛黄的记忆低声道:

“因为她生病了。”

“从爸爸生下我妹妹那一天起,我妹妹的身体就不太好,刚出生的时候,病房里只能听见我哭的声音,而我妹妹她身上带有青紫,医生说,有可能是因为双胞胎在腹中发生了打斗,所以我妹妹身上才会带有青紫的痕迹。”

舒眠闻言心中莫名一紧,正想说话,却听江窈仍旧将了下去:

“从出生那天起,我妹妹她身体就不太好,我爷爷很担心,于是想方设法想要让我妹妹好起来,但遍访名医,也没能有什么好结果。”

“就在一家人都有些心灰意冷以至于绝望的时候,有个算命大师告诉我爷爷,双生子在古代本就是不详的象征”

江窈顿了顿,掠过了其中他并不想提起的画面,继续道:

“于是他提出让我和我妹妹互换命格,这样,我妹妹才有可能好起来。”

“所以,就在我们满月的前一天,爷爷给我们改了名字,我成了江窈,她成了江峣。”

“也许是这样的招数真的有用,我妹妹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为了避免再招到仇家暗算,我爸爸和妈咪将她送往国外,保护非常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江家还有个江峣,只知道江家有幺子,名叫江窈——就是我。”

江窈江峣

舒眠想,原来江家人是想让江峣背负原本属于“江窈”的命格。这样心惊肉跳的发现让舒眠骤然反应过来——即使只不过是一字之差,却足够看出,江家人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女的重视。

“不过,虽然妹妹一直在国外长大,但许是双生子之间的特殊联结,我们关系一直很好,我经常会去国外看她,我们还一起在花园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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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妈咪告诉我,要好好保护妹妹,只有妹妹开心了,爸爸他才会高兴。”

江窈不知道舒眠的表情逐渐变得难看起来,慢慢道:

“我也是一直这样做的。直到六岁那年,我和妹妹在花园里捉蝴蝶玩,我捉到一只蓝色的蝴蝶,正想分享给妹妹,岂料刚一回头,就看见妹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楼梯并不陡,我反应过来过来喊了爸爸妈咪,爸爸和妈咪就从房间里冲出来,他们大叫着让管家拨打了救护车电话,随即将妹妹送到了医院里。”

“在那之后,妹妹的身体急转直下,六年的快乐时光似乎将她的身体透支了,她患上了极其罕见的疾病,我看着她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却无计可施。”

“后来,大师又来了一趟,我被送回了国内,在走之前,妹妹偷偷和我说,要照顾她心爱的萨摩耶和白海棠,如果她的萨摩耶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和她说。我们背着大人,偷偷拉钩做了约定。”

舒眠问:“那后来,你妹妹的萨摩耶和白海棠,后来怎么样了?”

“死了。”江窈无比平静地说出了极其残忍的字:

“我被送回了国内,花园里白海棠在短短一个月内枯萎,再也没有开花;而萨摩耶也在不久后失踪,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在去机场的高速上被车撵成了肉泥。”

“”一想到那样的场面,舒眠顿时有些反胃。

“我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我妹妹,但我妹妹每天都要和萨摩耶视频,我瞒了几天,妹妹便哭着说我不遵守约定,一定要见到她的萨摩耶,见不到便发脾气不肯吃饭。我妈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我不要欺负妹妹。”江窈的声音哽了哽:

“于是,我便遵守承诺,将萨摩耶死去的照片发给了她。”

那样惨烈的画面,连舒眠都不敢去想象,江窈就这样按照约定,将萨摩耶的照片发给江峣了?

似乎是预想到了之后的悲惨遭遇,舒眠的声音不自觉地打了颤:

“那她看到之后”

“她看到之后,病的更重,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江窈攥紧了手中的手机,用力到几乎暴起青筋:

“她死的时候,还不到八岁”

从此之后,一对双生子只剩下了江窈一个人。

他本该是江峣,却阴差阳错成了江窈,代替了江窈的名号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

话已至此,江窈再也说不下去,而舒眠则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江窈,双臂揽着江窈的脖颈,声音很低: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弱,带着无所安放的愧疚:

“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看着舒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模样,江窈似乎是想笑,但到底没有笑出来:

“没事的,宝宝。”

他反过来安慰舒眠,只不过那声音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有些沉郁: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话虽如此,失去至亲的滋味,无父无母的舒眠应该比江窈更能知道那种诛心之痛。

更何况,江峣和江窈还是双生子,冥冥之中蕴含的心理感应,让江窈比任何时候都要切身感受十几年前的痛楚。

而且,虽然江窈不说,但舒眠能感受到,江家人对江峣的宠爱和重视,要远远胜于江窈。

为什么江窈在还没成年的时候就搬离了江家,为什么在江荨和江瑰借助家族势力向上爬而江窈在外面如何折腾犯浑的时候,江家人都对他的行为置若罔闻,为什么在舒家提出让江窈入赘的时候,江名震甚至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这个要求?

