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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他迷途不返 米羔羔 21672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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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桥头见面时,我伸手拍了下他的肩。”

孟惘一下明白过来,眯起眼睛笑了笑。

他施了个清洁术整顿了一下形貌,让原本睡醒后略显苍白的面色多了些人气,方一在镜前坐下便被人摁住了肩。

谢惟站在他身后,越过他拿起桌上的梳子,又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感极好。

待给孟惘梳完发后,谢惟半俯下身圈于他颈下,修长的指尖摩挲着他的颈侧,微微勾下他的衣领,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你看,没有痕迹了。”

这种占有的姿态和压迫的气场换个人都会喘不过气来,但孟惘的抗压能力非比寻常,两辈子都习惯了被那人这样控制着,他没有丝毫不适,只是侧过头吧唧亲了对方一口——

“那你还想留多久。”

谢惟意味深长道,“你身上确实没有……独与我有关的。”

“道侣印不算么?”

“道侣印随便一对情人都能有。”

“要不是怕你疼,我就在你身上刻字……”他的指尖钻入孟惘的领口,点了点他右侧锁骨,“在这里。”

孟惘心想——

以百里血统疾速自愈的能力,要想留下印记怕是要很麻烦,过程痛也是一定的。

“你想刻什么字?”

谢惟见他问的极为认真,指尖微顿,转而捏了下他的脸,轻笑一声,“随便说说,怎么能真刻。”

第46章青楼

谢惟同府内下人交代了一下便与孟惘出了府,施了个障目法隐去二人身形,借法术定位跟踪陈初筠。

二人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近不远十米左右的距离,陈初筠身形不稳地走在前面,脚步时疾时缓。

他专门挑人少的巷口,就这样走走停停地绕了半个多时辰。

他们此时隐了身形又收敛灵气,就算妖祟在身旁也绝对不会有所察觉,但陈初筠的肢体动作却十分僵硬不协调,好像身后有人般让他格外紧张。

孟惘观察了一路,给谢惟传音道,“师兄,你看他,像不像……”

“傀儡。”谢惟接上了他的话。

对,就是那种被人吊着丝线摆弄四肢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好像什么时候在某人身上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就在孟惘努力回忆,脑中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身影之时,便见到陈书筠蓦地拐进了一家店里。

他抬眸一望,顿时怔住——

青楼?!

站在十米开外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胭脂水粉味,楼下还有几位女子在揽客,孟惘再三确认道,“他真的进那里了?”

“嗯。”谢惟倒是无甚表情,牵起他的手便向那青楼走去,“跟进去看看。”

一进门就全是些男男女女杂乱的调情声,孟惘的视线在那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男人女人中穿梭,终于找到了属于陈初筠的那一抹青绿。

向上看去,他的头发还是那样斜束着,只是脸上多出了一副银白缠花面具,只露出眼睛和下半张脸。

左右无人能看见他们,孟惘便直接拉着谢惟大大方方地走到了陈初筠的身旁。

一位老鸨正在和他说话,热情给他推荐道,“您看这位怎么样?都调教好了,乖顺听话可会伺候人……”

“要女人,随便三四个到楼上来找我。”陈初筠看都没看他拉来的那个娇小男娼,转身便上了楼。

老鸨笑着甩了甩手中绣着红梅的手帕,一旁的几位女子不用她多说便簇拥着围了上去,哄闹着与陈初筠上了楼。

孟惘有些震惊。

这邪崇是要怎样。

他们跟在那些人身后,直到陈初筠同那些女人进屋后,被挡在门外的二人都静默良久。

“……白天让他和女人,晚上让他和男人,这样一看,那邪祟真正痛恨的人就是陈初筠本人吧,”孟惘艰难说道,“会不会根本没有那‘第三人’,完全是我们想多了?”

谢惟抿唇,“先等等,看情况动手。”

孟惘倚在墙上,抱着臂侧耳听屋内的动静。

过了一会屋内仍是一派寂静,他不禁皱了皱眉,与谢惟对视一眼,将手搭在门把手上送入灵力猛地一推——

门锁被粗暴地撑断,屋内竟是空无一人!

他瞳孔微缩,进门在屋内绕了一圈,转眼瞥见了角落中极不起眼的一个微型血阵。

芥子空间不留痕,要么是传送阵,要么是幻境阵眼。

“感知不到他的行迹,应该是进了幻境。”谢惟在他身后道。

“那我们现在,也是在幻境里了?”

谢惟蹲下身观察了一下那个一次性阵法,半晌摇了摇头,“这个微型阵法范围极小,只针对此屋内的人,而且起效仅在一瞬间,我们进来时它已经失效了。”

……

孟惘与谢惟从青楼出来,走进一个巷口中现出身形,然后继续朝外走去。

这邪祟行事作风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先是每天晚上让陈初筠带男人回去,又是白天掳青楼女子入幻境……

线索倒是不少了,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根本连不成一条线。

就在孟惘努力捋顺着这一天多的时间内得到的信息,并为了推测出邪祟的目的而冥思苦想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带着些不确定的呼喊——

“谢宗师?”

身旁的谢惟顿住脚步,孟惘回头看去……

一位相貌明朗俊秀的年轻男人惊喜地喊道,“孟惘!我就知道是你俩!”

他身边是一位悠悠摇着扇子的紫衫公子。

孟惘凑到谢惟耳边低声道,“是段凌枫和江子波。”

转眼间那二人便行至跟前,江子波大大咧咧地将胳膊搭在孟惘肩上,“你们那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

“你们怎么来蓝田镇了?”孟惘反问道。

谢惟昨天早上才刚问完他们陈府半年前的情况,今日就在街头遇上了……

总不能是刻意来帮忙的。

“这个……”江子波顿了顿,“我们也是因为委托,一路查过来的。”

段凌枫合起扇子掂了掂,扇柄在手中圈了一圈指向身后的一家酒楼,视线轻飘飘落在孟惘身上——

“大概和你们的任务有点关系,要不要进去坐下说说?”

……

酒楼一间包间内,四人相对而坐,段凌枫笑眯眯看着对面的孟惘,又看看坐在一旁点菜的谢惟。

谢惟将菜谱推给江子波。

江子波对小二说道,“那个……剩下的你看着随便上点儿就行了。”

小二应下,拿着菜谱下去了。

“所以你们说的一路查过来的委托,是怎么回事?”

“就是前几天我们收到人界来自不同市镇的委托信,说是青楼莫名失踪了几位姑娘。”

青楼,失踪,还都是女子……

同他们方才见到的情况一样。

“这事儿应该是压了很久了,因为莫名失踪这种邪门的事凡人都很忌讳,尤其是做青楼那类生意的,要是闹大了谁还敢去,老鸨肯定会往下压……”

“都是为了钱,她们肯定不想因为丢了几个青楼女就败了生意,只是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就包不住了,大抵也是心里害怕,不知拖了多久才请了修士。”

江子波喝了口茶,继续道,“我们从石明镇查,发现每个出事的青楼中都会有个幻境阵法……”

“但是,连查了各地几家青楼后,我们发现,那几个微型阵法并不是独立的。”

孟惘抬了抬眼皮,“怎么说?”

