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天子外家以及太子的亲外祖父,被永平帝撸了爵位,杀了儿子,且原本就是妥妥太子党的裴家,自然是知晓太子要造.反这件大事的。
事实上,裴承嗣——就是原来的承恩公,太子的亲舅舅,如今就领着京北大营的一众精兵,走街穿巷,耀舞扬威的帮着太子‘巡逻’呢。
谁家不听话敢往外冒头?哪里有情况需要‘平定’……裴承嗣都带着人,彻夜不眠,一路压过。为太子能够顺利造.反,并且在造.反成功之后,可以很快稳定局面而努力着。
裴承嗣都出门帮着太子造.反去了,做为他老婆,以及如今裴家‘地位’最高的存在——裴家爵位被撸了,理论上,除了淑惠这位公主之外,其余全是白身百姓——所以,造.反什么的事情,裴承嗣自然不会瞒着老婆,淑惠公主也是极清楚这其中的内情。
做为女眷,她是没法子帮太子去冲锋陷阵,也想着留一手儿,万一太子失败,她好歹还有个公主尊位在,能多少保下裴家一些香火。于是,在这个万人攒动的晚上,淑惠公主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家里,心里急得着了火似的,可面上,却还得不动声色。
毕竟,造.反这种事儿,确实好说不好听,裴家哪怕铁杆太子党,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权利知道。最起码,像洛楚芬这种……都混成万人嫌了,就肯定不知道。
心里担忧,还帮不上忙,心烦意乱的淑惠公主,就只能把日常折磨儿媳妇做为打发时间的方法,因为儿子被‘克’死,淑惠公主对洛楚芬简直恨之入骨,事实上,她恨不得直接千刀万剐了她……只是,她虽有公主位在,可到底是个没啥前程可途的女子。安陵候府还有那么多大老爷们在呢!
别看她折磨洛楚芬,安陵候府那边儿不说什么,可她若真弄死了儿媳妇,怕洛家就不能饶她了!!
折磨——但不能折磨死,每天都看着讨人厌的儿媳妇在眼前晃。那种感觉……淑惠公主就仿佛想起了儿子被活生生砍掉脑袋,尸骨不全的模样。于是,伤怒交加,上手打一巴掌给一脚,扇耳瓜子砸茶杯……简直就是互相折磨,彼此痛苦。
不过……淑惠公主低头瞧了瞧行尸走肉般的洛楚芬,嘴角勾起一个,几乎说不上是笑还是哭的笑容,很快,很快就要结束了!!
等太子成事,他们裴家重回顶锋,她在次成了那个站立在宗室女眷头顶的大长公主之后……她就可以直接把这个克死她儿子的贱.人千刀万剐,用做陪葬了!!
……
就在这个本应和平的夜晚中,无数人心思百转,各自不同。大街上,领着京北大营军队的裴承嗣,直接撞到了刚从五城兵马司出来的林子陌和秦将军,两相走了对脸儿,连话都没顾上说,彼此只对瞧了一眼,就几乎瞬间‘心神相通’了!
二话不说,抄起手中兵器,两群人打到一处。
京北大营,侍卫所,五城兵马司,御龙卫……几乎是同一时间,轰的一声闹了起来。
放火的,撕杀的,吵闹的,乱跑的……夜半三更,漆黑一片的天空都被染红了半天,整个京城一瞬间就‘活’了起来。
且,太子的‘起势’,也不光是裴承嗣一路,他不过是个巡街的罢了!!太子早就安排下了好几路人马,专挑今日未曾进宫赴宴,却又性格耿直忠心,看不惯那乱臣贼子,或者干脆就是长安王的铁杆支持者……比如段修容的娘家,长安王的妻家之类之类……
尤其是段修容的亲爹段似道,那可是内阁首辅,铁铁的永平帝和长安王一党,打死他都不会投靠太子,甚至,在太子成功造.反登基的时候,段似道还会给带来麻烦。
今天晚上大宴之时,段似道岁数大了,又不幸染了风寒就没有参加。因此,太子特意派了人马,大半夜的就杀到段家去了!!
当然,不止段家,但凡那等太过‘耿直’,又或是余下皇子铁杆支持者的人家……约莫十来家吧,太子都派人去攻打,御令‘毁其家,灭其族,寸草不留,人犬屠尽’,顺便最后在放火烧个房子!
