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失序 若述 19547 字 2个月前
🎁美女直播

第41章“第一次追人,没有经验。”

虽然没有正式学习钢琴的机会,但那段时间的时予沐是真的很开心。

她很珍惜自己的每次弹琴机会,不用像其他人那样被催促着练习,她是真正因兴趣而尝试,想学习的时候可以学习,不想弹的时候可以不弹。

应了那句话,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陈叙浮弯了弯唇:“你有没有发现,你在这件事情上很执着。”

“是吗?”时予沐说,“可是我学什么都不成功,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万一只是你没有发现自己的天赋跟兴趣所在?”陈叙浮说话声音很轻,兴许刚睡醒,鼻音很重。

“什么都学不好的人哪有什么天赋?”时予沐反问,在贬低自己这件事情上她能找出一万点论证。

她接着说:“我后面想了一下,我就是三分钟热度,很多事情一开始明明很有兴趣,但是接触过后就不喜欢了,即使喜欢,我也会因为过程繁琐枯燥等等一系列原因放弃。”

说白了就是毅力,这种东西好像是天生的,优秀的人学什么都能成功,但她就是什么都学不好。

她已经认命了——或许说是一种自暴自弃。

“但你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放弃。”陈叙浮与她的想法截然不同,试图从她擅长的方向让她理解,“你喜欢钢琴,即使没有正式学过,但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在坚持喜欢?暑假那个时候,你说你想自学动画,投入那么多精力一心沉浸在里面,成绩不是比你想象中更好?退一万步讲,去年你说你从来没有参加过校运会,最后不也战胜所谓的恐惧跑完全程。”

“你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一无所能,只是习惯接触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所以下意识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擅长。”陈叙浮又打了个哈欠,说话慢吞吞的,却很有力量。

是这样的,这是她性格里最大的问题,也是阻碍她前进的最大因素。

只有先相信自己可以,才有可能真的可以。

时予沐来了兴趣,将琴凳挪了挪,更靠近陈叙浮。

她问:“那天赋是不是有强弱之分?比如说我,我需要有人推动才有动力去做我喜欢的事,但是你们好像都不用,孟绾专注性很强,她可以在大家都在玩的时候心无旁骛学习,还有你,你运动天赋那么高,大家都觉得你将来会很有出息。”

聊得过于深入,几乎谈心。

陈叙浮捞了个抱枕平躺着,微微晃着腿,安静听着她的声音。

沉默半晌,他才说:“在我很小的时候,身边的人都说我很有天赋,我也是这么以为的,但当我进入更高的训练营时,才发现我那些引以为傲的天赋不过只是敲门砖,那里的每个人都比我强得多。”

这是陈叙浮第一次提起与他有关的事。

他最早是在三岁的时候开始接触篮球,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纯粹瞎打,但他很喜欢在球场上奔跑的状态。后面他的养父母见他喜欢,为他报了班学习。

他们很会教育小孩,哪怕身边的人都说篮球不能当职业打,但他们看他攒着股劲,就鼓励他勇敢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的天赋确实很高,水平在那个培训班中是最好的那个,几乎所有教练都很看好他,推荐他进入系统的篮球训练体系中。

这一路走来很顺利,那时很多教练感慨他是个好苗子,开始为他规划好未来的路——他能进入CBA,会被重点培养,成为有商业价值的球员。这种声音多了,连他也以为这条路能够那么顺利。

当他抱着这样的情绪进入训练营,迎面而来的是狠狠的打击。就在第一日的入门考核上,他拼尽全力拿出自以为最好的状态,换来的却是垫底的名次。

——这么会这样,他不是最强的那个吗,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被这句话困了很久,挣脱于那时的他而言不是易事。

陈叙浮说:“后面我才明白,天赋这种东西是永远比不到尽头的,人外有人,总有无数条件比我们更优越的人出现,可能我们拼了命获得的不过是人家的起点。这么说可能会很丧气,但转念一想,或许也有人正在尽力追赶我们。”

所以,没必要与别人做对比。

有个名词是幸存者偏差,习惯对比的大多数是比自己更强或更幸运的人,以少数人比对普通人,很容易让自己落入消极的情绪——反正再怎样都追赶不上别人,那还要努力什么呢,于是可以心安理得地怠惰。

可那是自己的人生,就算比不上别人,也得有自己的活法,在自己的时区里做到最好比什么都重要。

时予沐托腮,仔细观察陈叙浮。

忽然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那你之前在训练营的时候是不是很累?”

“嗯哼。”陈叙浮没想到她这么问,片刻后才说,“心疼了?”

“才没有。”时予沐说。

只是在想会不会有另一个陈叙浮,像帮助她那样帮助他。

陈叙浮没给出回答。

将抱枕留在沙发上,动身倒了两杯水,一杯温的放在时予沐面前,一杯冷的自己一饮而尽。

敲了敲琴盖,轻声:“不是要练琴?抓紧时间。”

“噢。”时予沐转身,重新将注意力落在琴谱上,“但你说,我都这么努力了,如果还是学不会,应该怎么办。”

“那先努力。”陈叙浮说,“等到结果来临那天再去思考后续。”

“我知道了。”时予沐笑着说。

没必要预设那么多结果。

先做,比停留在原地反复纠结更可靠。

……

从早晨到傍晚,时予沐几乎没有从琴凳上挪开过,手指关节处泛着酸,但只觉得享受。

晚上的别墅区安静得过分,阿姨在厨房做饭,邀请她在这边吃,但她爸爸已经过来接她了,只能拒绝好意。

“明天我再过来。”时予沐朝陈叙浮眨眨眼,丝毫不客气。

陈叙浮靠在门口打了个哈欠:“看来我今晚需要早点睡。”

小跑穿过别墅区,时邵阳的车停在路边,时予沐上车,系好安全带,将好心情写在脸上。

“今天一整天都在你们班长家里吗?”时邵阳轻声问道。

时予沐点头:“对,我一直在练琴。”

“好。”时邵阳对她说话的语气一直很温柔:“但是会不会太麻烦他了?”