段凌枫从手中变出一张白纸和墨笔来,从上面标上北,然后在中间点了个点,又在四周画了几个圈,推到桌子中间。

“这是我们这三天查过的青楼方位。”

孟惘仔细一看,如果将这几个圈连起来,确实像是个阵法雏形。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中间那个点是什么?”他问道。

“是邻镇的一家青楼,那里也有阵法,我们猜测那才是真正阵法的阵眼。”段凌枫支着下巴,视线落到他的唇上,话音停顿一下,“……所以就把它画到中间了。”

孟惘丝毫不觉,微微蹙眉,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他们现在是镇西,如果再加上方才那个青楼……

孟惘伸手,“我用一下。”

段凌枫一怔,旋即笑了笑,将毛笔递给他,“你随便画。”

听他这么一说,孟惘就放心开始随便画了,他凭感觉将这些圈连起来,并推算着将纸上的阵法雏形补充完整,自己添加缺失的阵点。

江子波目瞪口呆——

“牛啊,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凭点画阵的。”

修士布阵,不论是大阵小阵还是微型阵,都只会将几个阵点和阵眼布好,注入灵力让它们自行连通成形。

毕竟修士学习的阵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能记住阵点和阵眼方位已属实难得,极少有人能记住一个阵法每一笔划的繁密走势。

其实孟惘也记不住,好在他会推演。

他将补全的阵法再次铺在桌子中间,用手点了一下其中的一个圈,“这处是附近那家青楼,我新添上的。”

“我和师兄跟踪陈初筠到了那里,屋里也有阵点。”

“然后……”他又往右几寸点了一下,“这里应该是最后一个阵点,也就是陈初筠明天要去的地方。”

对面二人都没了声音。

孟惘头也没抬一下,陷在自己的思维区内,盯着那纸上的阵法看了又看,“你们认得这阵法么?”

“不认得。”段凌枫和江子波异口同声道。

他将毛笔递给段凌枫,自顾自拿起那张纸细细端详着……

我也不认得。

难道是推演错了?推出了个啥也不是的“阵法”?

就在他正检查着到底哪一步错了的时候,身旁一直沉默着喝茶的谢惟开口道——

“二十四魇星阵,由二十三个微型阵作阵点,一个作阵眼,覆盖范围极大的巨形幻阵。”

孟惘眼睛一亮,一手抱住他的腰奶声奶气地问道,“师兄你从哪里看的?”

“古籍里有,你又向来不爱看这类书。”

他眉眼弯弯地揽住谢惟的胳膊,方才的认真全然不见,声音都软了三分,“师兄真好。”

江子波,“……”

段凌枫用扇子微扬起的唇角,低声对身旁的江子波道,“这就是你说的反差?”

“不够反差吗?他在仄冬荒时就这样。”

“嗯,是。”他唇边笑意更深。

此时开始陆续上菜,小二在旁边,四人都默契地止了话音。

孟惘抱着谢惟的胳膊微微倚着他,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看起来颇为老实。

实则一根细藤正亲昵地缠绞着他隐在袖中的手指。

菜上好了之后,谢惟捏了捏他的后颈,将筷子递到他手上。

“之前就听说谢宗师格外疼爱那个捡来的小师弟,今日一看当真不假,”段凌枫摇着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惟,“就是不知,成日对着这么一张脸,谢宗师是一点私心也没有么?”

段凌枫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是关门弟子谢惟不会拿他怎么样,探人下线,把控程度。

孟惘吃东西的动作一顿。

冰绿色眼眸动了一动,毫不避讳地看了回去,“孟惘一向听话,狠不下心而已,谈何私心。”

孟惘生怕他又想到水亭上那个话题,夹起一小块红豆糕用手接着递到谢惟唇边看着他吃下去。

段凌枫看得一阵牙酸,扇子摇得更快了,江子波忙转移话题道——

“所以说,有人故意布下这么个幻阵,一步步搭建扩充了一个幻境,每天都往里面送女人,而且那布阵人与陈初筠还有关系?”

“应该是在做邪祭或者修什么邪术,女子阴气重,从青楼掳人最为方便,”孟惘说道,“陈初筠是他做事的一个壳子。”

不过既然他能一边控制着陈初筠一边跑了近半个人界掳人,应当是有帮手。

“那就只能等明天阵成,我们跟着他一起进去,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情况了。”

“不是那么好进,除非你早知道他会进哪间屋子并先他一步在里面躲着,那阵法生效极快,应当是提前就画好的,催动起来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谢惟淡声说道。

四人都安静了下来。

孟惘又夹了块松花团放入口中,不禁感叹这东西真好吃,他之前只有在除夕的时候吃过,又甜又糯的,一口一个。

他觉得好吃就也想给谢惟尝尝,但见那人正垂眸思考,只好作罢。

“根据孟惘推测,明天陈初筠要去的阵点,是镇东的一家对吧。”段凌枫在此时开口道,“可以先让我们其中一个人提前扮成女子,假装是被卖进去的。”

“带着张传送阵法。”

只要他们的人能跟陈初筠进屋,便能在他催动法阵的第一时间立刻启用传送阵,将外面的三个人传入屋内,从而在那极短的一瞬一同进入幻境。

“好主意啊!”江子波拍了一下桌子。

孟惘抬眸无语地扫了他一眼,“好什么好,你扮?”

“干什么,”感觉到对面反看过来的直勾勾的视线,孟惘漠然道,“反正我不要化形成女人,没有那个癖好。”

“诶~你只用打扮一下就好了,根本不用化形!”

“为什么偏要我打扮?”

“因为……”江子波磕绊一下,“因为就你长得最那啥啊……”

“最像女人?”孟惘轻轻说道。

“不不不,”江子波双臂交叉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决绝地否认道,“不是那种,是……是……”

他是了半天也没是出个所以然来,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段凌枫,“段兄你会说,你来说。”

段凌枫拿筷子的手转而支起下巴,笑着眯了眯眸子,“就是有一种性别模糊感,让人除了色欲其他什么也想不了,根本不会第一时间去用男女来定义你的相貌。”

“你想想,你这样换个宽松点的女装,再把头发散下来差不多就行了,多省事儿啊!”江子波在旁劝道,“到时候我化成你爹,把你卖进去,然后你再勾搭上陈初筠,轻而易举!”

“神经。”孟惘看着他们,“陈初筠见过我,我换件衣服他就认不出我了?”

“见过几面?”

“……一面。”

“哎呀,你再涂点胭脂什么的,戴上个面帘,他保准认不出了。”

孟惘犹豫。

确实是这样,陈初筠对那些跟他上楼的女子看都不看一眼,到时候只用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就行了。

他扭头去看谢惟,不料谢惟也在看他。

……你那眼中隐隐的浮光和期冀是怎么回事儿?