因为他们知道,江窈不会继承江家的一切,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在那个真正的“江窈”死去的时候,面前这个携带着“江窈”名字、本该替“江窈”承受命格中所有不幸的人,也该一同在江家消失。

毕竟面前这个江窈,不是真正的“江窈”,只是侥幸活下来的替代品而已。

面前这个alpha是江窈,却又不是“江窈”。

而年幼的江窈,在被家长要求“照顾”好妹妹,却亲眼看着妹妹死去的时候,心中该有多自责?

“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在想,我当初如果不发出那张照片,妹妹会不会能在活长久一点?”

似乎是想缓解空气中过于沉重的气氛,江窈转移了话题,转过头去,看着窗外过于浓重的夜幕,此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瓢泼的雨幕,也照亮了他漆黑带着纹路的瞳仁:

“事实是,我不知道。”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是我答应她的承诺,可是我”

“你没错,江窈。”舒眠握住了江窈的手腕,用力将江窈恍惚的神志唤了回来,声音再发着抖:

“你那时候才七岁你遵守了约定,你没有错。”

“但是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江窈笑了笑,“舒眠,你知道吗,再下定决心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特别害怕,害怕你会像她一样”

“我不用你照顾。”舒眠打断了江窈的手,听完江窈的话后,心中泛起了诡异的愤怒和生气,连吐字都磕绊起来:

“我不会有事,我还会照顾好你。”

“江窈,你做的够多了。”别的人舒眠都可以不管,但江窈不行;江家没有人心疼江窈,舒眠心疼,他心疼那个年仅七岁的江窈:

“你有什么错?你那时候才多大?造成这起事故的其他人没有责任吗,却来指责你?”

“事情是你造成的吗?”舒眠越想越不开心,气的发抖,他在为江窈不平:

“为什么江家所有人都能心安理得地过日子,却只有你要背负愧疚活一生?”

“”江窈看着舒眠气的满脸通红的模样,眼中涟漪微动,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舒眠抱在怀里,温热的掌心摸了摸舒眠的脑袋:

“舒眠”

他叹声说:“对不起。”

“其实大哥和二哥、爷爷都对我很好,他们也没有怪我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一直还没有准备好,是我自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我不知道要怎么照顾一个孩子,就像我当初不知道要怎么做,怎么才能像妈咪和爸爸期望的那样,让一个小生命在我身边平安无事地长大。”

时至今日,就像当初离开江家一样,江窈一直认为,远离他所心爱的事物,就是守护一样东西最好的方式。

“江窈”舒眠捧起江窈的脸,用额头轻轻抵着他,低声道: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我会一直等,等你真的准备好了,我们就去见你的父母,在他们的见证下举行婚礼,然后要一个小孩。如果你害怕照顾不好,那我们就只要一个,男孩或者女孩都可以,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我们都会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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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是新的一家人。我和孩子,会一直爱你。”

舒眠坚定地看着江窈:“我们会一直爱你的。”

江窈没有说话,但深沉的眼眸却暴露了他的所思所想。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雷声几乎要震破耳膜,但回应舒眠这番情真意切告白的,却是江窈大力抱住舒眠的动作:

“对不起”

那一句对不起,被窗外的雨声掩盖的几乎悄无声息,不知道是在回应舒眠的哪一句话。

江窈背对着舒眠,滚烫的眼泪从他眼眶里滑落。

他知道,他还暂时不能回应舒眠的请求。

亲人的见证和祝福婚礼新家多美好的画面啊

可是

江窈心中默默地想,这些东西,他江窈,真的给的起吗?.

一夜大雨过去,天已放晴。

因为这两天是考察的最后期限,担心舒眠来到这里不适应的江窈已经请过假了,拖延了进度,所以这两天江窈一直呆在山上工作画图,没有下来。

舒眠经常一觉醒来以后,身边的被窝已经空了,枕头上面的余温也已经变凉,上面的白檀信息素泛着淡淡的苦涩香气。

这天,舒眠想像往常一样再睡个回笼觉,但是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拿起来看时,发现是舒启添,心中一颤,手一抖,下意识将电话挂了。

“”

看着发亮的手机屏幕,舒眠烦躁地将手机丢到一旁,眯着眼睛适应刺痛流泪的双眼,这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刷牙的时候,舒眠一直在想舒启添打电话给自己是不是又在给他下最后通牒,按照舒启添惯常软硬皆施的手段,保不齐会直接冲到这里来,强行将他带回舒家。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舒眠顿时被冰凉的洗脸水冻的一个激灵。

他直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即指尖动了动,曲起又伸直,片刻后,缓缓将指尖落在了遮盖腺体的颈带上。

