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焚心火(1 / 2)

剑魔携香 临剑 5324 字 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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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妙刚说完话,殿堂内传来一个沉稳雄浑的声音,这声音响彻广场:

“妙兄,何故在寡人殿前高呼?”

阿妙心情愉悦地大声道:“因为我今天很高兴!这次给你可是带来了不少好东西啊!”

“哦?”殿内之人道:“今天不单单是给寡人带来了东西吧?似乎,还有有趣的人?”

阿妙点头道:“对,今天多带了两个人,为主的是个琴仙,弹得一手好曲、作的一手好画,为仆的是他的琴童,需要我引见于你吗?”

“笑话!哈哈哈!”焚天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女皆是一惊,又听道:“妙兄,两位客人既已到了乾心殿门口,又何必再来问我,直接请他们进来就是了!”

这焚天没有想象中的强横暴虐,反倒有些豪气干云,司徒云梦轻轻摇扇,淡然笑道:“想不到堂堂里蜀山的妖主,竟是这般爽快,看来不虚此行啊。”

“豪气是有啦。”薛燕小声嘀咕道:“就是不知道肚里坏水多不多。”

司徒云梦皱眉低声道:“小草为何这般说话?”

薛燕凑到她耳畔小声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待会儿进殿先聊着,找机会问他呆瓜的去向,切不可惹恼了他。”

司徒云梦深以为然,收了扇来,跟着阿妙进到殿内。

乾心殿内金碧辉煌,地上铺满金砖,一条镶着龙纹的火红地毯直达宝座,殿内以三十六根雕龙镶玉金柱支撑,殿顶的蟠龙藻井做工精湛、意境深远。

最为醒目的是那块悬于堂上的匾额,上书“乾元归心”四个端正金字。

“所以说,妙兄住在宫外也是好的,没事也能给寡人引荐几位朋友认识认识。”

众人听这沉稳有力的言语,抬头一看,却见一赤发之人肃立于龙座前,流火般的长发垂至腰部,双眉似剑刃,朗目如丹凤,白净面容上泛着些微红润,八撇胡与下颔的一小段垂须更添威势。

他身穿一袭红龙纹锦袍,双手负于身后,目光悠长地扫过一遍在场之人,气魄十足。

焚天俯视众人,薛燕见他目光威严灼热,不敢正视,借势恭谦地低下头,其他运送贡品的妖精幸而得见尊颜,自然个个也是毕恭毕敬跪着,哪敢抬头去看?

殿上惟有阿妙与司徒云梦仰视着焚天,阿妙是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司徒云梦则紧紧盯着焚天,心绪不宁。

司徒云梦当时想的是,她不想跪,她知道韩夜就在这里,一定落在了焚天手中,说不好等下就破脸了。

不管焚天多么豪气干云,只要知道是焚天抓了阿夜,就算天王老子也不跪!

所以她没跪,不给欺负阿夜的人低头!

焚天却不是这么想的。

焚天见各人中惟司徒云梦最为出众,也把目光锁在她身上,见她洁白无瑕、一尘不染,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清灵之气,不禁心头一颤,问:“这位是……?”

阿妙连忙引见道:“这便是我跟你说的琴仙,他可是周游各界的散仙啊。”

“哦?”焚天对此似乎颇有兴趣,目光深邃望着司徒云梦道:“琴仙兄,敢问姓甚名谁?可有名号?”

司徒云梦不敢太过直视焚天,又不想就此失了礼数,便想了一番说辞,把扇子一展,在身前摇了摇,沉声道:“小仙唤作孟云,至今已畅游各界百余春秋,论及年长年幼,小仙更该尊称您一声大哥,又怎敢让大哥叫什么琴仙兄?太不自在!”

“大哥?”焚天睁大了凤眸,突然怔在那里。

似乎这个称呼令他想起了什么人。

薛燕以为他要发难,忙拉了拉司徒云梦衣袖,小声道:“公子!怎能和人家妖主称兄道弟,那岂不是……?”

话还没说完,忽听焚天放声大笑:“哈哈哈!好!这一声大哥,寡人有数百年没听人这样喊过了,想不到今天从你口里喊了出来,你就这么叫我!寡人欢喜得紧!”

司徒云梦闻言一惊:“以前还有人这么叫过你?”

一番话似乎牵动了焚天的往事,他眉头皱了皱,把手往下一压,道:“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说着话锋一转,庄重地问:“孟云贤弟此番来我里蜀山,不单是专程为了给寡人奏琴吧?”

这下轮到薛燕大吃一惊,焚天这可是话里有话啊!

