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楚凝霜终于能够看清这个世间。
“白大哥！”此刻，楚凝霜只想把白朗抱得更紧，至于身体会不会被利器扎伤，早就顾不上了，再痛再苦，她也能承受得住。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终于开眼了！”
白朗欣喜不已，将下颔贴在楚凝霜的头顶上，恋恋不舍地轻轻蹭着，又闭目叹道：“霜妹，从前我是个凶残的狼妖，为求生存，只会害人、吃人，可从你把我救起的那天开始，我只为你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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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我确是抓了一些姑娘，吓唬她们用眼泪给你治病，但她们被我的法术保护着，没受什么苦。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始终相信，只要我一心向善、一心为你治病，终有一天会感动上苍，让你的双眼复明。”
“嗯，嗯。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楚凝霜拼命点头，却哀怨地道：“可是，你给了我一双眼睛有什么用？我最想看到的人就要离我而去，如果他能活下来，我宁愿永远都只是一个瞎子……”
说着，楚凝霜又在白朗怀里抽泣。
“没关系……一切、一切都会好的……”白朗脸色已然完全惨白，他用爪抚摸楚凝霜乌亮的长发，微笑道：“只要你的眼睛看得到，以后能做的事就很多了，也不再需要我了……多去这世上走走，这世间的景色，很美……”
说着，白朗的身体渐渐变化，身形开始缩小，全身长出许多纯白色的狼毛，毛茸茸的耳朵竖立起来，墨绿的眼睛变成了温顺的幽绿。
终于，他变回了一头奄奄一息的美丽白狼，躺在楚凝霜怀里，垂着眼睛，用依恋的目光望着楚凝霜，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难看吧？霜妹……”
“不，很好看，很漂亮！”楚凝霜拼命摇着头，疼爱地抚摸白狼的头，白狼像狼崽一样动情地眯眼，泪流不止。
“你总是、总是这么善良……因而也感化了我……”白狼痴情说着，又缓缓探出头来，向旁边的几人道：“朋友，我知道你们对霜妹好……世间险恶，我死之后，请代我好好照顾霜妹……好吗？”
将死之人的遗愿，谁又轻易能拒？
薛燕连忙点头，韩夜等人也相继颔首。
白狼见众人都答应，不禁宽心了许多，又把头在楚凝霜怀中蹭了蹭，温顺地道：“霜妹，白大哥真的很舍不得你，可是，对不起啊，以后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
面对死亡白狼会有些不舍，他勉力控制着眼皮不合上，很虚弱地道：“霜妹……其实我还有句心里话想对你说……这两年来，我日夜陪在你身边，不仅仅是要报答你的恩情，更是……更是因为我心里很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这就是人类口中常说的‘喜欢’吧？”
“我、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啊！”
司徒云梦听到白朗说得这么动情，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白狼最后望了一眼皎洁的月光，叹道：“下辈子，我只愿做个凡人，与你长相厮守，长、相、厮、守……”
言毕，白狼终于垂下头来，在楚凝霜怀中睡去。
安然地睡去。
永远地睡去。
“白大哥？”
“白大哥！”
“白大哥——！！”
楚凝霜惊慌失措地摇着僵冷的白狼，温顺忠诚的白朗已成过去，摇不醒来。
楚凝霜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她痛苦地闭上美眸，终于还是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悲伤的哭声响彻云霄！
哭了一阵子，她抚摸着白朗柔软的白毛，却又忽而笑了，凄然笑道：“其实……我也喜欢你……很早很早就喜欢了。”
“我只是怕你不喜欢我这个瞎子，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楚凝霜痴痴望着白朗的尸身，怜惜地道：“白大哥，要长相厮守，何必等到下辈子？今生今世就可以。”
说着，楚凝霜从地上捡起几片飞刃，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将这些飞刃狠狠地刺进自己的心房！
“凝霜！”众人见状急忙冲过去，却为时已晚，一瞬间，鲜红的血自胸口喷涌而去，洒到空中，像一朵红艳艳的玫瑰。
“别做傻事啊！”薛燕急得手足无措，心中满是愧疚。
司徒云梦离得最近，马上就要给楚凝霜疗伤，楚凝霜忍受着胸口剧痛，轻轻推开了她，哀求道：“姑娘，别救我！白大哥一个人走会很难受，就让我陪他上路吧！求你了！！”
司徒云梦抉择两难，但她能理解。
完全能理解。
楚凝霜抚弄着怀里鲜血染红的白狼，惨白笑道：“白大哥，和你在一起的这两年，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无论生死，我们也要永远在一起……你不是说这里曾是许多恋人殉情的地方吗？那就让凝霜的魂永世与你牵绊，同在这相思树上，缠绵到永远……”
说罢，楚凝霜又开始轻轻唱起了歌。
“长相思，终难忘，声声呼唤在睢阳。”
“青陵台下埋恩爱，相思树上话凄凉……”
歌声中，楚凝霜、白朗的身体渐渐都发出光，光芒一点点地分解着一人一狼，分作萤火之光，飘散于空中，它们相互缠绕着，飞向相思树的树梢上，绕树三匝，渗透其中。
而后，相思树的枝条和根部都动了起来，它们更为紧密地纠缠交错，仿佛是白朗和楚凝霜在风中紧紧相依，那场面令韩夜四人深为感动。
《阮郎归·相思绕》
青陵台上泪成行，风携素袖香。
秀人怀里眼迷茫，月投倩影长。
乌发暗，玉簪黄，痛别心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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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共绕愿结双，树中再妾郎。
——临剑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司徒云梦望着那缠绕得更紧的相思树，泪流满面心道：“白朗、凝霜，愿你们从此能幸福在一起，永不分离。”
韩玉也睁着湿红的清眸，心道：“师父曾说，妖分善恶，今天看到白大哥如此忠诚痴心，我才深有体会……白大哥，凝霜姐姐……一路走好……”
司徒云梦和韩玉只在心底祝福，薛燕却是愧疚无比，握紧拳头心想：“我对不起你们！我薛燕自诩侠女，却不分青红皂白，笨得要死！可是，凝霜啊，白朗好不容易才用生命为你换来光明，你却什么都抛下，毅然决然随他而去……”
“这样还有意义吗？生命是最宝贵的，可为什么有时候、有些人，能如此轻易地舍弃自己的生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三女遥望相思树，韩夜却已悄然背过身去，揭开烛龙酒袋的盖子，将酒袋举过头顶，把醉仙饮都淋在自己头上，他觉得这样能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如果早点清醒，是不是白朗就可以不用死，带着楚凝霜隐居于世，过他们的二人日子？
和司徒云梦爱的更深以后，韩夜越来越明白，何谓苦涩？何谓生死相守？
毕竟司徒云梦“死”的时候，他也感觉自己完全不想活了。
没有经历过这些的人，他们很难理解。
其实，有些鸟儿本来是一对，其中一只死了以后，另外一只也活不长久了。
人也是。
妖精也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侠？哼。”
韩夜冷冷嘲笑着自己，他很沮丧，低头隐没在秋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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