第47章杀身

“……好吧,”孟惘妥协,“你们记得提前用障目法隐身,到时候不要让陈初筠发现我们入了幻境。”

“明日卯时五刻再来此处会面。”

谢惟牵起孟惘站起来,转身离开。

段凌枫面色平淡地摇着扇子,直看着孟惘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半晌叹了口气,“怎样才能支开谢惟呢。”

江子波瞥他一眼,“拉倒吧,真那么好得手那些人还用得着去找替身。”

“他和谢惟……真没有什么?”

“没吧……”江子波摇摇头,“自古土秘境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性子挺冷的,浔仙道也是,话少,比旁人能忍,脑子聪明,用起灵力来也是挺狠,有些偏体术的感觉……”

“但他当时给谢惟传音时就那样,态度又软又甜的。”

他又喝了口茶,客观评价道,“大概是谢惟把他带回南墟养了几年的缘故吧,没有心防,亲近也正常,大半个修真界都知道谢惟对他多好。只要他俩不亲不啥的,就说明没什么。”

江子波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推了他一把,“你还担心谢惟跟你抢?谢惟那种人神性得很,不会有那种心思的。”

他和段凌枫自幼相识,只是入了不同道,一个进了古土境,一个进了若虚境,虽然两境相距万里,但也时常保持联系。那人心中所想他大抵也是能猜到的。

段凌枫用扇子敲了敲太阳穴,愁苦道,“就算谢惟对他没那种心思……如果他喜欢谢惟呢?”

江子波从没想过浪迹情场如鱼得水的友人竟有朝一日会为得一人春宵一夜而发愁,不禁疑惑道,“你为什么就非得要他?”

“你不觉得他好看?对着那张脸,都不敢想床上得有多……”

“但是……”江子波见他越说越把不住,面色复杂地及时打断他,“不懂你们花花公子是什么心理,你要是睡了这么个极品把口味养刁了,以后你还能睡谁啊?”

“倒也不是全因为他的长相……”段凌枫垂下眼皮,缓缓道,“我找了很久……”

他轻浮的笑容一旦从面上褪去,颓丧和疲态就显露出来,细看之下眼下还有些淡淡的乌青。

“就是……那种完全依附、真实拥有的一种感觉,我在他身上能很强烈的感受到。”

江子波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直觉孟惘这种人远比常人要复杂矛盾,说不好听点就是冷情,共情能力差又擅长多人格表演,段凌枫恐怕把他想得有些简单了。

……

日落黄昏,浮屠海波涛壮阔,金光浮荡如箔纸洒遍,一层层推撞向岸边,激起一片回风溯雪。

方圆十里杳无人烟,一个黑影闪过,足尖点枯草,身轻如风,直朝远处的巍峨阁楼而去,将追杀的修士远远甩在身后。

叶澜院,禁书阁,失窃了。

四界轰动。

贺兰彻懒懒倚在桌边,手持一小巧酒盏,微笑着和对面人的酒杯轻轻碰了碰,“恭喜你了,目的达成。”

“这才哪到哪儿,”对面的声音俨然是上次屏风后那蛇尾人身之人,只是此时完全化成了人形,“不过,多谢你和白巽。”

贺兰彻歪头戏谑地看向身后站着的男人,“白巽,他谢你呢。”

突然被主子点名的男人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琉璃般的琥珀瞳眸动了一动,薄唇张了张,又迷茫地不知该说什么。

贺兰彻最喜欢捉弄他,喜欢看他这副什么都不知道又不得不说些做些什么的无措样,笑得恶劣,又故作体谅善良道,“说不用谢。”

“……不用谢。”

白巽干巴巴地重复他的话,丝毫不介意他的嘲笑和幼稚无聊的刁难。

贺兰彻暂时放过他,转而对另一人道,“你真要研究那禁术的破解之法和那人作对?我们魔妖本就为四界和天道不容,不飞升就不飞升了,看在你我同族同病相怜的份上,你就躲在我这里……”

“躲在这里?像个过街老鼠般,一辈子躲在阴沟里?”他的眼神阴沉下来,“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要平等要自由,要一个魔妖不被歧视的世界,只有飞升入上界才能有。”

“不惜替天道亲手杀死自己所爱之人?”

他一怔,神情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语气沉滞,“我自是……舍不得……”

“舍不得也杀了上千次了。”贺兰彻低低笑起来,“同是喜欢,人家一次次不要命地救他,你可倒好,一次次费尽心机地杀他。”

对面之人沉默良久,轻声开口道,“你以为我想当杀他的那一方么,但凡能换他一点真心我都甘愿把命给他,可我独不能见他和其他人携手长生……”

“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他不要在这世上。”

……

太阳彻底落下后,陈府下人照常去给他们送晚膳。

只是这次敲了两次门都没有应。

难道是还没回来?那怎么还开着灯呢?

下人看着窗内透出的光亮,再次敲了敲门,“仙师……”

“先放在外面。”

那下人的瞳孔微微放大,指节顿住,一下就听出了是孟惘的声音。

声音有些沉。

她在原地愣了几秒,回味着方才那道模糊又清楚的声色。

随后不禁暗骂一声——

靠,这么好听。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了个哆嗦,回神下意识环视了黑漆漆的四周,忙将木匣放在门外,提着灯快步离去了。

屋内暖光融融,热气覆在小腹上。

谢惟撑在床上紧抓着床单的手背筋络分明,喉结滚动,微喘着气沉声叫道,“孟惘……”

孟惘扣住他的手。

濡热的口腔紧紧包裹熨贴着,吞吐含吮间发出淫靡之声。

他能感觉到谢惟战栗的躯体和低沉的喘息,能感觉到那人的手指穿入自己发间,他顺从,像之前谢惟承受他一般,努力安抚慰解他的欲念。

以前在南墟情到浓时谢惟就在他耳边说过想让他喘、让他叫,想听他声音。

孟惘没敢当成玩笑,想着以后更不能让他有机会在上位——

谢惟肯定会报复他的,或者本来就没可能在床上怜惜他。

其实孟惘和他一样的想法。

但谢惟总是很能忍,受不住了也很少出声。

他轻哼一声孟惘也很高兴。

就像现在。

果然谢惟很想上他的。

孟惘尽数咽了,像小猫一样舔他,然后伏在他耳边吻他的耳垂,用气音轻轻唤他,“师兄……”

谢惟努力平复着呼吸,一手搂上他的腰身,用清洁术净身后重新整理好衣服。

孟惘将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轻轻拱他脖颈。

“……卯生今晚可能会进陈初筠那屋,我们得跟去。”

“嗯?”孟惘抬头看他。

“昨夜阵法就感应到他在半夜进去了,我想去看但你没让我去。”

看着他安静中透着茫然的眼神,谢惟轻轻拍拍怀中人的脑袋,“你当时半睡半醒的,拽着我不让我走。”

孟惘眨了下眼睛,抿唇笑笑,“我应该是睡迷糊了,都不记得了。”

他低头安静趴在谢惟的胸腔处听他的心跳。

黑羽般轻细的眼睫低垂着,孟惘在他身旁躺下,拉拉他的衣服,“师兄……抱抱我。”

谢惟将他搂入怀中,摸摸他的后脑勺——

“困不困?晚上估计不能安稳睡觉了,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其实孟惘是比较爱睡觉的,谢惟一抱着他摸他两下,他很快就能睡着。

只要那人在身边他就能睡得特别沉,雷打不动。但只要那人一走他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虽然大脑还处于沉睡状态,身体却不由得紧张和难受起来,本能地想去贴他。

这也就是为什么每天早上谢惟一动他就会跟着醒来,哪怕是半夜。

孟惘窝在他怀中闷声道,“那……晚上你叫我。”

“好。”

……

不知睡了多久,孟惘的意识渐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脑中仍是一片混沌,却本能地仰头亲了亲那人的下颔。

头顶上方传来清明的声音,语气却轻柔,“睡醒了?”