“不会的,他不介意这些。”时予沐笃定。

“回去后我们准备点东西,下次你去他家的时候带过去,我跟你妈妈说过,你们班长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平时有什么事我们能帮衬的尽量帮着些。”

“好。”

……

又是新的一周。

周三上音乐课,时予沐在音乐老师面前演示她这段时间的成果,虽然一直在练,但她的进步不明显,还是老毛病,连贯性不行。

老师也觉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速成钢琴是件不现实的事情,但当下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让她先报名。

这周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

时予沐本坐在班里发呆,忽然被班主任喊到门口,递给她一份意料之外的奖项——她制作的动画获奖了,还是全市一等奖。

学校早在发布作业的时候就说过会选出优秀作品参加相关比赛,时予沐在听到‘优秀’两个字时就觉得与自己无关,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获奖。

得知这个消息的她特别兴奋,拉着孟绾的手兴高采烈,在第一时间分享给朋友们,并决定请客吃饭。

五个人约了晚饭,时予沐头脑一热,还拉上了皮皮。

“好呀。”皮皮也为她高兴,但转眼才发现不对劲,“你说,还有谁一起去?”

“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很好相处的,有文科班的冯铠东,还有五班的两位,陈叙浮以及孙测。”时予沐介绍着,她觉得皮皮能与他们合得来,但说完才后知后觉,这里面好像有个敏感名字。

“……孙测也在,你要不要趁机认识认识他?”时予沐试探道。

皮皮的耳朵早在她第一次提到‘孙测’这个名字时便红了,这是能靠近喜欢的人的机会,但是压力会很大,更担心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皮皮犹豫了一天,最后狠狠心咬咬牙答应了下来,时予沐观察到她的手都在抖,还没见到人呢,已经够紧张了。

几人约了在五班门口见面,时予沐拿着书包等待在做值日的孟绾,过程皮皮时常看向窗外,焦虑到来回踱步。

连孟绾都发现不对劲,与时予沐对视一眼,瞬间明了。

见到五班的人时,皮皮更说不出话来,憋红一张脸,头都没敢抬。

“她叫皮皮,我同桌。”时予沐主动介绍。

孙测揽着冯铠东的肩膀,往后瞥了眼:“原来是你同桌,我说怎么经常看见你们在一起。”

孙测大大方方说道:“你好啊,我叫孙测,不过你这名字也太好记了吧。”

皮皮只是点点头,指尖勾着衣角,眼神逃避。

孙测奇怪得盯着她。

他对皮皮是有印象的,只不过是基于时予沐,知道她们经常约着站在走廊,也知道皮皮经常到他们班交换语文作业。

就是没发现他们曾经在学校外的公交车上见过面。

皮皮早有心理准备,她那天戴着鸭舌帽,一上车就睡着了,他没看清她的脸是正常的,况且她睡相肯定很难看,他没发现更好。

时予沐拉着皮皮,往学校大门方向走。

这是皮皮第一次跟孙测靠得这么近,但是她胆子很小,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总是很胆怯,只敢悄悄观察他,一举一动都会思考在他的角度会如何看她,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见面前跟见面后没什么区别,仍然是陌生人。

后面回寝室,在拐角处与皮皮分开,孟绾在时予沐耳侧直白问:“皮皮喜欢孙测?”

时予沐一惊:“我,我跟你说过吗?”难道她在无意之间把皮皮的秘密抖出来了?

“没有,但是她表现得很明显。”孟绾眼光独到,整个晚上虽然注意力都在朋友们身上,但依旧能将皮皮的反应尽收眼底。

“真的假的?”时予沐难以置信,“你看出来了,那他们不会也发现了吧?”

“有可能。”孟绾笑着说,“你的表现也很明显。”

“我有吗?”时予沐还想反驳,但她想起自己晚上做的事,在坐下时专门将孙测对面的位置留给皮皮,经常与皮皮眼神互动,还多次让她与孙测接触。

……她是第一次帮忙追人,没有经验。

第42章“喜欢就要在一起吗?”

如果不是皮皮,时予沐体会不到这种被一个人牵绊着情绪的行为。

皮皮享受这份感受,她也是,在这种渲染下,她才开始对感情这种事产生向往。

既然孟绾猜到了,时予沐没必要隐瞒,手指落在唇边,示意:“你别跟他们说。”

“好。”孟绾回应,“但我觉得不需要我说他们也能看出来。”

“……”也是,他们精得很。

皮皮估计也意识到这件事。

这个下午之后回到班里,明显能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后面几日观察下来,发现她隐隐在躲着孙测。

路过五班,孙测与她打招呼,她拽着衣角低头快速离开;与他同出现在办公室里,她干站着,一动不敢动;就连以课代表的身份去五班收作业也不情不愿,时常让时予沐帮忙。

她也不想的,但是暗恋嘛,更想小心翼翼躲藏起来不被发现,一旦被揭露了只会觉得无地自容。

只是她越是这样,落入第三者的眼中更加明显。

中午在食堂碰面,时予沐抱着餐盘过去,刚坐下便听见冯铠东跟孙测在聊着让她一头雾水的话。

“真的假的?”

“谁啊,你?”

“不可能吧,你别自恋。”

打哑谜一样。

时予沐问了句:“怎么了?”但孙测与冯铠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人搭理她。

她奇怪地朝陈叙浮投去目光,他没有参与这些话题,埋头吃饭。

“什么啊?”时予沐用筷子的另一头戳了戳陈叙浮手背,她可太讨厌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了。

“他们在讨论你同桌。”陈叙浮告诉她。

……她还不如不问。

时予沐咬着筷子,假装不知道。

可惜为时已晚,冯铠东注意到她,凑过来盘问:“你快说,你同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是孙测?真的假的?不可能吧?她受了什么刺激?”

孙测气得锤他的手臂:“你就是嫉妒我!”

