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创灵生物集团的待遇居然那么好？”
“只是一名普通员工而已，就能和你当邻居了？”
边溪云大感意外。
虽然她的大脑还未彻底清醒，但是，她依旧记得——
眼前的任红乃是任氏财团的嫡系成员。
不管怎么看，都属于是星际世界的“人上人”阶级。
任红喟然长叹：“我家的名声说起来好听，但我的名声就不怎么样了。”
“明明出生于环帝星小行星带，却不得不来南四星求学……”
“而你，你就不一样了。”
“被总裁看中的潜力股，怎么会是一名平平无奇的''普通员工''呢？”
“怎么着都能混个经理当当。”
“而创灵生物集团的经理，可是连我家长辈都要高看一眼的存在。”
她一边走，一边将情况细细告知：“别看大家都是集团，但五大组织的地位可不是我们这种小企业能够比得上的。”
“听说，创灵生物集团的总裁出身普通，经历了很多苦难，才拥有如今的地位……”
“因而才养成了''资助潜力股''的习惯。”
“大概是希望你们这些年轻精英能够在他的帮助之下快速成长，少走一些弯路吧。”
边溪云皱起眉头：“他会有那么好心？我总觉得怪怪的。”
之前的梦境让她有些疑神疑鬼，还未从污染因子的影响中脱离。
任红搭上边溪云的肩膀，附耳低语：“其实，大家都猜，他资助学生，只是因为无人可用，想要培养自己的党羽。”
“但谁知道呢？反正，对我们来说，能够加入五大组织，总不会是一件坏事。”
“至少安全，稳定，有保障。”
也是。
从南四星机甲学院顺利毕业之后，她还得操心房子的贷款问题。
假如能拥有一份相对有前途的工作，确实能让她的人生变得轻松许多。
毕竟，这里不是末世世界，不是“能打”，就能“有钱”。
想到这里，边溪云轻轻点头，主动问道：“他的性格怎么样？喜欢哪种类型的员工？”
任红道：“你表现得有礼貌一些就行，不用考虑太多。”
“他比较……符合大家对一个集团总裁的想象。”
“虽然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实性格，但至少说明，他是一个体面人，会主动迎合大众。”
因而也会希望自己的员工是个体面人，不要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举动。
边溪云了然点头：“我明白了。”
她离开驾驶舱。
系主任正站在走廊之中，和一名穿着西装的女性对话。
见边溪云自己跑了出来，他赶紧止住话茬，朝着边溪云走来。
“边溪云！你的身体情况如何？需不需要去医院瞧瞧？”
说这话时，系主任的眼珠向右转动，瞅了瞅远处的舱门。
边溪云诚实回答：“有点头晕，但总体没事。”
“钟明和大G呢？他们的情况如何？”
系主任道：“钟明受了点轻伤，右手骨折，还被人划了一道口子。”
“大G用脑过度，需要好好休息一周。”
“他们都已经被创灵生物集□□人送去中央区第一医院了。”
“本来嘛，你也应该被送过去的。”
“但是，医生检查了一下，没能找出你昏迷的原因。”
“就不太敢随意挪动，以免出现意外。”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还好，你自己爬起来了，想必没有大碍。”
“说实话，看见飞船掉下来的那一刻，我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你们偷个芯片，竟然能偷上飞船。”
系主任伸出右手，想要拍拍边溪云的肩膀。
但思考一秒之后，他又把手缩了回去，改为摸摸鼻子：“不敢碰你，万一你又晕过去了呢？”
“创灵生物集团的总裁就在那间房间里等你。”
“他想要和你聊几句。”
边溪云道：“为什么不去医院里聊？”
系主任小声回答：“他非要说你没事，那我也不敢说你有事。”
“往好处想，要是你晕在他的面前，你就可以享受创灵生物集团的一条龙服务了。”
边溪云嘴角抽搐：“创灵生物集团还开医院？”
系主任道：“那当然，帝星联盟最好的医院就是他们开的。”
“总之，你放心去吧。”
“真出事了，那就有理由赖上他们了，倒也是好事一桩——至少要比你自己找工作来得强。”
怎么一个个的，都是这个评价？
边溪云无言以对，走向房间。
装着创灵生物集团总裁的房间和其他房间并无太大区别，要是没有系主任指路，她肯定认不出来。
尤其是，这一路上，边溪云一个保镖也没有瞧见。
她只瞧见了几名身穿西装，手持便携式移动终端的男女员工。
他们正在噼里啪啦地打字，或是喋喋不休地说话，明显不是武职。
这和她想象中的情况很不一样。
“怎么会不带保镖呢？就不怕被人暗杀？”
这样想着，边溪云推开房门，走入其中。
两名西装男一坐一站，纷纷抬头望她。
边溪云停顿一秒，见没有人想要开口，便主动自我介绍：“我叫边溪云，听说创灵生物集团的总裁想要见我……”
她的目光扫过二人，猜测坐着的西装男应该就是所谓的总裁了。
边溪云走上前去。
坐着的西装男赶紧站起身来：“我不是纪总，他才是纪总。”
“我先走了，你们聊，你们聊……”
他迅速离开房间。
“……”
边溪云尴尬转身，望向站着的那位。
纪总微微一笑，拉出一把椅子坐下：“他是我请来的星网专家。”
“没事的，不要拘谨，请坐。”
边溪云深吸一口气，左右张望片刻，也拉出了一把椅子坐下。
她坐直身体。
纪总态度亲和：“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
“我看了你''潜入KA研究院，盗取佣兵飞船''的报告。”
“真是一次让人惊艳的行动，是你自己策划的吗？”
边溪云松了一口气：
还好，创灵生物集团总裁的重点是“盗取佣兵飞船”，而不是“盗取关键芯片”。
要不然的话，就太让人脚趾抠地了。
她诚实回答：“''潜入KA研究院''的部分是我和我的团队一起策划的。”
“''盗取佣兵飞船''的部分则是一场意外。”
纪总前倾身体，摆出了一副“认真聆听”的姿态。
边溪云硬着头皮往下说：“本来没想盗取他们的飞船，但是他们主动攻击了我，交战地点又是天台。”
“我无处可逃，只好逃进飞船之中。”
“恰好，他们之中的四名机甲师都已经离开，只剩下驾驶员一人留守。”
“这情势对我太有利了……就没有忍住……”
纪总轻笑出声：“狭路相逢勇者胜，你做的很好。”
“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选择。”
“再者，要不是因为你抢了他们的飞船，我也没办法那么顺利地拿到芯片。”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一下你的勇气，让我少了很多麻烦。”
他语气真诚：“雇佣你们的人和雇佣他们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是我雇佣了你们，所以……”
边溪云下意识地接上话茬：“所以，雇佣他们的人是你的对手？”
纪总淡然点头：“吃惊吗？创灵生物集团的总裁也不是孤独求败的。”
边溪云讪笑几声，没有搭话。
纪总也不在意，他继续往下说：“这一次叫你过来，是因为我的秘书给我发了一份体质检测单。”
他打开随身星网，将一份眼熟的文件投影到空气之中。
“南四星上很少会出现那么高的体质检测分数，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直白地看向边溪云的双眸：“猜猜是因为什么？”
边溪云努力猜测正确答案：“因为南四星上的居民喝不起基因改良药剂？”
低低的笑声传来。
纪总道：“不能说你猜的不对，但不是因为这个。”
“都已经上了一个学期的课了，你应该对帝星联盟的地理位置有所了解？”
边溪云点了点头。
纪总靠向椅背：“越靠近帝星，星球上的平均污染指数越低；越靠近危险星球交界线，星球上的平均污染指数越高。”
“空气中，未经处理过的污染因子很少会让我们往好的方向进化——它更倾向于，让我们变异成失去理智的疯子。”
“而基因改良药剂不同，它只会让我们往好的方向进化——因为我们剔除了里面的不稳定因素，只保留了好的那些。”
“所以……”
他曲起食指，敲了敲身侧的桌面：“再猜一次。”
边溪云道：“南四星上的平均污染指数太高，会降低基因改良药剂的效果。”
纪总欣然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我看过你的个人资料，你的出生地是星球0042号，是一个''次级安全行星''，甚至比南四星还要糟糕。”
“这说明，你的潜力远不止你表现出来的那些。”
他凑近过来，乌黑的眼眸流光溢彩，描绘着边溪云的脸庞：“假如让你生活在污染指数更低的地方，你的体质检测分数还会继续上涨……”
“直到连帝星里的精英也无法企及你的高度。”
“你很幸运。”
“因为我注意到了你，而我从不会让明珠蒙尘。”
边溪云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她根本就没有见过传说中的基因改良药剂。
再者，体质检测报告上的“心理健康评分”是梁医生胡乱填写的，根本就不是真的。
……总不能告诉眼前的大佬，“我之所以会有那么高的分数，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星际世界的人，而且分也没有那么高，其实是医生在骗你”吧？
边溪云小心试探：“我的心理健康评分不高。”
纪总无所谓道：“你才十四岁就敢抢成年人的飞船，哪怕分低，也低不到哪里去。”
“再说了，创灵生物集团有办法提高你的心理健康评分，这不重要。”
边溪云品出其中的隐意：“但没办法提高精神活跃度和身体素质分？”
纪总道：“也有办法提高，但比提高心理健康评分更难。”
他耐心解释：“想要靠生物制剂来提高精神活跃度，会导致心理健康评分急速下降。”
“因为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常人难以忍耐。”
“而想要靠生物制剂来提高身体素质分，则会消耗我们的生命，让我们活不了太久。”
“你瞧，只有心理健康评分最好提高。”
“我们可以派出一流的心理医生，准备一流的疗养院，让你被爱包围，享受幸福的人生。”
“过不了太久，你的心理健康评分自然而然就会上去了。”
边溪云眨眨双眼。
纪总也眨眨双眼：“在星球0042号上的日子应该没那么好过吧？”
边溪云道：“我家人对我很好。”
纪总轻松开口：“但物质条件没有那么好，周围环境也没有那么安全。”
“你的家人那么爱你，难道你就不想让他们生活得更好？”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质名片，递给边溪云：“我在军校比拼的决赛现场等你。”
“如果你能拿到一个让我满意的名次，创灵生物集团就会向你敞开大门。”
边溪云接过名片，左看右看。
自从来到星际世界之后，她就没有见过纸质名片了。
更勿论是一张烫了金的、散发着清雅香气的纸质名片。