孟惘缓缓眨着眼睛,发现周遭一片漆黑,“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你可以接着睡,卯生还没有动静。”

“嗯……我不睡了。”

虽然他眼皮很沉也很想继续睡,但谢惟都抱了他好几个时辰没有翻身了,肯定很累。

谢惟不仅吃东西极少,睡觉也极少,想必这几个时辰躺这儿也就小憩了一会,其余时间定是无聊极了。

孟惘率先一步坐起身来,顶着昏沉的脑袋说道,“我睡醒了。”

谢惟也起身下床,打开门从外面拿了个什么东西进来放到了桌上。

为了不被卯生和邪祟发现异常,他们没有再开灯。

所以孟惘看不清他拿了个什么东西进来,按下想打哈欠的冲动,抬手揉了揉湿润的眼睛。

还未待他放下手便觉一个不大不小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谢惟的手搂住他的腰坐在了他身边。

孟惘嚼了嚼,还挺好吃的。

“这是什么?”

“枣泥糕,给你提神。”

孟惘这才反应过来他拿进来的是下人送来的晚饭。

“晚上没吃饭,饿不饿?”

孟惘点点头。

谢惟另一只手上端着个碗,见他咽下后又用勺子搅了搅碗中的粥状物,舀了一勺递到他的唇边,“方才用灵力温了一下。”

孟惘乖乖张开口喝了。

他的声音很轻,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眼神。

一如他前世死前的最后一夜。

那人也是隐在黑暗中,如此温柔地对他说——

“你觉得,活着累不累?”

他心下一悸,牙齿轻轻磕在了瓷勺上,又张了张口将那勺羹汤咽下,指尖蜷在袖中。

不一样的。

他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

上一世谢惟还没有喜欢上他,但这一世他喜欢他,不一样的。

谢惟不知道他是重生的。

谢惟不会再骗他了。不会再让他疼了。

一碗桃花羹被一勺勺喂完,孟惘擦了下嘴角,伸手紧紧抱住了他。

“怎么了?”

“害怕。”孟惘小声道。

谢惟将碗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抚着他的脊背,“怕黑?”

“怕你有一天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谢惟捧着他的脸亲了他一口,“你……”

他话语一滞。

“卯生进陈初筠那屋了?”孟惘心有所感。

“嗯。”

第48章十即

孟惘和谢惟不作声响地推开门朝陈初筠的屋前走去,用障目法隐了身形,站在门口听着动静。

孟惘扒在门缝处听得极为认真,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谢惟则站在他旁边倚着墙,传音道,“听着什么了?”

“喘息声……还有被人捂着嘴发出的挣扎声……不是同一个人发出的。”

谢惟刚要说话,突然察觉到什么,反应极快地将孟惘往怀中一拉,紧接着那扇门被猛地拉开,卯生被人揪着领子连同轮椅一起会被推了出来。

轮椅直接从台阶上滚下,卯生也跌倒在地,额角被磕破出血狼狈不堪,他的身形骤然变成了成人模样,脸上稚气尽褪,变得成熟又邪魅,眉目间尽染戾气。

二人俱是一惊——

原来他这不是天生怪病,是有人用邪术刻意将他的身形变成了孩童模样。

且他这邪术并不同于沉荼那仅为癖好随心化形所变,而是用极为残戾的术法强行缩骨。

那么他的腿多半也不是天生残废。

卯生竟就是他们要找的“第三人”。

孟惘从他身上发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周遭妖气翻涌,屋中走出来一个红发赤目的俊美男子。房屋门自行关上,他一步步走下台阶到卯生跟前停住,弯下腰狠狠嵌住对方的下巴,迫使对方仰头看他,气息压迫而下——

“苏卯生……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老子夜夜吊着线让两条狗演活春宫,不就是给你看的?”

他咬着牙说话,说着说着就笑了,“怎么样,你不是喜欢他吗?他都烂成这样了,你也碰不着他一点,你就只能看……”

话未说完,骨头相撞的剧痛自脸侧传来,他被打地偏开头去,面上发红。

苏卯生眼底猩红,手背青筋爆起,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给我滚!滚!!”

在他身上已完全寻不见那个谦和有礼的卯生的影子了。

孟惘想起他们之前初遇时的那个卯生,那个平静地给他们带路又到陈初筠门前默默停下的卯生。

就连谢惟都未曾发现此人有什么异常。

很难想象一个人要有多大的毅力忍受那么多痛楚还能将自己伪装的那么正常,背着万斤重担还能在旁人面前直起腰来。

那妖修冷笑一声,眉眼间的怒火却渐渐淡去,转而伸手抚上他的脸——

“主人……你之前从来不打我。”

苏卯生的双眸蓦地睁大,一口气滞在心口,他那一拳似乎抽尽了全身气力,彻底倒在了地上将自己蜷缩起来,浑身都在颤抖,“别叫我……”

“主人。”那妖修漠然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个无情又残忍地刽子手,言语化刃一刀刀往那人心口扎去,“……是你救了我。”

“别……”苏卯生痛苦地将抱住头,把自己蜷缩地更加厉害,“十即……”

妖修跪坐在他身侧,握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我在,十即一直在。”

苏卯生用力把手抽回来,声线压抑着颤抖道,“十即……我恨不能杀了你,我恨我之前将你带在身边,恨我当时没有将你碎尸万段……”

十即垂下眼睛,唇边仍是挂着笑,欣赏着他这副模样,“都是因为陈初筠,都是因为那个贱货勾引你,要不然我们一辈子都很好,我也会一直对你好。”

“对我好……你辱我所爱,废我修为,伤我肉骨,让我不人不鬼如行尸走肉……”

“啪”的一声清响,十即的手悬在半空,赤瞳中颜色又深了几分。

苏卯生的半边脸肉眼可见得充血红肿起来。

“我不想听你说,他是你爱人。”

十即一手掐住他的脖颈,力道逐渐加大,“你为什么喜欢他不喜欢我?他又蠢又废物,一介凡人,狗都不如……”

孟惘微微皱眉,侧首看向谢惟,“我们……”

谢惟眼中淡漠,听到他的话音后移开视线,“不用动手,这妖不会杀了他。”

“可是……”

“我们现在动手还太早,一是不知道这妖身后是否还有人指使,二是我们还没进幻境探查,先不要打草惊蛇。”

“……好吧。”

果然,十即的手指到一定程度后就没再收紧。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对你用线吗?因为我是真喜欢你!”