颈带之下,是依旧光滑的腺体皮肤,江窈没有用犬齿刺破这里注入信息素完成标记,也没有给予自己任何的标记。

舒眠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感受着底下微微跳动的腺体,心想,如果他不能尽快让生米煮成熟饭,怀上江窈的孩子,那么舒启添随时能将自己带离江窈身边。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门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似乎是有人急匆匆地什么回来了,一边回来,一边大声用方言说着什么。

窗外再度传来雷声,舒眠被吓了一跳,他看向窗外阴沉的雨幕,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心中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体先于意识,朝楼下跑去。

楼下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约而同的焦急,似乎在叽叽喳喳吵着什么,一看到舒眠,却都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集体噤声。

舒眠站在楼梯口,一一扫过站在大堂里的人,知道其中有一半的人都是江窈的同行,但不知道为什么,江窈却不在他们之列。

他心中顿时浮现出些许不详的预感,指尖猛地握紧栏杆,连声音都在发抖:

“江窈呢?”

一是无人说话。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如堕深海,空气中的氧气如同被人抽干了,令人呼吸不上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舒眠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从楼梯上摔下来,但最后稳住了身体,强撑着大声说出了一句:

“为什么只有你们回来了,江窈呢?!”

在场的人听到舒眠的话,面面相觑了一阵,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打在窗上的声音嘈嘈切切,仿佛在挑动着舒眠每一根紧绷的神经。

许久,在一片凝固的寂静里,才有个胆子大的人站了出来,打破了沉默。

而此人,正是那个和江窈朝夕相处的beta瞿春野:

“江哥他”

瞿春野咽了咽口水,看了面色惨白似乎猜出了什么的舒眠一眼,随即别过头,声音低的几不可闻,缓缓道:

“他将车都让给了我们先下他下山晚所以载着他下山的那辆车经过的路段不幸遭遇了泥石流,江哥他”

话音刚落,身形本就摇摇欲坠的舒眠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径直摔下了楼梯。

第39章孩,孩子?!

眼看着珍贵且身材娇小的Omega从高高的楼梯上摔下来,在场的人心尖一颤,眼睛瞬间瞪圆,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不少alpha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纷纷伸出手去接住滚下楼梯的舒眠。

好在楼梯只有一层,舒眠倒下后在楼梯台阶上滚了几阶,就被几个alpha七手八脚地护住,小心翼翼地抱下楼梯。

舒眠本来就在半昏迷中,被几个alpha一近身,整个人就被那些陌生的、不属于江窈的alpha信息素呛清醒了。

他的信息素失衡症又发作了,躯体症状再次凸显,胃中顿时痉挛起来,神经如同刀割凌迟般痛苦,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被周围的人围在中间,每个人低头看他的眼神里都写满了担忧,而舒眠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睁开眼,直起身捂着嘴,踉跄着脚步,艰难地跪倒在垃圾桶边,用力干呕起来。

“”

看着舒眠干呕时苍白的神情,在场的人见此,不约而同的一怔,脸上几乎同步浮现出了些许恍惚和震撼。

他们都是和江窈同行来到此处的,虽然来自不同的单位,但一路上也常常待在一起说话,几乎都知道江窈有个天仙般的omge男朋友,而舒眠来到小土洼村后也从不在别人面前避讳和江窈的相处过程,经常和江窈同吃同住同睡,所以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舒眠这反应,该不会是已经

眼看着舒眠已经吐了个天昏地暗,不少人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有几个对舒眠还有点跃跃欲试的alpha顿时老老实实收了心,心里感叹怪不得江窈舍得把自己的老婆带出来在众人面前过明路,原来是早早的就下了手,完完全全把这个omega吃到手了。

不仅吃到了手,还在人家omega的肚子里留了种,这速度未免也太

而此时的舒眠并不知道在别人的眼里他已经怀上了江窈的种,目前为止是个可怜小寡夫的形象,他干呕完之后,结果瞿春野递过来的水,勉强喝了一口,紧接着抬起脸,吐出一连串破碎的字句,强撑一口气道:

“距离泥石流发生,已经过了多久了?”

“已经过了四十多分钟了。”瞿春野皱眉道:

“我们原本想在山洪发生之前赶紧下山,江窈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自己选择了留下,司机返回去接他的路上发生了意外,算算时间,江窈应该是和司机在路上被山腰的泥石流掩盖了。”

“有没有可能他们根本没有下山?”

舒眠还是不死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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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江窈察觉到危险,没有上山呢?”

“如果他一直呆在山上,只会比下山更危险。”

瞿春野闻言,表情愈发凝重,缓声吐出的几个字落入舒眠耳中时,其效果不亚于山崩地裂:

“山上可能有山洪。”

舒眠整个人的脸色愈发惨白,面上几乎一丝血色也没有。

他的手发着抖,牙齿打颤,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浑身发冷,几近吞咽,才积攒齐了些许力气,艰难地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那消防队呢?公安或者是志愿者救援队,什么时候能到这里?”

