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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惜儿也喜欢这?些东西,大冬天的能看见?这?么漂亮鲜艳的花也不容易。

两个箩筐很大,装了?很多扎好的花环,红的黄的白的粉的小?花簇簇堆叠在圈成环的藤条上。

叶惜儿拿了?一个闻了?闻,除了?草木香还有隐隐的花香。

卖花的大娘一边收铜板,一边整理箩筐里被人弄乱的花环,还得忙着回答姑娘们?的各种问题。

“这?花儿叫什么呀,怎的没见?过?”

“这?大冬天怎的还有开?得这?样好看的花?”

大娘笑着一一回答:“叫什么老婆子我也不知?道,我在村里后山的一处温泉边发现的。这?不,想着今日人多,摘些来给各位姑娘们?瞧瞧。”

魏香巧这?时也过来的,叶惜儿正好挑了?两个付了?铜板。

她戴了?一个在自己头?上,另一个给魏香巧戴上了?。

“好看,巧儿。”

她又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问道:“我好看吗?”

“好看,嫂子戴上花环更好看了?。”

叶惜儿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又抬手摸了?摸头?上软乎乎的小?花朵。

“走吧,我们?上去,不是说还有庙戏吗?可千万别给错过了?。”

她拉着魏香巧就往山上走去。

扶台庙就座落在北山的山腰处,是附近最大的寺庙了?。

平日里周围的百姓都爱上这?里来烧香祈福。

上山的路不难走,一路上去都有青石板台阶。

越往上走,视野越好,风景越吸引人。

叶惜儿爬到一半已经气喘吁吁了?,她冲魏香巧摆了?摆手,弯着腰喘气道:“不行?了?,歇一会儿吧。”

魏香巧也是大门不出?的闺中小?姐,平时本?就很少?动弹,此时也累的额头?冒汗。

“嫂子,我们?去那边的亭子里坐一会儿吧。”

两人过去的时候,亭子里有一对男女也在歇息。

叶惜儿和魏香巧坐在面向山外的围栏倚上,往下看去,能看到冬日里一片萧瑟又坚韧的树林和高低起伏的山峦。

叶惜儿把她的小?水壶拿出?来喝了?一口水,魏香巧见?了?也把自己的水壶拿出?来喝水。

她们?的水壶里装的是叶惜儿出?门前泡的花茶,又解渴又有茶香。

亭子不大,两人坐在最远的位置都能听见?那对年轻男女的窃窃私语。

“虎子哥,你就回家让你爹娘应了?我家的彩礼吧。”

“我爹娘不肯再让彩礼钱了?,说是你家不答应,他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我弟弟马上也要娶媳妇了?,人都相看好了?,就等着拿着彩礼去下定了?”

“虎子哥,不说我们?这?么久的情谊,我也是我们?村样貌最好的姑娘了?,你真的舍得不要我?”

女子的声音柔弱似水,语调中带着点讨好意味。

“不是我爹娘不答应,实在是你家狮子大开?口,要价太高。”

“你去附近的村子打?听打?听,谁家像你们?似的,嫁个女儿恨不得大捞一笔。”

“再说了?,还村花呢,我看这?随便一个女人都比你颜色好。”

女子见?他的眼神一直往亭子角落里的两个姑娘那边飘。

尤其是盯着那个穿杏黄色衣裳的女子,眼睛都挪不开?的模样,她心里就一阵不爽。

她眼睛又不是瞎的,自从刚才这?两个姑娘进来歇脚,虎子哥与她说话都心不在焉起来。

叶惜儿和魏香巧都同时听到了?男子恶寒的话,感受到那边投来的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魏香巧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还没被陌生男子如此背后言语过。

叶惜儿听见?人家情侣在讨论私事,本?想出?于礼貌拉着魏香巧离开?亭子的,结果?没想到最后竟还牵扯到她们?身?上了?。

被人注目她不陌生,但被这?样的渣男借着自己来贬低伴侣那就是不行?。

本?小?姐可不是随便拿来评价和做比较的工具。

第036章逛庙会

叶惜儿站起来走了过去,眼神轻蔑地上下扫了那男人一眼。

“本姑娘也是你这熊样能看的?管住你?的脏眼和臭嘴,没事就别出来溜达,信不信我去官府状告你污染北山好风光!”

男子被骂得目瞪口呆。

原本他看着那个绝色到晃眼的姑娘直直向他走来,心里还隐隐有些兴奋和得意。

没想到那姑娘走过来居高临下、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

叶惜儿说完后男子傻愣着没动,倒是那个女子先动了。

她站起来眼神不善地看着叶惜儿:“你?凭什么这般说虎子哥!”

“你?还护着他?他都?那样贬低你?了,你?还护着他?脑子没问题?”

叶惜儿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他是我未婚夫婿,你?这种狐狸精才不该出来到处勾搭男人。”

“哦。”

叶惜儿知道,牛不可?能跟马讲话,就如同两个思?想南辕北辙的人无法沟通。

夏虫不可?语冰,叶惜儿哦了一声就没了与之争论?的兴致。

魏香巧早就在边上看得着急,她很怕嫂子跟他们吵起来。

她赶紧上前?拉着叶惜儿的胳膊想把她拉出亭子。

叶惜儿连眼神都?不再分给那两个人,随着魏香巧出了亭子。

魏香巧扑通扑通跳的心这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待走远了,魏香巧才小声道:“嫂子,你?不怕吗?”

“怕什么?”

“那个男的万一他动手呢。”

“他就是典型的软脚虾,在家跟家里人横,出了门?就是缩头乌龟,不可?能动手。”

“再说了,他若是敢动手,我就请讼师,让他赔到倾家荡产。”

魏香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接下来,两人一鼓作?气地爬到了扶台庙。

这座庙修建的很大,看上去古老又神秘,四周云雾缭绕,仿佛将其?笼罩在其?中。

里面已?经有了很多香客,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寺庙外面的东北角搭建了一个戏台子,上面已?经唱起了庙戏,叮叮咚咚的。

台子下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全都?盯着台上人的表演不走了。

叶惜儿本来也想瞧瞧的,可?她又看见了不远处的杂耍。

几个身?材健硕的男人在那边抡着大水缸玩,惹得看客们连连叫好。

还有吐火的,耍剑的,五花八门?,好不热闹。

“巧儿,这也太多人了。他们都?是爬山上来的?”叶惜儿看着这上面也有卖各种吃食和小玩意儿的,好奇地问道。

“是啊。”

“嫂子,我们要去上香求签吗?”魏香巧拉着叶惜儿手,生怕被挤掉了。

“当然要去,来都?来了。”

两人在外面逗留了半晌,左看看右看看,把所有的稀奇玩意都?瞧完了才进了寺庙厚重的大门?。

拿着刚才在外面买的香直奔大殿。

上了香求了签,叶惜儿还惦记着魏子骞之前?说过的北山有个后园子。

那里漂亮得紧,尤其?是梅花开得最艳。

她拉着魏香巧就往扶台庙的后山去了。

往这边来的人不多,相比较前?面,这里清静许多。

越往后走,环境越清幽,空气越冷冽,草木香和泥土的湿气越重。

叶惜儿有种走进了森林里的寂静和空旷感?。

为了看到梅林,两人一路往深处走去。

终于在穿过了那片遮天?蔽日的树丛时,眼前?隐约看到了一点点红在前?方层次不一的散落分布着。

她们欢喜地往那边跑了过去,渐渐在地上看到了掉落在泥土里的散碎梅花瓣。

再抬眼时,两人都?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在她们站立的这片土地前?方有超大一片梅花林,全部都?摇曳生姿地盛放着艳丽的花朵,一样望过去竟望不到梅林的边际。

叶惜儿使劲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含着沁人心脾的梅花香,冷冷的,幽幽的。

“巧儿,好美啊。”

“是啊,真好看。”

叶惜儿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里这么美却没什么人过来观赏的原因了。

要到这边来,还要走上一段山路,那片幽深昏暗的林子就挡住了很多人前?来的脚步。

果然,美景是不易得的。

叶惜儿和魏香巧穿梭在这片人烟稀少?的梅林中,嬉嬉笑笑地追逐,开心地像七八岁的小姑娘。

时不时地摘掉两支梅花枝丫,上面的梅花朵朵红到人的心坎里去,看着就喜人。

当两人手上都?捧着一大束梅花时,都?还没从梅林的这头走到那头。

魏香巧喊着累了,大冬天?的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脸蛋红扑扑的泛着润泽。

“嫂子,歇歇吧。”

叶惜儿还想去看看这梅花林尽头在哪,尽头的那边又是什么。

“巧儿,你?在这里歇息,我再过去看看,等我回?来找你?。”

“嫂子,别去了,这都?没人了,你?一个人”

魏香巧不想让她一个人去那么深的地方。

叶惜儿却不想放过这古代的自然风光,她来都?来了,不看个仔细岂不可?惜?下次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巧儿,没事,你?就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

叶惜儿捧着花就往林子的那边去了,这边虽没有人影,整片梅林显得安静又寂寥,她一个人却不害怕。

耳边只听得见自己脚步的沙沙声,仿佛天?地间除了梅花就只剩下她一人。

她一直沿着一条笔直的路往前?走,隐隐有些探险的刺激和激动。

半晌,视野里逐渐出现了梅林的边缘地带。

就快到了!