正盘算着如何应答,司徒云梦张口便道:“让大哥猜对了,除了奏琴,还有书画一幅赠予大哥。”

焚天微微一怔,又是放声大笑,颔首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薛燕本来还觉得她愚钝,突然心想:“对啊!越是聪明的人,用最简单的方式和他结交,自然越是有效!小梦梦这话回答得虽笨,可这样去答人家,人家若再问别的,不就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真是误打误撞啊!漂亮!”

可事情往往出人意料,司徒云梦观察薛燕和焚天的表情,猜想方才是否说错了什么,反应终究比二人慢了一拍,这才坦白道:“大哥,实不相瞒,小仙有一挚友,前段时间不慎落入此界,他有伤在身,小仙甚是担心,特意带着琴童来寻他,还望勿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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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她紧紧地盯着焚天看,问道:“不知大哥,可曾见过?”

薛燕又在心里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你!明明被你无意间避过去了,你和人家把来意都说明白干嘛?我真服了你啊小梦梦!”

焚天听了司徒云梦的话,面色变得凝重,沉默片刻,这才道:“不曾见过。但孟云贤弟既坦诚以待,又开口明言,寡人自会多加注意。”

说完,他又补充道:“你不妨先说说他的外观相貌,寡人也好让属下留心寻找,一有消息便告知与你。”

薛燕长舒了口气,心道:“早点说明白也行,绕太多弯子未必好。我们只是来寻人,又没坏他什么事,就算知道,能拿我们怎样?可以可以。”

司徒云梦则有点义愤,她不像韩夜那么懂得察言观色,但她感应得到玉坠就在火云宫,生死与共的阿夜就在这里,这个焚天还装什么呢?!

司徒云梦看了一眼薛燕,又心想,眼前这妖主的灵力实乃平生之罕见,比之天心童子也不遑多让,撕破脸面并不能帮她救到韩夜。

光凭愤怒就能保护好韩夜吗?

天心童子给司徒云梦好好上了一课。

所以司徒云梦学乖了。

司徒云梦简略地说了说韩夜的外貌,装作真的以为焚天会帮她去找人,而焚天听着听着,眉宇间凝起一股淡淡的冷峻,他肃然颔首,便没再多提。

司徒云梦心想:“还是燕儿说得对,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原以为焚天好歹光明磊落,可他明明抓走了阿夜,还骗我说没见过,不是好人!”

“但为了找到阿夜、也为了燕儿和猫儿安全,我不可以莽撞!他一旦发怒,我们远非敌手,更何况他手下有那么多精兵强将……”

“权宜之计,只能先取悦于他,再作计较。”

念及于此,司徒云梦便向焚天作揖道:“劳大哥费心,实在过意不去……起初,小仙本想和小草在里蜀山里慢慢找,但念及里蜀山乃大哥所辖之地界,如果大哥愿意帮忙找,自然比小仙自己找要好多了。”

薛燕听完这话,暗地里都想对司徒云梦竖起个大拇指:小梦梦不笨啦!开窍啦!

刚才司徒云梦这段话高明之处在于,把“来皇宫寻人”这件事联系到“焚天乃一国之君”这件事上,混淆了动机。

如果焚天认为“琴仙孟云知道寡人藏着韩夜、就是为了韩夜来找寡人”,那么焚天会非常警惕,一旦防备起来,司徒云梦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焚天认为“琴仙孟云之所以来访,是因为寡人乃一国之君,可以举全国之力来找韩夜”,焚天当然就舒服多了,捎带着琴仙孟云的真正动机就弱化了。

司徒云梦虽没有韩夜薛燕那么聪明,确实也是偶有妙着。

焚天防备心渐消,爽朗地朝司徒云梦一扬赤袖:“这是哪里的话?寡人与你一见如故,你的朋友便是寡人的朋友,区区小事,何谈费心?”

司徒云梦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便不多言。

焚天或许觉得心中有愧,又或许心情大好,他向众人一抬手,道:“诸位,寡人今日甚欢,不如都留下与寡人共享晚宴,如何?”

能和主上共宴,这是多么令人激动开心的事啊?

随行的妖精无不欢喜,阿妙倒也无所谓,司徒云梦和薛燕自然不拒绝,于是,焚天便开了席。

但见那妖主泰然往圣座上一坐,赤袖一挥,地上竟升起一阵火红光芒,火光褪去,数十张玉质案台出现在乾心殿两旁,每个案台后都摆有一个用以坐人的蒲团。

焚天把掌心一摊,请道:“诸位入座。”

众人或小心翼翼、或诚惶诚恐地坐到座上。

焚天拍了拍手,殿外飞来一只身形瘦小的鹦鹉,落于他的圣座靠背上,焚天这才严肃地道:“御史大夫,和膳房说,今日多备菜,寡人要宴请客人。”

“微臣遵命。”鹦鹉点点头,向殿外飞了出去。

阿妙望着飞出去的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向焚天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从没见你在乾心殿办过宴席。”

焚天威严扫过众人,好几次目光定在司徒云梦身上,却一言不发。

司徒云梦不敢对视,摇着折扇望着玉石桌台,皱眉心道:“他如此盯着我看,该不会识破我的女儿身了吧?”

