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寒冰锁香(2 / 2)

羲和倚月 墨青 2823 字 7天前

寒香已经很久不曾如此放肆。吃着吃着,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未嫁女孩儿。寒香不由感慨,眼前这个女子竟有神仙魔力,跟她相处一会儿,天大的愁事仿佛都可暂放一边。

虽然姑姑说苏旭这回死定了,苏家马上要散在当场。可寒香就是无端觉得:有柳溶月在,事情就不至如此!

柳溶月在浴盆里转过了身子,她看着寒香的眼睛开口问:“寒香,你想好了么……”

她虽然没直说,但她已经明白。

寒香沉吟了一忽儿,突然抬起头来:“我想好了!我不贪图做什么六品官眷了。我也不想再跟那无义之人有任何瓜葛。少奶奶放心,来日哥哥回来,我也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我现在就想认真服侍姑母、埋头针黹,日子倒也清净。少奶奶,我已约……嗯,你说我能顺顺当当地跟齐良斋要来休书么?”

柳溶月心想:今天总算是有了件让人舒心的事儿。

她握住了寒香的手,温言鼓励:“如何不能?定然可以!你还年轻,日子还长。离了齐府,焉知世上就没了好男子相配?寒香的好日子还在后面!”

柳溶月永远记得,那时寒香的笑颜便如雪中红梅一般清秀可爱。

苏府东苑

大概是因为实在太累了,柳溶月这一觉睡了个香梦沉酣!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迟疑地看着有些陌生的绣花罗帐。

一瞬间她有点儿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儿?

眨眼好久,她才想明白自己现在是柳溶月,她躺在苏府的内宅。

听见外面人声嘈杂,柳溶月轻轻地撩起帘子,她看见满屋雪亮,显然已经日上三竿。

柳溶月顿时心慌:完了完了!这下儿赶不上给婆婆请安了!说来惭愧,自柳溶月嫁过来,每回给婆婆请安都是苏旭揉着惺忪睡眼去的。她当大少爷起早的话苏夫人心疼。如今自己当儿媳妇了,以后可要早起!

匆匆忙忙地穿鞋下地,柳溶月忽然觉得蹊跷,怎么没人伺候她呢?翠书、丹画在东苑忙活就算了,诗素怎么也找不着了?

忽然听到外间一声尖锐惊叫,柳溶月单手拍拍胸口:一惊一乍的,又出什么事儿了?

即便如此,柳溶月还是飞快穿上外衣走了出去,她如今当家!

东苑围着许多人。

当一众丫鬟、仆从看着大少奶奶匆匆赶来,他们纷纷闪避,让了条路。

柳溶月直觉大事不好!她此刻再没了闺中女儿的端庄稳重,扒拉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

然后……她就看见了幅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情景……

东苑的池塘里漂着一具尸体,寒香荡漾在冰冷水中。

池塘结着薄冰,剔透冰碴在阳光之下泛着精光,寒香艳丽的衣裳结满了冰棱。

寒香就像一朵冻在冰里的娇艳花朵,凄美又恐怖,无辜又可怜。

柳溶月呆在了那里,她耳边无端想起苏旭的声音:“东苑池塘清浅,淹不死人的。”

匆匆赶来的周姨娘眼见此情此景“嗷”地一声晕厥过去。

让丫头搀过来的苏夫人只远远地瞥了一眼,立刻双腿发抖几乎瘫软在地。

看两位夫人都昏了,丫头仆妇们浑身发软的不是一个两个,最早发现尸身的翠书、丹画此时面无人色,双双搂抱啜泣。

围观的仆人和胆儿大的婆子纷纷议论:“这寒香小姐必是跳河自尽了吧?”

“可惜了年纪轻轻。”

“谁家姑娘刚刚成亲就让婆家轰回来了能想开啊?”

“说的是呢!碰上个负心的丈夫,娘家还不让回去,呆在咱府算怎么回事儿啊?”

“偏偏还摊上那么个心窄的姑母,天天打骂,谁想得开啊?”

“哎哟,哎哟,大少奶奶怎么凑过去了?她不害怕啊?”

“嚯,还得说是咱家母老虎……”

柳溶月慢慢地走到了池塘边缘,她伤心地蹲跪了下来。

好在大少奶奶这一年什么大世面都见了,验尸什么的在她来说也不是头回。

定了定神,柳溶月指挥着胆大的小厮把寒香小心翼翼地打捞上来。

那时柳溶月还存着一丝侥幸:寒香毕竟年轻,万一还有救呢!她也许只是晕去而已啊!

可是当齐肃和王话痨把人仰面朝天放在岸上的时候,柳溶月的心彻底凉了,寒香的身子已经硬了。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柳溶月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昨天还和自己温存叙话的女子,她总不信寒香会突然寻了短见!几个时辰前她还说要好好度日!

柳溶月忽然打了个寒颤,她看见寒香纤细的颈上的乌黑血斑。

不仅如此,细看之下,寒香颈上分明有月牙破损处五,虎口状深红横痕处一,脖子两边椭圆压痕擦破皮肤、色呈淡黄!这情黄仵作说过,寒香分明是被人活活掐死!

齐肃和话痨这大半年没白在衙门当差,他俩一左一右蹲在奶奶身边儿跟着打量。

王话痨忽然说:“奶奶,你看这姑娘手里是不是有东西?”

帮忙勘验过老梅尸身的齐肃轻轻地掰开了寒香僵直的手指,她的手里握着一块青绿布料,显然是挣扎之时从人身上撕扯下来的。

柳溶月接过那块布料端详了良久:这料子极其眼熟,这料子她曾经穿过!

这料子……应该是六品京官的袍服一角……

柳溶月蓦然回头,她厉声断喝:“今天早上有谁来过?”

陈管家匆匆叫来了守门小厮,小厮理直气壮:“谁也没来过!守门的不止小的一个!奶奶不信,您问他们。前些日子有些松懈也就罢了,这些日子奶奶回来了,大伙儿谁不是打起来十二分精神?!真的是没人来过!”

柳溶月满脸狐疑:“这必然是外人做的!”

便在此时,翠书浑身颤抖地指着假山之下的青灰角门:“它……它开了……”

柳溶月眉头紧蹙:“可曾报官了没?”

陈管家有些为难地看向苏夫人。

官宦人家出了这等晦气事,许多便瞒着不报官了,为的是怕污秽女眷名声不好。

苏夫人也有如此顾虑,她劝说柳溶月:“要不然就称个急病儿,埋了完了。闹大了咱们还要抛头露面,究竟她不是咱家孩子……”

柳溶月却不以为然,她知道说些什么沉冤必雪的道理苏夫人未必听得进去,不由急中生智朝王话痨使个眼色。

王话痨立刻眉目变色地凑了过来:“夫人啊!这寒香是在东苑让人活活掐死抛尸的。横死啊!她还穿了红裙。您要是不给她伸冤,您不怕她成了厉鬼么?”

苏夫人听了这话猛打个寒颤,柳溶月眼风到处,缃琴、墨棋不由分说架着夫人回屋歇息。

柳溶月如今自己都纳闷儿:我是什么时候学会掌控局面来着?

五城兵马司大概是半个时辰之后到的苏府。

为首一人正是王福江王大公子!

他见着柳溶月就说:“嫂子!今天怪事太多了。你猜怎么着?我来的时候差点儿一马撞上了那个新任宛平知县……叫啥来着?对!叫齐良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