叶惜儿加快脚步往前?跑去,很快到了整片梅林的尽头处。

她穿过了梅林,到了一片平坦的地势。

抬眼望去,眼前?的风景让她兴奋地差点惊叫出声。

她所站之处是一个很高的悬崖峭壁,俯瞰下去,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

下面缥缈的云海包裹着成峦叠嶂的山海,这些云雾就在自己脚下,有的丝丝缠绕,有的轻薄如纱,随着风轻轻晃动。

叶惜儿站在悬崖边平坦的石地上眺望出去,一眼就可?以看到很远很远

她的鹅黄色发带如同脚下的云雾般随着梅花香味的风轻轻晃动,缎带尾巴一下一下地拍打?在她细嫩的脸颊上。

叶惜儿看着眼前?的风景,她突然有些想念爸妈,还有喜欢把她气得牙痒痒却总是护着她的老弟。

这里没有人护着她,没有人把她当宝。

她再也不是叶家的那个金疙瘩了,也没有人纵容她在家称王称霸,拿她当眼珠子疼了

呜呜呜

叶惜儿想到这里就想哭,这里的人只会嫌弃她!

柳媒婆不仅会骂她还会追着她打?,莫名其?妙的就嫁了人有了相公,该死的魏子骞还看不上她,要与她和离。

她恋爱都?还没谈呢,怎么就结了婚又要离婚了?!

呜呜呜不公平

人生太苦了

叶惜儿一边哭,一边分神寻思?,对着这么美的青山绿水,使劲痛哭两下就赶紧回?去,那个该死的魏子骞的亲妹妹还在那边等着她呢。

念头刚落,第一滴眼泪才堪堪涌出眼眶,叶惜儿突然被一股大力从后面推了一下。

后背突如其?来的力道使得她站立不稳,捧着的梅花花束从手里滑落,一下子砸落在地,花瓣四分五裂的从枝丫上散落。

头上戴着的花环也掉了下来。

不过瞬间,她整个人被这股力量推地踉跄一下,毫无抵抗地朝前?面的悬崖直直栽了出去。

——

锦宁县,春南楼。

丝竹声声,琵琶婉转。

温暖如春的雅室内,坐着两名公子。

一个锦衣华服,举杯自酌,搭在膝盖上的手随着琴娘弹奏的韵律轻轻摇晃。

一个眉眼精致似妖孽,肌肤透着冷感?的白,唇色却艳得像是染了胭脂,此时他坐姿惫懒,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阿骞,这么久没约你?出来了,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你?陪我饮酒,怎的状态不太对劲?”

“怎么,有心事?”

王恒轻笑着看着从走进这楼里就神思?不属的魏子骞。

“人在这坐着,魂儿却不知飞到哪了。”他喝了一口美酒,不满地评价道。

“说吧,家里出事了?”

见那人还是垂目沉默不语,王恒挥了挥手,在一边弹琴的女子立刻停止了琴音悄然退了出去。

布置华丽的雅间内没了琴乐之声,顿时清静了下来。

“阿骞,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怎的变成闷葫芦了?”

魏子骞抬起眼帘斜睨了他一眼,依旧没吭声。

王恒提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戏谑道:“是不是没邀你?去落月在的添香楼你?不高兴了?”

魏子骞懒懒地伸出长臂捞起桌上小巧玲珑的白瓷酒杯,拿在手上把玩着没喝,对王恒的话恍若未闻。

他敛着眼睫看着酒杯里透明?清亮的液体,汤色纯正,无一丝杂质,散发着淡淡清香,一眼就知是上等的胭脂醉。

胭脂醉味道醇厚香甜,入口绵软细腻,使人流连往返,是达官贵人们之间最流行的一款美酒。

也是魏子骞之前?最常喝的酒。

胭脂醉他已?经半年多没碰了,手上这么仅仅的一小杯也需几两银子。

按理说他应该对这杯酒很怀念,可?此刻却兴致缺缺,提不起一丝兴趣。

王恒见他拿起酒杯,手指转了两圈又把酒杯放下了。

“怎么,曲不听了,酒也不喝了?”

“阿骞,我知道你?变了些,但也不必变得如此彻底吧。”

“要不叫两个雏。儿进来助助兴?”

王恒说着就拍了拍手掌,那边的门?外迅速地进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一个长得小家碧玉清纯可?人,走到了王恒身?边。

一个明?艳妖媚,身?材凹凸似尤物来到了魏子骞这边。

两人正准备坐下来服侍,被王恒出声制止了:“唉,错了,你?们两人换换,我们阿骞可?不喜欢你?这样的妖精,他喜欢温柔小意的小白花。”

两女子听了掩唇娇笑着换了位置。

尤其?是香杏,娇羞地看了一眼魏子骞,挨着他坐下了。

她本想去给他倒酒,发现酒杯里满着,转而去摘了一颗葡萄。

素手纤纤捏着圆润的紫红色葡萄,小指微翘着靠近魏子骞,想往他嘴里送去。

“公子”

她的身?体还没接近,男人就往一边撤了撤,眉头微蹙,显然是心里烦躁。

香杏的手顿了顿,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又瞄了一眼那边的情况。

媚儿那边都?已?经与那位公子调笑着打?成了一片,她的身?子直接靠在了那位公子的怀里,进展很是顺利。

本以为自己伺候的这人长相俊美,服侍起来自己也高兴,肯定不亏,结果没想到还是个难伺候的主。

她又准备上前?去,身?子靠得更近了些。

“出去。”

轻轻淡淡的两个字,声音不大,却能听出其?中的不容置疑。

香杏顿时不敢动了,做她们这行的,不懂得看脸色是大忌。

那边男女的嬉笑声也停了停,王恒的手已?经摸进了媚儿的衣襟,正在兴头上。

见魏子骞脸色不虞,他也不以为意,对香杏使了使眼色,让她出去。

香杏虽心有不甘,可?到底还是起身?退出了屋子。

“阿骞,今日这是没心思??还是对姑娘不满意?”

魏子骞对王恒的打?趣毫不在意,听着那边女子毫不收敛的哼。唧声,眉头皱得更深。

他原本想立马起身?走人,可?一想到回?家就要面对那个女人,完成和离之事,他就挪不动脚步。

于是他毫无负担地开口赶人:“恒子,你?带着人出去,去厢房。”

“呵,阿骞,这点你?还真是一点没变。”王恒揽着媚儿的香肩,女子肩膀上的薄纱已?然滑落。

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的,王恒也知道这人的臭毛病。

他跟其?他狐朋狗友都?可?以随性,想怎么来就怎来,兴致来了还可?以在一块儿,没有任何避讳之处。

唯独跟阿骞,想玩儿得滚一边去,用他的话说,别脏了他的眼睛。

可?要说他不喜这种场合吧,人家也毫不忌讳大喇喇地来去自如,进出就如同自己家宅院般随意。

硬是把自己弄出了个风流纨绔的名声。

他们这一伙人没少?笑话魏子骞,白白担了一个名声,没想到是个洁身?自好的怪人。

到了这种地方,却从没见过他碰过哪个女人。

王恒见他冷着个脸,也没多想,如以往一样带着人走了。

出了雅间才回?过神来:这小子都?落魄了还这般嚣张?这脾性,还以为多少?改了些呢。

“王公子,为何不叫他出去呀。”媚儿嘟着个嘴,扯着自己滑下来的衣衫,很是不满意。

她的衣裳都?扯乱了,发髻也微乱了,还要出来去厢房多不方便啊。

“媚儿乖,他那人就是这性子,咱不跟他计较。”

“今儿爷多赏你?些银子。”说着就在女子香喷喷的脸上亲了一口。

两人走后,雅间就剩魏子骞一个人了。

他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些。

耳边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他的心却更杂乱了。

所有的思?绪都?不由自主地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魏子骞暗骂自己没出息,懒散地靠着榻椅,眼神盯着小几上的青釉葫芦瓶发呆。

虽然那女人把人气得不轻,但想起之前?答应过的要带她去逛庙会,他一番心理战后还是向管事请了一日的假。

结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今日一早,趁她还没醒来,他还是像平日上工一般出门?了。

出门?了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想想还真有些自嘲。

昔日游戏人间的大少?爷,从来不缺热闹和追捧,现如今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正当他想回?码头干活时,王恒在马车上惊喜地叫住了他。

魏子骞揉了揉眉心,一夜没睡,脑子里胀痛难忍,他索性躺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也不得安宁。

脑海里浮现出女子跟她那个相好的男子站在一起言笑晏晏,郎才女貌极为般配的场景,心中就有一种无名的噬心之火在燃烧,直灼烧得人面目全非。

但随后他想起她应下和离时的干脆,心里不仅有难言的烦闷,还有些不容忽视的失落与心慌。

第037章抉择

叶惜儿猝不及防被推下了悬崖,极速下坠的失重感让她连惊呼声都没发出来。

她蒙了一瞬,下一秒就发现自己在迅速地往下坠落,视线变得模糊,耳边都是乎乎割裂的风声,寒冬的冷风刮得她脸颊生疼。

叶惜儿的心跳开始加速,她之前没?去玩过?蹦极,就是因为害怕。

没?想到到了古代,竟然还要免费送她一次游戏体验,还是没?挂安全绳的那种。

悬崖很高,下降的速度却很快,还没?等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把心里的祈祷说完,她就感?觉自己‘砰’地一下砸进?了水里。

巨大的挤压力让她全身都传来剧痛,耳朵都嗡嗡着耳鸣了。

平静的湖面飞溅起了很高的水花,而后一圈一圈的荡起水波纹,涟漪传地很远很远。

湖水冰冷刺骨,叶惜儿被摔得七荤八素,险些?直接晕厥过?去。

叶惜儿只觉得全世界安静极了,浑身都疼痛的难以忍受,耳朵和口鼻迅速灌进?了湖水,呼吸顿时变得困难,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而亡。