司徒云梦正坐立不安,又见一旁的薛燕那么安然自得,便以扇掩面、耳语道:“小草,他那样看我,你说会不会……?”

“他看让他看,你别不自在。”薛燕故意盯着地上,嘴里却小声道:“别说他没讲出来,就算识破,你也大不了是个女琴仙,他能吃了你吗?”

司徒云梦顿觉薛燕说得有理,终于镇定了许多。

膳房备菜无疑需要时间,而桌上的碧焰果和鱼都没人动用,焚天怕坏了气氛,便客气地问司徒云梦:“孟云贤弟,听妙兄说你琴艺精湛,既然菜肴暂未上桌,何不为诸位弹奏一曲呢?”

“嗯?”司徒云梦眉头一展,平心静气笑道:“也罢,既然大哥开口,那小仙便献一献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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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燕闻言,配合地将琴取下,双手托举到司徒云梦桌前,道:“公子,琴。”

司徒云梦接过琴、将它摆正,白兰妙手轻轻抚弄琴弦,调拨了几下琴调,方知这七弦琴的音色确属上品。

司徒云梦莞尔一笑,合上玉眸,全神贯注地挥动白袖、奏了起来。

琴声中似乎充满了许多如烟往事,先是一阵欢快,仿佛一群蝴蝶在翩翩起舞,忽而琴韵一转,有如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接着琴音婉转、荡气回肠,最后趋于低沉。

众人正听得兴起,忽闻哗然一声,司徒云梦停下琴,将手收回袖中,痴痴望着台面,泣不成声。

薛燕见状心慌,拉了拉司徒云梦的衣袖,道:“公子,公子!你怎么啦?”她生怕司徒云梦情绪激动又坏大事。

司徒云梦还未发话,焚天却语气沉重地道:“想来,勾起了他的心事吧。”这般说着,自己也叹了口气,望了一眼殿外,终于平复了心情,抚掌道:“好,贤弟不愧为游琴散仙,一曲琴音,尝尽世间冷暖,怕是整个天下也难出其右了。”

司徒云梦抹了抹泪,又调整坐姿,对焚天道:“大哥如有雅兴,小仙再奏一曲,如何?”

见焚天凝重地点点头,司徒云梦便将纤纤素手按在琴上,细细拨动琴弦,这一次弹的节奏要缓上许多,琴声中带着数不尽的忧愁,仿佛一位久尝孤寂的女子正立于空山之上,凝视远方,痴痴期盼、轻轻嗟叹。

焚天愈发动容,跟着这琴音用指头敲起了拍子,陶醉在往事当中。

连阿妙也变得莫名忧郁,眯着眼心道:“听这琴音,我又想起失散多年的朋友了,唉,也不知他现在好不好。”

曲终,焚天回味了一番,良久才睁开凤眸,问司徒云梦道:“贤弟,你弹的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司徒云梦用白袖拭去脸颊上的泪,向焚天道:“此曲名曰《忆故人》,相传为东汉蔡邕所作,每当思友,便奏此曲。”

“思友……”焚天陷入了沉思,举起金樽喝了口酒,喃喃道:“是啊,难怪难怪。”

焚天既不开口,众人也就都保持缄默了,薛燕为免尴尬,对焚天道:“主上,我们家公子除了琴艺非凡,作的画也是相当不错呢,您要看看吗?”

焚天似已无心,但仍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薛燕取下画卷,来到焚天圣座前,在玉案上摊开了那画,焚天本还在回首往事,直到眼睛落到那画上,忽而面色大变,瞪着凤眸,浑身一颤!

“这画!”焚天的目光再也挪不开那幅画,口里念道:“这画从何而来?!”

薛燕被他那模样给吓着了,忙道:“这、这是我家公子画的啊。”

“此画有个名目,唤作《等待》。”司徒云梦道。

但听当地一声,不是别的声音,是焚天手里的金樽落了下来,酒水洒在了画卷之上。

焚天惶恐不已,单掌发出一股温暖灵气,将画卷上的酒水全数蒸发,他双手拿起那画,左看看右看看,心思全都在那上头了。

司徒云梦与薛燕面面相觑,正不知焚天为何如此痴迷,焚天却收起了画卷,闭上凤眸,叹道:“如今我已是一界之主,麾下何止千万?可惜啊可惜,你终究是看不到这妖族盛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