“上山的路不好走,好几处山路也已经发生了塌方,如果救援队要上来,必须要停下来,花时间开路。而且”

瞿春野不忍说出那句话,只因那些字句几乎可以要将舒眠的最后一丝希望给压垮:

“而且我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因为全区发生了多数塌方和山洪,现在区里忙的焦头烂额,似乎不能立刻抽出人手马上过来。”

“什么意思?!”舒眠猛地抬起头,一双姣好的双眸瞪圆,里面隐隐可见红色的血丝,按在地上的手几乎要绷起青筋,气极反笑:

“什么叫不能立刻过来?!”

“那可是两条人命,他们怎么能这么拖延!”

听着舒眠声声泣血的话,在场的人默默低下头,此刻竟无一人敢开口劝慰舒眠。

易地而处,平心而论,若是自己的爱人出现了意外,他们可能会比舒眠更不冷静,更怒火中烧。

有些心软的女Omega看不下去,伸出手去扶舒眠,想扶着他站起来,却被坐在地上的舒眠缓缓推开。

他自己一个人咬着牙,强撑起酸软的身体,慢慢扶着桌子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捡起了因为摔倒掉落在地的手机。

冰凉的指尖握着摔成蛛网般的手机屏幕,看着手机屏幕面色惨白、面容扭曲的自己,舒眠抹了一把眼泪,颤抖着打开手机,大脑飞速运转着,随即,拨通了一个他从没有打过的号码。

电话拨出之后,那几秒钟的手机铃声几乎被时间拉长成了漫长的一个世纪,舒眠知道现在每一分钟对身陷险境的江窈来说都弥足珍贵,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选择是对是错,只能本能地去寻找记忆中的那个人——

“喂——”

低沉醇厚的男声如同清冷的大提琴音般,缓缓淌入耳膜,如同潺潺的流水,竟然奇迹般地抚平了舒眠心中的焦躁。

舒眠的手一抖,心脏虽然因为害怕和紧张依旧狂跳,但声音起码不那么抖了。他咽了咽口水,颤声问:“喂,”

他说:“是江荨,江大哥吗?”

“是我。”听着电话里陌生omega的声音,江荨皱了皱眉,安抚地将自己怀中躁动的omega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楚成宛的腰,示意他安分点:

“你是?”

“我是舒眠。”舒眠的声音里还带着隐隐的哭腔,很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我和江窈在一起他出事了。”

“什么?”舒眠那边信号不好,江荨听着耳边电流的刺啦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和江窈在一起?他怎么了?!”

“他遭遇了泥石流,现在被困在山区里。”即使是到现在这个时刻,舒眠还极力保持着冷静,尽量让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表达关键信息,尽管眼泪不断打转的眼眶和因为压制背上而用力掐自己手臂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情绪:

“你能救救他吗?”

“”

直到真的确认江窈出了事情,江荨面上的表情顿时一变。

他握着手机豁然站起身,像一头陷入困境中的雄狮,焦躁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眼看着电话那边的舒眠情绪已经有了失控的趋势,江荨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虽然已经心急如焚,但也不得不出言安慰他,随即挂了通讯,还顺带掐了几个秘书催他开视频会议的电话,发消息让所有的会议都推迟。

“怎么了?”楚成宛不明所以地看着难得陷入焦虑中的江荨:

“出什么事了?”

“幺儿出事了。”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妻子的时候,江荨才会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喊江窈。他的眉头皱起,深的能掐死苍蝇:

“他说他那边没有人手,派不进人去,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等着。”

“什么?!”楚成宛的瞳仁骤缩,猛地站起:

“这可不行!”

“现在怎么办?”江荨道:“那里离首都太远了,我怕根本来不及去”

“没事,我打电话给我父亲的秘书,他能想办法出人。”出身高官世家的楚成宛当机立断,马上拿起了手机:

“你去找江瑰,我这里不方便大规模动用私权,你让江瑰告诉宁枳,马上启动宁枳名下的私人飞机,就近调动,配合我父亲秘书的一切行动。”

宁枳的家族虽然一直在国外发展,但近几年也有回国的趋势,要想出几架私人飞机,那是绰绰有余的。

“好。”江荨道:“我马上联系江瑰。”

很快,在江瑰的老婆宁枳的授意下,十几架直升飞机腾空而起,带着专业的救援队,一路绿灯,迅速从空中飞起,马不停蹄地直接朝小土洼村飞去。

因为排查需要一些难度,江荨和江瑰根本等不及,生怕自家的宝贝弟弟出什么意外,于是远程操控,直接让救援队带上了最专业的生命检测仪。

在大规模的搜查之下,他们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山村房屋中,找到了昏迷但依旧保持着生命体征的江窈。

