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掌门长风、韩玉与部分精英弟子已在太极殿内集合。
除了太和、守正,其他长老也纷纷到场。
这时,薛燕才梳洗完毕,换上水蓝轻装,伸了个懒腰,步出门去。
见夜、梦二人已双双候在门口,韩夜背上魔剑的剑鞘经司徒云梦重新编织、已焕然一新。
韩夜喝了口酒,神情十分平淡。
司徒云梦则一手抓着衣摆,显得有些焦虑。
看这个样子,薛燕就知道,司徒云梦已经成功说服韩夜带她一起去闯塔了。
而司徒云梦之所以焦虑,大概是因为薛燕起床晚了些,司徒云梦怕韩夜一生气就直接二人去闯塔了。
其实,司徒云梦今早开口让韩夜接受薛燕同去同归时,韩夜就把她想说的说了出来,把司徒云梦当时惊得是玉目圆睁、欣喜不已。
司徒云梦觉得韩夜越来越懂她了,但她并不知道韩夜昨晚上把她俩对话、打架都瞧了个一清二楚。
为朋友做好了一件事,司徒云梦本该心情愉悦,但就怕薛燕自己不争气,白白浪费了她争取的机会。
眼见薛燕来了,司徒云梦愁眉略展、松了口气:“燕儿——!你总算来了!”
“当然。”薛燕笑着把头偏向韩夜,道:“你们等本军师多久了?”
“不久。”韩夜望向别处,冷声道:“半个时辰而已。”
薛燕感受到被韩夜和司徒云梦所重视,但同时她也确信,韩夜是同意了的,不然能等她半个时辰?
薛燕双手叉腰,挑眉道:“哼,姓韩的臭呆瓜,本姑娘今日要行侠女之事,没心情与你斗嘴,不谢。”
韩夜嘴角一弯,冷声道:“那走吧,事先声明,别当累赘。”
“姑奶奶还当累赘?”
薛燕指着自己不满地道:“你和小梦梦一个呆、一个笨!塔里没有本姑娘照应你们,指不定你们迷路到什么地方去了!”
韩夜虽然知道薛燕已经开始叫他的心上人作“小梦梦”,但如今正式被当着面提出来,他不由得一乐。
他觉得应该好好逗一逗青梅竹马的恋人司徒云梦,便故作饶有兴致地看向司徒云梦:“小梦梦?燕儿给你取的绰号?”
司徒云梦才意识到,这是个绰号!
她把素袖放在唇边,惊讶地看了看薛燕,又看了看韩夜,道:“啊……是啊!我才发现……!”
而后才补充道:“但我觉得也挺好听!就没在意。”
薛燕眉毛一扬笑道:“那是那是!比呆瓜和呆瓜妹好听!”
韩夜也觉得“小梦梦”这个绰号可爱,尤其是在号哭沼泽、神木林,司徒云梦少女心性显露无疑之时,他很喜欢!
这些天韩夜在想,他最喜欢司徒云梦什么地方。
貌如天仙的容貌?
沁人心脾的芳香?
窈窕妙曼的身姿?
端庄文静的外在?
不不不。
这些,在未能深入了解八年后的司徒云梦时,韩夜确实也喜欢。
但这些喜欢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只要是男人都应该喜欢。
有一点,韩夜却是喜欢得沦肌浃髓、刻骨铭心。
就是这司徒云梦的少女感!
口是心非、充满好奇、不忘初心、热爱生命。
与她仙女的外表大相径庭。
关键是,她还犟、还轴,却因为内心善良,不忍心把犟和轴强加于别人身上。
所以,“小梦梦”这个称呼,韩夜想都没想,就接受了。
有趣,好听。
再说了,司徒云梦自己也觉得好听,没介意。
所以三人达成了默契,从这往后,薛燕经常叫、韩夜偶尔叫,叫得那是一个不亦乐乎。
不过,现在时候也不早了。
三人既已决定一同闯塔,便抓紧时间赶到了首峰的太极殿。
进到殿内,三人一眼便望见了长风、守真、元云、元颐四位长老正立于神像前,其门下的弟子则整齐恭虔地立于他们身后。
韩玉赫然也在其中。
“终于来了?”长风一捋长须,望向韩夜等人,道:“老朽听闻,有几位少年要闯塔以解蜀山之危,可有其事?”
“正是!”韩夜坚决地抱拳道:“我和司徒云梦、薛燕,三人欲入塔探查情况、修补塔基,以解人间危难,顺便,请掌门将蜀山不孝门徒韩夜……”
“逐出师门!”
“胆子倒不小!”元云剑眉一竖,怒斥道:“锁妖塔是什么地方?那是关押千万妖邪之所!以你们几个的本事,进去岂不枉送性命!还有你!”
说着他一指韩夜,道:“你以为叛出师门是儿戏吗!”
元颐笑了笑,拍了拍师弟的袖袍,道:“师弟莫要激动。”
他又笑呵呵对韩夜道:“韩师侄,我知你侠义之心,虽然锁妖塔中的妖物大都为化妖水化去妖力,但尚有些强大妖精不肯妥协,且塔中不乏机关陷阱、镇塔圣灵,你三人进去定是有去无回。”
守真则严肃道:“韩夜,锁妖塔自古便是我蜀山镇山神物,千百年来灾劫横生,均只由我蜀山一力承担,你既要脱离蜀山,那就该带着二位姑娘下山,再掺和进来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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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燕早知众长老在这里要阻韩夜一道,幸而她和司徒云梦昨晚就商量好了说辞,于是胸有成竹地道:“各位老伯,你们可知忠孝仁义礼智信?”