被苏卯生麻木的态度激怒,情绪在一瞬间彻底爆发,他一手摁着他的手腕将其压在身下,气力之大近乎要捏碎他的腕骨,膝盖死死压在他腿骨尽碎的大腿上,嗓音压到极致地低吼——

“你看到他和别人做的时候有多浪了吗,你看到了吗?!你呢!你他妈的还在这儿对他念念不忘!还爱人爱人的叫他,苏卯生,你他妈恶心谁呢?!”

片刻喘息后,他的声音倏地轻了下来,“你弄这副伤心欲绝的样子给谁看,他能看到吗?谁会心疼你?”

苏卯生疼得额头渗出冷汗,侧过头将下唇咬得惨白。

十即掰过他的下巴强硬地吻了上去。

苏卯生自然是推不开他的,他的身子已经废了,废修为、碎腿骨早已毁了根基,又因为经常受邪术控制强行回溯年龄、压缩骨形,肯定活不了几天了。

孟惘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他看着十即又将苏卯生变回八九岁的模样,薄唇被血浸的殷红,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苏卯生的。

他将轮椅扶起,又抱起苏卯生放回轮椅上,撑着扶手,艳红血瞳低睨着他——

“继续做你的陈府管家,我明天给陈初筠换线,晚上继续来带你看。”

十即应是早在屋外设了什么术法能防止外人听见看见,幸好孟惘和谢惟站得离他们较近,没有被术法阻隔在外。

“我会一直磨到你心死。”

他向下瞥了一眼苏卯生,转身要离开。

“……十即。”

苏卯生叫住他。

他脚步一顿。

“我……喜欢你,你带我走吧,放过陈初筠,行不行?”苏卯生哀求他,脸上已无丝毫血色,唯有下唇一道伤口赫然鲜红,手指紧紧扣着椅座。

赤红的眼微微睁大,他走上前弯下腰用指尖托起那人的下巴,“好主人,看了十多天活春宫,你终于肯服软了?”

“你真的喜欢我?”

“……真的。”

“有多喜欢?”他笑着歪了歪头。

苏卯生指尖都在发抖,他挣扎道,“你放过他吧,都是我的错,我……”

“有多喜欢?”十即打断他,不依不饶道。

从孟惘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苏卯生紧绷颤动的肩膀。

已重新被他回溯成八九岁孩童模样的苏卯生用稚嫩的手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就这样?”十即垂着眼,兴致缺缺地直视他。

苏卯生又紧闭上眼睛,揪着他的衣领再次贴了上去,比方才停留的时间要长。

十即的眼神冷了下来,一把推开对方,直起腰气极反笑——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爱惨了陈初筠,为了他都可以主动来亲我这种恶心东西,你牺牲好大啊。”

苏卯生震惊又不安地望着他。

“你不用用这种方法自我感动,等到你什么时候没感觉了,不伤心了,我自然会给他个痛快点的死法。”

尾音方落,他便消失在了原地。

苏卯生一人坐在轮椅上,低着头将脸深深埋入掌心里,泪水从指缝中流出。

孟惘仔细梳理了一下三人的关系,大致推测了一下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只觉得“陈初筠”这个人物,多少有些无辜了。

谢惟拉起他的手往回走,“一会儿天要亮了,先回屋吧,今日进幻境。”

十即口中的‘线’,应当就是他操纵陈初筠的工具,而给他‘线’的必定另有其人,也就是这件事后的真正黑手。

孟惘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无声啜泣的人,看了眼他身后那紧闭的门扉——

明天。

最晚到明天晚上。

同时,蓝田镇一家客栈内……

段凌枫瞪着眼望着面前的一片漆黑,耳边是身旁人沉稳且有节奏的呼噜声。

终于,他实在忍不住坐起身来,一把将枕头甩在了江子波的脸上,“靠!我下次再跟你睡一屋我就是狗!”

打呼声戛然而止,江子波被猛地砸醒,懵了几秒后将枕头从脸上拿下又放了回去,“段大公子,打呼这种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段凌枫强忍住一拳捶死他的冲动,“本来就睡不着,跟你一块更睡不着了,吵了我一整夜……”

江子波毫无愧疚之心地打了个哈欠,“行行行,这不是房间贵么,反正你一个人不也照样是睡不着。”

“这就是你给我添堵的理由?!”

“你设隔音……”

“这么近我设你妈啊!”

“我天,受不了你。”江子波顶着鸡窝似的头发坐起来,一把将段凌枫按在床上,用被子给他严严实实地裹上。

“你干什么?!”

“你老实点吧,”江子波倚在床头,“我不睡了成吧。”

他困得半阖着眼皮,用手轻轻盖在段凌枫的眼睛上,“闭上眼,睡不着也闭,什么都别想。”

“滚,别压我眼睛。”

江子波甚为好脾气地收回手。

过了一会儿,看着床上之人轻阖又时不时颤动的双睫,他无奈叹了口气。

他与段凌枫自幼交好,儿时的生活虽然贫穷艰苦却也纯朴有趣,他总是跑遍大半个村子去找段凌枫玩乐,拉着他爬山趟水不知疲倦,小孩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没有烦恼,也特别知足。

十岁那年因为村里有心之人的劝说误导,江子波的爹娘带着他和三个兄长一起离开了村子,朝着心中更加“富有”的地方搬迁。

他们穿着破麻衣,踏着大布鞋,怀着所谓“靠着种田能赚更多钱”的期望朝着南方那片未知的“富饶土地”走啊走……

一路南下遇到饥荒,路上被人欺诈打劫,三个兄长两个饥渴而死、一个被生生打死,爹娘以血哺之,唯让江子波勉强活了下来。

同年末,他们之前待的那个村子惨遭魔族血洗,其实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魔族顺手杀过头了的小事,对村中人来说却是绝对的灾祸与死劫。

段凌枫便是亲眼见证了那场屠戮,儿时美好纯净一朝崩碎,一把岁月的锉刀直中眉心,血浸双目,余痛刺骨。

此后那人便再不能有一日安眠,他在最脆弱的时候受了最重的心伤,忘不掉、愈不了,日日夜夜梦魇缠身,心悸难忍,只能纵情麻痹。

江子波很后悔当初没有留下,即便明知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且极有可能会死在那个村中,但至少不是那个人独自承担那一切,歉疚至今。

他希望段凌枫好好的。

第49章入阵

次日,蓝田镇镇东的一家青楼外。

一位身形高挑的白衣女子低眉颔首,长睫半掩眸中泪波,眼尾一颗极小的朱砂痣,貌冶独绝,世无其二。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四十出头的男人,身形矮胖一副不体面相,正咧着嘴伸手去接那老鸨递来的一大捧银钱。