他是在一座废弃小屋中被发现的。

他之所以能幸存下来,大概是因为知道不管待在山上还是下山,都很危险,所以他之前在经过一处废弃乡村房屋时,干脆地弃车而逃,躲进了那个废弃小屋里。

而江窈躲进的是房屋的内间,而泥石流是从北冲向南边,而江窈看准地形,藏在了房屋的西北角,巧妙地利用房屋的墙壁,阻隔了冲向他的泥石流,利用天然的小空间,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尽管下半身一直被掩埋,但为了保持呼吸,他一直Hela在努力试图自救,最后终于在12个小时后,被人救了出来。

舒眠几乎是一夜没有睡,在天光乍泄,江窈的脸露出来的一瞬间,他腿一抖,当即跪倒在地,趴在江窈的身上痛哭出声。

很快,江窈就被紧急送往了市里的医院。

因为受伤过重,所以江窈一直在清醒和昏睡中反复折腾,当然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长,常常时还没说完一句话,整个人又再度昏睡了过去。

他身体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和掩埋伤,长时间的窒息也伤及了大脑,所以,等舒启添闻讯赶到江窈所在的医院时,进入他眼帘的,便是舒眠坐在江窈的床边,用一看就是好几天没睡好的通红双眼,看着昏迷的江窈。

“”

虽然病床上这个花言巧语将自己养大的白菜拐走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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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出来一趟。”

舒眠对于舒启添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可以说是意料之内。因为早在接到舒启添的那两通电话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舒启添会强行将他带离江窈身边的心理准备。

思及此,他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低下头,看着仍旧在昏迷的江窈,轻轻地伸出指尖,掖了掖江窈的被子,随即在心爱的alpha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等我”之后,便踉跄着扶着墙,跟着舒启添走出了病房。

等到离开病房有一段距离后,舒启添才停下脚步,回过头看表情极差,看上去如同蔫头耷脑的落魄猫崽的舒眠,声音很沉:

“闹够了没有?”

舒启添看着舒眠这幅狼狈样子,又急又气,心脏还疼:

“你看看你跟着这个男人,变成了什么落魄样子?!”

“”舒眠垂下头,捂着肚子,因为好几天在医院里不注意饮食,加上没睡好,他肚子不是很舒服,只能勉强答道:

“我很好。”

他抬起头,不经意地揉了揉肚子,对舒启添露出一丝苍白的笑:

“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你真是疯了。”舒启添简直是怀疑江窈给舒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能为这个alpha神魂电脑至近乎疯魔的地步:

“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竟然还说好?”

“是。”舒眠勾起唇,努力挺直脊背,尽管捂着腹部颤抖的动作已经暴露了他的虚弱:

“我很好。”

“好在哪?”舒启添:“你去找找镜子,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好了?!”

“我好就好在,我终于被人需要了。”舒眠道。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令舒启添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什么?!”

“我说,我被人需要了。”舒眠对自己在说什么很清楚,甚至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明晰过:

“从小到大,都是我需要别人,都是别人照顾我。我可以从你那里得到一切,但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肯定,直到一个人出现,他对我说他需要我。”

舒眠的神色很差,但眼睛却是从未有过的亮:

“江窈他现在需要我,所以我不能在现在离开他。”

“你这是什么歪理?!”舒启添百思不得其解,震怒道:“我好吃好喝地把你养大,就是让你去伺候别人的吗?!”

“不,不是伺候。”舒眠摇摇头:“这是江窈教会我的,爱人的本能——想要被热爱,也想被需要。”

舒眠说:“我不想一直去索取,我也想被人信任和需要一回,这让我感觉,我的人生也是有价值的。”

“”舒启添被舒眠气的心脏疼,他捂着胸膛,厉声道:

“不行!”

他说:“这样的alpha,完全不能照顾好你,我绝对不能让你和江窈步结婚!”

“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爷爷。”舒眠说:“我有我自己的选择。如果你一定要改变我的看法,那么我会违抗您。”

舒启添眯眼,嗤笑道:“你想脱离舒家?”

“不。”舒眠线条优美的唇缓缓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落地可闻:

“我会死。”

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如果不能和江窈在一起,我宁可去死。”

舒眠知道,不管自己现在说什么舒启添都会想方设法反驳他,所以不如采用这种胡搅蛮缠的“恋爱脑”入脑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你”

舒启添果然上了当,在听到自家的宝贝孙在要为了一个男人去死,舒启添几乎要被舒眠气疯了,他面色铁青,眼睛因为涨红的脸颊而微微凸起鼓胀,他捂着急剧起伏的胸膛,正要发作,一直陪着舒眠照顾江窈的瞿春野刚好从旁边经过。

瞿春野不知道舒眠面前的老爷爷是谁,只随意看了一眼,礼貌性地对着舒启添点了点头,随即关心地看了一眼捂着肚子胃疼的舒眠,一副了然的模样,然后缓缓将手中的吃食交给了舒眠,声音带着些许叹息:

“你好歹吃点吧。”

他又看了一眼舒眠捂着肚子的动作,顿了顿,继续摇头劝说:“就算不为了江窈,也得为你腹中怀着的孩子着想。”

舒眠:“”

舒启添:“”

孩,孩子?!