她很想就这样任由着自己昏死过?去,缺氧和疼痛让她麻木的感?受不到四面八方极冷的水温了。

身体?渐渐沉入湖底,胸腔里的压力越来越重,意识逐渐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惜儿,快蹬脚,上来爸爸给你买草莓冰激凌。”

“惜儿,你看我?都学会了,我?比你厉害。”

“惜儿,别怕,沉下心,千万别慌张,手和脚配合好就能浮出水面。”

男人的声音含着鼓励,不断用礼物诱惑她。女人的声音略有焦急却含着信任。

还有一个在旁边咯咯笑?着的男孩。

是她的爸爸妈妈和弟弟。

他们一家四口在家里的游泳池边,全都看着她在水里胡乱扑腾。

那年她八岁,看见同桌小美?会游泳,还有好多漂亮的泳衣,回家就嚷嚷着要学游泳。

只用了那一个夏天,喝了好多泳池里的水,她就学会了。然后就让她妈买了好多各种颜色款式的泳衣。

嘚瑟得她经?常装备齐全叫上家里的小孩们要挑战。

叶惜儿的手动了动,牙齿咬破了舌尖,刺痛让她混沌的意识换回了一丝清明。

肺部的空气逐渐稀薄,她睁了睁似千斤重的眼皮,依稀看到了水里飘荡着五光十色的光束。

这些?漂亮的光束随着晃荡的水波晃来晃去,光彩夺目,闪闪发亮。

‘惜儿,别怕,沉下心。’

‘惜儿,蹬脚。’

叶惜儿的手和脚一起动了,她浑身麻木地已然无知觉了,手臂和小腿机械式的随着肌肉记忆配合着往上蹬。

不知道划拉了多久,蹬了多久,久到憋着一口气的叶惜儿感?觉肺部疼得都快炸裂了。

她之前本就呛了许多水进?鼻喉里,此刻火辣辣地疼,再不呼吸到空气,她真的就要在此处结束古代之旅了。

叶惜儿费劲地半睁着双眼,抬着头去分辨离水面的距离,可视线里模糊又朦胧。

冷沁沁的水里似乎昏暗又亮堂,她一时间意识混乱,都分不清身在何处了。

就在她的窒息感?渐渐加重,脑子也开始失去意识时,她隐约感?觉到水压在减轻,潜意识让她使劲蹬出一脚,脑袋下一秒就突然冲出了水面。

视线忽然一亮,眼皮上照射着明晃晃的日光,头顶的天空一望无际,耀眼的不成样子。

叶惜儿不顾一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肺部里的疼痛终于有所缓解。

她不敢停留太久,全身的力气和能量正在大幅度的流失。

叶惜儿一直往前游去,手臂和腿都像是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大脑好像已经?控制不了僵硬的四肢了,全都依照本能在机械划动。

时间好像走得很缓慢,又好像已经?停止流逝。

叶惜儿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努力过?,也没?这么狼狈过?。

她撑着一口气使劲地往前游,使劲地往前游,这湖面却像是有太平洋那么宽,永远都抵达不了岸边。

叶惜儿的意志力和体?力都快用光时,她终于触摸到了湖岸边硬硬的石头块。

她手脚并用,花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爬了上去,爬到了岸上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

叶惜儿卸了浑身紧绷的劲,瘫软地倒在了石头上,脑子里硬撑的那根玄也断了。

她全身上下都湿漉漉的滴着水,很快就把身下的石头浸湿了一大片。

此时的叶惜儿狼狈至极,宛若搁浅在岸边干涸脆弱的鱼,奄奄一息。

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呼吸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头发散乱下来,有几缕还湿淋淋的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细弱的脖颈犹如一折就断的芦苇,轻轻的耷拉在石头上。

身上杏黄色的衣裳和百褶裙全吸饱了冰冷的湖水,沉甸甸湿哒哒的贴着肌肤,上岸后,风一吹过?来,冷入骨髓。

叶惜儿难受得咳都咳不出来,她一放松下来没?过?几秒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

魏香巧在梅花林里休息了好大一会儿,静静地等着嫂子回来。

先前还没?觉得不对,直到她都等了好久还不见叶惜儿回来,林子里本就不多的游客也渐渐走光了,她才?意识到嫂子似乎已经?去了很长时间了。

魏香巧坐不住了,她起身顺着之前叶惜儿走的方向?找了过?去。

一直走一直走都没?见到叶惜儿,她心里有些?慌了。

最?后都走到了梅林的尽头,不仅没?看到嫂子,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魏香巧面上渐渐焦急起来,嫂子不会走丢了吧?

她左右张望着,这边也没?什么可以待的地方,梅林外?只有一点延伸出去的平地,连个休息的凉亭都没?有。

她不知道嫂子会待在哪儿。

魏香巧试着叫了几声嫂子,梅林里寂静无声,无人应答。

她既害怕又担忧,试着走出了梅花林。

突然,她的脚步顿住了,叫喊着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直直定?在一处不动了。

下一秒,魏香巧的心脏开始咚咚狂跳,她三两步跑了过?去,看着悬崖边上躺着的梅花束和花环腿就是一软。

她站立不稳的跌落在地上,被地上的小石子硌地生疼也没?感?觉到。

魏香巧伸手把花瓣散落一地的梅花拿起来,仔细确认后,手就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这是嫂子的梅花!

下面拿细藤绑的蝴蝶结还是她亲自看着嫂子绑的。

边上的花环也是嫂子头上的!

魏香巧紧紧地握着花环,慌忙地扭着头四处看,最?后她把目光停留在了前面的悬崖下。

她脸上逐渐褪去了血色,整个人都不知所措地发起抖来。

嫂子,嫂子

魏香巧不敢猜想嫂子是不是掉下悬崖了,可事实摆在这里,她心底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告诉她,嫂子很大可能是跌下悬崖了。

她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呜咽地哭出了声。

魏香巧脑子发懵地哭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要去找嫂子。

她往下看了看悬崖,陡峭且望不到头,连怎么下去的路都找不到。

魏香巧拿着梅花和花环飞快地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穿过?了梅花林,下了寺庙,雇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回了魏家。

她飞奔进?了魏家,扑进?了哥哥嫂嫂的屋子,却发现哥哥不在家。

魏香巧急得又哭了出来,转身就跑出了家门,一刻不敢停歇地跑到了码头。

管事的却说今日魏子骞没?来上工。

魏香巧双眼迷茫地站在大街上,天地之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心里无助又恐慌。

不行,嫂子还不知所踪,甚至生死不知,她一定?要尽快找到哥哥。

魏香巧又转身回了魏家,却不敢进?去面对魏母。

若是惊动了娘,看见她一个人回来,一定?会问她是怎么回事,那她该如何解释?

魏香巧回忆起爹爹没?了的那段时日母亲的精神状态,她不由就有些?发怵。

她就这样站在门外?等着,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眼看天色昏暗下来,魏香巧再也支撑不住内心巨大的惶恐,咬着发颤的牙,迈着酸疼的脚进?了院门。

一进?屋瞧见魏母泪水就决了堤,哭着说嫂子不见了。

魏母闻言脸色难看,站来的身子晃了晃,她一把撑住边上的书案,扬声道:“快叫何管家”

话音未落,声音就消了下去。猛然忆起魏家倒了,魏府的下人散了个干净。

她闭了闭眼,盯着哭得快厥过?去的女儿问道:“你哥呢?”

魏香巧摇着头,眼睛红肿:“不不知道,我?去码头找过?了,哥今日没?上工。”

“去找!”杨氏一声呵令,当家主母的气势出来,把魏香巧吓得肩膀抖了抖。

她怯怯看着魏母,哭声都小了三分:“去哪儿找啊娘?”

“那几个寻欢楼挨个找!”

魏香巧瞬间明白了娘说的是何地方,脸色突地爆红,却还是转头就想往外?跑,还没?跑出门就被魏母阻止了。

魏母也反应过?来,那种腌臜地怎合适让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进?去?

她受不住地往后面的圈椅里靠去,一时之间竟想不到人选去寻儿子。

眼前的事实再次让她认清魏家已然今非昔比

偌大的城,没?有一个可以帮魏家一把的。

正当娘俩一筹莫展时,窗户外?传来一个低低的男声:“娘?”

魏子骞在春南楼待得心慌又百无聊赖,酒喝不下,曲儿听不进?。

王恒那狗东西说是陪他喝酒,却是一去就没?回来过?,估摸今夜都未必回府。

他坐立难安,独自磨蹭到约莫家里人都睡下的时间才?回了家。

进?门时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西厢房掠去,看见漆黑一片,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本想打?水洗漱,却发现娘的屋子还亮着灯,隐约还有说话声。

他上前去站在窗户前压着声音试探地喊了一声。

魏母和魏香巧被这一声惊了一下,齐齐看向?被烛火映在窗户纸上男人颀长的身影。

还没?等魏母开口,魏香巧率先反应了过?来,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双眼含泪地望着她找了一日的人:“哥”

魏香巧憋住眼泪,似搬到救兵般,焦急却吐字清晰地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口气说了个干净。

“哥,嫂子”

她本想问问该如何去寻嫂子,毕竟方才?在娘的房里她也清楚地知道,没?有人可以供魏家差使了,更找不到大量的人去悬崖寻人。

可话还没?说完,她哥丢下一句和娘待在家就往院门跑了,夜色中的背影眨眼间就消失了。

魏香巧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盯着院门的方向?担忧不已。

方才?她就着窗户纸上透来微弱的光,真切地看到了她哥听到嫂子不见了时脸上霎时的苍白和瞳孔里掩藏不住的不安。

犹如当初爹身亡的消息传来时一般模样。

魏香巧红肿的眼睛又开始掉起了泪,她看着茫茫夜色,心里既心疼又自责。

都怪她,是她没?看好嫂子,是她把嫂子弄丢了!

