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在呕血的那个人就那么直挺挺地倒下了。
啊……看来不遵守规则真的会死。
他漠然地收回视线,开始发愁自己身后的这堆木材怎么才能搬上二楼。
虽然他很想,但牛确实是不能上楼。
只能自己拖上去了。
……
待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所有木材都拖到了二楼工匠的屋中之后,才发现那工匠……
那工匠……
本以为也是个癫子,结果当孟惘看到他一边皱着眉头一边非常笨拙地做着花轿,用锤子时还砸到了自己的手,疼得呲牙咧嘴还得强行忍着,弄得面容扭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这货绝对是掉进来的。
孟惘猜他肯定也把自己当癫子了,不然早当着自己的面跳起来了。
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个不怎么道德的想法。
于是学着那女人和老太太机械冷硬的语气,孟惘也直勾勾地看着他,“工匠,你砸到手了?”
“你不会做花轿吗?”
那工匠瞬间调整好疼到扭曲的表情,强作镇定道,“没砸到手啊?我做这活那么久,怎么可能连花轿都做不好。”
说完假装转身找工具,刚走了两步就踉跄一下。
孟惘低下头,努力压下自己上扬的嘴角。
那工匠大概实在受不了他在这里全程盯着自己,提议道,“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做完给你送过去行吗?”
孟惘听完更想笑了。
“那请你帮我送到那里,务必早些,我明天就要用。”他朝远方指了指自己的来处。
“诶好好,您慢走。”工匠使劲抹了把汗。
……
孟惘回到“家”中时,已经夜幕低垂。
他都想象好那老太太佝偻着身子瞪着发白的眼珠,站在正屋前等着自己的场景了。
可结果他推开满是尘埃的枯木栅栏,直到走到院子正中间,都没有人出来。
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变低,变黑。
好像是某种召示,也像在催促着行人,赶快回到屋中去。
周遭没有任何声音,好似风都消失了,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后院的牛栏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对了,牛。
孟惘突然想起来,转头去看自己身后正在被牵着的牛……
四目相对。
一双牛眼睁得极大,大约占了面部的三分之一,密密码码的黑色瞳孔几乎布满整个眼球,像是硬用毛笔点上去的。
孟惘可以肯定它白天时并没有这么丑。
视线向下一扫,那四只牛蹄变得很软很大,腿上的皮肉也正沿着骨头下滑,在地上层层堆砌。
不是大哥你怎么化了?
孟惘有点想哭,虽然不愿承认,但他是真有点儿想谢惟了。
这都是群什么东西。
他撒开牛绳任它自生自灭,因为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房间,只得随便选了一间快速推门进了屋。
屋内没有灯,幸好这时月亮已经升起,惨白的月光从脏兮兮的纸窗里透过来,他才勉强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几个五颜六色的小人儿歪七扭八地堆在墙角,小人正对着的那面墙上倚着一张婚床,红帐红被子,床旁边……
有口棺材。
“……”
他向上轻轻敲了敲棺材底部,脑中思绪乱飞——
五颜六色小人,成亲,空棺材。
冥婚?
这棺材总不可能是给仙家女的,他直觉就算要娶的仙家女是死去的情人,这棺材也应该在仙家那里才对,不然迎亲前仙家女的尸体放哪里,更不可能成个亲还要换棺材。
所以应该是给他的,那他现在其实是鬼吗?街上那女人就没一点察觉?而且这些东西必然都是老太太操办的,所以她知道自己是鬼?
还是说……这地方的人,本来就都是死了的人?
那这个小村,就是个鬼村。
不过他又觉得这个猜测也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关键被忽略掉了。
既然迎娶的是仙家女,街上那女人又说“仙家人好命”,所以怎么会有仙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种冥婚。
除非仙家人不知道这个村子有问题。
老太太说找“工匠家”,结果村里只有一个工匠,又说娶“仙家女”,那或许可以猜测这个“仙家女”,也只是固定的一个,即仙家唯一的女儿。
这种单一的无重复的身份……
说明这个“仙家女”有极大可能,也是掉进来的修士。
等等,歪了。
是不是外界的人和孟惘也没有关系,反正又不认识。
如果假设她是仙家唯一的女儿,那么之前的一切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素未谋面的仙家女。
莫名其妙的提亲。
门不当户不对的关系。
“自己”必然是和仙家女早就相识,在某年结下不解之缘,仙家女为了嫁给“自己”,不知费了多大功夫才求得家人同意,定下了婚约,而孟惘恰好在快要迎亲之日来到了这里。
那到底怎么解释这诡异的夜晚,怎么解释屋内的纸人和棺材……
孟惘出神地看着床边的棺材,猛地反应过来,脊背发凉。
他终于想起来那个被忽略的关键是什么了。
这间屋,是自己该进的吗?
以“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该不该知道自己的婚房是这个样子?
正欣喜地等待着明日去迎亲的农夫,幻想着自己的心上人穿上婚服的模样,在自己的房中激动地一夜未眠。
待第二日迎娶仙家女归来后,会发生什么?
他的奶奶在背着他,谋划什么?
有太多的不确定,大部分还都是猜测。
眼见天渐渐亮了,孟惘心中有一种预感——
他必须出去,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