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解放军考虑到她岁数小,还是女孩,便叫她跟着苗医生,负责清点轻伤区的人员数量。
撤离行动推进得很快,因为要跟洪水抢时间,一分一秒不能耽误。堤坝坍塌也许就在下一刻,稍有耽搁,成百上千百姓的性命可就危在旦夕了!
“苗医生,那……那里的人,怎么办?”
好不容易清点完了人数,陆尔喘口气,指了指存放尸体的几个帐篷,问。
刚才解放军同志宣布撤离消息和顺序时,并没有提到已故老百姓作何处理。虽然陆尔大概也能猜到具体的处理方式,但她仍不死心,想问问苗医生。
苗医生怕伤害小姑娘脆弱的心灵,没正面回答,只道:“你去陶医生那边给她搭把手,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是在转移话题。
陆尔也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纵使死者为大,在天灾面前,活着的也远比死去的重要。
应该是要将对方永远留在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上了。
陆尔抿唇一言不发,照着苗医生的指示又去隔壁帮另一位女医生一同搬运受重伤的患者。
重伤者大都不能自己行动,缺胳膊断腿的比比皆是,陆尔稍微扶一下,就疼得他们哎哟哎哟叫唤。
“我来吧小妹妹,你歇歇。”一个热心的大哥来帮陆尔的忙。
大家都有条不紊地行动着,纵使心底有着对家乡的再多不舍和遗憾,纵使回想起这两日遭遇只剩下满满的疮痍和凄凉,对生的渴望却仍远远强于其他任何伤痛与难过。
陆尔独自去了停尸的帐篷。
现在没有人管她,也没有人管这些逝去的、冰冷的、僵硬的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换做其他人不是反胃呕吐,也该害怕地双腿发软了。但陆尔凭借上一世的经验,面无表情地穿过一具又一具盖着白布单的尸体,找到了那具属于范爷爷的、早已没了温度的躯干。
他的白布单上的血迹和旁人不同,少,但鲜艳刺眼。
陆尔轻轻掀开。
人体死亡四小时后,身体肌肉会开始变硬,头发竖立,体温下降迅速。而六小时后,因失去免疫力,遗体将会遭受细菌入侵,细菌大量繁殖并分解内脏,使得脸、肚、肋骨及胸口的软组织变色,尸绿、腐败水泡和腐败血管网出现并逐步扩延至全身。
范爷爷的脸上已经流出了液体,整个人很臭,很臭。
陆尔却没有一丝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