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约定好的事,是去鬼屋。
跟他们在一起完全不怕无聊,几乎每天都有不同的活动,周一去喂小猫,周二出去滑冰,到周四才腾出去鬼屋的时间。
这是孟绾提出的,其实她早就说过想去了,但得到的答案一致都是“不去”“没兴趣”。
知道他们害怕,但倘若没人陪,她也不敢去,这次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终于下定决心。
“你为什么非要去鬼屋?”时予沐问过她。
孟绾眼神坚定:“我要突破自己,只有直面恐惧,才有克服的机会。”
时予沐在想这就是上进的人的思维,她要向她学习,结果真正到出发那天,两人退得一个比一个快。
“你走呀。”
“你先走。”
“不行,一起走吧。”
“你们在干嘛?”孙测坐在座位上看着来回试探的两个女生。
“准备去鬼屋。”时予沐说。
“你们——”孙测捂嘴,仿佛听到什么大事。
这次孟绾并没有喊上其他人,他们都说过不去了,那她就要自己完成挑战后再回来嘲笑他们。
只是没想过胆子不够,到现在还卡在第一步。
“居然不叫我们。”冯铠东拍了拍桌子参与聊天。
孟绾瞥着他:“你不是害怕?”
他最激不得了:“怎么可能?走走走,高低得去保护你们。”
孙测不甘示弱,跟着加入,同时拉上陈叙浮。陈叙浮脸上写着不情愿,又怕被看低似的,很快收起表情。
“先说好,等会你们就算是怕也别尖叫,我可不想被你们的尖叫声吓到。”冯铠东走在最前头。
孟绾朝他丢去一个白眼:“我看最怕鬼的人是你吧。”
“胡说什么,这种鬼屋我小时候就去腻了,都是些雕虫小技。”
“……”
“救命啊——”
仅有几人出现的鬼屋里愣是被漫天的喊叫声填充。
此刻距离进入鬼屋只有不到十秒钟,npc还没来得及上前贴脸,先被这群人吓到。
鬼屋内的光线昏暗,仅有的几盏灯还闪着红蓝等诡异的颜色,这里面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每踩一步都有未知的危险降临。
几人互相拉扯,甚至根本不知道身边都是谁,到最后竟然是时予沐站在最前面。
她怕是怕,但她身后有一群比她更怕的人。左手臂被闭着眼睛躲在她身后的孟绾扯着,孟绾上面的一只手是冯铠东的,他本说要抓着孟绾保护她,结果混乱中反倒抓住了时予沐,力道不断缩紧,也不知道到底是想保护还是在求助。
她总算知道了什么叫‘瞬间成长’。
深吸一口气,尽量屏蔽突然弹出来的机关,什么都不去想,连拖带拽将身后一大群人拉出去。
“呜呜呜吓死我了。”孟绾腿都软了,重见室外阳光后瘫坐在长凳上,仍然心有余悸。
冯铠东难得没有与她犟嘴,坐在她旁边摸着胸口:“怎么没人告诉我这里还有npc啊。”
孙测突然将脑袋冒出来:“插班生,你为什么一点也不怕?”
“我不怕鬼。”时予沐回答道。
她默默将掌心里的东西揣进口袋里,那是一个十字架,方才始终拽着。
“我也不怕鬼,但问题是……”孙测看见什么,话没说完就被转移注意力,“连陈叙浮都不行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他还有害怕的东西。”
陈叙浮正坐着饮水,听见这边的声音,淡淡抬眸扫了眼。
“我不怕。”他说,抬手挽了挽并不存在的袖子,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又默默放下。
时予沐悄悄捂唇,忍着偷笑。
她也没想到陈叙浮会怕这些。
而她也成了保护这群人的人。
后面才知道,陈叙浮怕的不是所谓的鬼,而是鬼屋内烟雾弥漫的氛围。与有人去世时在祠堂待的那几日很像,他怕的是记起失去至亲时的痛苦。
这件事他藏得很深,连孙测都没想过,他父母移民国外却没有带着他离开的原因是他还有一对养父母,他从小随同养父母生活,他们却在两年前离开他。
风筝断了线,拉着线的人总要继续前行。
新的一周开始。
化学老师讲解上周班里提交的随堂测试成绩,着重提起:“总共四十道填空选择题,我们班竟然有同学得零分!但凡是按照‘三长一短选最短’的规律来都不至于得零分。”
全班哄堂大笑,柳紫杉在时予沐耳旁小声说:“瞎猜都没一道对的,这个人也太背了吧。”
时予沐也咯咯笑着,下一秒就听见分卷子的同学说:“时予沐,0分。”
时予沐:……?