他们大概说了自己的猜测,那天在与皮皮见面的时候只觉得她状态怪怪的,但没往深处想,后面孙测在翻好友列表时发现他竟然与皮皮是好友,并且是皮皮主动加他的,再一看朋友圈,她点赞过好多回。

孙测平时加的人多,但基本只有几种情况,要么是同班的学生,要么是玩得好的人,极端情况下就是想通过他索要陈叙浮的联系方式,很少有这种不同班又不抱目的而添加他好友的情况,更何况不主动聊天只悄悄点赞朋友圈。

非常蹊跷的行为。

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孙测专门观察过皮皮的反应,发现她一见到他就跑,在他身边就脸红,还不爱跟他说话……总不可能是讨厌他吧。

那么多可疑的选项,指向的结局估计只有喜欢两个字了。

“不可能,你肯定是被周臻传染了,看谁都觉得喜欢你。”冯铠东精准吐槽。

孙测憋红了脸,又证明不了自己。

“周臻?”时予沐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是上次跟陈叙浮打架的人。

冯铠东忽然止住嘴,看了看陈叙浮,不动声色将话题转移。

“你同桌没跟你分享过什么信息?”他问。

“我不知道。”时予沐守口如瓶。

孙测已经思考得很远了:“如果她真的喜欢我的话要怎么办?答应她,然后跟她在一起吗?不行不行,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不能这么草率。”

别说恋爱了,孙测很少收到表白,他别提有多羡慕陈叙浮那超高的女生缘了。

所以现在的他在不断脑补着脱单的情景,兴奋大过于理智,是为了脱单而脱单。

“可是你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想跟她在一起。”时予沐没忍住搭腔。

“因为她喜欢我——我是说如果。”孙测说。

“喜欢就要在一起吗?”时予沐回怼。

冯铠东也说:“就是,如果要跟每个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那陈叙浮高中三年压根谈不过来。”

当事人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事不关己似的。

时予沐闷闷不乐。

别人无所谓,但皮皮是她的朋友,她看过她因为暗恋难受卑微的一面,自然希望她的这份喜欢能被用心对待。如果孙测真的是这种想法,要不要在一起另说,但如果是她的话,会很失望,觉得自己喜欢的人配不上自己的喜欢。

但她也觉得能理解,站在孙测的角度,有女生喜欢他这事多罕见啊,一时间乱了分寸。

或许他自己也清楚不应该那么草率地接受一个女生的表白。

“但是我如果拒绝她,她不会很难受吗?”孙测真诚发问。

“这种事强求不来,再难受你也不能玩弄她的感情啊。”冯铠东说。

孙测点点头,他这人很听劝,况且他已经知错了。

又看向陈叙浮:“我不擅长拒绝,你分享点经验呗,万一她跟我告白了,我要怎么跟她说?”

在座只有陈叙浮能有点话语权,他拒绝过那么多人,每次说的话都那么得体,至少能将对对方的伤害降到最低,从这个角度上,他很厉害。

“你快告诉我,如何能委婉又不伤人地拒绝?精髓是什么?”孙测再问一遍。

陈叙浮也不知道,他只是做他认为该做的事,没什么技巧,但总结下来的话,无非就是几个字:“尊重人、以及平等对待。”

时予沐重重点头,赞同陈叙浮的态度。

这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止是张狂的性格或无所不能的表象,而是他温柔有涵养的内核。

孙测也记了下来,开始思考怎样才是最尊重人的做法。

……

虽然孙测在没有确定皮皮喜欢自己的时候就进行了一系列的脑补,但他的预感确实没错。

时予沐作为中间人,手握双方情报,让她的压力倍增。

要不要告诉皮皮呢,她似乎有必要知道,但好像并不能改变什么,还会让她难过。

最后还是用最委婉的语气提醒了。

皮皮的反应没有她想象中激烈,仅说了几句话:“我猜到了。”“我没打算藏着。”“不就是喜欢嘛,让他知道也没事的。”

但端着水的手轻抖,满杯的温水顺着杯口滑落至校服。

时予沐暗自猜测皮皮此刻的心情,被喜欢的人拒绝应该会难受,但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或许会是解脱,是那种摆脱了猜疑的放松。

不知道,很矛盾。

感情就是麻烦。

周末,时予沐照常跑到陈叙浮家练琴,这次时邵阳让她带上很多东西,有吃的也有用的,全都是为了陈叙浮而准备。

“这个是我爸爸单位发的圣诞小礼物,好多装饰品,挺适合你家的装修风格,等会一起挂上。”

“这是加湿器,马上降温了,有加湿器会舒服点,不过这种东西不能经常用,开空调的时候开一下就行。”

“还有这个是我爸妈包的饺子,你先吃一包,剩下的放冰箱冷冻层,降温天气拿出来煮碗水饺吃,很暖和。”

这些都是时予沐一直觉得很平常的瞬间,有节日需要装饰家里、降温要吃热的东西、团圆节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

但在陈叙浮这里,这些成了稀有品。明明这么大一个房子,却没有半点烟火气。

“替我谢谢他们。”陈叙浮从她身后接过南瓜灯笼,踩着凳子挂在储物柜的最上层,柜角处有块凸起的铁片,恰好能稳定。

长腿一迈,跳回平面,陈叙浮看着俨然坐在琴凳上的时予沐。

同她说:“那中午吃水饺?”

“你要亲自下厨吗?”时予沐眼睛亮亮的。

“嗯哼。”陈叙浮低声哼着歌,自觉前往厨房。

时予沐照例打开琴盖,将琴谱放在上面,认真弹了几个音,忽然停下,惊喜地看向厨房。

她听出今天的琴声跟之前不一样——陈叙浮竟然安排了调音师将这台陈旧了多年的钢琴调准。

悦耳的声音点缀,将好心情扳回正轨。

琴声时不时流入厨房,饭香时不时飘入客厅,两人做着自己的事,互不打扰,却总能连接在一起。

热气腾腾的水饺刚出锅,时予沐立刻甩下钢琴跑过去,坐下,接过陈叙浮递来的筷子汤勺,大口大口吃着。

“你厨艺挺好的嘛。”她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陈叙浮谦虚一下:“是你爸妈的东西好吃。”

这头刚低头享受美食,抬头听见一阵门铃声,陈叙浮过去开门。时予沐将身子往后仰,试图穿过厨房的窗户看见门口的人。

眼睛还没看见,他们的声音先传来。

“好香啊,你们吃饭了吧。”

“快快快给我剩一碗,我要饿晕了。”

是孙测跟冯铠东,时予沐一个早上没看群消息,原来他们说过来就过来。

那两人直冲厨房方向,如恶狼般拿着碗筷坐下,直接从陈叙浮的碗里捞吃的。

“烫烫烫……咳咳。”孙测吃得太猛,脸都憋红了。

“……”陈叙浮无语得瞥了他们一眼,他来得太晚,碗里的东西已经被捞走大半。

自然不打算惯着他们,从背后储物柜里拿出两盒泡面,放在他们面前,再不动声色将自己那碗水饺挪开。

“你们吃得这么香,就让我们吃泡面,你真狠得下心。”孙测吐槽着,他嘴边还咬了一个饺子,手上动作已经拆开泡面包装,麻溜地将调料包倒下去,过去接水。

冯铠东也去,他们兄弟间就没计较过什么,无所顾忌地从陈叙浮碗里抢吃的,也欣然接受从水饺到泡面的降维打击。

时予沐看着陈叙浮碗里所剩不多的水饺,心想他估计吃不饱。

点了点他的手臂,问道:“我这里还剩好多,你吃吗?”