说着她把双手背到身后,看向蜀山众人,就等他们询问,自己再不言语。
长风觉得有趣了,捋须道:“老朽愿闻其详。”
薛燕娓娓道来:“忠孝仁义礼智信,虽出自儒家,却是为人之本、安民之方。我三人今日不入锁妖塔,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礼无智无信。”
“哦?”长风问道:“那,何谓不忠?”
薛燕道:“呆瓜是蜀山弟子,他的妹妹更受蜀山八年恩惠,如此恩情似海,呆瓜当竭忠尽智。现今既知蜀山有难,却不入塔解救,是为不忠!”
元颐笑道:“不孝又从何而来?”
薛燕纤眉一扬,道:“你们照顾呆瓜妹八年,便如同人家的亲人祖父,你们又是呆瓜的师伯,师父就相当于父亲,师伯自然相当于伯父。”
“既是亲人父辈,父辈生忧,子孙排忧,天经地义!所以,我三人若不入塔排忧,是为不孝!”
守真早就猜出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仍是神情严肃地问:“何谓不仁?”
薛燕双手环于身前,笑道:“我听闻蜀山锁妖塔里尽是凶残妖邪,若塔破妖出,恶妖到处危害人间,致使生灵涂炭、百姓遭殃,那我三人袖手旁观,岂非不仁吗?”
元云大声问道:“那又如何不义?”
薛燕把手上背到身后,俏生生地道:“老伯,你可是义字当先的大好人啊,不会这个问题也要问吧?”
“我与呆瓜、小梦梦本是侠义之人,蜀山救了我们,又救了呆瓜妹,还教了我们这么多东西,如今蜀山有难,我们不帮,是不是该叫‘不义’呢!”
元云闻言语塞,长风却笑了,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要帮薛燕把戏唱完,道:“你们三人素来敬重我等,又怎叫无礼?”
薛燕道:“我们三人居于蜀山,便是客人,主家有难,门客相帮,这便是礼。再说,本姑娘对你们的称呼向来大大咧咧,再不做点什么,便真是无礼了。”
“姑娘能言善辩、巧舌如簧,老夫叹服。”
守真庄重地道:“可你说你们不入塔便算‘无智’,老夫觉得此言差矣。敝派由于门规,已有数百年未曾入塔打探情况,听说塔中机关遍布、凶险无比,你们三人不自量力,竟想入塔犯险,这才叫‘无智’。”
“非也非也——!”薛燕甩了甩手,不以为然道:“我三人同心协力,虽多次面对危难,却也多次化险为夷,锁妖塔这次也不例外,哪怕十死无生也当一试。”
“要说你们蜀山,明知天下有难,自己不去根治,墨守成规,还反对我们进去修补塔基,只等着妖孽出塔、灾劫降临,再行补救,这难道不该叫做‘无智’吗!”
“姑娘果然聪明伶俐。”元颐颔首笑道:“好吧,那这‘无信’又从何而来?”
薛燕双手叉腰,眉毛一轩道:“你们这些长老真够健忘,我们来时就对守正老伯说了,三人同心协力、入塔平患,昨日就做过承诺的事,今日便忘了,这不是‘无信’吗?”
长老们都不发话,因为薛燕把他们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如此一来,蜀山众徒又有谁再有异议?
表面上是长老们反对、薛燕据理力争,实际上因为薛燕滴水不漏地说出这些理由,倒显得像是在一唱一和!
薛燕又道:“我洛阳薛女侠虽出生寒微,然而,碧水宫的姐妹们却教我侠义,小梦梦又教我礼法,如今忠孝仁义礼智信皆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长风和各位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点了点头。
似乎是对薛燕冰雪聪明的赞许。
又似乎是对薛燕用于担责的敬佩。
韩夜见薛燕今日有此雄辩之风,一点也不惊讶,小声对身边云梦道:“她哪懂什么忠孝仁义礼智信?分明是你教的。”
司徒云梦微微一怔,道:“没有啊,这都是她自己说出口的话,我哪能教她什么?”
韩夜淡然笑道:“那你们昨天为什么在后山打得那么开心?”
司徒云梦闻言哑然。
心想这韩夜可真坏!
晚上她俩又吵又打的,韩夜竟然躲在旁边看?!
司徒云梦缓过神来,才对韩夜道:“好、好吧,我确是教过燕儿一些东西,但燕儿聪明伶俐,马上就能活学活用,她真的很厉害。”
韩夜取笑道:“你比她更厉害,跟她打一架倒成了好朋友。”
司徒云梦怫然道:“以前你总说我不喜欢她、她不喜欢我的,难道我还不能交个把好朋友吗?”
韩夜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那当然更好啊!”
但这时候,司徒云梦才反应过来,韩夜确实是“坏”!
因为韩夜既知自己昨晚和薛燕达成了一致,又何必要假装不知道,让自己还误以为韩夜能和自己心意相通、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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