——

魏子骞冲出家门,黑色的夜幕,一颗星子也没?有,只一轮浅月挂在上方。

街上的商铺都已关门闭户,白日里熙攘喧嚣的街道此时显得空荡又静谧。

他跑到马车行,敲了半晌的门也无人应答。

一声又一声的敲门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急切又无望。

魏子骞咬了咬牙,盯着紧闭的木板门眼里尽是挣扎。

心里还没?做下抉择,脚步却快过?脑子的往另一个胡同奔去了。

在漆黑狭窄的巷子里七弯八拐,来到了一户普通的小院前。

院子里没?有亮灯,显然里面的人已经?睡下了。

魏子骞上前就把门敲地砰砰作?响。

这次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回应。

“谁呀?”

出声的是一个女人,声音里含着不悦,还有一丝媚意。

同时里屋的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心中再恼,也依依妖妖推开身上的男人,撑着发软的身子起来披衣出去开门。

若是再不开门,外?面的人怕是要把她家的门给拆了。

她顶着夜里的寒风,一把拉开院门,想看清楚是何人,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扰人清静?

还没?待她看清,那人就出声道:“我?找孟五。”

男子的嗓音在朦胧夜色中极为清晰。

女人撇了撇嘴,她就知道是来找五爷的,不是求办事就是来借银子的。

她顿时没?了兴趣,朝里面喊了一声:“五爷,有人找。”自顾自扭着身子就进?了屋。

没?一会儿就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边裹紧身上的厚衣一边往外?走。

到了门边眯着眼睛一瞧,哎哟一声,笑?着把人领进?了堂屋。

他手脚忙慌的,又是点灯,又是倒茶,嘴上还不住说着稀客稀客。

心里那股子被人打?断没?发泄完的邪火也被他压了下去。

“阿骞,这大晚上的,有急事?”孟五打?量着年轻男子的神色,还真有些?猜不准。

这混小子,大半年没?出来活动了,也一直没?什么他的消息。

前儿听说是一直在码头老老实实窝着。

老实?

孟五在心里存疑,这小子能老实?同时也暗暗警惕他突然夜访的目的。

魏子骞看着面上笑?得热情的人,不跟他绕弯儿,直截了当道:“孟五,我?要你的人跟我?去北山走一趟。”

孟五扯开的嘴角一顿,皱眉道:“北山?去那儿做什么?”

“寻人。”

孟五恍然,怪不得他就觉得今日见这小子有哪儿不对劲。

原来是收了往日那副惯常散漫放浪的做派。

他眼里的暗光闪了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为难道:“人我?是有的,可这三更天,我?也不好去扰了兄弟们不是?”

魏子骞敛下眼睑,神情未变分毫,他哪会不懂孟五的意思??

“钱塘绸缎水运路线和供货商。”

这句话一出来,孟五惊诧地挑起了右眉,怀疑自己听错了。

钱塘的绸缎出名,尤其是古香缎近两年卖得最?好。

谁不知道魏家的绸缎进?货商在锦宁县乃至府城都是头家?同样是钱塘的货,就他家进?的料子款式新颖,品质上乘,关键价格比之其他家都低。

谁看了不眼红?可谁也摸不到魏家是从哪搞来的货。

除了最?紧要的货源,这运货路线也是其中关键的一环。

他孟老五若是吃下了这块肥肉,还用得着风里来雨里去的刀尖上舔血吗?

一面惊讶于这小子出口就是大手笔,一面又在心里活泛开了。

魏家一夜之间倒了,在一旁暗中观望的人很多。

有点脑子的都不相信魏家没?点压箱底的东西,都想趁着这节骨眼分一杯羹,他孟五也是其中一个。

可这魏家唯一的一根独苗苗这大半年都没?动静,弄得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自己想岔了。

若是还有点家底,那混天混地的金贵少爷能为了一口饭吃去码头做那等低贱的苦力工?

今日这机会送上门了,他除了想捞点好处,也存了试探魏家还剩多少家底的心思?。

没?想到啊!不愧是曾经?的锦宁县首富之商,破船还有三千钉这老话真没?说错。

“既然骞小子都找到这地方来了,我?孟五也不是那不讲义气的。这样,我?现下就去叫十个兄弟,跟你上北山。”

孟五得了这么大的实惠,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自然是好说话。

第038章寻她

魏子骞带着孟五给的人一刻也没耽搁,摸黑踩着雪地就上了山。

到?了魏香巧说的那处梅林边的悬崖,黑暗中就着月色和?火把,一眼望不到?底。

悬崖下黑洞洞的犹如深渊,让人毛骨悚然,望之却步。

来的十个汉子看这情形都有些打鼓,纷纷咽了咽口水。

这不仅要下去,还要围着整个崖底寻人?

虽五爷许了好处,但?这也得有命花呀。

“魏公子,这乌漆嘛黑的,不若明早再下崖?”

一个壮汉上前,看?着魏子骞在火光中面无?表情的脸,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魏子骞目光沉沉,还没开口,就被孟石头呵斥道:“你瞎咧咧甚!寻人是儿戏吗?早一刻钟找到?人都不同。”

孟石头跟他的名字一样?,高大壮实,全身上下肌肉鼓鼓,整个人看?起来就硬如山上的石块般。

他是十个人里的带头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眼前的魏公子许了什?么条件给五爷的人。

这样?天大的利益,不好好给人家干活说得过去吗?

魏子骞垂眸看?着夜色中充满未知和?危险的悬崖,想着那个女人很可能在下面生死不知,眼里就凝结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

他嗓音喑哑涩然,不容置疑地出?声道:“下崖!”

孟石头听出?了他果断的气势,麻溜地把早就准备好的火把和?绳索拿了出?来。

几个人合伙搬来了两个巨石,固定住了粗麻绳的一端,扯了扯,确定没问题后,孟石头刚想开口让两个人先下去探探底。

谁知一转眼就见那个眉眼艳色,长得跟个男妖精似的小白脸魏家少爷在腰间缠了一圈绳索,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拉绳,利索地就下了怪石嶙峋的悬崖。

孟石头在心里嘶了一声,是他看?走眼了,这哪是小白脸?

眼看?人雇主都下去了,他吆喝一声,叫自己的人赶紧跟上。

一行人心惊胆颤地摸索着下了悬崖,就算是再小心翼翼,也被崖壁上凸起的尖石和?枝条划地不轻。

有几人身上还有不少被撞伤的淤青。

磕磕绊绊,血呼哧啦,总算是没有伤亡的到?达了崖底。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孟石头一边擦着脸上被喇伤的血迹,一边去看?雇主的情况。

魏子骞是第?一个下来的,除了身上的衣服破了几处,手上几道血痕,狼狈了些,倒也无?大碍。

折腾半晌,已经到?了后半夜。

此时的天色黑如浓墨,似乎连天边弯月也躲起来休息了,毫不留情地收起了点点莹辉,使得崖下的密林更加恐怖阴森。

就在孟石头分配人往不同的方向去寻时,就见走出?去没几步远的魏子骞拿着火把照出?了一池灿灿剔透泛光的湖水。

湖面被火光照耀的那一方在黑夜中闪着流动的碎光,沁来阵阵凉意。

一行人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抬头望了望看?不到?顶的悬崖,原来这崖下是一个湖泊。

同时都在心里唏嘘,这从这么高的地方摔进?湖里,还能有命在?

不过所有人都不敢把这想法?说出?口,没看?那魏公子的脸都寒得能凝成霜了吗?

“孟石头,你带着几人绕着湖边找,剩下的几人跟我下水。”

魏子骞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他这直接一发话,没人敢有反对的声音。

孟石头点了那几个会水性的汉子跟着魏子骞准备下湖。

下水的几人一人拿着一个自制的琉璃灯绑在腰间或者手臂处,在寒冬的深夜里不得不脱了厚衣。

衣服一脱,几个人都冻得一哆嗦,更别提等?会儿还要下去冰冷刺骨的湖里。

孟石头可不管这几人在暗地里疯狂地向他使眼色,这些糙汉子哪样?的恶劣环境没经历过?

他拿出?自己的两个琉璃灯过去,让魏子骞绑在身上,好在湖里照明。

魏子骞已经脱了外衣,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白色里衣,他的脸色在冷空气下毫无?血色,愈显惨白。

孟石头看?着他这样?都有些不落忍,开口道:“魏公子,不如我下去,你带着人在上面寻?”

毕竟这位可还没把供货商的信息透露给五爷,死在这了可咋整?