周围人议论纷纷,有的低骂这老男人缺钱缺疯了这么好的女儿都卖,有的则盯上了那被卖去的女子想着多少钱才能睡一晚。

那老鸨自然给了他大价钱,丝毫不见心疼的模样,反而生怕他后悔似的给完钱便忙将那容颜昳丽的白衣女子拉走,嘴里不忘笑着说一句“您慢走哈”。

那卖女儿的渣爹忽视其他人的指责和视线提着钱美滋滋地离开了。

他故意绕开人多的地方迂回地穿过几个巷口,最终来到一个偏僻狭窄的死胡同中,胡同尽头赫然立着一白一紫两个身影。

正是谢惟和段凌枫。

一个响指,瘪三变美男。

江子波抬起一只手冲他们打了个手势,“送进去了,咱走吧。”

……

三人隐去身形跃上高处,终于在一个街道拐角处见到了陈初筠的身影。

慢慢悠悠随他去了青楼门口,只待孟惘抓住时机开启传送阵,在微型阵启动时将他们传到屋内。

这时机不是那么好抓,即便孟惘随陈初筠进了屋也不一定能预料到他何时开启阵法,必须高度调起精神力感受身边灵场的变化,需要反应迅速,精确计算时间,但凡晚一秒或早一秒都会导致计划失败。

倘若传送阵没能在那准确的一刻起效,同陈初筠一起被传入幻境的就只能是孟惘一人。

段凌枫摇着扇子看向身旁一脸淡定的谢惟,不怀好意道,“你放心?”

“不放心。”

段凌枫一怔,挑了挑眉,轻笑出声。

他没想到谢惟会如此坦然地说出来。

“他很聪明,资质很好。”段凌枫凑近他,轻声道,“我想知道,你平时是怎么教他的?”

谢惟淡淡瞥他一眼,“收了你那不该有的心思。”

烫金黑紫的扇子在他手中转了一圈,白玉指把墨玉柄,轻轻托了托自己的下巴,歪了歪头戏谑地看着身旁人,“谢宗师真是没情趣。”

见那人不语,段凌枫又欲再说些什么,蓦地感到识海有异,眼前一晃而过一张屋内的图影,又急速滑入黑暗。

重心有一瞬的失衡,他后退一步稳住身形,微微凝眉,视线又恢复了清明。

眨了下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肖想已久的面容——

“嚯,美人儿。”

孟惘现在已化为了原来模样,白衣变为了黑衣,头发也束了起来。

段凌枫连周围什么情况都没心情看,视线定在那人身上后就下不来了,唇角不自觉扬起。

孟惘看到他后眯了眯眼,“怎么就你一个人?”

段凌枫这才不得已环顾了下四周——

他们现在正处在一间客房里。

却不见谢惟和江子波的身影。

他上前一步,手搭上了孟惘的腰,笑眯眯道,“美人不必担心,他们必定是被传到别处去了,这幻境大的很,谁知道他们会在哪儿呢,不如我们……”

孟惘面无表情地拉开他的手,“我去找我师兄。”

“诶,不急,”段凌枫不依不饶,再次握住他的手腕,牵着他朝桌边走去,“你等着他给你传音就行了呗。”

对哦,可以传音问一下……

孟惘分神之际被他猛地抵在了桌边,腰身磕在桌沿,幸而及时抬手抵住对方的脖颈,止了他要亲上来的动作。

段凌枫一膝挤入他双腿之间,死死制着他不让他动弹,却也被孟惘抵着无法再进一步。

对方的声音去了以往的懒散轻浮,转而变得低沉喑哑,“孟惘,正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现在灵力被天雷削得几近于无,只要你乖乖听话……”

孟惘轻笑一声,看也不看他,“你要强来?”

段凌枫弯起唇角,“我只是想让你舒服……”

若以孟惘以前那种程度,段凌枫根本制不住他,不论是体术还是灵力。但他如今法相受损,对那人来说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怎么样美人……”

二人差不多高,孟惘用胳膊抵开他的锁骨分开一些距离,眉心微蹙尽显嫌弃,声音又低又冷地打断他,“不怎么样。”

“我是娇,但我装的。”孟惘微微向后仰头避开他的呼吸,垂着眼皮俯视着他,“我那都是做给谢惟看的,因为谢惟在旁边。”

段凌枫一愣。

没想到在私下里孟惘竟然会对他那亲亲师兄直呼其名。

他颇为无语地拉下腰间的手,不轻不重地推开尚未回神的人,“别想了。”

段凌枫抓住他的手,“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孟惘直接被他离谱笑了,“我一共就见过你三次。”

不算上一世。

“我们不谈情爱只谈风月不行么?”

孟惘默默将手抽出,“你风月多得很,不差我一个。”

他的语气从始至终平稳且轻,没有丝毫的鄙夷震惊或羞愤,好像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段凌枫盯着他的脸,还不死心,孟惘突然抬起手打断他,眨了眨眼——

“师兄……嗯,我现在……”

他转头看向窗外,“在一家客栈,对面是个星月斋,我现在就下去到门口等你。”

和谢惟传完音后便朝门口走去,回头看了眼段凌枫,“走了,先下去。”

段凌枫耷拉下眼皮,只好摇摇扇子跟在他后面。

下了客栈,他发现里面除了他们二人并没有其他人。幻境构造了一个极为庞大宽泛的地界,却杳无人烟,一派死寂。

到底要做什么,让那人不惜耗费那么大功夫去布这个幻境阵法……

孟惘抱臂倚着门边,一边劝着段凌枫一边等着谢惟,还要刻意忽略他灼热玩味的视线,真是苦不堪言。

终于等到那抹白色身影从拐角处出现,孟惘立马站直了身快步朝那人走去,一把抱住了他将脸贴在其颈侧,轻声道,“师兄……想你。”

谢惟细微地弯弯唇角,捏了捏他的后颈。

有外人在不能抱太长时间,他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正巧江子波也走了过来,“我们去哪儿找陈初筠?”

“师兄,你在他身下布的那个术法,如果双方都进了幻境能用么?”

“我试试。”

谢惟的指尖催起灵力,不到片刻后收起,“西南角,五里左右。”

……

他们仍是隐了身形,按谢惟所说方向穿过几条街道后果真见到了陈初筠。

他正步履匆匆,朝一座赌坊走去。

几人跟着他进了赌坊。

一入门内,孟惘瞳孔微缩地直直看向暗红屏风之后的绰绰人影。

那是实力堪比仙尊的灵压。

是昨夜那妖修都远远不及的境界。

谢惟向他们传音道,“不能再往前了,会被此人察觉。”

此处没有失踪的青楼女,四人便心照不宣地分为两组。江子波和段凌枫转身去寻是否有存活的青楼女并想办法将其救出,而他们则留下来探查陈初筠的状况。

孟惘只能透过暗红屏风模糊地看出那边有三个人影,从高度来看,应该是一跪一站,还有一个悠悠坐在椅子上。

屏风后转来十即的声音,“为什么只能撑一个月,不能再长一点么?”