试卷上大大的“0”刺痛她的双眼,她翻看了好几回仍难以置信。
这份答卷并不完全是她自己写的,随堂测试时她收到从后排传来的纸条,由孟绾写了之后传了一圈之后到她手上。
当时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抄,但下课铃声敲响的时候她还有将近一半没写,索性直接照搬那一半的答案,提交。
算来这是她第一次打破内心坚守的秩序,为此还难受了一段时间。结果现在告诉她考了0分,也就是说,她自己认真写的那部分题目全错了,抄写的也全错?
这太说不过去了吧。
下课后拽着自己的试卷,坐在后排陈叙浮的位置上,想替自己讨个公道。
结果孙测看了看她的卷子,再看看自己的,没忍住笑出声。
“噗哈哈哈哈,插班生你运气好差,抄也能抄成零分。”
“不是啊!”时予沐深吸一口气,“孟绾成绩是九十多分,我有一半是抄的她的,为什么连那一半也错了?”
“因为那张纸条是我写的。”冯铠东说,“咱们人多,有两张纸条比较好传,但又不能完全跟孟绾的答案一模一样,所以我把后半部分的答案改了。”
“……”时予沐一时语塞。
改了的恰好是她抄了的那部分。
“那你多少分?”她问冯铠东。
“我50。”冯铠东说,“但没关系,陈叙浮也抄的我的,他25分。”
时予沐偏头看着桌上醒目的‘25’:……
“插班生别生气,就一次随堂测试,连老师都不在意。”孙测憋住笑,“下次把孟绾的答案给你。”
“……算了,我再也不抄答案了。”时予沐叹气,“瞎蒙都不至于零分。”
孙测安慰她:“你认真写的那部分也全错,没准你抄没抄都是一个结局。”
“……”
第一次违规的后果很惨重,时予沐默默将校服拉链整理好、校园卡本分挂在脖子上——她的校园卡终于做好了,陈叙浮的那块已经物归原主,两人不再是金钱往来的关系。
但没想到第二次违规来得这么快。
起因是孙测说想买鸡排,时予沐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点点头答应跟他一起去。
但刚说完就感受到冯铠东投来的同情目光,倏然察觉不对劲,追着他问清楚。
“你不是一直抢不到吗?”学校课间提供的鸡排是限量的,孙测每个课间都冲在前头,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孙测才说:“所以这次我不排队,我要跑到食堂窗口里面直接拿。”
时予沐:……
“你这不是相当于抢劫吗。”
“我又不是不付钱,顶多只能算是插个队。”孙测说得理直气壮,“而且学校的安排很不合理,最热门的东西做得最少,这谁能吃得到啊。”
晖中的鸡排是必吃的食物之一,一大块纯肉炸得金黄酥脆,里头是浓浓的芝士,每个大课间冲在最前头的人基本都是冲着鸡排去的。也正因为如此,距离点心铺较远的学生基本抢不到。
于是兴起了另一个产业——代买代排队,接单的基本上是距离最近的班级,买到一单最少能挣几块钱,多的有十几块。他们一次性会接好几单,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人买到鸡排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孙测早就看这种风气不爽了,他想趁这次机会同学校反应——当然,这是往好听了说,实话就是纯粹想吃。
时予沐没兴趣参与,但孙测好容易找到愿意陪他的人,软磨硬泡,就说只需要陪他到楼下就行,她不用进去,扯了很多,她终于答应。
“还是你仗义,到时候我给你带一块。”孙测笑嘻嘻。
时予沐懒得应他,回归自己座位。
旁边陈叙浮刚回到教室,孙测按捺不住兴奋,转头炫耀:“插班生可比你们好多了。”
“你干了什么?”陈叙浮瞥向他,眼神算不上友好。
“她答应陪我去买鸡排。”孙测被他盯得发毛,甚至反思了下自己,确实没干什么坏事吧,也没得罪他。
陈叙浮转了转手中的笔,手臂搭在后座的桌子,偏头说:“让她去?如果跟你一起被处罚怎么办?”
“最多就是被训几句,能有多大事。”这话连孙测说出口也有点心虚,他这人总是很冒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自己是能承受后果,但总会在不经意间拉别人下水。
他觉得被训几句没什么,如果是时予沐,她应该不会这么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