魏子骞摇摇头,一言不发地率先入了水,几个起伏就向着在岸上看?好的位置游去。

湖里的温度冻得人全身发麻发僵,照明灯在幽深黑湛的水里亮着一缕微弱的光。

视线昏黑,冷透入体的低温迅速消耗着人的能量和?体力。

加上魏子骞在内的六个人,纷纷潜入湖底,既要维持着自己的安危,还要借着细弱光线艰难地寻找着人迹。

魏雇主说过了,是死是活都要见到?人。

他们找的也仔细,都奔着赶紧找到?尸体的想法?。

因着大家都心知肚明,掉下悬崖的人有九成就在这湖里,且没有存活的可能。

天边渐渐翻滚起青白色,破晓既来。

在湖底和?岸上寻了半宿的人都疲惫不堪,精疲力尽。

中途入水找寻的还换了两人下去,皆都一无?所获。

整个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个人分散着从几个方向基本把湖底寻摸了一个遍,别说人了,一片衣料都没寻到?。

下水的汉子都冷得嘴唇发紫,冻得脑仁突突地疼,个个都在视线模糊不清时上了岸。

魏子骞下去后就一直没上来过,不甘心地在湖底一寸一寸搜寻。

没有,没有,偌大的湖泊寻遍了都没有!

魏子骞眼前阵阵发黑,上岸时整个人犹如大雪天飘散的雪花般破碎不堪。

他琥珀色的眸子透不进?一丝太阳初升时明亮的曦光,里面的空洞死寂就连一旁心思粗犷的汉子们见了都觉悲叹。

岸上岸上没有,湖里湖里没有,这人还能上哪儿去找?

孟石头也是满脸愁容,瞄着面色苍白几近透明的魏公子,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眼看?这人的状态不对劲,别要寻的人没找到?,雇主还折在这里了,他可担待不起啊!

他犹豫了一会,挪着大块头,硬着头皮上前劝说道:“魏公子,你可别灰心,俗话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咱们没找到?尸体,说明人极有可能还活着。”

“我叫弟兄们再往远了走走,再好好寻寻,看?看?有啥痕迹没。”

魏子骞点点头,站起身来,却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孟石头连忙扶住他,忙说道:“魏公子就留下来在此地歇息,我带着弟兄们去就行了。”

他们这种常年摸爬滚打的粗人熬了一夜,泡了半宿的水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这在蜜罐里长大细皮嫩肉的公子哥。

魏子骞缓了缓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低低吐出?两个字:“走吧。”

孟石头见他坚持也不好再劝说,从布袋子里摸出?一个饼子递过去:“吃些干粮。”

魏子骞没拒绝,接过来就咬了一口,苍白的唇色比这白面饼子还白上两分。

悬崖下除了这汪湖泊,周围都是密林和?荆棘丛,尤其是往深处走时,更是不好下脚,不注意就被草木给割伤了。

孟石头和?魏子骞一人带了几人分成两队,各自往反方向去了。

一个壮汉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方便?后面的人跟上来。

脚下是一层厚厚的积雪,更是增加了前行的难度。

雪山绵延壮阔,云雾缭绕,高高不见顶。

满山密林苍翠,雪压枝头。

举目四顾,一行人走在高山峻岭间,掩映在遮天蔽日的高大树丛中,远远看?去,渺小的犹如挣扎在森林里的几只黑蚁。

——

叶惜儿浑身疼痛的醒来时,发现?旁边有一个燃烧地正?旺的火堆。

明亮的火光照进?眼里让她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撑着沉重发晕的脑袋环顾四周,这才看?清了她现?在躺在一个空旷的山洞里。

此时山洞里似乎就她一个人。

叶惜儿哪哪都疼,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位了般生生拉扯着疼,喉咙似堵了一团棉絮,呼吸极其困难。

她缓慢地举起自己的手放到?眼前,入目的是一双惨不忍睹的双手。

原本白皙柔嫩的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掌心处最为可怖,被石块磨破了大块大块的皮肉,血肉模糊,其中还有碎石子扎在肉里。

十根手指也没法?看?了,红肿不说,还被尖石划出?许多细细小小的口子。

叶惜儿看?着这双手,感觉自己的眼泪马上就憋不住了,怪不得她觉得就算全身都在痛也忽视不了手上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

当时她意识混沌,凭借本能只顾着拼尽最后的力气往岸上爬,浑身的麻木像打了麻药似的让她感觉不到?手上的疼,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这么多伤,不会留下疤痕吧?

叶惜儿全身无?力,本想坐起来,使了几次劲都没能支撑起身子。

正?在这时,山洞里暗了一瞬,洞口进?来一个人,一个男人。

男人的身量很高,进?来时微微弯腰低头,挡住了大半光线。

叶惜儿心惊地转眸看?去,男人背着光,一时间看?不清来人的相貌。

随着对方的走进?,她很快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陆今安!

她松了一口气,好歹是个认识的人。

同时也疑惑这人怎么在这?难道是陆今安救了她?

她想开口问问,喉咙却像是小刀切割般疼,又干又涩,发不出?声音。

对方好似知道她的需求,默不作声地把瓦片里煮沸的一点热水兑着泉水倒在竹筒里拿了过来。

他先把竹筒放下,伸出?手轻轻松松地就把叶惜儿给扶了起来,揽住肩背让她靠坐在了石壁上。

叶惜儿睁着那双略微浮肿的桃花眼茫然又惊奇地看?着他沉默地做着这些动作。

这人怎么不说话?

她是嗓子疼说不出?话,难道他也说不出?话?

叶惜儿的眼睛跟着他的动作转动,发现?这个见过两次面的男子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嘴角不挂着笑的时候,样?子还是白净清隽,但?身上的那股子温和?亲切感好似消失了。

叶惜儿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她爸说了,商场如战场,不会看?人是大忌,无?论是选合作伙伴还是选投资项目,最后会输的很惨。

她从小被耳提面命,其他的技能和?能力可以?不会,但?要会分辨面皮下的人性。

叶惜儿不清楚自己学?会洞察人心没有,她觉得自己大多数都是靠着直觉和?本能的。

上次与陆今安的接触就让她嗅到?了一丝他柔弱书生表面下的野劲。

当时还不太确定,现?下看?来,这人都不屑伪装了?

陆今安知道女子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他抬头就对上了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想弯弯唇角笑笑,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没多说什?么,把手里的竹筒递了过去。

叶惜儿接过来喝了一大半,温热的水流滋润着喉咙,刺痛感减轻了些。

她试着开口道:“陆今安,是你救了我?”

声音微弱绵软,勉强能听得清楚。

“嗯,在湖边。”

陆今安微微点头,音色不似之前那般如沐春风,反而透着淡薄。

这才是这人真实的样?子吧?

叶惜儿原本想问问他是怎么发现?她在湖边的,他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山崖下的。

可看?着他平淡冷漠的双眼,她有点从他之前温煦无?害的形象里反应不过来。

这反差,未必也太惊人了些。

她不开口,他也不说话,两人相对,静默无?言。

忽然,叶惜儿鼻尖闻到?一缕缕药味,转头去看?,原来火堆上架着一个破瓦罐。

“你在熬药?”

“嗯,昨夜你高热。”

“啊?哦。”

叶惜儿赶紧摸了摸额头,好像不烧了。

她也没问草药是从哪里来的,因为她现?在肚子饿得坐都坐不稳了。

“有吃的吗?”叶惜儿向来不会因为不好意思而忍耐自己,她直接问道。

陆今安没答话,直接到?火堆边拿了一根木棍从火堆里掏了两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出?来。

叶惜儿好奇地直勾勾盯着看?,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烤番薯。”

烤红薯?

她之前在学?校门?口的摊贩前买过,烤得金黄绵软,甜甜糯糯,味道是真的好吃。

叶惜儿两眼放光地看?着陆今安用?厚厚的叶片把烤好的红薯包裹住,撕掉外面那层焦黑的皮,露出?里面黄灿灿的肉。

见他动作娴熟地把剥好的整颗红薯肉放到?另一张干净的叶片上,抬手就递给了她。

不仅红薯肉没沾到?一点黑灰,就连那双瘦削修长的手都依然干净白皙。

这读书人干活这么利落吗?

叶惜儿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不客气地接过红薯。

咬一口下去,绵密丝滑,红薯味很浓,带着一点甘甜,热热乎乎的,好像比她在学?校门?口买的还要好吃。

叶惜儿嗓子很疼,只能小口小口的吞咽,还好这个红薯不噎人。

好香,好糯!一个红薯下肚,胃里都暖和?起来了。

她吃完抬头的时候,发现?陆今安早已经吃完了,正?在把破陶罐里褐色的药汤倒进?竹筒里。

闻到?空气中散发着愈发浓郁的苦涩药味,叶惜儿有些后悔把红薯都给吃完了。

该留着一点喝完药后压压嘴里苦味的。

虽然不喜欢喝中药,但?她一点没挣扎地接过了装药的竹筒。

冬日的热气散得快,她抿了抿唇,一鼓作气喝完了这苦药汤子,却意外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酸苦。

她扬扬眉看?着陆今安。

“放了甘草。”

陆今安又给她灌了半竹筒的温水让她喝。

叶惜儿点点头,心里暗暗嘀咕,这人虽不如表面那样?随和?亲近了,且性子冷淡寡言了些,但?默默做的事还挺细致妥帖。

她这念头刚起,就听见他主动说话了,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幽冷通透。

“魏家那位公子带着人寻了你一夜,快把整个湖底给掀翻了。”

“咳咳咳”

叶惜儿闻言,震惊地险些没被水呛死。

她咳嗽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阵阵抽痛,嗓子如针扎般刺痛,苍白如纸的脸色都浮现?出?一层薄红。

叶惜儿有种自己的喉咙在咳出?血来的错觉。

她伸出?自己不忍直视的手捏住喉咙处,想缓解疼痛,然而无?济于事。

好一会儿,那口气好不容易慢慢缓下来了,太阳穴却突突地跳动。

叶惜儿睁大桃花眼,眨掉眼里泛出?的泪花,看?着稳坐如泰山的男子,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你为何咳不告诉他”

“不告诉他你在这儿?”