纪总没有在意她的动作：“是不是很少看见纸质名片？”
边溪云点点头：“大家都喜欢用电子名片。”
纪总笑道：“我更喜欢触摸实物的感觉。”
“而且，纸质名片相对少见，更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就好比，现在，你应该已经对我印象深刻了。”
“我希望，这次的谈话可以让你对创灵生物集团的好感微微上涨一些。”
“这样一来，当我们和二号重工……乃至帝星财团一起抢你的时候，你就会多考虑我们一些。”
他站起身来，再次俏皮眨眼：“你的同伴已经在外面等待很久了。”
“快回去吧。”
边溪云收起名片，朝着门口走去：“好的，谢谢纪总，纪总再见。”
走到一半，她忽然又回过头来，好奇问道：“之前……你为什么会说我没事？”
纪总惊讶一瞬，转而想起了缘由：“你是说你陷入昏迷的时候吗？”
“因为我也经历过。”
他笑容温柔，如暖春溪水：“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所以超出了自己的极限，就会导致昏迷。”
原来只是巧合。
刚刚听见“我也经历过”的时候，她险些要以为纪总也是从末世世界穿越过来的“救世主”。
边溪云放松下来，再次道别，离开了纪总的房间。
任红和萧华章一左一右，像门神一样守在两边。
边溪云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萧华章神神秘秘地看了房间门一眼，勾住边溪云的脖子就朝着远处走去。
一直走出飞船，他才压低声音，回答边溪云的问题：“我怕你出事。”
“什么？”边溪云没弄懂他的逻辑。
任红无奈补充：“萧华章觉得，能混上集团总裁的没有好人。”
“所以，创灵生物集团的总裁突然找你，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拜托……就我们这种地位，有什么好阴谋论的。”
“真想害边溪云的话，直接打电话报警就是了，何必绕那么大一圈？”
萧华章认真摇头：“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没有那么简单。”
“边溪云，他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边溪云道：“为了让我在创灵生物集团、二号重工集团和帝星财团之间选择他们。”
萧华章毫不犹豫：“这有什么好想的？如果有帝星财团，肯定选帝星财团。”
边溪云问：“为什么？”
萧华章道：“只有帝星财团最安全，不会离开帝星范围。”
“剩下的两个肯定会要求你出外勤，跑去危险的星球上干活。”
“边溪云，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创灵生物集团最喜欢挖掘潜力股，可总部就这么一点岗位，哪里用得上那么多人？”
“还不是把你们丢去各种奇奇怪怪的星球，让你们保卫实验室的安全？”
边溪云回忆起“繁荣街污染事件”中的地下实验室：“就是保安队队长？”
萧华章点了点头：“差不多吧，伤亡率可高了。”
“虽然创灵生物集团的医疗水平最高，但任务也最危险。”
“就连二号重工都比他们安全。”
不是什么叫人意外的事情。
边溪云点了点头：“我会认真考虑的。”
“不过，他也说了，除非我们能在军校比拼中拿到一个令他满意的名次，要不然的话，创灵生物集团的大门不会轻易打开。”
“我觉得吧……这充其量算是一根挂在头顶的胡萝卜，能看不能吃。”
“我们也不用提前担心这种事情。”
“等到有得选的时候，再做选择就好。”
萧华章想了片刻，不再义愤填膺。
边溪云边走边问：“你和……帝星财团很熟吗？”
萧华章摇摇头：“我又不是他们的人。”
他抬起头来，古怪地看了边溪云一眼：“可任红是啊。”
“任红，你肯定会向帝星财团推荐边溪云的吧？”
边溪云看向任红。
任红扭捏片刻，实话实说：“帝星财团比起正经企业，更像贵族议会。”
“我确实可以推荐边溪云，但边溪云肯定升不上去。”
“因为她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觉得她亏了。”
萧华章眯起眼眸：“你就不能给她搞点血缘关系吗？比如你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之类的……”
“停停停！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边溪云不愿再听。
她转过身来，认真开口：“萧华章，我们才十四岁，距离毕业还有很久！”
“我不需要那么早考虑工作问题！”
“再者，我也无所谓能不能爬上去，我只想拥有一个平静但是幸福的生活。”
萧华章有些失望：“可你的实力那么强，足以塑造传奇。”
任红锤了他一拳：“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当传奇的。”
萧华章消沉几秒，很快又打起精神：“也是，边溪云的实力那么强，哪怕不当传奇，也是一名传奇。”
他又开始津津乐道起来：“就是我实在是不喜欢那个纪总。”
“边溪云啊，你要相信我，我看人很准，绝对不会有错。”
任红追上来吐槽：“什么看人很准，我看你就是看他不顺眼。”
萧华章理直气壮：“肯定不顺眼啊，都不让边溪云在第一时间去医院，非要听他叨叨他的大饼……”
“这能是好人吗？”
空气寂静。
萧华章又道：“看，你也觉得我说的没错吧？”
他洋洋得意，转头看向任红。
任红抿紧嘴巴，表情十分严肃，朝着他微微摇头。
萧华章眉飞色舞：“怎么了？我说的有错吗？”
“你说的没错，这是我的失误。”纪总站在他的身后，笑容和煦，“作为弥补，我送你们三位去医院，可好？”
萧华章：“……”
纪总又道：“以及，我没有画大饼，我是诚心诚意地邀请边同学的加入。”
“我也不会把她流放到奇怪的星球上，让她被危险的实验品吞噬。”
“我不是变态，萧同学，这个世界上的变态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
“如果你能稍微……温和一些的话，你也就不会被帝星第一军校扫地出门了。”
他慢吞吞道：“而我，说不定也会向你递出橄榄枝，邀请你加入我的计划。”
萧华章涨红了脸。
任红赶紧捂住他的嘴：“嘘！”
纪总扫了任红一眼：“上车吧，我不会对小孩子一般见识的。”
真是尴尬的局面。
萧华章闭上嘴巴，乖乖上车。
他在小群里愤怒出击。
【萧华章】：他这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算什么男人？
【任红】：……冷静啊萧华章，冷静，你也不想得罪一个五大组织的高层吧？
【萧华章】：我很冷静，所以我没有说话。
【萧华章】：他怎么可以这样，鬼鬼祟祟地偷听了那么久！
【边溪云】：他雇佣了一名星网专家，想要调查一下飞船中的情况。
【萧华章】：……
【边溪云】：就是坐在你前面，小心翼翼，不敢回头的那位。
【萧华章】：……
【任红】：说起来，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听上去，他邀请边溪云似乎另有原因。
【萧华章】：不知道，你问我们干什么？还不如去问谢成阁。
【任红】：谢成阁没有读机甲系。
【萧华章】：啧。
【萧华章】：我回头问问我爸。
【任红】：好哟！爱你！（飞吻）。
【萧华章】：别把你对付其他人的那套用在我身上！
【萧华章】：@大G，芯片被纪总拿走了，我们的赏金还会有吗？
“会有的。”纪总平静回答，“我已经把赏金打进了你们每一个人的账户，请记得及时查收。”
边溪云依言打开账户，果然有一笔来自创灵生物集团的款项。
萧华章安静了下来，似乎有些萎靡。
车里不再有人说话，遂一路无言。
到了中央区第一医院之后，边溪云迫不及待地跳下车。
车里的氛围过于压抑，简直让她头皮发麻。
萧华章和任红紧跟着下车。
随后是一名穿着西装的秘书。
秘书笑容可掬：“纪总还有事要做，你们请随我来。”
她朝着挂号处走去，一路畅通无阻。
边溪云拍拍萧华章的肩膀：“好了，星网专家已经走了，你开口吧。”
萧华章咬牙切齿：“下个学期，我一定要选修''反入侵''课程，再也不让这群黑客在我的系统里随意进出。”
大G幽幽开口：“恐怕你做不到。”
萧华章脸色一黑。
他刚想反驳，却听见大G再次开口：“刚刚入侵你的不是''星网专家''，是纪万倾本人。”
“你不知道吗？他不因创灵生物集团而伟大，但创灵生物集团因他而伟大。”
“他是创灵生物集团的首席科学家。”
第52章
“明明读的不是机甲学院，却对机甲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进而研发了最新版本的基因改良药剂，突破了人体的极限。”
边溪云躺在病床上，一边让护士检查身体，一边翻阅创灵生物集团的发家史。
她挥手散去书本的投影：“原来，过去的基因改良药剂副作用很大，效果也没有现在的好。”
任红躺在另一张病床上，把玩随身星网：“是啊，我能躺在这里，还得感谢他的付出。”
“天才，肝帝，两者相加，等于成功。”
边溪云道：“从之前的经历来看，他不是那么温和的人。”
任红翻了个身，面朝边溪云的方向：“怎么说？”
边溪云道：“他力排众议，揽下了''勘探危险星球交界线''的工作。”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创灵生物集团的首席科学家了。”
“地位稳固，大可不必冒险。”
时至今日，“勘探危险星球交界线”依旧是一桩九死一生的工作。
它意味着勘探者需要深入污染物的老巢，与浓郁的污染因子近距离接触。
边溪云补充道：“他可不是坐在办公室里远程指挥的那个……”
任红心领神会：“他上了前线？”
边溪云道：“对，虽然开不了机甲，但还是去了前线。”
任红长叹一声：“世界是公平的。”
“有了出类拔萃的智力，自然不会再有出类拔萃的体能。”
“可惜，他制造出来的基因改良药剂，却没办法给他自己使用。”
“毕竟，他已经错过了安全使用年龄……想想就觉得心塞。”
说着说着，任红低叫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怪不得他想要支持各大机甲学院的新人选拔活动。”
“原来是在弥补过去的遗憾啊。”
边溪云刚想回答，却被护士打断。
她收走了贴在边溪云身上的检查仪器：“你好，你和你的朋友都很健康，不需要进一步的治疗。”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可以离开这间病房了。”
为边溪云和任红做检查的护士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好。”
边溪云从病床上爬了起来。
她和任红一起走出病房。
“我记得其他人就在隔壁。”任红东张西望，“不过，你真的没事哎！让我大开眼界！”