——彻底毁尸灭迹。
原本,兵营基本都建在荒无人烟,或比较偏僻的地方,不管是五城兵马司,还是京北大营……方圆百米之内都是静街的,他们打起来,热闹归热闹,但京中百姓基本是察觉不到的!
哪怕,在大街上巡查的那些——裴承嗣啊,林子陌啊……就算打起来,彼此也有个克制,除了实在受不了——比如一刀被抹了脖子,捅了肾的时候——才会高声喊叫。所影响的,也不过是他们争斗范围内的那些百姓们。
大半夜听见外头叮当乱响,鸡猫子喊叫什么的!
——局面都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
但是,太子派下去的那几路人一攻打各处府宅——尤其是段似道的府第之时,那可就当真是热闹了!!
更别说,攻打不进去,或杀将完了,一放火烧屋,京城半边天燃的亮如白昼,百姓们都从睡醒中被惊醒,披上衣服,走出院落,望着不远处的天边,各自惊慌,不知为何!
尤其,那些离被放火所在府第近的,或者就是根本左右邻居的,那就更是倒霉了,水火无情,当真是半点不由人,夜风一刮,火势微偏,一趟儿街整个都烧起来了!
——吓的林子陌带着人就救啊!!
且,不止太子和沈沧瑜这两波儿人,京城还有那些个见天不干正事儿的流氓地痞,眼见大乱已起,大半夜的就去打家劫舍,敲人家小寡妇门儿……当真应有尽有,奇异百态。
京兆府里,被单‘请’在二门堂屋中的洛楚宁从窗格中望着远方的天空,心头各种思绪翻起,眼底百味沉杂。
“许,许夫人……您,您怎么还不睡啊?这都大半夜了!外,外头这是怎么了,是哪儿走水了吗?”伺候她的京兆府小丫鬟,被隐隐传进中院的叫嚷声吵醒,揉着眼睛惊慌的问。
原本被关押在京兆府地牢的洛楚宁,因为(搬倒太子)太过重要,所以,一切耿直(的想讨好长安王的)官员们,就自发自动的各种走关系,托亲朋……于是,状告太子的洛楚宁竟然奇迹一样的,从冷阴的京兆大狱里走出来,住进了二院的堂屋中。
妥妥三间屋子,还带左右厢房的呢!
甚至,她还有个小丫鬟姚娘——就是京兆府尹夫人院里打杂儿的粗使,贴身伺候日常起居呢!
“姚娘,你不用担心,闹不了多久的,很快就会好起来。”洛楚宁双眼放着亮光,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地步,却异常的坚决,也不知是在安慰姚娘,还是劝服自己。
“哦……奴婢知道,不过就是走水吧。肯定有人管的!”姚娘摸了摸脑袋,憨憨的笑着,根本不知外面发生的那些,究竟是何等残酷的事情。
打了个哈欠,她揉着眼睛,看着洛楚宁劝道:“许夫人,这大半夜的,您快休息去吧,明儿还得早起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来拿您问话呢!
“你先睡吧,我不急!”洛楚宁微微侧目,瞧了她一眼,“我还有事没办呢!”
“什么事啊?”姚娘不解。话说都把自己‘告’到大狱里,溜溜儿的关这么长时间,几乎都没活路了……还能有什么要事?
“是很重要的事!”重要到,关系性命。
洛楚宁抬头望了眼天空,随后,将目光注视在京兆府大门的方向,手藏在袖子中,紧紧捏着一柄磨的锋厉无比银钗,她无声的等待着。
不管争斗过程如何,谁胜谁负?明日早朝之时,怕是就会出个结果,若太子得胜了,不用说,她这个令太子丢脸丢到全大晋的罪魁祸首,自然头一个被杀头。而太子要是败了……也依然会有人来通知她一声,甚至,是直接放她出去。
洛楚宁站在窗边,透过窗格静静的看着远方,冷风透过窗缝,吹的她彻骨凉寒,脸上几乎没有知觉。但她却仿佛感觉到一般,稳稳的站着,神态从容而淡定。
是生是死,全看这一糟了!!紧紧握着银钗,洛楚宁将它贴在腿上,时刻准备着,万一失败了,就直接给自己来上一下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