陆今安抬眼看?她,薄唇轻轻弯了弯,眼里却笼罩着一层暗色。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她病态、却因咳嗽不止更显艳丽妖媚的脸上,唇瓣轻启,不紧不慢说出?了一句让叶惜儿恨不得立刻晕厥的话。

“你不是惜儿,你是谁?”

第039章威胁

叶惜儿听出来了,这不是问句,是带着把握的陈述句。

她眼睫一颤,想挪开两人对视的目光,被她给生生忍住了。

可骤停一拍的心跳和嗡嗡作响的脑仁让她脸上的薄红褪去,再次恢复到病弱无血色的苍白。

她是谁?

她还能是谁?

她怕什么?她本就是叶惜儿。

还什么你不是惜儿,怎么,只许柳媒婆生的叫叶惜儿?

她的名字还是她家老祖宗珍而重之,斟之酌之才定下的呢!

在慌乱一瞬后,叶惜儿也反应过来了,绝不能让这面?白心黑的芝麻馅儿汤圆给牵着鼻子走?。

“你是何意?我?不是叶惜儿我?是啥?”

她皱着眉斜他一眼,语气似不满似疑惑,态度骄横。

虽没有力气作妖了,但那股子气势可不能丢了。

许是她的反应太过自然,陆今安不禁有一丝怀疑他的判断是否有错。

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自我?怀疑,这两人的性子完全不同,行为上也有许多差异之处,哪怕是同一张脸,表情和语气都大相径庭。

导致即使是那张他看熟了的脸,却有不同相貌和气质。

一个是含苞待放、羞怯的杜鹃,一个是张扬夺目、恣意绽放的牡丹。

这两者怎会一样?

惜儿是从不肯吃番薯的,她说无意间发现自己吃了番薯会起?红疹,皮肤发红发痒。

惜儿喝药从不惧苦,不愿意为了缓解汤药的苦涩味道就加甘草,说怕左了药性。

惜儿自小就没学过凫水,更是没有碰过水域。

不会凫水,怎会在从悬崖掉落致湖泊时,凭借一己之力游到岸边,从而捡回一条性命?

种?种?缘由,让陆今安不得不猜测眼前女子身上发生了何种?怪诞之事。

身子还是那个身子,内里却已大不相同。

“你将惜儿如何了?”

陆今安漆黑双眸凝视着她,嘴角绷紧。

“什么叫我?把我?如何了?你没事吧?”

嘴上死不承认,心里却暗暗惊叹于?这人的敏锐和洞察力。

这才见过两三次面?,就能看出端倪。

就连生养原身的柳媒婆都没发现女儿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过那又?怎样,她还不高兴呢,凭什么质问她把原身如何了?

说得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一样。

她还不乐意莫名其妙穿到这封建古代呢!

“惜儿去了何处?”

陆今安见女子油盐不进,心下焦躁,语气不由冷冽起?来。

“陆今安,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去了哪儿?我?还能去哪儿?我?不就在你跟前坐着吗?”

叶惜儿被问烦了,大小姐脾气也出来了,她是犯人吗?

小脸冷了下来,眼神不耐地看着他:“念在你救了我?,我?不跟你计较。你赶紧出去告诉魏子骞我?在这儿。”

她身体还难受着呢,生着病还要在这里被审问。

“你就不怕我?将这一切告知魏子骞?告知叶家?”

男子乌黑眸子中隐含逼视,分毫不被对?方的火气和情绪所干扰,兀自说着自己认定的事。

叶惜儿有瞬间的失语,她知道这人极其聪慧,不容易打发,但她真没想到他会威胁她。

这人今日能开?口?摆到台面?上来,就不是在试探她,而是已经有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切实证据。

可她是魂穿,哪儿去找什么证据?

她知道她与原身的性格不同,行为习惯和做事风格也存在差异。

但她不想伪装自己,装一个人能装一辈子吗?这还不得累死她?

她就不是能吃苦受累的人。

再说了,她来的时候都嫁人了,脱离了熟悉原身的叶家,在对?她一无所知的魏家,她还有必要伪装和隐藏吗?

哪怕叶家人发现她有什么不同之处时,那女子嫁人之后有所改变不是正常的吗?

谁知道这半路出来的什么青梅竹马三两下就拆穿了她。

尽管她一直在否认,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事根本没被她糊弄过去。

叶惜儿心里是真的有些恼了,她刚遭了这么大的罪,没人安慰她,照顾她就算了。

身体备受折磨,现在心灵上也被折磨。

拖着病弱的身体还要强撑着意志力在这跟这疯子打心理战。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你告诉他们什么?说我?不是叶惜儿?证据呢?没有证据别人只会认为你在疯言疯语。”

叶惜儿毫不畏惧地回视他逼视的目光,语带讽意。

她也不想在这跟他拉扯了,要不是她身体发虚发软站不起?来,她能立即甩身走?人。

在陆今安出声前,她拿回主动权,继续咄咄逼人道:“陆今安,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并不是没嫁给你,我?就不是叶惜儿了。也并不是嫁给你了,我?才能是曾经的叶惜儿。”

“是,我?是变了。可这一切在你不能娶我?回去的时候就与你毫不相干了。”

“是你当时的无能为力,导致我?们多年的情谊烟消云散。”

“既然曾经未救我?于?水火之中,现在就别做出一副还关心我?的模样,甚至打着这旗帜来伤害我?!”

“我?早已不是当初还奢望嫁给你的叶惜儿了,请你也认清这个事实。”

“以后大路朝前,互不打扰,各自珍重!”

说完这段疾风骤雨的话,叶惜儿着实累得不轻。

她想这剂猛药应该会起?点?效果,能让他别再抓着自己不放了。

果然,这席话真管用。

不知道哪句话刺中了陆今安的哪根神经,刚才还如包公断案般紧追不放的人,现下的脸色白得估计跟她此刻这幅死样子也差不到哪去了。

山洞里静默无声,静得让叶惜儿以为刚才两人你来我?往的争吵好像是幻觉。

就在她心里有些发毛时,火堆里突然传来一声木柴烧裂的‘哔啵’声。

惊醒了叶惜儿,也惊醒了似乎陷入某种?情绪里的陆今安。

只见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难辨。

紧接着就站起?身来,叶惜儿随着他起?身的动作仰头看向他。

“那些人很快就会找到这。”

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山洞,消失在了叶惜儿的视线里。

下一秒,山洞里就只剩下叶惜儿一人了。

她撇了撇嘴,什么人啊,很快是多快?明知道有人在找她却不去知会一声!

一旁火堆里的火没有添柴也渐渐弱了下来,山洞里的温度跟着降下来。

叶惜儿还穿着那身落水时的衣裳,半干不干的湿衣贴在身上让她全身上下又?冷又?难受。

她眼巴巴地盯着山洞口?,祈祷魏子骞快点?找到这里来,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又?得高烧了。

——

魏子骞两队人分开?后走?了半日,把附近的密林子踏遍了也一无所获。

几人的体力和精神也越来越差,在冰天雪地里这样折腾,盲目又?没个定数,心思也渐渐懈怠了起?来。

眼看希望渺茫,另一队人也没发出找到人的信号,看来也是如他们一样白走?一遭。

一名精瘦的汉子打开?水囊猛灌了一口?烈酒,一口?下去,身子瞬时就暖和了起?来。

他粗着嗓子喊住走?在前头的魏子骞:“魏公子,我?说,这么个寻法也不是个事,何时是个头?”

“是啊,是头牛也受不住了。”

“要不歇歇再走?吧。”

有人提议道。

“吃个饼子喝些辣酒再走?。”

“咱要寻到何时?这人的半根头发丝都没见着。”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接着话,其中不愿再往深了走?的意思都很明显。

有三人直接就地坐了下来,拿出干粮就开?啃。

边啃硌牙的硬饼子边与同伴小声嘀咕道:“娘的,这一趟的银子可真不好挣。”

“谁说不是呢,老子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你说这都找了这老久了,恐怕人早就没了,尸体也被野兽叼走?了吧。”

“明眼人谁不清楚啊,也就那魏公子还不死心。”

“他若是一直不死心,再这么耗下去,我?们谁也甭想走?出这雪山了,都得交代在这!”

几人的对?话在寂静的林子中尤为清晰,想不让人听见都难。

魏子骞自然也听见了。

他眸中泛寒,却无心理会这些杂碎之语。

早已冻僵的双脚依旧向前迈着,孟石头有一句话说得对?,没找到尸体是好事。

且他们一路走?来都没见到血迹和野兽啃咬过残留的痕迹。

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魏子骞身体透支,脑子却异常清醒。

他想走?远些,再走?远些,哪怕把整座山翻遍,也要把人找到。

其中两个汉子见同伴都就地歇息了,可雇主明显不准备有休息的打算。

他俩对?视一眼,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也想与同伴们一起?歇息一会儿,但让雇主就这样独自前往也是不妥。

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跟上了魏子骞的步伐。

三人继续向前,翻过一个小山坡,山林的雪景依旧没什么变化,一眼望去也不像是有人的迹象。

突然,两人见走?在前面?的魏公子停住了脚步,眼睛看着某处。

他们不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发现了一个山洞,洞口?外面?有厚厚积雪和冰凌子。

这样的山洞,这一路也找到了几个,每一个都进去查看过,但无一例外都失望而归。

然而看魏公子波动的神情和不平静的眼睛,还没待他们问有何不妥时,他就指着洞口?雪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洞口?附近的荆棘丛被人清理过!”