什么孩子?!

谁的孩子?!

被这个消息震的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的舒启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已经将心中的问题问出口。

等到舒启添回过神来时,却早已换来了瞿春野奇怪的眼神和理所当然的回答:

“当然是江窈的孩子了。”

瞿春野道:“舒眠肚子里怀了江窈的孩子,我亲眼看着舒眠孕吐的你不知道哇?”

舒启添:“”

漫长的令人尴尬窒息的沉默过后,一阵中气十足的大吼直接从医院的走廊里飞了出来,几乎炸裂苍穹——

“你、他、妈、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我们结婚吧。”

如果给舒眠三分钟的机会让他回忆,是否自他出生起的二十三年里曾经看见过舒启添露出这样惊恐中夹杂着愤怒、愤怒中掺杂着不可置信宛如天塌了一般山崩地裂的表情,答案会是——

没有。

舒眠从来没有看见过舒启添露出这样的表情。

在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被暂停了,然后被一双大手无限拉长,所有人都被瞿春野的话怔在原地,一时间空气凝滞,几乎要结冰。

片刻后,还是瞿春野率先反应过来,他不知道舒启添和舒眠的关系,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造成什么样的误会,抱着饭盒瑟瑟发抖,颤声道:

“怎么了?”

他细弱的声线里透露出一丝弱小无助,看向舒眠:

“我说错了什么了嘛?”

舒启添:“”

他偏过头,用一双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看着舒眠,胸膛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好似老牛拉扯,整个人满脸涨红,捂着右胸看着舒眠,似乎是想看舒眠会对这句话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最好是否认。

舒启添心想,不然他真的要疯掉了。

“”

被两双眼睛大脑快速思考着,此刻有无数念头从脑海里掠过,乌央乌央的什么都有,好似被打翻了的垃圾桶,舒眠在这一瞬间,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读大学的时候尾随在江窈身后和他买同一杯奶茶的事情。

被这样乱七八糟的情绪塞满胸腔的舒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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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舒启添:“”

他在这一瞬间几乎听到了自己神经崩断的声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先理智一步,高高抡起了手中的拐杖: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舒启添手中的拐杖可不是气球,而是用成色上好的木头做的,而舒启添也还没老到提不动刀的地步,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那玩意打在身上有多疼。

眼看着那沉重的拐杖就要打在舒眠的身上,瞿春野不知道哪里来的责任感,竟然咬了咬牙,上前一步,伸出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去挡:

“哎哎哎哎,这位老爷爷,你别动手啊!!!”

他一边像老鹰护小鸡似的护着身后的舒眠,一边回头对舒眠咬牙切齿道:

“你快跑啊!”

瞿春野痛苦面具:“我只是一个beta!根本挡不住哇!”

舒启添虽然是老人家,但是到底是个alpha,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瞿春野又不可能和一个老人家动手,因此一时瞿春野和舒眠变的极其被动起来。

眼看着舒启添怒气上头已经不分敌我了,瞿春野被舒启添的棍子打的吱哇乱叫,整个场面鸡飞狗跳控制不住,舒眠咬了咬牙,直接捂着肚子蹲下,大声道:

“爷爷,你别吓我,”

他觑了一眼舒启添,支支吾吾片刻,硬着头皮道:

“我,我肚子疼!”

“”

话音刚落,舒启添举起的拐杖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僵硬在空中。

而瞿春野还保持着抱头鼠窜的姿势,正想方设法地往外跑,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

舒启添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拉起了舒眠,刚才的愤怒和不爽已经变成了满目的心疼,宛如川剧变脸:

“怎么了绵绵,怎么会肚子疼?”

瞿春野:“”

我就是个大冤种。

到底是自己的亲亲孙子,孙子的肚子里还怀着他们舒家的崽,舒启添本来就喜欢孩子,更何况还是这个来之不易的太孙子,看见舒眠满脸苍白地捂着肚子说肚子疼,刚才的怒气此刻已经全然被紧张取代:

“是不是孩子他”

眼看着瞿春野没事了,舒眠暗暗松下一口气,但听着耳边的关心,他又忽然有些心虚。

但话已经说出口,舒眠又不可能再收回,只道:

“不是孩子”

他说:“我就是饿了。”

舒启添:“”

瞿春野:“”

白担心一场。

不过舒眠这么一说,让舒启添更加相信了舒眠肚子里有孩子。

他脸上的表情花花绿绿变幻莫测,片刻后,才仿佛花了很大的自制力劝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说话时字句仿佛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一字一句道:

“孕夫是更容易饿你中午吃了吗?爷爷晚点让保姆过来给你送营养饭菜好不好?”