“没想到，纪万倾对医学也有所了解，一眼就能判断出你的状态如何。”
边溪云不置可否：“医生都说我检查不出问题了。”
任红想了想：“也是。”
两个人拐进旁边的病房。
任红瞪大双眼：“大G！你看病的时候，怎么也包得那么严实？”
大G古井无波：“我又没有受皮。肉。伤，为什么要脱。衣。服？”
任红张了张嘴巴，哑口无言。
边溪云凑到另一张病床前。
钟明双眼紧闭，正在输液。
萧华章鬼鬼祟祟地凑过来，低声说道：“他在睡觉，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康复凝剂。”
“康复凝剂”可以加快人体新陈代谢，促进伤口愈合。
代价是人体会自动开启“节能”模式，陷入深睡之中。
边溪云撩开被子瞅了一眼：“肚子上被捅了一刀？”
萧华章点点头：“他的机甲被人打碎了，碎片插进腹部，差一点儿划破内脏。”
“还好，现在就只是伤到了皮肤和肌肉，没有什么大问题，明天晚上就能醒来。”
话音刚落，系主任便推门而入。
他扫视一圈：“钟明还要再住两天，你们呢？你们是想在医院里疗养，还是回学院休息？”
“创灵生物集团说，这一次的住院开销全部由他们来买单。”
“所以不必担心钱的问题。”
任红第一个发问：“我们没病，也能住在这里吗？”
系主任道：“当然不行，你们只能住疗养院。”
边溪云问：“疗养院距离这里有多远？”
系主任指了指窗外：“走路一刻钟吧，就是那片别墅。”
“其实，我们学院的教职工们也快要放假了。”
“如果想多留几天的话，还不如住疗养院呢。”
教职工都快放假了吗？
岂不是好吃的食堂也准备关门了？
边溪云果断留下：“我住疗养院。”
萧华章紧跟着开口：“我也住疗养院，我得陪钟明。”
任红叹了口气：“你们住我家，也是可以的嘛！”
大G瞅瞅边溪云，又瞅瞅系主任。
系主任当机立断：“那就都住疗养院吧。”
大G举起右手：“我还没说我的选择呢！”
系主任道：“既然要加入这个团队，总不能太过特立独行。”
“正好，你们几个人一起玩几天，培养培养感情，顺便也可以复盘一下这次的任务。”
他抬起下颚：“下个学期的学院选拔就没有你们的事儿了，你们好好训练，不要在军校比拼上翻车。”
边溪云道：“这是直接入选了吗？”
系主任点点头：“创灵生物集团的总裁正在和校长会谈。”
“他会提供一批质量较高的机甲，供我们学院使用。”
“都是近两年研发出来的新款，还没有多少人见过。”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边溪云一眼：“他的目标可不是入围，而是第一。”
“你们自己加油吧。”
系主任刚一离开，任红便迫不及待地开口：“南区综合机甲学院是二号重工的地盘。”
“我早就听说创灵生物集团和二号重工集团互相看不顺眼，没想到这个八卦居然是真的！”
边溪云虚心求教：“为什么''看不顺眼''？”
任红快言快语：“这还用问为什么？自然是在抢老大的位置呗！”
“帝星财团只在帝星附近活动，真理学社不在乎世俗地位，疾风速递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它们的总部在哪儿。”
“算来算去，也就创灵生物集团和二号重工集团需要争抢地盘。”
“创灵生物集团是最近的新秀，而二号重工集团则是老牌王者……新王旧王终有一战。”
她戳戳边溪云：“你怎么看？你觉得谁能笑到最后？”
边溪云的眼睛眨也不眨。
那当然是“二号重工”。
毕竟，在末世世界之中，只有“二号重工”，没有“创灵生物”。
二号重工集团依靠他们的兵工厂，在安全区里混得风生水起，地位不减当年。
而创灵生物集团？
别说是本尊了，就连类似的企业都不见踪影。
显然是倒闭在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有那么一个刹那，边溪云对纪万倾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同情。
都已经那么努力了，还是逃不过“消失”的命运……
真是好惨一人。
最终，边溪云也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但不回答，同样也是一种回答。
任红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微微叹气：“你果然不看好创灵生物集团。”
“我家也不怎么看好。”
边溪云抬眸望她，无声询问。
任红道：“只靠一个基因改良药剂，无法成为五大组织之首。”
“创灵生物集团的地位确实稳固，但也没办法更进一步了。”
边溪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创灵生物集团的地盘读书？”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已经确信，南四星——至少是南四星机甲学院，在两者之间，更偏向于创灵生物，而非二号重工。
任红嘟起嘴巴，语气略显消沉：“万一呢？”
“这世界上从不缺少万一，谁知道创灵生物集团又会搞出什么新花样，让它们的地位更上一层楼？”
萧华章心直口快：“想太多会变老的。”
任红脸色一黑：“你说谁变老呢？”
大战一触即发。
边溪云连忙打了个圆场：“我听说，使用过基因改良药剂的人能活两百多岁。”
“照这样看，我们都应该回去重读小学。”
任红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那也不是，基因改良药剂只会延长巅峰时期的生。理状态，并不会延长我们的成长期。”
她眯起眼眸，望向窗外的阳光：“一想到，我能当一百多年的年轻人，我就感觉未来充满了希望。”
大G冷飕飕道：“这只是理论数据罢了，并没有得到过验证。”
任红双手叉腰：“但第一批基因改良药剂的使用者确实没有变老。”
“我们用的都是新款，效果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大G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边溪云挠挠下巴：“也就是说……我们看见的年轻人可能并不年轻？”
萧华章再次心直口快：“年不年轻看的是心态，而不是外貌。”
“就凭现在的科技，你的外貌想变成几岁，就能变成几岁。”
“让一名七老八十的老年人返老还童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真的忘掉那么多年的经历，一直保持童心。”
任红负气反驳：“如果返老还童那么容易的话，我们就不会死了！”
“看上去年轻又有什么用？你的思考速度和精力都不及当年，再也不可能比得过真正的年轻人。”
边溪云摸摸下巴：“我倒是觉得萧华章说的很对。”
任红瞪圆双眼，就好像边溪云是个叛徒：“你怎么可以帮他说话？”
边溪云无辜对望，仰面躺在床上。
她闭目低语：“我老了。”
“……你才十四岁啊！说什么''老了''。”任红扑上来用力摇晃边溪云的肩膀，“至少也要给我撑到毕业再老。”
边溪云没有反抗，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她忽然大笑出声。
……
住了几天疗养院之后，钟明顺利康复，从深睡中醒来。
边溪云一行人返回南四星机甲学院，打包回家的行李。
一路上，任红满脸怨念，唠唠叨叨：“这都一个学期了，也没有来我家做过一次客。”
“哼！女人，你已经不爱我了。”
边溪云翻看星网购物平台：“好了好了，下学期一定。”
任红表示怀疑：“真的吗？你没有骗我吗？你下个学期不会又选二十几门课吧？”
边溪云把一大堆东西加进购物车，填写钢管镇的地址：“真的，没有骗你，下个学期要练习新机甲，磨合新团队，没空上那么多门课了。”
她点击付款。
在听见“叮”的一声之后，边溪云关掉星网购物平台，露出了餍足的微笑：“再说了，我已经修完了所有必修的基础课，是时候刷''课外实践积分''了。”
任红懵懂点头，很快反应过来：“等等？那不还是没空来我家玩？”
边溪云道：“做完任务之后，不是会有几天假期吗？”
“要是全员平安，我们就去你家开派对。”
任红欣喜：“好！一言为定！”
边溪云瞅了她一眼，无奈摇头。
得到承诺的任红不再满脸怨念：“对了，边溪云！刚刚看你买了很多东西——你买了一些什么呀？”
边溪云打开订单列表：“工具，家具，电子设备，衣服，被子，药，还有一些保质期比较长的食物。”
“星球0042号上什么都缺，甚至连信号都很差，不方便网购东西。”
容易卡出订单，无法付款。
坐在前排的钟明转过头来，神容略显羞赧：“等我们回到宿舍之后，我就把信号增强器给你。”
“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在寒暑假期间网购了。”
“真的吗？”边溪云眼前一亮，用力握住他的双手，“钟明，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拯救了我的钱包！”
她还以为他忘记这件事情了呢。
钟明被握住双手，顿时不知所措。
支支吾吾了好几分钟后，还得靠萧华章把他救出“魔爪”，方才恢复正常。
萧华章嘻嘻笑道：“你的热情吓坏了可怜的钟明。”
钟明脸色涨红：“我、我没有，你不要瞎说。”
萧华章吹了一声口哨，转过身去逗。弄大G：“大G，你为什么那么安静，难道你也像钟明一样，很容易害羞？”
大G打掉他探过来的手：“你能不能不要到处逗猫弄狗。”
萧华章条件反射般问道：“那你是猫还是狗？”
大G：“……”
任红对着边溪云小声咬耳朵：“我觉得TA是猫。”
边溪云做出补充：“而且还是一只机器猫。”
大G：“……”
大G悻悻地闭上嘴巴，挪向远处。
萧华章转过身来。
在他开口之前，边溪云抢先说道：“萧华章，距离我们到学院，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难道你准备把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全都花在闲聊上吗？”
她用眼神疯狂暗示。
萧华章幡然醒悟：“你说的对，那么宝贵的时间，应该拿来锻炼！”
他当场俯下身子，开始做俯卧撑。
世界安静了下来。
边溪云懒洋洋地点开爷爷奶奶的头像，告知他们，自己马上就会回家，还在星网购物平台上买了一大堆东西，到时候别忘记签收。
又点开小楼老师的头像，将这个学期的八卦统统倒了过去。
倒完八卦之后，边溪云点击转账，将负债还清。
“转账完毕，任务结束！”
边溪云刚想关掉随身星网，就看见自己的私信里多了一条新消息。
【小楼老师】：边溪云！你是去抢银行了吗！怎么突然那么有钱了！
【边溪云】：……怎么可能，这是我的课外实践奖金。
【小楼老师】：课外实践奖金能有多少……这都不够你一个人花的，何必急着还钱？
边溪云想了想，把自己的账号余额截了个图，发给小楼老师。