两人闻言也反应过来,看着那些明显被人为动过的荆棘,也有些激动。

这里漫山遍野的丛林,荒芜人烟,他们在雪地里走?这许久,一个鬼影子都没碰着过。

如若不是他们是专程下崖来寻人的,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来这鬼地方。

现下总算看到了一点?人为的痕迹,寻了一天一夜早已疲惫的精气神又?怎能不为之一震?

像是旅人在沙漠里看到一点?绿洲,其中一大汉高兴道:“我?进去看看,兴许”

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个脸蛋长?得比女人还精致的魏公子已经跨着大步往洞口?去了。

若不是雪太厚实,恐怕都得跑起?来。

——

就在叶惜儿脑子晕晕乎乎,眼皮子打架时,隐约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

‘咯吱咯吱’。

是人踩在雪地上面?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强撑着精神,竖起?耳朵仔细听动静。

心里不禁燃起?一丝雀跃,是不是魏子骞找来了?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洞口?,几个呼吸间,却让叶惜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忽然,山洞蓦地一暗,洞口?进来一人。

本就昏暗的山洞此时被挡住了天光使得视线更加暗沉。

但那一瞬间,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的身形。

高高悬着的心霎时间就落了地,不禁下意识就出声喊道:“魏子骞!”

叶惜儿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兴奋,激动,欢喜,酸楚,委屈,安心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通通涌上心头。

最?终还是被终于?得救了的巨大喜悦覆盖住了。

叶惜儿鼻子泛酸,有点?儿想哭。

她总算是体会到了等待救援的那种?期盼和煎熬了。

一分一秒都觉得漫长?。

魏子骞一进山洞首先?看到的是一堆快燃尽的火堆,他瞳仁紧缩,立即抬眼巡视整个山洞,就看见里面?有气无力靠坐着的女子。

还听见了那微弱如小猫似的叫他名字的声儿。

魏子骞琥珀色泛着红血丝的眸子立即就有了潮意,指尖的轻颤泄露了他心里的波澜。

一种?说不出来的涩然从他心底翻滚,汹涌着冲得他喉咙处生疼。

几步上前弯腰抱起?她时,真实的触感让他胸腔中一直灼烧着的无力感顿时消散了。

魏子骞的眼睛不敢去看女子的脸,也不敢开?口?问她这个日夜经历了何事。

叶惜儿脑袋绵软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处,眼睛却是仔细注视着男人的脸颊。

这样近的距离,她看到了他脸上凝结着一层带着霜意的寒气。

眉毛和卷翘长?睫上有洁白细小的雪粒子,头发上也是潮湿的,衣服湿漉漉的,靠在他怀里明显感到一阵浸润。

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白得如同透明的琉璃玉器,额前有发丝落下,凌乱地轻扬,模样有些狼狈。

叶惜儿垂下眸子,眼眶有些湿润,氤氲着水雾。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从陆今安的口?中和她眼里看到的情形来看,这人一直在尽力寻她。

出了山洞,立即就有两人迎了上来。

两人看着雇主抱着一个女子出来,也是欣喜万分,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

辛苦了一个日夜,总算是把人给找到了,还是活的!

堪称奇迹啊!

这下可算是能回去了。

“魏公子,要不我?来背着这姑娘吧。”

其中一人好心说道。

魏子骞摇摇头,脚步不停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就看到了坐在雪地里休息的那三人。

三个汉子听见动静齐齐抬头看去,这一看就给惊住了。

看到魏公子抱着的女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这是把人给找到了?

本以为尸骨无存的人,还真被这位爷给找到了!

三人连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跟在他们身后下山,小声向同伴询问这是如何将人找到的。

叶惜儿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出了这片雪山,久到她撑不住地闭着眼睛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睡了几个月已经很是熟悉的床上了。

头顶原本的那方灰色帐幔她嫌弃太丑太老土,被她换成了洁白带着暗纹花样的纱质帐幔。

身上的衣服应该被换过了,躺在干燥温暖的被窝里十分舒爽,那种?冷到骨头缝的寒湿已经没有了。

外面?的天色是黑漆漆的,她也不知道此时是几点?了。

屋子里的书桌上点?着一盏灯,罩着灯罩子,光线昏黄不刺眼,不至于?让屋里暗黑一片。

叶惜儿鼻尖还闻到一股药味,嘴里也是苦涩的,想来是被人喂过药了。

但这屋里就只她一人,魏子骞呢?

大晚上的还不睡觉吗?

她想喊一声,可嗓子还是很疼,发出的声音又?沙哑又?细弱。

叶惜儿顿时有些不开?心了,怎么没人来守着她呀!

她都生病了,怎么没个人来守着病人啊。

她醒了都没人知道,醒了想喝水也没人倒水。

一点?温馨感和安全感都没有!

第040章昏迷

叶惜儿在床上寻摸能敲击墙面?的物件,寻了半晌,没有一件硬物,都是软绵绵的被?子。

她挣扎着挪到床外侧,俯下身想去拿鞋子,手还没够到,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叶惜儿?惊喜地抬头去看,刚想装模作样?的板着脸批评两句照顾病人不细心,就见?到进门来的是便宜小姑子魏香巧。

她赶紧闭紧了嘴巴,往她后?面?瞥去,没人了

没人了?

就小姑子一个人进来的。

叶惜儿?更加不开心了,心里不满地哼了一声?,把人救回来就是丢在这不关心不慰问的?

“嫂子,你醒啦!”

魏香巧见?她醒过?来了,高?兴极了,连忙加快脚步跑到床跟前。

放下手上的托盘,扶着她坐起来靠着床,还贴心的在后?背垫了一个枕头。

“嫂子,你先喝点温水,再把粥喝了。”

叶惜儿?点点头,接过?水杯喝了个精光。

看着喜形于色的小姑子直接问道:“巧儿?,你哥呢?”

没料对方原本笑着的嘴角顿时垮了下来,哭丧着脸道:“我哥回来就倒下了,把我们吓得不轻。请了大?夫来看,说是精神太过?紧绷,加上寒气入体,回到家那口气一松就倒了。”

“大?夫还说今晚半夜可能会发高?热,得让人看着呢。”

叶惜儿?惊讶万分,眼?睫颤动,焦急问道:“那他人呢?”

“娘说怕过?了病气给你,把旁边杂物房收拾了一下,搭了张床,让哥在那儿?养病了。”

“嫂子,你现在可千万不能被?染上高?热了,大?夫说你已经烧过?一次了。”

叶惜儿?又气又急,哭笑不得:“我本就生着病,都是风寒,有什么不能过?了病气的?”

她掀被?就要下床,嘴上还说道:“我得看看去。”

“诶诶诶,嫂子,你可不能下床,再着了凉,养都养不回来。”

魏香巧阻止她下床,还急声?劝道。

“没事,我穿厚实些再出去,我就想去看看他,不然心里老不踏实。”

魏香巧再也说不出什么阻拦的话来,她心下感动,嫂子自?己都病得下不来床,心里还惦记着她哥。

她帮忙把厚棉衣给嫂子套在身上,裹得比平时还多一层,头上还给她围了一个厚巾子,避免吹了夜风。

叶惜儿?腿脚发软的在巧儿?的搀扶下,身子发虚地小步挪到了隔壁屋。

杂物房被?简单收拾了一下,靠墙搭了个简易的床板,铺上厚厚的被?褥就那样?让人躺在了上面?。

叶惜儿?简直没眼?看,魏家就这样?对待一个病人的?

她走?过?去坐着床边,视线锁定在魏子骞闭着眼?睛的脸上。

男人的模样?很不乐观,面?容苍白如雪,平时嫣红的唇色也淡了下去。

整张脸就眉毛和浓密的长睫是黑色的,在惨白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出,黑白分明,像宣纸上的浓墨。

此时安静地陷在暄软的被?子里,脆弱的如白瓷娃娃般,一碰就碎了。

叶惜儿?心里有些异样?,像是有羽毛在心尖轻扫。

见?床头一侧摆放着一个托盘,上面?一碗药还满当当的。

她回头轻声?问:“他还没喝药?”

魏香巧愁眉苦脸的:“喂不下去啊,我哥怎的不像嫂子这般省心呢,一喂就咽下去了。”

叶惜儿?:“”

她这样?的是不是被?人灌毒药也能毫无防备的喝下去。

“嫂子,你先回去躺着吧,我来看着我哥。”

叶惜儿?点点头,又小声?对着魏香巧说了一句:“等他醒了叫我。”

她四下环顾了这杂物房道:“还有,待他醒了就让他回屋养着,这里的环境像什么话?是养病的地方吗?”

“我也病着呢,咱俩谁也不耽误谁。”

魏香巧笑着点头,扶着叶惜儿?回了西厢房。

叶惜儿?躺下了见?小姑子还磨磨蹭蹭的不走?,时不时看她一眼?,神情欲言又止的。

便奇怪问道:“有话要说?”

魏香巧停下手里假装忙活的事,抬头又看了嫂子一眼?,见?她乌黑的眸子清凌凌地注视着自?己,璀璨晶莹,仿佛自?己是被?对方认真看待的。

魏香巧的眼?眶立即就红了,带着哭腔道:“嫂子,对不住,是我没看好你,把你弄丢了,让你受苦了。”

小姑娘突然就哭了,哭得惨兮兮的,好不可怜。

叶惜儿?怔住了,这也来的太猝不及防了。

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安慰道:“这可不怪你,是我自?己大?意了,吓着你们了吧?”