话说到这里,他还不忘拉踩一下江窈:

“你看你喜欢的alpha,还不如面前这个小伙子懂事,人家还晓得给你送饭呢。”

舒眠:“”

他忽然觉得胃更疼了。

作为江窈激推的舒眠本想立即反驳,但想到做戏要做全套,为了他和江窈的未来,他不得不暂时忍了,打算先撒个小小的善意的谎,只希望舒启添知道后会原谅他,于是道:

“爷爷,既然我已经怀孕了,那么为了不让孩子成为黑户,我总得和孩子的父亲结婚吧。”

“哼。”舒启添道:“你换个alpha结婚不一样可以?”

“爷爷!”眼看舒启添屡屡和自己抬杠,舒眠这回是真急眼了:

“我就要江窈!”

他说:“你说说,没有孩子父亲的信息素,我要怎么把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

眼看着舒眠眼睛都急红了,舒启添虽然嘴硬,但最后也不得不心疼孙子,几经犹豫纠结之后,率先败下阵来。

他杵了杵拐杖,眼中闪过激烈的挣扎,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也不是不让你们在一起。”

他感觉自己这几天苍老的速度都赶上前几年了:

“我问你,你现在孩子有了,那个昏迷的江窈,他知道吗?”

舒眠的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和心虚,只是太快了舒启添没有察觉。

片刻后,舒眠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道:

“他不知道,但”

“他连这事都不知道,你就想和他结婚,你问过他的想法没有?”

舒启添一副“我什么都知道我是过来人”的表情看着舒眠,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我的宝贝绵绵啊,结婚不像你想的那样简单。”

他的语气很轻柔,带着抽丝剥茧的分析,语重心长:“你们要结婚,不仅是你和江窈的结合,更是两个家族的结合。”

“好,就算江窈想和你结婚,你问过他们家的看法没有?订婚结婚的婚期在什么时候?孩子生下来和谁姓给谁照顾你们一家三口要住在哪要不要换个新房子?难道你跟了江窈,要一辈子住在他那个破出租屋里?”

舒眠被舒启添的话问的哑口无言。

这些现实的问题,他一个也没考虑过,当然,也没有和江窈商量过。

毕竟孩子本来就只是一个谎言,舒启添却当了真,开始认真给他剖析:

舒启添说:“好,就算江窈同意结婚,江家上下所有人都同意入赘,我可以接受一个废物软饭孙婿,我也可以在你们结婚之后把你们一家三口都接到舒宅,但之后,你肚子里的孩子从一生下来要姓舒,名字也得由我来取,由我亲自教导,继承舒家的一切,此后和江家再没有任何关系。我问你,这些条件,江窈能不能接受?”

“”舒眠被深谋远虑宛如老狐狸般的舒启添问懵了,扶了扶额,道:

“你让我再想想。”

“好。”舒启添看着舒眠疲惫的眼神,到底心疼孙子,也不再咄咄逼人,虽然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从舒眠的角度出发的,也全部都是为了舒眠考虑:

“你和江窈再商量一下吧。既然你怀孕了,这婚肯定是要结的,而且是越快越好。然后你改天让江窈把江窈的父母亲都叫到舒家来,我们商量一下婚期。不过有件事我不会让步,那就是以后你们生下的孩子,绝对不能跟着江窈。”

在离开给舒眠留出充足的思考空间时,舒启添最后对舒眠说了几句话,道:

“有情不能饮水饱。”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放心能将你交给江窈,真心祝福你们,那一定是我亲眼看着江窈独立成长到能肩负起照顾你和你孩子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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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启添的话宛如魔咒版围绕在舒眠的耳侧,舒眠浑浑噩噩地在病房外站了片刻,知道站的腿都酸了,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病房。

在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爷爷和江窈,都是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人,他不想失去任何一方。

他爱江窈,他舍不得让江窈在舒家受人冷眼低人一等,他也想真心得到舒启添的祝福,和江窈迈入婚姻的殿堂。

为什么,为什么,他想和江窈在一起就那么难呢?!

一醒来的江窈看见哭丧着脸的舒眠,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说要喝水,便用沙哑的声带,沉沉地问道:

“怎么了,宝宝?”

“江窈!”

一看到江窈刚醒来就关心自己,舒眠再也没绷住,嘴一瘪,张开双臂就扑进江窈的怀中,用柔软的脸颊蹭了蹭江窈的脖颈,带着哭腔道:

“你怎么才醒啊!”

“对不起对不起”听着舒眠声音里带着的颤抖,江窈整个人都心疼了。他顿了顿,积攒起些许力气,一手搂住舒眠的腰,一手给他的宝贝擦眼泪:

“对不起,下次不吓你了好不好?”