小楼老师沉默下来，好半天后，才给出回应。
【小楼老师】：！！！！
【小楼老师】：你真的是去抢银行了吧！
【小楼老师】：机甲系那么赚的吗？你还只是一名学生而已！
【边溪云】：我是完成了好多课外实践任务的优等生。
【边溪云】：主要是在任务里捡到了很多值钱的装备，把它们卖给了学校。
能用的留给团队，不能用的卖给学校。
于是，她的账户余额一路飞涨，终于变成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
【小楼老师】：……你这是捡了什么值钱的好东西，把大学城的房子都捡出来了。
【小楼老师】：说起来，你准备在南四星上买套小房子，接边爷爷和边奶奶去住吗？
【边溪云】：正有此意。
【边溪云】：等我回家之后，我准备和他们提一下这件事情，看看怎么安排比较合适。
边溪云犹豫一秒，又道。
【边溪云】：小楼老师，你得罪的大人物，他记仇吗？
【边溪云】：我上了《污染因子概论》才知道，长期生活在中污染区附近，会降低我们的预期寿命，增加变异的风险。
【边溪云】：就目前而言，变异是无法逆转的，而且恶化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根本没办法治疗。
等了几分钟，小楼老师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就在边溪云准备关掉随身星网的时候，她的消息忽然跳了出来。
【小楼老师】：记！仇！超级记仇！
【小楼老师】：但我留在星球0042号上另有原因，并不是单纯地为了躲避仇敌。
【小楼老师】：我看见你上面提到了“远航舰队”？你有办法联系到远航舰队里的成员吗？
边溪云心中了然。
【边溪云】：你要找的人在远航舰队里？
【小楼老师】：是也不是。
【边溪云】：你要找的人接触过远航舰队。
【小楼老师】：对。
【边溪云】：小楼老师，你到底要找谁啊？真的不能说吗？
【边溪云】：要是能透露一些方向的话，我也好拿着问题去问其他人。
【小楼老师】：……
【小楼老师】：好吧。
【小楼老师】：两年前，远航舰队曾失踪过一艘飞船。
【小楼老师】：我要找的人就在失踪的飞船上。
边溪云扭头问任红：“你知道两年前，远航舰队上失踪过一艘飞船吗？”
任红茫然摇头。
边溪云又问了一下其他人。
众人皆茫然摇头。
最后，大G无语开口：“每年都会失踪很多飞船，谁知道你说的是哪艘？”
边溪云大为震惊：“远航舰队的失踪率那么高吗？”
萧华章还在吭哧吭哧地做俯卧撑：“是啊，也不一定是失踪吧。”“可能就是被困在哪个星球上了，又没办法联系帝星。”
“又或者是，一整船人都变异了，所以干脆就不回来了，逃去其他星球生活。”
离大谱。
边溪云目光瞬变：“那你还想加入远航舰队？”
萧华章吭哧吭哧：“我像是那种''碰到危险，就开始逃跑''的人吗？”
“我不！我要把危险撞死！”
边溪云：“……”
萧华章的心理健康评分真不是白得的。
就这心态，简直领先世界一百年。
边溪云回头问小楼老师。
【边溪云】：小楼老师，你还记得是哪艘飞船吗？
【小楼老师】：……嗯……
【边溪云】：“不知道”，还是“不好说”？
【小楼老师】：边溪云……你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
可以理解。
边溪云安慰了小楼老师几句，又回复了一下来自爷爷奶奶的慰问，便关掉了随身星网。
她无所事事地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了一个异常。
“大G！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学院吗？”
大G冷淡回答：“我要去找一下系主任，刚好和你们同路。”
……
回到南四星机甲学院之后，边溪云四人和大G分道扬镳，朝着宿舍冲去。
“路上穿的衣服……信号增强器……南四星纪念品……”
一通折腾之后，边溪云打包出了三个大箱子。
“差不多了吧，别的就不带回家了。”
“嘶……好像有点多，但也没有什么能删的东西……”
她推着行李箱走出卧室，恰好撞见了两手空空的任红。
边溪云问任红：“你还没开始收拾吗？”
任红展开双臂，转了一圈：“收拾好了呀？”
边溪云狐疑望去。
任红理直气壮：“飞船上什么都有，不需要自己带的。”
差点忘了，任红是有钱人，自然买得起贵价服务。
边溪云推着行李往外走：“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任红快步跟上：“现在呀！我正好去中央区玩几天。”
她的目光落在边溪云的行李上：“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边溪云毫不客气：“真的吗？那太棒了！”
送上门来的帮助，不要白不要。
边溪云美美钻进任红的私人浮空艇，朝着太空码头飞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
托运完行李之后，边溪云走向自己的飞船。
她颇为感慨地看向飞船上印刷着的大字：“疾风速递ECO南区航空……”
“原来，你也是五大组织的一员。”
上过学的脑子就是不一样。
看什么都能看出名堂来了。
边溪云再次挤进狭窄的座位，掏出了两个耳塞：“很好，准备充分。”
她戴上耳塞，点了一些饮料吃食，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十八个小时之后，飞船于平整的荒地上降落。
“星球0042号，我回来了！”
第53章
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装信号增强器”。
边溪云再也不想苦等回复而不得，天天操心爷爷奶奶到底是出了意外，还是单纯地因为信号太烂，所以没有收到新的消息。
她打开箱子，取出了一堆零配件。
“底下还有一本钟明给的安装教程……让我看看第一步应该做些什么……”
边溪云打开小册子。
还没读上几行，边爷爷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云云，你奶奶喊你回家吃饭！”
他顺着梯子爬上屋顶，笑呵呵地靠近：“在看什么呢？那么着急，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边溪云转身摸索螺丝刀：“我在安装信号增强器。”
她挪开了一些位置，好让边爷爷坐下：“这里的信号不是很差吗？”
“所以，我就打算装个信号增强器，增强一下这里的信号。”
“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通信就会稳定许多，不用等那么长时间了。”
她指指身前的箱子。
边爷爷宝刀未老，一眼便挑出了合适的工具：“五厘米的螺丝，这可是一个大家伙啊！”
边溪云接过螺丝钉：“毕竟是能够跨星系传输的高级设备……等会儿我还得拿个激光焊刀，把它们全都焊起来呢！”
边爷爷拿起一个零件：“似乎不是流水线生产的商品。”
边溪云竖起大拇指：“是我朋友的期末作业，他把它送给我了。”
边爷爷挽起袖子管，：“你朋友的水平还真不错，就是有些稚嫩。”
“这样吧，你先下去吃饭，我来替你安装。”
边溪云狐疑问道：“你会吗？”
边爷爷拿起另一把螺丝刀，开始安装螺丝：“去去去，我上学的时候，可是年级里的优等生！”
“就这些小东西，我自然是会安装的。”
“……再说了，这里不还有一本教程吗？”
他提起小册子，草草翻了几页：“挺详细，一看就是给初学者用的。”
“好啦，云云，别担心了。”
“你爷爷我可是专业的机甲维修师，水平还没有下降。”
边爷爷指指垃圾回收场，颇为得意地说道：“整个垃圾回收场都得依靠你奶奶和我。”
“我对前沿技术的了解，说不定比你还深。”
此话不虚。
边溪云眼尖地瞅见了两个最新型号的发动机：“那是发动机2606-B型和发动机KL6254型吗？”
边爷爷笑出八颗大白牙：“不错，没白上学。”
边溪云小心翼翼地走向屋顶边缘：“这两台发动机可是最近几个月才投入使用的，怎么会掉到这里？”
边爷爷埋头干活：“星球0042号可是个好地方！天上经常掉馅饼，捡都捡不过来。”
边溪云的眉头皱得更深：“那么新的型号，难道是从远航舰队上掉下来的？”
只有远航舰队才会使用如此新的产品。
边爷爷抬起头来：“看不出来，才离开了几个月，你就连''远航舰队''都听说过了。”
边溪云道：“我们的系主任曾参加过星际联赛，只差一点儿，他就要去远航舰队上工作了。”
“再者，我的同学里也有想入选远航舰队的人。”
“爷爷，为什么连你也知道这个？”
边爷爷苦笑道：“在我们那个年代，远航舰队名声很响，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
边溪云好奇凑近：“是吗？现在就不一样了，好像只有特别厉害的机甲师，才能听说''远航舰队''的大名。”
她坐到边爷爷的身边：“爷爷，说说嘛！在你们那个年代，远航舰队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边爷爷开始拧第二颗螺丝钉：“是一个光荣的工作。”
“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能加入。”
边溪云有些失望：“这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边爷爷停顿一秒，又说：“区别还是很大的。”
“在我们那个年代，远航舰队的探索区域没有那么大。”
“光是跑到南四星去，就能算''远航''了。”
边溪云惊叹一声：“现在的南四星，已经能算是南区星系里的繁华地带！”
边爷爷缓缓点头：“现在的南四星已经是这附近的商业中心了。”
边溪云又问：“那星球0042号呢？它是什么时候被人发现的？”
边爷爷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抬眸望向远方：“……这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以前，这颗星球位于''已知与未知''的分界线上，是''人工驾驶飞船''能够抵达的最远区域。”
“再往前，则是无限的未知，成片的空白，谁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
边溪云指出他言辞中的漏洞：“科学家们早就通过各种手段看见过更远的地方了。”
边爷爷瞥了她一眼：“但没有人亲眼目睹过，不是吗？”
“第一个跨过星球0042号，驶向无人深空的舰队被人们称为''远航舰队''，这就是这个名字的来历。”
边溪云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边爷爷又拿起了螺丝刀：“然后，他们又成功了许多次。”