“你吃吧,最多我再吃碗泡面。”陈叙浮说。

时予沐想了想,她胃口不大,本来面前这一碗对她来说有点多了,吃不完很浪费,还不如捞一点给陈叙浮。

索性不顾他的拒绝,从他手中拿走他的勺子,舀了好几个放在他的碗里。

“你吃嘛,多吃点。”时予沐说,“多吃点好增加肌肉。”

“好。”陈叙浮这下倒是没有推脱,只是盯着时予沐,莫名其妙来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最近练得还不错。”

“……?”时予沐疑惑得抬眸看着他。

尬住了。

陈叙浮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低头吃饭。

后面还在接水的两个人快笑疯了。

果然,男生的通病,只要有点肌肉都会忍不住炫耀。

第43章“你的情感很迟钝呢。”

有了孙测与冯铠东的加入,家里一下子喧闹起来。

时予沐在一楼练琴,他们在二楼打游戏,闹出来的动静甚至比她的琴声还更躁动。

陈叙浮熟视无睹,偶尔去院子照顾他们兴致冲冲种下之后却不闻不问的树苗,偶尔手握墨笔慢悠悠练字,偶尔抱着手机玩,偶尔放下手机放空自己。

室外降温连阴天,室内门窗紧闭,还能听见鸟鸣声,神闲气定。

兴许太过于无聊,后面陈叙浮躺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后一切没有变化,又玩着手机,给时予沐发了份文件。

说是他找他姐姐拿的,与乐理有关的教材。

完成后陈叙浮又躺了回去,打了个哈欠:“她整理的,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帮助。”

时予沐看了看:“你专门找她拿的?”

“嗯。”

“谢谢!我看看。”

陈叙浮不会钢琴,但从小或多或少接触过一些,饶是他也能看得出来,时予沐的指法存在不少问题。

他想帮她找点学习资料,唯一的途径只有一个从小学琴的姐姐,虽然是亲姐弟,但他与他的姐姐如今联系的次数非常少,他想了很久才主动发送那条信息。

在联系她之前,陈叙浮翻过与姐姐的聊天记录,上一条消息还是在今年过年期间,他们本说要回国,但是时间排不开,后姐姐给他发了他们那边下初雪的视频,还给在国内的他寄了点东西,他没怎么回消息,她也不发了。

他对亲情的概念很复杂,从小就没跟父母住在一起,他们出国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在国内生活,这份情感理应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

但如果不在意,便不会在发消息前犹豫那么久了。

“好多都是我自己查不到的东西。”时予沐简单翻了一遍,“那下周我把这些全部看完。”

陈叙浮扬了扬脑袋:“她说,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视频通话让她指导。”

“真的吗!”时予沐满眼惊喜。

时予沐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每次特别想要什么的时候,总会有各种机遇让她有所接触,她碰见的每个人都很好,生活中有一半的快乐都是因为他们而产生。

既然有机会,她不会选择放弃,缠着陈叙浮定下时间,他帮着她拨通那个电话。

时予沐小声打听他姐姐的信息,名字叫陈知希,比他们大五岁,现在是大三的学生,已经与很多知名音乐家合作过。

他所说的那些成就时予沐之前只在电视或新闻上听过,此前哪里敢想过,竟然能有这么优秀的人愿意教自己弹钢琴。

想到这些,她不自觉开始紧张。

通话被接听,直面的是一个典雅端方的女生,她的长相与陈叙浮很像,但会更大气,具有中方女性内敛却磅礴的美。

她那边很热闹,应该是在一个演出的后台,有化妆师在帮她做妆造。陈知希的性格比她想象中随和很多,主动笑着打招呼。

时予沐跟着直起腰板,动作有些僵硬:“姐姐好,我叫时予沐。”

“陈叙浮跟我说过了。”陈知希笑着说,“我等下有个演出,大概只有半小时的时间,你看方便吗?”

时予沐赶紧点头:“可以的,谢谢!”

时间不多,便不过多寒暄,陈叙浮帮时予沐录下一段她弹琴的画面。她有点慌,弹得急了些,连她也觉得自己表现不好,不过在专业的人眼中看出的问题只会更多。

“你弹得太轻了,发力方式不对,手腕不要甩,基本功先练好才能有效避免弹错音。”

陈知希一阵见血,手把手抓她的基本功,另外与她分享了很多练习的技巧。

陈叙浮见她们还要聊很久,索性将手机丢给时予沐,继续回沙发上躺着。

陈知希一边说,时予沐一边做,她的教学方法不是一股脑地将所有知识点倒出来,而是慢慢开导,企图让她因悟性而学习。

她很有耐心,即使时予沐出错了很多次仍一遍遍地鼓励她,说话总是温柔带着笑意,让人很舒服。

他们姐弟俩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很像。

能感受到他们的家教很好。

后面只剩下一点时间,陈知希停下指导,说想与她聊一下对音乐的看法。

先清楚自己为什么学,有热爱,才有动力。

时予沐想了想,回答:“我喜欢音乐,但我好像只喜欢钢琴。”

陈知希说:“乐理知识是相通的,为什么会只喜欢一种乐器呢?”

是啊,为什么呢。她只记得自己小时候在练习小提琴吉他等等那些乐器的时候很痛苦,没过多久就不愿意学了,她以为那就是不喜欢。

她又说:“那也有可能是喜欢的。”

陈知希说:“可能你因为没能接触到自己想学的钢琴,所以在学其他的时候充满怨气,下意识以为自己不喜欢。”

一语点醒似的,时予沐点点头。

陈知希这次笑出声:“你的情感很迟钝呢。”

时予沐抿抿唇,喜欢与否本来就没有界定,那她分不清也是很正常的吧。

对新知识的渴望胜过一切,她再问陈知希:“你觉得学好乐器的精髓是什么呀?”