“呜——”舒眠想哭又不敢哭,眼泪才眼眶里打转,整个人透露出一丝倔强的委屈:

“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揍你了!”

“好好好,你怎么揍我都行。”江窈抱着舒眠,硬从虚弱的身体中挤出些许信息素来安抚舒眠,直到他的宝贝止住眼泪:

“不哭了啊,乖乖。”

“”舒眠抽了抽鼻子,在江窈的安抚下,终于不委屈了。他伸出双手,搂住江窈的脖颈,轻声道:

“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快吓死了。”

他用力抱紧了江窈,整个人都在发抖发颤,像个受惊的兔子:

“好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

“我也是。”在遭遇危机的那一刻,天知道江窈是有多后悔没有再见舒眠一面,没有再和他表达自己的心意。他心有余悸地抱紧了舒眠,亲了一下舒眠的额头,好似在确认什么,道:

“我爱你,宝宝。”

“我也是。”舒眠被哄得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执起江窈的手腕,对江窈轻声道:

“江窈,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嗯。”江窈用指腹拂去舒眠的眼泪,映在他瞳仁里的是舒眠尚且带着心有余悸的眼神:

“以后再也不分开。”

两个人又抱着互诉衷肠了一会儿,片刻后,舒眠才想起来给江窈喂水。

将水杯递给江窈,看着江窈喝水时的神情,舒眠心里装着事,指尖绞着衣摆,欲言又止,但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启话题,只能保持着如芒在背的表情,直直地看着江窈。

“”被舒眠那火热的眼神盯久了,江窈也有些不自在,他放下水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舒眠:

“怎么了?”

舒眠被这这么一问,登时像个受惊的兔子吓了一跳,欲盖弥彰般慌乱道:

“没什么!”

“”江窈蹙了蹙眉,放下水杯,伸出手揉了揉舒眠的脑袋,低声道:

“既然决定了要一直在一起,就不能有所隐瞒。”

他委婉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告诉我了?”

“”

看着江窈平静的视线,舒眠的心提起又落下,片刻后,方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江窈一眼,缓缓下定决心道:

“我和爷爷说我怀了你的孩子了。”

“咳咳咳咳”

江窈被舒眠这毫无预告的语出惊人吓的水杯都端不稳了,被水呛的肺都喘炸了,才震惊地抬起头,看向舒眠:

“你说什么?!”

“是假的。”

舒眠全身上下哪里都被江窈亲过摸过碰过了,独独生殖腔内还是完整无损的:

“我骗他,就是想让他同意让我和你在一起。”

舒眠懊恼地锤着脑袋:“但他现在反过来催我和你结婚,还要我约你爸妈来舒家,说以后生下孩子他要留在身边带反正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窈反应过来后,擦干净身上的水珠,静静地看了一眼舒眠,随即缓缓开口道:

“孩子的事情我们暂时可以放在一边不管,毕竟是你编出来的。”

他说:“但是我现在想问你,舒眠,你真的要和我结婚吗?”

江窈大脑转得快,冷静的也快,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认真,低声道:

“你爷爷担心的没错,我现在事业未立,和家里的关系也一般尤其是我和我父母之间的关系,基于一些暂时不可说的原因——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糟糕,现在别说让两家坐在一起商量婚期,他们可能连见都不会见我一面,我们的婚礼他们更不可能会来,所以没办法让你拥有一个所有人都祝福的婚姻。”

“事业上,我未来几年内计划成立自己的工作室,起步阶段江家不会给我任何助益,我会遇到很多的困难,如果我们结婚了,这些都需要你和我一起分担甚至,你可能会吃苦。”

“我原本是不想要孩子,然后缓几年再和你结婚,但现在你既然和舒爷爷说了你怀孕,如果再告诉他这个理由都是你为了结婚编出来的借口,那以后我们要是想再一起,他肯定更不同意。”

江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缓了缓,喝了一口水继续,眼睛却在看舒眠:

“所以,我说那么多,只想将利弊告诉你——和我结婚一定不是你这辈子最好的选择,而且结婚之后,我们还会遇到数不清的问题需要面对,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和我结婚吗?”

舒眠怔怔地看着江窈,忽然发现,这是他遇见江窈一来,第一次看到对方用这么严肃凝重的表情和自己对话。

因为江窈真的,很重视很重视他。

这样的想法让舒眠整颗心都飞了起来,激动地久久不能言语。

江窈看着舒眠不说话了,以为对方是因为自己的话而退缩了,心中虽有遗憾,但也有欣慰,顿了顿,复又开口道:

“要不我们还是从长计”

“不!”

舒眠用力握住了江窈的手腕,脸上绽放出的神采飞扬是江窈从未见过的人间绝色,好似宝石被洗净之后表面流转的光彩:

“我要和你结婚!”

他说:“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路我都能陪你走,什么困难我都能和你一起面对——

所以,我们结婚吧,江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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