边溪云迫不及待地往下追问：“然后呢？搜索引擎上也提到了这些故事，却没有说后续的结局。”
边爷爷平静回答：“他们成功了许多次，只失败了一次。”
“但就是最后的那一次失败，让他们失去了拥有结局的机会。”
“这件事情，在几十年之前，是非常轰动的。”
“各大网站的头条，还有投影屏幕里的新闻，全都在讲述这场悲剧。”
边溪云觍着脸问边爷爷：“你呢？你参加过远航舰队吗？”
边爷爷吹胡子瞪眼：“我要是去了，我还怎么站在这里，给你讲故事啊？”
“我早就和他们一起消失在宇宙的深处了！”
他作势要敲边溪云一个爆栗。
边溪云嬉笑着逃向梯子：“我又不知道嘛！”
“好啦，爷爷，你加油干活，我去帮奶奶的忙！”
边爷爷看向下方：“帮什么忙？你奶奶不需要你帮忙。”
边溪云跳到地上，朝着屋内跑去：“桌上有那么多的菜，我去帮我奶奶吃掉一些，减轻她的负担！”
她窜进屋内。
边奶奶正在摆盘。
她一看见边溪云的身影，顿时双手叉腰，皱眉喝问：“你爷爷呢？”
“我让他叫你吃饭，怎么把自己给叫丢了？”
边溪云举起杯子喝水：“他在屋顶上装信号增强器。”
“像这种东西，早装完，早安心。”
“所以，爷爷他准备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所谓的''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就是指不吃饭，然后搁屋顶上安装信号增强器吗？”边奶奶被边溪云逗笑了，“行吧，来吃饭，我们不等他了。”
她指指洗手间：“先洗手，那么脏！”
边溪云跑去洗手间洗手。
没过两三分钟，她便甩着手上的水，走出了洗手间。
边溪云神神秘秘地看向边奶奶：“边奶奶，你听说过''远航舰队''吗？”
“噗——”边奶奶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你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字？”她紧张起来，“你该不会是想要加入远航舰队吧？”
边溪云耸耸肩膀：“没有啊，我只是很好奇这个组织。”
“神神秘秘的，知道的人很少，愿意说的人更少。”
她狐疑探头：“……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边奶奶松了口气。
她拿起饭勺，一边给边溪云盛饭，一边絮絮叨叨：“参加远航舰队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它的名声只有听起来是响的。”
“等到你加入之后……”
她耸了一下肩膀，把饭碗递给边溪云：“就会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边溪云好奇问道：“那是''哪一回事儿''？”
边奶奶拉开椅子，于餐桌旁坐下。
她突然问边溪云：“你问我有关''远航舰队''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小楼老师？”
边溪云惊讶地睁大双眼。
边奶奶道：“她的……一位非常亲密的朋友，曾是远航舰队里的一员。”
边溪云伸长脖子：“然后呢？”
她发现，自从回到荒星上之后，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然后呢？”。
边奶奶瞅了她一眼，自顾自地舀汤：“常见结局。”
“在成功出航多次之后，遭遇了一场失败，成为了新的失踪人口。”
说这话时，边奶奶的眼神非常微妙，仿佛融世间万般情绪于一体，汇成了繁杂的星空。
她抿了一下嘴唇，随后稳稳地端起汤碗，开始喝汤。
边溪云若有所思：“这就是为什么，小楼老师想要托我打听有关''远航舰队''的事情吗？”
边奶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因为太常见了，所以不会派人寻找太久。”
“只要失踪超过一定期限，就会被判定为''死亡''。”
“不过嘛，倒也不能怪他们冷血无情。”
“毕竟呆在危险的星空之中，又遭遇了足以让船员们集体失联的险境。”
“从理性的角度来分析，他们根本就没可能存活。”
“既然如此，在''没可能存活''的情况下，远航舰队的总部还愿意派出额外的人手，花上数个月的时间，搜寻失踪者的踪迹……”
“其实还挺人道的。”
“不算过分。”
边溪云挠挠下巴：“但这些人不是远航舰队的总部派出去的吗？总该有人为他们负责。”
边奶奶开始舀第二碗汤：“远航舰队能去的地方可没有多少人能去。”
“再说了，飞船那么小，星空那么大，这叫人怎么找啊？”
边溪云绞尽脑汁：“可以搜索他们最后出现的位置……还有定位系统……”
边奶奶道：“如果能呆在原地不动的话，那就不叫''失踪''了。”
“至于''定位系统''。”
“都能定位了，自然是会去找的。”
“但大部分飞船失踪的时候，都没办法成功定位。”
她擦擦手，打开随身星网：“正好，我这儿有一张老照片。”
边奶奶埋头翻找片刻，成功找到目标：“看见这片区域了没有？”
“这里就是现在的''危险星球交界线''。”
“这里是星球0042号，向北是安全区域，向南是不安全的区域。”
“一般来说，现在的飞船都配备了不止一个定位系统，因此很难失联。”
“但是，当飞船跨越''危险星球交界线''之后，就很容易碰见''污染之风''，导致飞船失灵。”
边溪云在上课时听说过“污染之风”：“污染因子们会在真空里聚集起来，做无规律运动。”
边奶奶关掉随身星网：“其实是有规律的。”
“只要多看新闻就能发现。”
边溪云困惑一瞬，但很快就醒悟了过来。
她全身一冷：“污染之风正在朝我们靠近。”
边奶奶点点头。
她叹了口气：“污染星球交界线又要缩小一些了。”
“在我年轻的时候，可是每年都能听说''星系地图正在扩大''的。”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它非但没有扩大，反而愈变愈小。”
“终有一天，星球0042号会再次变成地图的尽头……”
边奶奶说不下去了。
浑浊的双眼透出苍老的气息，她茫然凝视餐桌。
边溪云靠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边奶奶，别怕，我们可以搬去南四星居住。”
“我这个学期可努力了，攒了好多钱呢！”
边奶奶泛起一丝苦笑，眼眸中莹莹发亮：“这不是''搬家''就能解决的问题。”
“不过，我们的云云真是太了不起了！”
“这才是第一个学期吧？就攒到了那么多钱？”
边溪云得意一笑，将自己的账户余额展示给边奶奶看。
边奶奶惊讶不已：“小楼老师和我们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们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呢！”
边溪云收起余额：“当然不是在开玩笑啦。”
“怎么样？我也正想和你们说这件事情。”
“要不要搬去南四星居住？”
“它是一个安全行星，而且距离''危险星球交界线''较远，哪怕出事，也不会立刻波及那里。”
边奶奶犹豫片刻，终究摇了摇头：“算了……我们老了，不想去新的星球上居住。”
边溪云还想再劝。
但边奶奶眼眸中的悲伤之色过分浓郁，几乎遮蔽住了窗外的阳光，将餐厅抛向黑暗。
边溪云一下子止住话茬。
边奶奶痛苦摇头：“我们在这颗星球上住了太久，早已舍不得离开。”
“不过，还好你去参加了南四星机甲学院的入学选拔。”
“你离开这里，去寻找新的生活吧。”边溪云下意识地摇头：“没了你们，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胡说八道！”边奶奶脸色一沉，“你才几岁？你还那么年轻！你的未来充满希望！”
“为什么要和我们绑在一起，坐上这条沉船？”
因为没有你们，就没有我的家！
有那么一个刹那，边溪云很想将边爷爷和边奶奶强行送去南四星居住，以免发生意外。
她在末世世界里独行了太久。
久到都忘了“有一个家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可是，自从来到星际世界之后，她再一次品尝到了家的温暖。
这种温暖有如冬日的暖阳，夏日的凉汤，春日的嫩芽，秋日的硕果，让她的人生重新焕发生机。
体验过温暖的人无法重回严酷的寒冬。
边溪云甚至不愿意去回想这份痛苦。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是一家人。”
“假如你们的船是沉船，那我也坐在沉船之上。”
边奶奶怒气冲冲：“真是胡闹！”
边溪云大声抗议：“你才是胡闹！”
“这个星球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们非要留下不可？”
边奶奶一下子愣住。
她恍恍惚惚地睁大双眼，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餐厅里安静下来。
边溪云深吸了几口空气，理智重回大脑。
她嗅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有问题。
边溪云暗暗想道。
她一边瞅着边奶奶的神色，一边以正常的速度吃完了这顿午餐。
边溪云放下碗筷：“别想啦，奶奶，我知道你们舍不得这颗星球。”
“那就在这里多住一会儿吧。”
边奶奶已然回神，她正在夹排骨吃。
她同样放缓语气：“假如这颗星球真的变危险了，那我和你的爷爷一定会离开这里，去你居住的地方找你。”
边溪云点了点头：“好。”
她站起身来：“我出门转转。”
边奶奶警惕起来：“你要去哪里转转？”
边溪云诚实回答：“去学校里找小楼老师——我给她带了一份纪念品，还没有来得及给她。”
边奶奶松了一口气：“快去快回。”
“好。”边溪云笑了一下。
她转身走回卧室，取了一个盒子，朝着钢管镇小学跑去。
她给小楼老师发消息。
【边溪云】：小楼老师，你下午有空吗？
【小楼老师】：我们下午没课，你直接来我家找我吧。
【小楼老师】：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那可太好了。
边溪云关掉随身星网，直奔小楼老师的“家”。
小楼老师在钢管镇上并没有自己的房子。
她住在学校后面的宿舍里，过着独居生活。
边溪云绕过一片荒地，敲响了宿舍大门。
“小楼老师！”她扯着嗓子高喊。
穿着睡衣的小楼老师很快出现，跑过来给她开门：“那么快？你是跑过来的吗？”
她给边溪云让出一条缝隙：“有急事找我？”
边溪云钻进门里，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先掏出盒子，递给了小楼老师。
“小楼老师，这是我从南四星带回来的纪念品。”