陈知希的答案很简单,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自信。”

自信是根本,坚信自己能够做好是第一步。

因为精神的力量是无穷尽的,意志是能改变一切的根本。

大多事情都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倘若意志倒下了,就真的被击溃了。

短短半小时的接触,时予沐获取到非常强大的力量。

与成熟的人交流能增加她的眼界,让她进入更高的维度,方便审视自己,向更好的自己出发。

视频通话那头有人过来让陈知希做准备,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时予沐想让她跟陈叙浮也聊一聊,便切换了下手机镜头,将沙发上的少年拍摄入镜。

此刻的他慵懒靠着,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搭着沙发,双手把玩游戏机,嘴边还咬着糖果。

陈知希噗嗤笑出声:“他怎么还是这样,坐没坐相。”

时予沐开的是免提,陈叙浮听见声音,面无表情抬眸:“在家需要什么坐相?”

“习惯是养成的,爸妈看见了肯定要说你。”陈知希说,“对了,他们也在现场,我让他们过来。”

一听说要见到陈叙浮父母,时予沐更紧张了,撤销自己嘻嘻笑的模样,让陈叙浮接手。

陈叙浮总算将那只搭在沙发的腿放下,给时予沐腾了个空位,双手握手机撑着大腿,视频的画面是从下往上拍的。

他与他的父母之间的关系就是普通家庭的相处方式,陈叙浮的情绪一贯稳定,听着对面唠唠叨叨的言论,他只应:“知道了。”“没事的。”“放心吧。”

通话挂断前,陈叙浮将手机举起,画面稍偏,让时予沐也在镜头里。

时予沐一秒提起,双手挥了挥:“叔叔阿姨好。”

好在不需要寒暄,说了几句再普通不过的问候语,电话挂断。

“你们家氛围好好啊。”时予沐说道。

“是么,都一样。”陈叙浮说,他手机收到陈知希发来的信息,低头打字回应。

其实还是有点不同的。

时予沐看着陈叙浮。

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他是失落的,说明他其实很想念自己的父母,内心远没有表面看着那么潇洒。

可是他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出国呢,她原以为是他们家庭有矛盾,可现在这份疑虑打消了,更想不明白。

他的父母会去参加姐姐的演出,而他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对比之下更孤独了。

不知怎的,时予沐心情揪成一团。

楼梯传来急躁的脚步声,伴随打闹声,不难猜测出是楼上两个人又在打架。

孙测跑,冯铠东在后面追,又在拐角处停下,齐刷刷望向沙发上两个人。

“嘶。”孙测非常敏感,“你俩……”

“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冯铠东补充。

时予沐才反应过来,方才由于要入镜,所以她稍微靠近陈叙浮,又因为紧张,她的上半身是往陈叙浮方向倾斜的。

再加上那两人角度的偏差,看起来他们之间过分亲昵。

时予沐赶紧起身回到自己的琴凳旁,听见陈叙浮淡淡的解释:“没有,在跟我爸妈通话。”

“都见家长了!”冯铠东瞬间忘记与孙测的恩怨,跑到陈叙浮面前,“我都没见过你爸妈,怎么样,他们对插班生还满意不?”

……怎么越说越扯了。

时予沐狠狠摁了几下琴键,试图止住他们瞎扯的话语。

但这当然是无效的,她又解释:“是他姐姐钢琴学得很厉害,她远程指导了下我,恰好她爸妈在旁边,所以看了一眼。”

“我以为呢。”冯铠东说,注意力很快转移,“你跟你姐关系原来那么好?能不能让她帮我要张签名,她跟我偶像合作过。”

冯铠东看到过陈叙浮的全家福,自然知道他姐姐有多厉害,经常在网上看见与她有关的信息。他别提有多羡慕了,如果他能够这样的姐姐,一定让她多要几个明星的签名——然后高价卖了。

他之前就说过陈叙浮一家人都是高颜值,那张全家福里总共有六个人,除了陈叙浮家四位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也是夫妻,与陈叙浮父母差不多年纪。

这也是个未解之谜,他们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是四个人的全家福里有六个人,并且图片上的陈叙浮看似跟另外一对夫妻更亲近,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没有签名,就算要了也送不过来。”陈叙浮说。

“为什么?他们这几年不打算回国吗?那你怎么办?”话题既然已经聊到这个程度,冯铠东顺着问下去,“你爸妈不准备把你也给带出国啊?”

“我自己不想去。”陈叙浮回答。

这些话题他爸妈几乎每次跟他通话都会提起,但他没有一次动摇过,他喜欢在最熟悉的地方待着,他马上成年了,更不用担心照顾自己的问题。

“这样啊。”冯铠东用肩膀撞了撞他,“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们吧。”

“嗯,舍不得。”陈叙浮用最平淡的语气丢过去最意料之外的回答。

“咳咳咳。”冯铠东被刚入口的饮料呛到疯狂咳嗽。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抓着陈叙浮使劲摇了摇:“你受什么刺激了?还是被什么附身了?你赶紧从陈叙浮身上下来。”

“……有病。”陈叙浮终于忍不住骂出声。

冯铠东抚了抚胸口:“正常了。”

“……”

时予沐总觉得自己跟他们呆久了,自己精神也会变得不正常。

还是练琴吧。

……

有了陈知希的提点,时予沐的进步更加明显,她每个周末都往陈叙浮家里跑,一练就是一整天。有时她觉得自己快能跟贝多芬媲美了,每次弹琴弹到手发烫,再去过一遍冷水,可惜现在是冬天,温度够低,不给她这个表现自己勤奋的机会。

最后一节音乐课,时予沐带领全班排练一遍又一遍,虽然偶尔还是会因为紧张而弹错,但只要她能迅速调整过来弹奏剩下的乐章,这个小失误混在合唱里就不明显。

在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陈知希为何说最重要的是自信。

要永远相信自己有实现目标的能力,动作便不会受思想干扰——否则因为一个失误而觉得自己没有希望,可不就越弹越乱?

音乐老师在下课前专门夸她学得很好,班里的学生也很相信她,好几个人围在她身边,时予沐第一次享受这种被环绕的感觉,信心更增加几分。

“你演出时的服装准备好了没有?”吴雪怡问她。

合唱要求统一服装,班里订了班服,但是在这种舞台上穿礼裙弹钢琴会更好看,时予沐不想再在大家都在发光的时候成了最普通的那个。

第44章“需不需要我帮你换衣服?”