一声轻而清的嗤笑响起,是陌生的声音——

“你当阴阳丝那么好炼的?一个月就是很好的程度了。”

阴阳丝应当就是用来操控陈初筠的东西。

十即不耐烦地开口,“我上哪儿能一个月给你掳一千个女人?要是修真界真的认真查起来……”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那人打断他。

随即里面传来陈初筠痛苦的闷哼声。

“记住,别让他伤到心脏,阴阳丝极其脆弱。”

“……知道了。”

孟惘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抓住谢惟的手腕,抬眸看向他。

谢惟被他抓得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孟惘抿了抿唇,犹豫半晌,“……我回去再问你。”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卯生吧,求求你们放过他……”

陈初筠暂时脱离了他的控制,膝行着去抱十即的腿,身体止不住颤抖,声音带着哭腔,神智不清他说道——

“不要……不要打他的腿……求求你,你打我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要让他疼……”

“我不亲他了……我再也不亲了……对不起对不起……”

“滚!”十即皱着眉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跟狗一样,恶心。”

陈初筠束在肩上的发早已松乱,此时更显疯癫,苍白的脸上尽是泪痕,他从地上勉强撑起身子,狼狈地爬到高坐之人的脚下,轻轻抱着他的小腿喃喃道——

“不要伤害他……求求你,求你……”

坐着的那人轻叹一口气,任由他抱着,抬眸看了眼十即,“你何必呢。”

“何必?”十即冷笑一声,“我只要苏卯生的真心,难道我不争不抢默默无闻,他就会多看我一眼?”

“就是因为当初我放了手才让这贱货有机可乘!”

那人出乎意料的沉默了。

“开始下线吧,烦死了。”十即道。

孟惘眯起眼睛,“动手?”

谢惟看着那屏风迟迟没有说话,像是在犹豫什么。

可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师兄,你对付那个人,我去抢陈初筠,引开那个妖修。”

“你……”

“我不会有事,你要小心。”

袖中藤疾速窜出,电光火石之间一条藤蔓打碎了身旁的一面墙,另一条借着那二人分神之际紧紧缠住了陈初筠的腰身将他猛地甩了过来,孟惘一手托住他的腰将他带到剑上,转身御剑破门而出。

那妖修立刻红了眼,闪身出了赌坊追去。

谢惟薄唇紧抿,手中幻出无妄剑来,强行忍下心底的烦忧,提剑朝屏风后面之人而去。

急风啸然而过,陈初筠站在孟惘身后,回头看了一眼紧追不放的十即,不安地扯住他的衣袖,“你为何……要救我?”

孟惘一边御剑一边注意着下面,“因为你爹花钱了,不过救不救得了还不一定。”

他现在灵力少得可怜,根本无法与十即硬刚,只好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尽快找到段凌枫和江子波。

恰在此时,识海中传来江子波的声音,“孟惘,我们开了个反向传送阵,你和谢惟赶紧来,这阵法撑不了多久……”

“你们在哪儿?”

“在……一座塔下面,最高的那座。”

塔……

他的目光向四方巡视着,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地不断调转路线以尽量拉开与十即的距离,不知过了多久才蓦地瞥见东北方向有一道法阵光亮,指尖灵光更盛,加速朝那个地方而去。

法阵的光亮逐渐减淡,江子波催促的声音更加急切,“你们御剑啊,怎么这么慢?!”

“师兄没和我一起,我哪来那么多灵力。”

孟惘将灵力调运到极致,终于快到法阵上空百米之处,一眼望去阵中果然是那二人,还有几位被掳来的女子。

“快点下来!来不及了!”

第50章蛇妖

在法阵彻底失效的前一刻,孟惘不见丝毫犹豫地将陈初筠推了下去,转身对赶来的十即轰出一掌。

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错杂拂在眼前和脸侧,他神色淡淡地与他对视一眼。

十即本以为他会和陈初筠一起下去,没想到竟在此关头突然发难,躲闪不及硬是受下了这一击,皱眉向后退了退,压低眉心擦去唇角溢出的血迹。

孟惘确认下方已空无一人,默默松了口气——

陈初筠已随江子波和段凌枫出了幻境,应该不会再出事。

他掌心凝起一道灵光,抬手一挥抛出个灵印,周身灵气刹时暴涨,手中幻化出匕首将古。

他擅近身,又有之前炼的高阶灵印加持,短时间内与十即打成平手,僵持不下。

但灵印撑不了多长时间,必须速战速决。

孟惘右手倒持刀柄格挡住袭来的剑身,两刃相击携着强悍灵力震得他手腕发麻,刃锋陡转抵划着剑身而上,发出“铮”的刺耳声响,手腕借势一挑,刀尖堪堪擦着十即的颈侧而过!

那人也是看穿了他的优势,尽力与他拉开距离,嘴上也不闲着,像是故意拖延时间——

“你明明打不过我,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

他剑势愈凶,斩断袭来的藤蔓,步步杀招,“因为那个人还没走?”

“你和他关系挺好?”

孟惘不发一言,侧身躲过他直取咽喉的一剑,颈侧被灵力勾出一道血线,还未待人看清便又长合如初。猝然腰身侧翻,手中光影一闪与他擦肩而过,修长指骨把着刀柄,借着惯性一握一推,十即脸侧刹时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他暗自不满第无数次没能割了十即的脖子,只好咬牙再次迎上他的攻势。

匕首在手中转出残影,一招一式直取那人命脉,穷追不舍,袖中藤都用上了,只因为灵力的限制直与那人过了几百回合。

灵印本就是迫不得已时短时间内用来增强灵力的,现在时间一长,他更是有些力不从心。

灵印效用有限,孟惘的耐心更是有限,匕首格住剑刃的同时足尖一转借力半翻,右腿狠狠扫上对方的脖颈,被十即用小臂格挡,肉体相搏也带着灵气护体,对方吃痛踉跄着后退一步。

趁此空档,匕首在掌心翻旋调转直取其咽喉,十即却借势后仰,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想要反拧,孟惘料到他的意图,忍着疼率先用力以强制强,卸了他一条胳膊挣脱出来。

没有分毫间歇的,十即摁着手肘向上一拖,软塌下去的左臂又恢复正常。红发飘扬,瞳中赤色更甚,他不顾刀尖刺穿肩膀死死擒住孟惘的右手,同时举剑聚着万钧之势自其左上方斩下!

所有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孟惘的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用魔气,他只想当个普通修士,在不得不回魔界之前,当谢惟的师弟,道侣,当南墟境子弟。

他在心中允诺过的。

本想拖延时间等谢惟来解决……

就在利刃离他颈侧不到半寸距离之时,眼前寒光一闪,十即连人带剑横飞出十米开外,地崩石碎,挣动不得。

孟惘眸光微动,方凝于颈侧的魔气又默不作声地收了回去。

熟悉的场景,一如在古土秘境看到的那障目城中的片段一般——

无妄剑将人残暴地钉在了地上。

转头看去,谢惟正面若覆霜地朝这边走来,目光却是盯着远处的十即。

孟惘的眼眶立马红了,漆黑的眸中蒙上一层水雾,快步走过去抱住他。

谢惟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然后缓缓回抱住他,眸色暗沉。

孟惘将脸颊贴在他的颈侧蹭蹭,可怜兮兮道,“师兄……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谢惟将他抱的更紧,一手摸摸他的头,“是师兄不好,再也不会了……”

他的手抚上谢惟的心口,“师兄……”

谢惟轻轻顺着他的脊背。

半晌,孟惘垂下眼皮遮掩住眸中情绪,默默松开了搂在他腰间的手。

对方察觉到他的异样,刚要开口,一根藤条刺破了心口处的皮肤,血气漫延,染红了衣襟。

可藤条硬是停在了心脏处,被一无形的力量阻隔,再难入半分。

孟惘抬眸,冰冷的视线对上了那人戏谑宠溺的眼神。

谢惟轻笑起来,“你舍得?”