她把盒子放到桌上。
小楼老师凑过来戳盒子：“哇哦！谢谢好心的边同学——这是什么东西？”
边溪云打开盒子：“最新款的冲锋衣。”
“我觉得你很喜欢买衣服，又很喜欢穿冲锋衣，所以就给你带了一件。”
小楼老师哭笑不得：“我穿冲锋衣，是因为冲锋衣方便活动。”
“不过嘛……看在你没有忘记我的份上，我就听听你想说什么吧！”
她喜滋滋地收起盒子，把它放到衣柜中央。
边溪云观察小楼老师的表情。
她还是挺喜欢这件礼物的——也有可能是喜欢被人记住的感觉。
边溪云清了清嗓子，撇开杂念，进入正题：“我想劝爷爷奶奶搬离这里。”
“嗯哼？”小楼老师打开冰箱，拿出两听汽水，递给边溪云一听。
边溪云接过汽水，继续往下说道：“但他们对这件事情的反应非常奇怪，就好像是有什么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理由一样。”
“小楼老师，你在这里居住了很久，你知不知道有关我爷爷奶奶过去的事情？”
“我记得，你曾经提到过，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因为得罪了帝星的大人物，才会搬来这里居住的。”
小楼老师低叫一声。
她不情不愿地嘟哝起来：“我早就想过会有今天，却没有想到今天会来得那么早。”
她抽出一把椅子坐下：“我不了解他们的过去，他们也从来没有对其他人提过这件事情。”
“但是，我知道，他们是第一个定居此处的人。”
“唔……”小楼老师想了片刻，决定纠正说法，“不对，应该是第一个和第二个定居此处的人。”
“他们在钢管镇成立之前，就已经来过这里了。”
她一拍桌子：“边溪云，你没有去镇长办公室参观过吗？我记得，你应该是去参观过的啊！”
“第一任镇长和你爷爷奶奶的合照，就挂在镇长办公室的门口。”
“他们给钢管镇捐了一大笔钱，是钢管镇最大的金主。”
边溪云目瞪口呆：“我一直觉得我们家很穷！”
小楼老师理直气壮：“那不是因为把积蓄都投进钢管镇里了吗？”
“钢管镇的基建虽然很烂，但一点儿也不便宜——这可是一个有名有姓的小镇呢！”
话虽如此……
但边溪云还是难以想象她的爷爷奶奶“一掷千金建小镇”的样子。
她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里那么偏僻！”
要是想当土皇帝的话，倒也能解释这个行为。
可她的爷爷奶奶并不想当土皇帝——他们连镇长都懒得当，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届选举。
小楼老师道：“谁知道呢？”
她竖起一根食指：“我猜啊……只是我猜。”
“他们留在这里的理由，或许和我一样。”
她的眼神黯淡几分：“我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朋友，才留在这里的。”
“这里是距离飞船失踪地点最近的星球。”
边溪云了然追问：“你的朋友是远航舰队的成员？”
小楼老师沉默点头。
她看上去马上就要开始哭了：“是的，我的朋友失踪在了我无法踏足的地方。”
“他们都说那些人只有''死亡''一种结局……”
“……但我知道，还有另一种可能。”
第54章
另一种可能就是：
飞船上的人并没有死，只是被污染了，变异成了全新的物种。
对于人类而言，“被污染”和“死亡”差别不大，都是“丢失了人类的身份”。
甚至于，比起“被污染”，大部分人都觉得还是“死亡”更好一些。
莹莹的泪水在眼眶中转了一圈，小楼老师双目失神，但没有痛哭出声。
边溪云把纸巾盒推向小楼老师：“你想哭吗？那就哭吧。”
“这里只有你和我，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
小楼老师破涕为笑，把纸巾盒推了回去：“我才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哭泣。”
“我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边溪云摆正纸巾盒：“什么准备？”
小楼老师正色回答：“如果他死了，我就找到他的尸体，将他埋葬。”
“如果他还活着，我就去找到他，把他带回实验室里治疗。”
边溪云惊叹不已：“你还有一间实验室？”
小楼老师垂眸低语：“没有，但我会想办法弄到手的。”
好！勇气可嘉！
边溪云旁敲侧击：“你的朋友……和你的关系很亲密吗？”
小楼老师呆愣一秒，忽然涨红脸庞。
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答案彰明显著。
边溪云无比同情地望向小楼老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世界上的森林那么大，为什么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小楼老师的双颊红得滴血。
她恨恨地咬上吸管：“不是你想的那样。”
边溪云没有追问。
她安静地喝起了汽水。
十几分钟后，小楼老师的吸管被她咬成麻花。
她把吸管和空汽水罐头一起丢进垃圾桶中：“我和他是青梅竹马。”
边溪云眼珠转动，望向小楼老师。
小楼老师低声说道：“本来的计划是：等他返航归来，我们就宣布订婚。”
“那段时间，远航舰队的任务都很安全，从没听说过有谁出事。”
“我们以为，我们的幸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为我们的青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边溪云安静聆听。
小楼老师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下说道：“然后，他就失踪了。”
“其实他要去的地方并不危险——早在他之前，就已经有好几支远航舰队去过那里，并且顺利返回。”
“那片区域甚至都没有''危险星球''的存在。”
边溪云皱眉沉思：“是污染之风吗？”
小楼老师点点头，语气哽咽：“他们正面撞上了污染之风，飞船当场失联。”
边溪云无声叹息，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楼老师抽了几张纸巾，擦去眼角的泪水：“几年之前。”
“远航舰队找了一年，无功而返，遂选择放弃。”
“可我不想放弃。”
……都过去好几年了，人肯定已经死了啊！
边溪云忍住吐槽的欲望。
哪怕在一开始的时候，小楼老师的恋人尚有幸存的希望……
但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吃什么？喝什么？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呢？
道理大家都懂，只是不愿相信。
边溪云拍拍小楼老师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很想劝小楼老师“要往前看”，但这种事情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起效的。
思绪百转千折。
最终，边溪云保持沉默。
她选择让时间带走一切。
半个多小时后，小楼老师从悲伤的回忆中缓过神来。
她眼含热泪：“边溪云，你人真好。”
边溪云一阵尴尬。
她搜刮记忆，努力编织正确的安慰之辞：“……碰到这种事情，谁都会感到伤心的。”
“这很正常，不要介意……”
一边说着，一边走神，边溪云的思绪飘向九霄云外。
我的人生中有什么值得悼念的人吗？
我会为谁流下眼泪？
末世世界的熟人肯定死光了吧？
毕竟，她已经离开了，而残留的污染物潮却愈演愈烈，声势逐渐壮大。
完全就是一边倒的局面。
她看不见幸存者们的希望。
边溪云垂下眼眸，但心中却没有多少悲痛之色。
她哀悼的是她的人生被推入滚滚长河，是她的努力惨遭清零，被迫从头来过。
至于她认识的人……
边溪云悚然一惊。
虚影的颜色蓦地淡去，从纯黑变成灰色。
她努力回想过去，可过去悄然远逝。
不好！
边溪云蹭地站起，心中警铃大作。
小楼老师还在擦拭眼泪，她茫然地望向边溪云：“……边溪云？你怎么了？”
边溪云深深吸气，平复心情：“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些糟糕的事情。”
小楼老师手指蜷起，语气局促：“是因为我说的那些事情吗？”
“……它们吓到你了吗？”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边溪云摇摇头：“不，和你无关。”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必须要解决的麻烦。”
她把喝空的汽水罐丢进垃圾桶中，朝着屋外走去：“对不起，小楼老师，我还有一件急事要做！”
“我先走一步，明天再来！”
边溪云朝着垃圾回收场的方向冲去。
呼呼的风声带来刺骨的寒意，将小楼老师的回应吹得支离破碎。
“我的记忆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难道是因为我太久没有战斗了吗？”
“不应该啊！我当小孩子的时候，也没有机会战斗，可记忆并未消失……”
边溪云大步流星，夺命狂奔。
她用力甩动大脑：“不！不！不对！我当小孩子的时候，记忆确实消失了。”
“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等到上学之后，才想起来末世世界的危机！”
太糟糕了！
谁知道这种“反复失忆”的情况，会不会给她留下一些古怪的隐患？
又或者是，在某一次失忆之后，来自过去的魅影彻底消散，就此无法找回？
虽然边溪云对末世世界印象不佳，但她也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地丢掉一大堆记忆，忘却自己是谁。
“我得赶在记忆彻底消失之前，为自己留下一份线索！”
边溪云如旋风般冲进卧室，从书桌下方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支水笔和一本本子。
她翻到空白页处，开始奋笔疾书。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过上天天写日记的生活了！”
一天都不能断。
谁知道断掉的那一天会忘掉一些什么？
边溪云争分夺秒，将硕果仅存的记忆统统记录了下来。
一顿操作之后，她喘着粗气，丢掉了用光的水笔。
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正在隐隐作痛，摸上去无比滚烫。
甚至于，整个右手都因为书写速度过快，而开始不住地颤抖，几乎无法控制。