时予沐在上个周末去试过礼服。

说起来很尴尬,本来是孔秋娴陪着她去,朋友们听说后也说想参加,说是没见过这种场面所以好奇。

不忸怩的他们碰上随和的孔秋娴,孔秋娴专门绕了一圈开车去接其他人,全部送到礼服店里。

毫无边界感的两拨人,反倒让时予沐这个中间人陷入尴尬的境地。

——她每换一套衣服,都会接收到一群人的注视。

“绿色不太适合予沐沐。”孟绾发表评价,拿着包零食与孔秋娴分享,“阿姨您觉得呢?”

“是不太好看。”亲妈锐评,与孟绾说着悄悄话,更像亲昵的两姐妹。

“那套黄的也不行,太幼稚了。”

“还有紫色的也移开,不好看。”

时予沐几乎被推着进入试衣间。

他们选了近十套礼服,让她一一尝试。本来想着如果有合适的直接定下,但这么多衣服穿在她身上总觉得很奇怪。

时予沐脸型偏圆,脸颊有点肉肉,意味着她不适合那些气场太强的服装,深色、艳色只能排除在外。

轻熟风更驾驭不了,稍微修身的、露肩的,再好看都只能忍痛割爱。

就算是最基础款,黑色不符合她的气质,白色又显得她皮肤蜡黄蜡黄的,压根找不到满意的。

到最后她都认了,或许她不适合穿这么正式的裙子。

又在这时听见导购姐姐的声音:“其实蓝白色的裙子是很适合你的,只是因为没化妆,化了妆之后会很好看。”

虽然有为了业绩睁眼说瞎话的嫌疑。

但时予沐一时心动,还是买了下来。

孔秋娴没有意见,她负责付款,时予沐坐在旁边思考,化妆的事情似乎比试衣服还要棘手。

试图求助孟绾,但孟绾摇摇头,别说化妆了,她连化妆品都没有,并且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接触化妆,素颜才是最好的。

时予沐又想去求助孔秋娴。

结果回头一看,孔秋娴正与陈叙浮聊天,热情地问这问那,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妈咪。”时予沐试图唤醒孔秋娴的母爱。

但只听见她的声音:“上次开家长会听你们老师说学校有个学生偏科特别严重,化学成绩名列前茅,原来就是你啊。”

陈叙浮回答:“嗯,家里有人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这多好,我跟予沐她爸爸成绩都一般,也没好的基因传给她。”

“她上次考试成绩不错,比我更好,我总分垫底。”陈叙浮说。

“成绩这种东西不用太在意,在你们这个年纪还是好好享受,只要有心思学习,什么时候都不晚。”

“……妈咪。”时予沐再唤了声。

依旧无人理会她。

孟绾在她旁边笑得快不行了,时予沐朝她投去哀怨的眼神,后者拍了拍她的头安慰。

那么喜欢陈叙浮,干脆让他当她的儿子好了。

后面时予沐回到家,从孔秋娴那边搬了一大堆化妆品,在自己房间捣鼓。

她什么都不会,只能对照着教程,第一步要补水跟乳液,然后是隔离,再是粉底、遮瑕……好奇怪的名字,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每个教程说法不一样,一会说要这样一会说要那样,就算是同个东西也有色号之分,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日常跟舞台妆画法不一样。

她已经被绕晕了。

最后随便糊了好几层,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信心满满将镜子拉远,才发现自己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眼睛又红又绿,像被人打了一拳。

……不如不化妆。

房间门被敲响两下,轻轻推开一条缝,时邵阳的声音从门缝中钻出来:“收拾一下出来吃饭了。”

门外的时邵阳看见时予沐乱花花的脸,动作有明显停滞。

随后笑出声,呼喊在客厅的孔秋娴:“快来看看你女儿的脸,跟花猫一样。”

“……”时予沐听着二老无情的笑声,将房间门关上,拿了瓶卸妆水将自己一个下午的成果卸掉。

浪费她几个小时的时间。

……

所以当吴雪怡问她关于演出服装的事情时,她只能支支吾吾回答:“衣服是有了,但是我不会化妆。”

“这个简单。”吴雪怡说,“我表姐是化妆师,到时候会让她过来帮我们几个跳舞的人化妆,你跟我们一起就好了。”

化妆的事情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让她那个下午几个小时的努力更心酸。

元旦晚会在元旦放假前的周五晚上进行,那日早上正常上课,下午放假准备晚上的活动。大部分男生都被喊去帮忙搬运东西,其他人要么紧急排练,要么准备妆造跟服装。

晚会在学校体育馆进行,这个体育馆刚建成不久,学校是第一年在这边举办晚会,整个场馆能够容纳大几千人,灯光、烟雾等各种设备一应俱全,还有摄像机时刻记录,并转播到大屏幕上。

也就是说,台上人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放大,每个失误都会非常明显。

时予沐在前几周学校第一次彩排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当下压力剧增,也没人告诉她元旦晚会竟然这么正式的呀?

中午,时予沐还在吃饭,倏然收到表姐妹堂兄弟的消息:【你是不是马上演出啦?加油!】

时予沐:【??怎么你们都知道了。】

不用说也知道是孔秋娴‘告的密’。

她已经能想象到孔秋娴去到哪个亲戚家里时都会骄傲说一句:“我们家沐沐要带领全班演出,对,她弹钢琴,自学的~”此类的话,可臭屁了。

消息刚发完,孙测他们也过来了,又是送饮料又是送祝福,还说想在演出结束后为她送花。

时予沐赶紧说:“……你们还是送给你们自己班里的人吧,我怕我会成为你们班的敌人。”

“我们班应该是没希望了,你加油!”孙测兴冲冲说。

她参加这种活动,反而是朋友们比她更激动。

时予沐点点头,给自己足够的心理暗示。

化妆师还没到,其他人都在排练,时予沐也想再练练,但是有钢琴的地方都被占据了,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排队,只能干坐着,对着桌子练习指法。

结果原定两点到学校的化妆师三点多才到,时间变得很匆忙,她本来想着赶紧化完妆还能休息一会,但她的合唱节目排在其他人民族舞节目后面,只能先完成她们的妆发后再轮到她。

“你要不先把衣服换上?”孟绾在她旁边陪着。

时予沐摇摇头:“等先化完妆吧,穿着那衣服太冷了,而且连上厕所都麻烦。”

当时她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在一排短袖或无袖的裙子里选择了长袖裙子,布料很薄,勉强能在有微弱暖气的体育馆内活动,但后台这边好几个窗户都敞开着,时不时有冷意入侵,单一条裙子扛不住。

晖城的冬天明明来得很晚,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还要冷,冷空气总来得猝不及防。

“也行,反正还有时间。”孟绾说。

晚会在七点开始,中途时予沐始终等着化妆,只是人数多,每个人需要的时间长,到六点了还没排到她。

这时已经有点着急了,时予沐催了好几回,实在没办法,孟绾提出帮她先弄一下发型,时予沐坐着任由她摆弄,情绪变得越来越急躁。

大家基本上都准备好等着上场了,而她还在这看着别人磨蹭。

越是拖下去,不好的预感越是强烈,她不会来不及吧,这算是不好的预兆吗?