孟惘的声音阴沉下来,“他呢?”

“你怎么认出来的?我装的不像么?”

“谢惟”搂着他的腰,手臂愈加收紧。

孟惘皱眉,一把推开他,“变回去!”

“哎,生气了?”

“谢惟”唇角微扬,有些无奈地打了个响指,周围的场景转瞬变幻,二人陷入一个黑色空间,脚下如同玻璃,下面是漆黑的水面。

芥子空间。

孟惘冷冷地看着他,“我师兄呢?”

那人幻化成了另一副模样,人身蛇尾,半人多粗的蛇尾盘踞着,蓝色竖瞳紧紧盯着他,浑身上下散着股阴森之气。

脸上布着白蓝色鳞片,看不出相貌。

但孟惘能感觉出来,他便是在赌坊中要给陈初筠下线之人。

是妖非妖,灵力浑厚,修为不可测。

他蠕动着蛇尾朝孟惘靠近,微微弯起唇角,心情不错似的,“你先回答我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我就告诉你。”

孟惘后退一步。

他和这妖物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能仿出无妄剑气的人,他怕是用上魔气也打不过。

目前还没有发现这芥子空间有何破绽,况且现下还不知道谢惟究竟在哪儿,他不能轻易动手。

“凭感觉。”

那妖物凑他更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谢惟从不会把安慰他的话放在慰问之前。

而那妖物却只先说了一句——

“是师兄不好,再也不会了……”

这就让他有些起疑了,又加上心底的那丝隐隐的别扭感,孟惘才会用手抚上他的心口,探他的心跳。

谢惟的心跳声他再熟悉不过,听了两辈子,这辈子更甚,他几乎能清楚地分别记住那人在不同情况下心脏跳动的频率。

蛇妖趁他不备伸手在他眉心一点。

孟惘顿时感觉自己灵脉被封。

蛇妖笑着说道,“别生气,你师兄很好,正满幻境找你呢,只是我略施小计,比他先一步来找到了你……”

“但是我不会放你走,我想和你说说话。”

孟惘正要调出魔气,突然发现凝放魔气和用来传音的识海也被封了。

他被气得笑了一下,干脆直接抱膝坐在了地上。

之前是那个莫名奇妙活过来的百里绎,现在又是这位一个顶三个妖王的蛇妖。

这一世普天之下净出奇物,还都与他对着干。

冰冷的蛇尾缠住了他的腰。

知道挣扎无用,孟惘只好强忍不适,将注意力转到正题上,“你是不是……不在天道掌握之内?”

说实话,孟惘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物种,按理说妖界绝不会有如此实力的妖修,可他又确实算个蛇妖。

那蛇妖同样打量着他,“你知不知道,有时候过于冷静理智不是什么好事。”

“我没在试探你。”

“我知道,你用不着试探,你有足够的信息和头脑去推测。”蓝色竖瞳闪动着异样的光泽,他声音很轻,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知源头的渴望与痴想。

他指尖极力压制着颤抖,压制着想要触碰的欲望。

“你和十即不是同伙么?”

“是啊。”

“那你刚才那一剑……”

蛇妖看着他,“那是惩罚他。”

“惩罚什么?”

“惩罚他对你起了杀心。”

哪有这么做交易的,因为随便一个人就抛去了用得正顺手的棋子?

他能帮十即炼制阴阳丝,就说明十即给了他足够的好处,于他而言尚有用处。

可是他莫名奇妙就把这颗棋子弃了……

“那个谢惟有什么好,嗯?”

话题跳跃的有点大,孟惘正想着别的,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孟惘,谢惟有什么好的?”他又重复问道。

“你别得寸进尺。”

“你不明白,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和他在一起,你早晚有一天会后悔……”

“滚。”

“滚?你让我滚?”

他蠕动着蛇身靠近,孟惘不喜旁人亲近,下意识想要后退,奈何被他的蛇尾紧紧缠着。

那道阴寒的视线锁在他脸上,仔仔细细描摹着他的五官。

对方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愠怒,白蓝色的尾尖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他保护不了你,这段时间内足够我杀你十来回了。”

他凑到孟惘的耳边,“……你在疏通灵脉?”

一阵沉默。

“你用灵力也打不过我,多和我说说话不好么?”他没有生气也没有阻止,像是早就预料了一般,如同识破小孩把戏似的,包容体谅得过分。

“你不要喜欢谢惟了,喜欢我吧,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只对你好……”

“他不就是长得好看、实力强、对你好这三点么?我也能做到,我本相也好看……”

“我认识你么?”孟惘一言难尽地看向他。

一个两个的都打了什么鸡血吗。

“认识,上万年前就认识了。”

上万年?

上万年前我祖宗都还没出生呢。

孟惘完全不想和他说话了。

要么是认错人了,要么就是脑子出问题了。

“孟惘……”蛇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又意料之内地被他躲开,“这个名字虽然是他给你起的,但我竟然觉得很好听……”

“你如何知道这些的?”

“这个……暂且不能告诉你。”

“那就放我走。”

一只冰凉的手抬起他的下巴,然后手心捂住了他的唇,那个蛇妖俯下身来,阖上眼睫,低头轻柔地吻上了自己的手背。

孟惘倏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那布满白蓝色鳞片的脸,愣怔两秒才反应过来那蛇妖在干什么,灵脉在此刻彻底疏通,一道灵气化刃窜出来直接击穿了对方的肩膀。

那妖松开手往后退了退,脸色顿时白了几分,肩膀渗出大片血迹,苦笑着抬了抬那只胳膊——

“隔着手呢,我又没直接亲你。”

一阵恶寒自骨缝中生起,他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周身灵气刹时暴虐而起。

蛇妖收回了缠在他腰上的尾巴,由半人半妖化成了人形,一身黑衣,脸上仍是布着鳞片,他躲开袭来的灵光,视线偏执顽固地落在孟惘身上……

肩膀处的血洇透了黑衣,他嗓音低哑,“你说过的,让我别再染上血。”

“我何时说过?”

孟惘眉心微蹙,不经意间视线撞入他如水下暗流般隐忍且汹涌着的挣扎与悲痛的双眸,竟是蓦地心头一悸。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凌冽剑气撕裂空间纵切而来,孟惘侧身躲开,忽觉丝丝缕缕寒气入体,他本能一僵,只听方才那人的声音在耳畔道——

“你可以去探一下谢惟的记忆,看看他之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世,你必死于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