边溪云坐在书桌前，挣扎着闭上双眼。
她的大脑嗡嗡作响，发出疲惫的空吟。
休息了许久之后，卧室的房门被人推开。
边奶奶探进头来，小声问道：“云云，吃晚饭吗？”
边溪云努力保持语气平静：“吃的，马上就来！”
啪嗒。
卧室的门重新关上。
边溪云顿时脱力，趴倒在了书桌之上。
她大口喘气。
“回忆这些事情真的好吃力啊！”
“就像是需要填满一张完全不会做的试卷。”
“但是，在战斗之中，回忆这些事情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看来，强行回忆确实效率低下。”
“还是得捉几只污染物来，和我打上一架。”
边溪云趴了一会儿，勉强恢复精神，随后便走到衣柜前，换掉了汗湿的衣服。
……
寒假的时光悄然而逝。
身为机甲系的学生，边溪云不需要做具体的寒假作业，只需要“坚持锻炼，保证身体素质”即可。
她早上去垃圾回收场中帮忙，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去找小楼老师玩耍，晚上回家吃饭，半夜去中污染区狩猎，凌晨回家睡觉，过得十分充实。
在此期间，她还受到了来自任红的礼物，一个银灰色的小型医疗箱。
这只小型医疗箱里放了半打治疗针和半打抗污染注射剂，并附有一张纸条。
边溪云取出纸条：“边溪云，这是之前答应过，要送给你的东西。”
“省着点用！很难搞的！”
“我被家里的长辈盘问了好久呢！”
她数了数医疗箱里的药剂：“多给了那么多，还真是有心了。”
“一口气弄到那么多治疗针和抗污染注射剂”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哪怕做这件事情的人是任红，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边溪云记下了这份人情。
“好好打比赛，努力争第一！”
她在卧室里转了几圈，最后把医疗箱藏到客厅的橱柜之中。
“本来就是给我们三个人准备的，就放在显眼一些的地方吧。”
“再写一张纸条好了，解释一下它的来历……”唰唰唰。
边溪云简单地记录了一下治疗针和抗污染注射剂的来源，把纸条贴到医疗箱表面。
她关上橱柜门，点开了任红的账号。
【边溪云】：（附图：一个银灰色的小型医疗箱。）
【边溪云】：（附图：一个被打开的医疗箱，露出了里面的十二支药剂。）
【边溪云】：哇！任红！谢谢你的礼物，这实在是太惊喜了！
【边溪云】：我都没想到……你居然能弄来那么多！
【任红】：哼哼，任红出品，言出必行。
【任红】：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边溪云】：惊喜！意外！太感动了！
【任红】：感动就好！
【任红】：这些药剂也不全都是我准备的，还有一部分出自你自己的功劳。
【任红】：你带我完成的那几次课外实践任务……尤其是“偷飞船”的那一次，实在是太惊艳了。
【任红】：我在我家的地位嗖嗖上涨，比坐火箭还快哦！
【边溪云】：你的家人是不是很高兴？
【任红】：那当然了，都不能叫“高兴”了，简直是“扬眉吐气”啊！
【任红】：边溪云，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任红】：我们再去找几个任务做做？
边溪云翻看日历。
【边溪云】：我准备提前一周返校。
【边溪云】：如果提前太久，学校里都没有人，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任红】：好！那我也提前一周返校。
【任红】：你准备做个小任务吗？准备的话，我就去小群里吼上一声。
【边溪云】：做！
【任红】：吼！
这个任务是必须要做的。
因为钢管镇附近的污染物都被她清理干净了。
现在，边溪云陷入了“没污染物吃”的尴尬境地。
“要是能拥有一具独属于自己的机甲就好了。”
她躺到床上，打开了星网购物平台。
“或者至少买一辆小型飞艇，缩短路上的时间，还能多带一些物资，一口气打个两天之类的。”
边溪云跑步的速度确实很快。
但机甲跟不上她的速度。
再折腾下去，边奶奶的机甲就要惨遭磨损，变成一堆废铁了。
“机甲……”
边溪云快速浏览购物平台上的信息。
片刻之后，她发出一声哀嚎：“怎么那么贵啊？”
“五十万联盟币能在南四星大学城里买一套小房子！”
“却连一具机甲的手臂都买不了！”
边溪云在床上蠕动了好一阵子，艰难接受现实。
“想买一具好机甲，是不现实的事情。”
“还是在做''课外实践任务''的时候，抢一具机甲用吧！”
雇佣兵们用的机甲不算新，但质量可靠。
到时候想办法改良一下，就可以美美使用了。
这样想着，边溪云打开日程表，填入新的计划：
【1】抢一具机甲。
【2】修改这具机甲。
她盯着计划默读数遍，翻身下床。
“爷爷！你会造机甲吗？”
“快来教教我怎么造机甲！”
家有一老，如同一宝。
家有两老，如同两宝。
在边爷爷的指导之下，边溪云成功学会了“如何判断一具机甲造得好不好”。
又从边奶奶的教导中，学会了“如何与机甲维修师正确沟通，提出自己的诉求”。
边奶奶语气慈祥：“这种事情就应该丢给机甲维修师去做，你们团队里没有机甲维修师吗？”
边溪云不好意思道：“有，但我也想学学。”
边奶奶无奈叹气，眼神中满是宠溺之色：“一般来说，主修战斗的机甲师是不会去学维修的。”
“不过嘛，既然是云云想学，我们自然要鼎力支持！”
她叫来边爷爷，让他总结出他维修生涯中最有用的技能，又结合了自己过去的战斗经验，写出了一份简易版的《机甲维修指南》。
边奶奶把小册子递给边溪云：“给，我删掉了没办法在战场上使用的部分。”
“开始背诵吧，我和你爷爷去给你找一些零件练手，看看能不能特训成功。”
边奶奶步伐矫健，消失在房门之后。
边溪云翻开小册子：“我在末世世界里的时候，也学过简单的机甲维修。”
“只可惜，末世世界的技术太过粗糙，没有星际世界的系统。”
“哎，好悲惨的现实，明明大家都是同一个世界，科技水平却相差那么大，堪称天壤之别。”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之后的几天时间，边溪云不是在“背书”，就是在“练习”，忙得脚不沾地。
雪上加霜的是，无所事事的小楼老师也来横插了一脚。
她热情四溢地教授了边溪云“如何进行急救”，“如何处理污染因子”，“如何判断周围的生物群落”。
边溪云怒缝猪皮：“小楼老师，你是兽医，不是人医！”
小楼老师理不直，气也壮：“兽医怎么了？动物怎么了？”
她振振有词道：“人类不也是动物吗？”
“缝猪皮和缝人皮又有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在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的技能——要求别那么高，凑合着用用得了。”
边溪云缝完手上的猪皮，又去拿下一块。
她懒得多做反驳，还是先把这些猪皮统统用完吧！
忙碌的岁月在三重学习之下过得飞快。
等到边溪云背完小册子，通过实践测试，又学会闭眼缝猪皮之后，开学的日子“咚”得坠下，砸在她的面前。
“再过一周零两天就要开学了啊。”
边溪云难得没有努力，而是当了一天的咸鱼。
第二天，她与爷爷、奶奶和小楼老师告别，拖着行李箱，前往钢管镇外的荒地。
独自等待许久，隆隆的飞船行驶声终于从空中传来。
边溪云顶着呼啸的狂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回，边溪云甚至给自己挑了个好座位，以免被左右两侧的乘客夹住，变成夹心饼干里的夹心。
她拿出耳塞与眼罩，犹豫一秒，又将它们放了回去。
“第一次乘坐飞船的时候，我因为云梦山庄的广告，做了一次噩梦。”
“第二次乘坐飞船的时候，我一上飞船就开始睡觉，什么广告都没有看，什么梦都没有做。”
“今天是第三次乘坐飞船了，我要不要看一会儿广告？”
噩梦痛苦，却能够唤醒记忆。
边溪云挣扎许久，最终还是抬起手臂，将身前的广告切换到“云梦山庄”处。
半年过去，云梦山庄的宣传广告已经推出了2。0版本。
边溪云调整坐姿，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
这一回的广告片还夹带了一些云梦山庄附近的优美景色。
圆滚滚的无人飞行器缓缓升起，俯冲向四面八方。
在快速掠过的视野之中，边溪云目不转睛，记下周围的特征。
“环帝星小行星带上的小区都是零零散散的，像肥皂泡一样分部在大地之上。”
“小区和小区之间修建有''配备防护罩和守卫型机器人''的高速公路，可以全程不接触荒野。”
“……嘶，看上去还挺高端的。”
“不过，仔细一想，末世世界的安全区好像也是这样分布的。”
“一下子就没有高端的感觉了呢！”
边溪云一边吐槽，一边反复观看广告。
直到确信自己完全地记住了全程，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之后。
边溪云方才戴上耳塞和眼罩，陷入了梦乡之中。
这一回，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块高地上，鸟瞰下方的工人。
工人们拔出地里的杂草，运走碍事的碎石。
一道模糊的虚影站在她的身侧，指向下方的空地：“……”
它声音含糊，仿佛含着一口水说话，叫人听不分明。
边溪云不得不要求它再说一次。
虚影看了边溪云一眼，耐心重复话语：“我们要在这里建造一些新的宿舍。”
“曙光安全区里的人太多了，总不能让他们天天席地而睡。”
来了！
边溪云呼吸急促，心脏怦怦直跳。
听这口气……眼前的虚影，一定是曙光安全区的负责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果断开口：“我要如何拯救世界？”
正在描绘美好蓝图的虚影蓦地一愣：“什么？”
边溪云快速发问：“假如你拥有精湛的技术，大量的人口，无穷的资源，你会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终结我们的末世？”
“精湛的技术，大量的人口，无穷的资源？”虚影哑然失笑，“边溪云，你可真会想啊！我们这是一个也不沾啊！”
边溪云大声强调：“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很着急，请你快一点回答！”
“这样啊……”虚影背着双手，遥望远方，“那我会想办法深入污染最严重的地方，找出污染的源头。”
边溪云不由一愣，下意识地重复话语：“……污染的源头？”
虚影点了点头，平静开口：“万物皆有源头，污染物自然也有源头。”
“曙光安全区的科学家们做过统计，污染物不是无规律扩散的——它们拥有自己的规律！”
好！不虚此行！
她就是想听这个！
边溪云双眼一亮，赶紧追问：“污染物扩散的规律是什么？”
虚影微微一笑，并不打算藏私：“假如一滴墨水滴入清水之中，它会如何扩散？”