不能去想这些问题,不能给自己负面的暗示。

时予沐勉强压下难安的情绪。

正当她准备自己动手时,化妆师总算来到她身边,她帮她化妆,孟绾帮她编发,效率总算提高。

“可以了。”孟绾的声音在耳后出现,“这个发型特别适合你。”

时予沐好奇,但她正在化眼妆,只能闭着眼睛。

再睁眼时已经是不一样的自己,细闪的眼影随着她眼神的变化闪烁,眼睛在眼线与假睫毛的作用下放大好几倍,最重要的是画得不夸张,一睁一闭倒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

再加上她的头发,将两侧累赘的头发挽到背后,留下前面的碎发恰到好处地挡住她的脸颊,剩下的头发微微卷起,又有淡蓝色的发饰点缀。

时予沐被自己吓到,甚至怀疑过镜子里是另外一个人——她竟然这么漂亮?

妆容还没完成,最后用多种颜色的亮片在山根到颧骨的位置打了一圈,再贴上蓝色跟白色的小钻石,这下让她更像是一条活脱的人鱼。

“快去把衣服换上!”吴雪怡跟她说。

时予沐被迫从自己的美色中脱离开来,扶着桌子站起身。

她头上的发饰太多了,只要她动作稍微大一些便摇摇欲坠,被迫抑制住毛毛躁躁的性格,干什么事都变得小心起来。

“你小心点。”孟绾调侃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换衣服?”

“你走开。”时予沐轻哼,结果头饰又随着她疯狂晃动,吓得她抬手扶正,挺胸收腹小碎步走路。

“怎么感觉这个妆封印了她,让她变淑女了。”孟绾与吴雪怡说道。

吴雪怡点点头表示赞成:“我没想到她底子那么好,等她把衣服换上后肯定特别惊艳。”

她们在外面聊着天,时予沐在隔间内略显狼狈。她的裙子的面料是纱质的,有大裙摆,光是找到领口在哪都要耗费很大的功夫,再加上天气冷,这里没有暖气,又没了厚衣服的加持,她被冻得直哆嗦。

废了好大劲才将拉链拉上,总算暖和一点,又赶紧将棉袄披上。

结果出去后,面对大家一众的注视,她听见她们说:“你怎么还穿着棉袄,脱下来让我们看看哪里需要调整。”

换衣服前跟换衣服后都是同件外套,还怎么能提前欣赏她的美貌?

“可是,冷……”时予沐弱弱出声。

“马上上台了,甚至还有人穿着抹胸裙呢,这个时候还在意什么冷不冷。”吴雪怡说。

是了,身边准备上台的人早就将棉服脱下,穿着短袖短裙到处跑,她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冷。

可是她……比起风度,更想要温度。

但这不是‘淑女’应该有的想法,今天的她可于往常不同。

咬咬牙,与冷空气对抗。

脱!

第45章“他送的花真好看。”

将棉服拉链扯开,就有阵风吹来,差点将刚燃起的意志吹灭。

终还是脱下,别扭得摸着头发,就听一声:“别动。”

抬头,两束直勾勾的目光盯着她看。

“……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她不敢乱动,身体很僵硬。

那两人却没回应她,来到她的身边,又是整理领口又是调整头饰。

“你也觉得对不对?”

“对对对,差不了。”

悄悄话声滑入耳廓。

她一头雾水:“什么啊?”

“没事,很完美。”孟绾往后退一步,细细欣赏,“我敢保证,今晚会刷新所有人对你的认知。”

见该调整的已经调整好,时予沐迅速将棉服套上,暖意包裹住自己,才有活过来的感觉。

孟绾还笑话她:“你这件礼服很容易被压皱的,等会没有最好的状态要怎么办。”

“我要是被冻感冒了,等会手脚冰凉发挥不好,才是得不偿失。”时予沐有理有据反驳。

孟绾笑着说:“行咯,那你临上场前先脱下来适应一下。”

“好。”

晚会准备开始,三位主持人前往与舞台相连的区域准备,时予沐看着她们从自己身边经过,还在出神,倏尔对上熟悉的视线。

是云玖,她是其中一位主持人,今天的她很好看,戴着公主的发冠,一袭白裙,举止优雅。

时予沐冰释前嫌似的主动朝云玖笑了笑,但云玖脸上没任何表情,越过她上台。

算了,她们早就没联系了。

不必太在意。

将棉袄拉得更紧,她掀开与舞台隔着的帘子,悄悄看向场内。

座无虚席,这么大一个场馆密密麻麻全是人影,灯光都往舞台上打,还有好几个新闻社团的学生不停拍照录像。

……完蛋,更紧张了。

将帘子合上,时予沐焦虑得回到后台沙发处,想找点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都在抖。

不能紧张,紧张会很容易失误。

——但是没办法不紧张啊!!