说到这,她就想起这次她落崖的原因,心里气愤不已。

该死的,这谁在背后?想害死她!

魏香巧含着泪珠子点头:“我当时找不见?你吓坏了,赶紧跑回来找我哥。哥哥得知你不见?了也吓得不轻,立即就出去找你了。”

叶惜儿?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手道:“你看我这不是福大?命大?,好好的回来了吗。”

“我掉下悬崖跟你毫无关系,你千万别自?责。我还得感谢巧儿?及时发现及时回来报信呢,不然等你哥找到我,我可能就没气了。”

“真的吗?”

魏香巧的心颤颤巍巍的,当哥哥把嫂子抱回来时的模样?,她看见?两个人都狼狈不堪,吓得呼吸都上不来了。

后?来哥哥昏迷了,可是把娘和她吓得腿软。

魏家一时间鸡飞狗跳,一下子病了两个人,魏家的天要塌了。

“当然是真的,你快去看着你哥,今夜就辛苦你了。”照顾两个病人,可不容易了。

“嗳,那嫂子你把粥喝了再睡,我去给我哥把退高?热的药先熬上。”

魏香巧擦干脸上的眼?泪,看着嫂子好好的,心里的歉疚总算是松快了些。

待小姑子出去了,叶惜儿?才呼出一口气,丝丝地痛呼出声?。

她把手举起来查看,两只手掌都上了药,包上了白纱布,可掌心之痛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叶惜儿?坐起来费劲地用?勺子喝了米粥,躺在床上开始回想这一系列惊心动魄差点要了她命的经历。

一开始掉进湖里,她费劲地求生,醒来时又和陆今安打心理战,还没空想那在悬崖上背后?的推手。

她很明显的感觉到是有人从背后?推了她一把,她才坠入了悬崖。

这个要置她于死地的狠毒之人是谁?

她与谁有深仇大?恨?

以至于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她来这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得罪过?谁吧?

难道是原身的仇人?

叶惜儿?用?脑过?度,还没想个明白就昏昏欲睡了。

翌日清晨,叶惜儿?醒来时,房间里静悄悄的。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她慢吞吞地爬起来,试着穿鞋下地走?了几步。

还行,虽还是气血不足,头晕目眩的,但比之昨日软绵绵的腿要好多了。

叶惜儿?裹好自?己出门去了隔壁屋子,推开门发现巧儿?正?在床边给魏子骞喂药。

“巧儿?,他还没醒吗?”

“没呢,昨夜哥哥果然高?热了,可还是喂不进去药,半夜又去请了大?夫过?来。”

魏香巧小脸焉巴巴的,是累的也是急的。

“烧退了吗?”

“大?夫用?了别的方法,勉强算是不烧了。”

叶惜儿?皱着的眉头总算是松了些:“大?夫还说了啥?这不吃药病可好不了,他有什么法子没?”

“没,大?夫说哥哥不止是受了寒,还有心里郁结之症。昨日人倒下了,风寒只是个引子罢了。”

说起来魏香巧眼?睛就红红的,继续道:“我哥定是还放不下爹爹的事。”

“当初爹爹死后?,哥哥一滴眼?泪也没掉,忙着应付各路来要债的,得处理家产和爹爹的身后?事,还得照顾娘和我。”

魏香巧趴在床沿边呜呜哭了起来:“我们都以为哥哥没心没肺的,家里出事了,不如娘和我伤怀悲痛。可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哥哥却”

叶惜儿?闻言也是一阵难受,爹都死了,家都毁了,怎么可能不伤心?

她伸出手拍了拍小姑娘哭得颤抖不已的瘦弱肩胛骨,抿抿唇,没说什么。

现在巧儿?需要的是发泄,不是安慰。

过?了一会儿?,她转移话题道:“巧儿?,我来试试喂他吃药吧,吃了药才好得快。”

魏香巧抬起红着眼?睛的脸,愣了一下,随即就让开了位置,让她坐下了。

叶惜儿?端着温热的药碗,没急着喂药,尝试着与昏迷中的人沟通:“魏子骞,别抗拒了,喝药有什么难的?我都喝了好几碗药了,也没把我苦死。”

“你是不是怕苦?是不是不愿意接受治疗?想逃避现实?赶紧喝了药好起来。”

“你还得去码头干活赚银子,你还得养你娘和巧儿?咳当然还得养我。”

“可没那么多时间让你躺着,不然全家去喝西北风。”

她舀了一勺子药汤放在男人唇边,继续念叨,跟催眠似的:“张嘴,张嘴,喝下去,这是良药啊,花了不少银子的”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叶惜儿?喂的一小勺药顺当地滑进了男人的嘴里,咽进了喉咙,一滴没洒。

叶惜儿?眼?睛一亮,与巧儿?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喝进去了就好。

一碗都喂下去后?,叶惜儿?就回房了,她也得喝自?己药。

洗漱一番,吃了魏香巧端得早饭,喝了药,她就又躺下了。

刚没躺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令叶惜儿?意外的是,进来的人竟然是魏母。

虽听巧儿?说过?在她刚回家还在昏睡时,魏母就过?来看过?她。

但在她清醒的时候还是第一次见?魏母进她们这屋里。

平日里魏母都很少踏出房门的。

她又从床上坐起来,叫了一声?:“娘。”

魏母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没什么首饰,但一看就是很有讲究的人。

只是脸上的气色不太好,显然是这几天没睡好。

“不舒服就躺下吧。”

“没事儿?,娘。”

叶惜儿?知道,若是没什么事,这便宜婆婆也不会来找她。

“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就是受了些惊吓,回家来心里就踏实了,慢慢养着就是了。”

叶惜儿?笑着回道,长辈和善的时候,她也可以当个乖顺懂事的晚辈。

魏母没坐在她的床上,而?是自?己搬了一个凳子坐在床边。

“惜儿?,这次让你受罪了,我托大?夫带了信去百花镇,你娘应该会来看你。”

叶惜儿?略微惊讶,她是真没想到还有这茬。

“是我们魏家没照顾好你,该给你家有个交代。”

“娘,你快别这么说,是我自?己贪玩要去看梅花,不小心才出了意外。”

魏母摆了摆手,像是不愿意在此事上多说。

“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养着,有什么事就叫巧儿?帮你做。”

叹了口气,继而?又道:“娘过?来,还有一件事想求你。”

叶惜儿?扬了扬眉梢,心里点燃了好奇心,这都用?上‘求’了,到底啥事啊?

“骞儿?的病情想必你也听说了,身体上的病好治,可这心上的疾”

“这孩子,从小就跟着他那混不吝的父亲混,过?了十几年舒坦逍遥的日子。”

“投身到富贵人家,原以为让他快活自?在的过?一辈子也挺好,没承想到头来却是个苦命的。”

“可我看着心疼啊,之前出了事没顾上他,回过?头来才发现这孩子的性子变了。”

“骞儿?以前总是爱笑爱说,性子是混了些,可看着就让人欢喜。”

“如今却不笑也不言,眼?里没有了活气儿?。”

“我这年纪,该走?就走?了,可骞儿?还年轻啊。”

叶惜儿?静静地听着,照她之前的观察,魏子骞和魏母的关系好似有些别扭。

她也曾猜测魏家出事后?,家里的一切烂摊子都让魏子骞背负了,魏母只顾陷入自?我悲苦中。

家里人都忽视了魏子骞,没人帮他一起承担,没人去心疼他。

现下这番话被?注重脸面?的魏母对她这个儿?媳说出来,她想,在魏母心里,也并不是不心疼魏子骞,也并不是没看见?他的付出和担当的。

魏母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煽情的掉眼?泪,甚至眼?圈都没红一下。

她坐在那里,穿着齐整正?经的古代裙袄,盘着古代发髻,轻轻柔柔的似陷入回忆里讲述的时候,叶惜儿?仿佛看到了在时光里坐在魏府后?宅养尊处优,差奴唤婢,掌控全府事务的当家主母。

“惜儿?,娘想让你帮帮骞儿?,多疼疼他。”

叶惜儿?这厢还在默默感慨呢,这冷不丁的话题就转变了,蓦地对上魏母饱经世事通透的眼?睛,她却有些说不出话。

里面?隐含的期盼她难以随口就应承下来。

她想告诉魏母,这个任务她完不成。

魏子骞不喜欢她,还想与她和离。

他们不是真夫妻,这事她难以办到,所以并不想答应魏母的请求。

然而?,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又转,依然难以启齿。

魏母许是看出了她的为难,又说道:“惜儿?,娘就想让你尽量多开解骞儿?,别让他在魏家的这道坎儿?上过?不去。”

这次叶惜儿?点头答应了。

“娘,我知道了。你也要保重身体,魏子骞没了爹,不能再没了娘。”

魏母怔了怔,随即笑了一下,说了句让她躺下歇着,就起身出去了。

屋里,再次躺下的叶惜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推她坠崖的凶手,一会儿?是隔壁屋昏迷的魏子骞。

一会儿?是幽暗冰冷令人窒息的湖底,一会儿?是魏子骞抱着她出山洞时身上凛冽的雪松香。

这人到底在雪中林子里待了多久?连身上的味道都变了,花香都浸染没了。

叶惜儿?脑子跟个幻灯片似的,一帧一帧的跳着光。

她头胀痛得很,强制自?己脑子关机睡觉。

这边叶惜儿?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还没睡沉,那边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

柳媒婆那辨识度极高?的鞭炮声?让叶惜儿?头更疼了。

苍天啊!还让不让人养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