边溪云咀嚼这句话的含义：“也就是说，污染因子就是这滴墨水，而我们的世界则是承接了它的清水？”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驱散墨水，让清水恢复澄清？”
她抬起头来。
虚影已然消失。
周遭的景色亦渐渐暗去，坠入无尽的深渊。
“嗬……哈！”
边溪云于惊泊之中醒来，仓皇取下眼罩。
明亮的色彩跃入眼帘，紧接着出现的，是连绵不绝的窃窃私语声与互相交错的投影广告声。
身边的乘客因为她的动静抬眸瞥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沉浸回自己的世界之中。
一只小小的服务型机器人端着盒饭，从她的身侧走过。
滚烫的饭香唤起了她的馋虫。
边溪云放松肌肉，瘫回座位之上。
她半是喜悦，半是疲惫地想道：
“我要去点一份盒饭吃。”
第55章
一年级的第二个学期一晃而过。
边溪云一行人跳过“校内选拔”，直升“军校比拼”。
其原因十分简单。
抛开“来自系主任的许诺”，在南四星机甲学院中，也没有团队想要在“校内选拔”中，对上边溪云一行人。
尤其是边溪云。
没有任何一名机甲师想要与之对抗。
因为这是一场必输无疑的战斗。
系主任大力拍打桌面，语气义愤填膺：“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边溪云坐在办公桌旁的单人沙发上，翻阅学校官网：“他们的目的是拿到''军校比拼''的入场券，又不是拿到第一……”
说着说着，她的语速渐渐变慢，随后，便一溜烟儿地坐直了身体。
“……在军校比拼的海选阶段，每淘汰一名选手，就可以获得一万联盟币的赏金？”
“只要实力够强，赏金上不封顶？”
边溪云认真研读每一个字。
“此外，还有来自创灵生物集团的神秘奖励。”
“该奖励面向全体参赛选手……只要能拿到各大赛区的团队第一，就可以获得来自创灵生物集团的机甲定制名额？”
她大叫出声：“他们是认真的吗？真的给一具定制级别的机甲？”
系主任纠正边溪云的说法：“不是一具，是五具。”
“参加''军校比拼''的团队都是满额编制，不会有名额空缺。”
“不过，也不是所有获胜者都会去拿这份奖励。”
他把南区综合机甲学院的通知投影给边溪云看。
边溪云读出通知：“他们的''军校比拼''赞助商是二号重工集团？”
系主任点了点头：“所以，如果是南区综合机甲学院的团队拿到第一，那么，创灵生物集团就不需要大出血了。”
边溪云靠回沙发上：“如果不能大出血的话，他们肯定会很伤心。”
系主任欣然开口：“也不是每家企业都有资格掏这笔钱的。”
“但我不得不说，今年的创灵生物集团格外大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提供''机甲定制名额''。”
他又把几份通知投影到边溪云的面前。
边溪云滑动通知：“以前都是借一具合适的机甲，再给一具普通型号的机甲？”
系主任道：“是啊，机甲可是战略级别的武器。”
“能送一具普通型号的机甲，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边溪云随便挑了一个型号，去星网上搜索价格。
“一具普通型号的机甲也那么贵。”
虽然早已了解过机甲的造价，但边溪云依旧为之惊叹。
“这些零的数量真是看得我眼冒金星。”
她翻阅片刻，抬头问系主任：“我没看见''机甲定制''选项。”
系主任高深莫测：“这是因为，这种服务不对公众开放。”
边溪云问道：“那你知道它值多少钱吗？”
系主任端起茶杯，开始喝茶。
想了一会儿后，他迟疑回答：“至少价值一个小型资源星球。”
“主要是技术罕见，有价无市，因此很难估算。”
一个小型资源星球有多贵？
边溪云没有概念，无法将它转换为具体的联盟币。
但是她知道，想要开发一颗小型资源星球有多贵。
“至少也要上亿联盟币吧？”
“抬手就是上亿，创灵生物集团怎么突然那么大方了？”
“要知道，哪怕拿到了军校比拼的第一，也不一定会选择他们集团就业。”
系主任放下茶杯：“谁知道呢？有钱人都很任性，你也猜不透他们的想法。”
“再者，定制机甲售价昂贵，但二手价格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高。”
他的目光透过茶水的雾气，飘向边溪云处：“量身定制的东西就意味着卖不出好价格，因为除你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使用了。”
边溪云了然点头：“所以说，只有想要分析创灵生物集团技术的企业会派人前来收购。”
“或者是拆开卖掉，假装它们只是一堆零件。”
“或者是你的粉丝想要将它留作纪念……”系主任饶有兴趣地开口，“边溪云，假如你们团队拿了第一，你会想要卖掉机甲吗？”
边溪云笑了：“怎么？你也想买？”
系主任道：“假如你想卖掉它，那就优先考虑一下我们学院吧！”
边溪云哑然失笑：“放心吧，我还不至于缺钱到这种地步。”
“要是真能拿到第一，我肯定会把机甲运回老家，当成自己的奖杯。”
咦？
这样一想，难道边奶奶的机甲也是她的奖杯？
奇怪的想法转瞬即逝。
边溪云点开边奶奶的账户，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边奶奶很快回复。
【边奶奶】：那是我的……退役纪念。
【边溪云】：它曾经陪伴我度过了很多个春秋，现在也会呆在院子里，陪我度过更多的春秋。
果然没有猜错。
边溪云关掉随身星网。
系主任还在喋喋不休：“……总之，''军校比拼''的海选会在暑假时开始。”
“这一届的南区星系海选地点是南十六星，那是一颗''次级安全行星''。”
“次级安全行星？”边溪云的大脑飞速旋转，“是中污染区？还是高污染区？”
系主任竖起大拇指：“在中污染区与高污染区的交界处，两边都有得分点。”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论罢了，具体的比赛规则还没有正式公布。”他打开抽屉，抽出六张表格：“边溪云，你把表格拿回去，督促他们赶紧填完。”
“等到通过审核之后，赛委会就会把具体的比赛规则发送到你的账户之中。”
边溪云接过表格，大感意外：“为什么会有六个人？”
系主任道：“其实是七个人——五名参赛选手，一名团队助理，一名指导老师。”
他扬了扬自己手中的表格，一切不言而喻。
边溪云了然点头：“你就是我们的指导老师。”
系主任道：“这一次，我们学院总共拥有三个名额。”
“一个名额归你们，另外两个名额分别归属于''校内选拔''的第一名和第二名。”
“他们都不是一年级的新生，自然会由自己过去的指导老师带队。”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第一次参加，好好表现。”
“有我带队，想必没有工作人员再敢欺负我们学院的人。”
看来，之前一届的学姐学长被工作人员欺负得很惨。
边溪云记下情报，转身离开了系主任的办公室。
她返回宿舍之中。
宿舍里，任红正趴在沙发上敷面膜。
边溪云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任红，起来了！填表格！”
任红懒洋洋地翻身：“刚刚结束一次课外实践任务，就不能让我多躺一会儿吗？”
“这次要去哪里？”
边溪云道：“南十六星。”
任红瞪大双眼：“我们学院还有那么远的任务？”
边溪云道：“是军校比拼。”
她扬了扬手中的表格，随后把表格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边溪云】@萧华章@钟明@谢成阁@大G，回来填写表格。
【萧华章】：收到，我现在在健身房，五分钟后就到！
【钟明】：1，在实验室，马上回来。
【谢成阁】：……？
【谢成阁】：为什么还有我？
【边溪云】：因为你是我们的辅导员啊！
【谢成阁】：我懂了，我是来你们的宿舍，还是怎么样？
【边溪云】：你直接过来吧，没有人在睡觉。
【边溪云】：@大G，大G你人呢？
一道投影从天而降，大G穿过桌面，坐到沙发之上。
熟悉的电子音平静响起：“边溪云，我在呢。”
边溪云嘴角抽搐：“你的真身呢？”
大G泰然自若：“我的真身有事在忙，无法立刻赶来；不过，我的投影会代我填写表格，完成海选报名。”
边溪云戳了一下投影：“别忘了我们还得去南十六星参加比赛。”
大G的电子音一板一眼：“放心，队长，我不会迟到的。”
伴随着TA话音落下，远处的机械臂亮起红灯，朝着边溪云处靠近。
边溪云抽出一张表格，放到一旁。
机械臂上下挥动，权当感谢，紧接着便抽出了一只手臂，横平竖直地填写了起来。
它一边写，边溪云一边看：“大G，原来你真的没有性别啊。”
大G转过头颅，看向边溪云的身影：“数据幽灵没有性别，我们会住在单独的房间之中。”
边溪云继续往下看：“你毕业于……”
机械臂停下动作，用手背看她。
边溪云催促它继续往下写：“你写啊，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不就是真理学社吗？”
真理学社的成员在参加机甲比赛的时候，代表的组织永远是“真理学社”。
似乎是想起来了这条规律，机械臂不再停顿，快速写下了“真理学社”四个大字。
边溪云好笑地看向大G：“你是不是忘了这件事情，以为要填写真实的学校和专业？”
大G全身都被布料和机械包裹，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但边溪云还是觉得TA小小的害羞了一下，显得分外可爱。
大G上下点头：“我忘了。”
TA手指蜷缩，抓紧了自己的斗篷。
几分钟后，萧华章、钟明和谢成阁先后赶到，填完了自己的表格。
边溪云问谢成阁：“你有类似的经验吗？如果没有的话，也可以选择摸鱼，我们会搞定这些事情的。”
谢成阁声音和煦：“我参加过岗前培训，应该不会失误。”
“不过，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想必还需要大家帮忙检查，以免出现错漏。”
边溪云点点头：“没问题，我们也是第一次参赛，到时候商量着完成好了。”
谢成阁笑眯眯道：“好的，队长，请问现在要召开团队会议吗？”
边溪云看了一眼自己的私信：“大家都有空吗？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南十六星的情况。”
众人纷纷点头，围着餐桌坐下。
谢成阁打开随身星网：“你们说吧，我会记录全程。”
身为纯粹的“后勤人员”，他颇为敬业，几乎挑不出错来。
大致聊了一下南十六星的污染物分布情况与周遭的地形地貌。
边溪云一行人拟定了初步的装备计划，并开始分配资金。
半个小时后，报名表审核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