时予沐眼圈红红的,在原地蹦了好几下,逼迫自己不要去听外界的那些声音,尽可能平复心情。

打开手机,看见陈叙浮的消息:【开场了,感觉怎么样?】

时予沐一下子绷不住情绪:【好紧张啊,怎么办!!】

陈叙浮秒回:【紧张是正常的,深吸一口气,屏息十秒之后重重吐出,能得到缓解。】

时予沐照做。

深吸气,屏息,吐出。

好很多了,但依旧紧张。

再试一次,也有同样的效果。

既然到这个时候了,稳定好情绪是最重要的事情,时予沐对着桌子再练一次指法,很顺畅,没什么问题。

那边吴雪怡领队的民舞节目准备上场,她跟孟绾在后台看着。

演出很顺利,回到后台的同学尤其兴奋,同时予沐分享:“上台就不紧张了。”

那最好是。

再过了十分钟,学生会的学生过来通知她准备上场,她浑身都是冰冷的,不知道是因为风吹还是因为紧张。

参加合唱的学生到后台准备,台上的表演还在进行,时予沐站在帘子后看着,握住手机,最后给陈叙浮发了条消息。

时予沐:【真的好紧张啊,你说我真的能弹好吗?】

陈叙浮没跟她说可以或不行,只回了句反问:【你认为呢?】

——我认为呢?

时予沐深吸气,屏息,呼气。

我可以的!

带着极高的自我暗示,上台,望着底下的人,她强装自信地一笑,带着坚定的目光坐在钢琴旁。

身后学生按照排位站好,指挥者在正中央,灯光洒在她身上,多部相机对准她。

与指挥者对视一眼,她端正坐直,深吸一口气。

脚踩踏板,指尖轻盈落在琴键上,乐章冒了出头。

台下几个人坐在一起,原本无聊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玩游戏,注意力根本没在晚会上。

直到听见主持人的声音:“接下来是高二六班的合唱表演。”

冯铠东从团战中抬头,问了句:“来了?是她们吗?”

孙测说:“别管,先干完这一波……我快死了!”

再旁边的陈叙浮已经收下手机,眼神落在台上。

孙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正在开团啊大哥,你怎么挂机了?”

“游戏能有现在重要?”陈叙浮看向他。

冯铠东觉得有道理,同时退出游戏,坐直身子在人群里寻找。

“不是,你们——”只有孙测心系游戏,但两大主力已经离线了,他打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敌方胜出。还好这把打的是匹配。

才注意到已经开始了的合唱:“她们在哪呢?”

冯铠东最先找到孟绾,她在合唱团的第二排的中间位置。

孙测眼睛都快找瞎了:“插班生呢?她不是弹钢琴吗?”

“对哦,弹钢琴的人没见过啊,换人了?”冯铠东盯着大屏幕,此刻画面恰好对准弹琴的人,甚至拍的是特写。

两人盯着好一会,愣是没认出来。

“不对,那条裙子……”

“就是插班生!”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了!”

画面中的时予沐表情专注,微低着头全身心投入音乐中,发丝垂落,只让她露出半边脸,光线在她侧脸上画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她这条裙子选得很好,白色为底,蓝色的欧根纱顺着裙子由下至上缠绕。

跟随她的音乐,像是一条人鱼从水里轻盈游动,时而冒出头,轻快又好奇地望着这片海面。

蔚蓝的海,波光粼粼,风、光、浪,一切恰到好处。

“她弹得也太好了吧。”冯铠东感叹。

孙测仍沉浸其中:“她好好看啊。”

“喂,把你的口水擦一擦。”冯铠东用肩膀碰了碰他。

再偏头一看,陈叙浮正目不转睛盯着舞台,看的方向明显不是后方合唱团的人,而是时予沐。

这倒是不奇怪,毕竟是他们的朋友,现在的她多耀眼,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她。

但冯铠东总觉得陈叙浮的眼神不太正常,同是朋友,如果是他们上台表演他肯定不会在意到这种程度。

而且,为什么他的嘴角是往上勾的?以及那束目光里可不仅仅是欣赏,还有自豪,还有……从未对他们有过的温柔……?

“嘶。”冯铠东吸了口气。

不对劲,一定不对劲。

舞台上的时予沐压根没有将注意力投向台下,观众太多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要是往下看肯定会增加紧张的情绪。

索性忽略其他,只将这次当成普通排练,照着自己的肌肉记忆弹奏,哪怕心跳得很快,哪怕牙齿紧紧咬着,她都尽可能保持镇定。

她的表现不算完美,弹偏了几个音,不过影响不大,不了解音乐的人听不出。

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一直都是能够顺利完成就是胜利,目标达成了,在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她的眼里只有惊喜,深深闭眼再睁开,眼眶里都是方才因为紧张而蓄积的泪水。

场下掌声热烈,时予沐的心情很好,转身站在旁边,微微鞠躬谢幕。

头上的发饰因此垂落,她感受到了,赶紧伸手接住,本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的脸染上些许惊诧。

有新闻社的学生在她旁边,拿着相机对着她疯狂抓拍。

她站起身,对着对方礼貌笑了笑,直面镜头的她表情有点僵硬,抿了抿唇,准备下台。

刚走了一步,还有同学过来送花。

是同班的男同学,他是后勤组的一员,应该是代表全班送给她的。

“谢谢。”时予沐开心说道。

“辛苦了。”李奚行说。

男生很绅士,知道她穿着裙子不方便,便在旁边扶着她。她踏下台阶,进入后台,整个人总算松懈下来。

“啊啊啊你太棒了!”吴雪怡跑过来抱着时予沐蹦蹦跳跳,“你就是我们的功臣,弹得好好,我看前排几个老师非常满意。”

“真的吗!”时予沐跟着晃动身子,任由头饰劈里啪啦往下掉,“我弹错了好几回,本来怕会有影响。”

“根本听不出来!”吴雪怡说,“我觉得我们稳了!”

她们围在卷帘口,着急着庆祝,旁边还有几个同学加入聊天,气氛非常活跃。

“让一让。”旁边传来冷漠的一句话。

时予沐保留着笑意偏头,发现是云玖,她正准备上台主持,看见她们在这,并没有好脸色。

赶紧拉着吴雪怡往旁边靠,为云玖腾出行走的空间,没想到她直接往吴雪怡身上撞,同时踩到时予沐的裙子。

“……什么素质。”吴雪怡吐槽。

“算啦。”时予沐小声说,不想被这个小插曲影响心情,拉着吴雪怡往里走,让出通道。

时予沐平复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自己的棉袄穿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与陈叙浮分享消息。

时予沐:【我结束了!!】

陈叙浮回消息速度依旧很快:【我知道,我看见了。】

时予沐:【怎么样怎么样。】

陈叙浮:【在我心里已经是第一了。】

今天的他挺会说话的。

恰好赶上兴奋的时予沐,她笑着继续敲字:【原来我之前不是第一。】

顺道发了个可怜的表情包。

陈叙浮:【这么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