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昏暗的廊厅灯光下?,平素锋利的眼神此时都被蒙上了一层柔纱,程麦被他这样含笑的眼神注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都漏了一拍。
“和好和好。”她语速飞快,像是要掩饰什么。
好吧,她得更正一下?,原来这家伙帅的时候,也不止做题那一下嘛。
不对,她怎么能这样觉得,池砚这狗东西怎么会和帅这种字眼搭边。
他不配。
真正的帅,是像徐清时学长那?样的男生,稳重成熟。
估计是最近压力太大,眼压跟着一起飙高了,得青光眼了都。
改天?得去医院挂个号查一下?。
程麦甩了下?头,把刚才脑子里冒出的那?一丝诡异的想法甩掉,再睁眼时,就?见池砚一直沉默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就?像在?看?智障儿童。
她刚想问他什么意思,却被走出房间?的林桐打断,“怎么了这是?”
程麦还懵懵的,池砚倒是猜出来了,估计是她那?一嗓子把他妈炸醒了,伸手在?程麦额头上弹了一下?:“大晚上的,轻点声?,别扰民。”
猝不及防的,程麦捂着额头:“疼啊!”
混蛋。
池砚不信:“我都没用力。”
“没用力也痛!”说完,程麦跺了跺脚,目光转向林桐,拉长着声?音喊了她一声?,“桐姨,你看?他!”
也是经典流程了,林桐笑了下?,非常给她面子地过来打了池砚肩膀一下?,“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欺负妹妹。”
池砚人高马大的,却站那?没动?,乖乖挨了这一下?,只是嘴上依旧不饶人,觑她一眼吐槽道:“她算哪门子妹妹。怎么,嫌程不好听,什么时候改姓池了我也不知道。”
这浑话立马招来自家母上大人的第?二下?。
加完班回家,又被惊醒过来调节这对小冤家的纠纷,林桐困得不行,打了个哈欠,走之前嘱咐道:“你俩早点睡啊,别熬太晚,还在?长身体呢。”
等?她的房门阖上后,屋子里短暂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程麦看?着手里的蛋糕,心绪绕回之前,突然有?点好奇:“这蛋糕你怎么来的?”
池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自己?长了腿送上门的。”
他这话讽刺意味太强,程麦顿时get,有?点诧异:“不是吧,你去排队买过来的?”
看?她这大惊小怪的样子,池砚后知后觉好像这个举动?是有?那?么点夸张。
就?他们俩人这天?天?剑拔弩张、程麦没有?半点兄友妹恭点样,他这样大费周章给她弄块蛋糕来让她开心一下?还挺诡异的。
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这玩意,是晚饭后回教室的路上被一个女生拦了一下?,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个东西,都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就?跑走了。
瞄到盒子上的logo,他觉得有?点眼熟,而后忽然想起这不就?是某人天?天?絮絮叨叨想吃的那?家蛋糕店吗?但又不能拿别人送的东西转手送她,最后那?块甜腻腻的蛋糕还是便宜了韩又元。
这会儿看?程麦眼睛都快亮的发光了,他也还是不理解。除了造型,这黏糊糊甜腻腻的蛋糕究竟是哪里特?别了,值得她们女生这么疯狂,下?晚自习的点了去那?家店都硬排了半小时。
现在?想想,他觉得他也是挺不正常的,不管是花几百块给她买一块智商税蛋糕,还是大晚上的不回来睡觉跑去区另一边的蛋糕店站女生堆里排队,都不是符合他俩目前这关系这状态该有?的。
嗯,不能说实话。
知道她这么重要,这丫头不得尾巴翘上天?。
他矢口否认:“别人送的。不想吃我扔了。”
说完,他摸了摸后脖颈,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心虚撒谎下?意识的小动?作?。
但程麦此时全?身心都被眼前巴掌大的瑞士卷吸引了注意,根本没留意他。
谁送的不重要。
吃进肚子里更重要。
程麦吞了吞口水,小心地把袋子捂在?胸前,正要转头回房间?,却被人拉住。
“你干嘛?”她目光警惕,生怕这人一言不合来抢她的夜宵。
池砚没好气地拍了下?她脑门,“把你的理科还有?数学试卷带上,去我房间?,快点。”
不住校的学生,上完第?二节晚自习就?可以回来,但今天?买个蛋糕耽搁不少时间?,这会儿已经快十点半了,再想想程麦这次试卷上巨大的工作?量,她再这么磨蹭下?去俩人不用睡了。
可程麦却没理解他的意思,怕他是上课干自己?的去了没注意,好心提醒他:“带试卷干嘛,白天?讲完了。”
“老师讲了就?完了?”池砚好奇:“你都会了?哪块失分最多,哪种题型最不擅长,为?什么丢分,试卷分析你都搞完了?”
“……”
被死亡n连击戳中脊梁骨,程麦沉默几秒,心服口服地摆了个请的手势,恭迎学神下?凡指点她这块朽木。
*
搞到理科最后一门时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国企家属院的作?息相对稳定,从窗户看?过去,对面那?栋只剩零星几间?房亮着灯。
程麦望着三栋8楼的房间?,一看?,也在?熬鹰,顿时乐了。
哟,是小学老同学,较劲姐啊。
她戳了戳身边的人,跟她八卦:“快看?快看?,陈元她家还亮着灯呢,你说她是不是也月考了?”
池砚仰倒在?椅子上,对于她说的半点兴趣都没有?,眼皮都没抬。他揉了下?鼻梁骨,敷衍地嗯了声?。
南城高一月考虽然不会联考,但基本不都是这几天?。
程麦好奇心更甚,提出恶趣味猜想:“她家里不是一般睡的很早吗?该不会是她也考砸了,在?被她爸妈训吧?”
“不知道。但你这个也字用的很精辟。”池砚向来对别人的八卦毫无兴趣,也无法理解她哪来那?么多无穷的精力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
他不耐地用笔敲了下?桌子,唤她回神:“咱先关心下?自己?成么,泥菩萨。”
“你是不是前面太磨蹭,后面没时间?想别的题,也没时间?去检查,”池砚给她粗略计算了一下?,“有?快二十分都是计算失误出现的。”
程麦点头,“我就?想着慢工出细活嘛,怕一开始做得快到时候更容易粗心出错。”
“慢工出细活是让你平时慢点,把题吃透。考场上一慢你就?慌,慌了就?出错。加速度那?块丢分最多,明天?我给你针对性弄几十道题,你把它都练了后面应该正确率能上来点。”
“几,几十道?”
才能“上来点”?
程麦被他的淡定呛到,不敢置信。
“不然呢?”池砚斜睨她一眼,“没听过量变引起质变啊。”
说完,他看?着倒数第?二道大题,皱了下?眉:
“这不是书上例题的变式吗?老王课上强调过几遍的,还不会呢?”
“他讲那?么快,谁能听懂啊。”
有?时候程麦觉得物理老师一定是个很信奉缘法的人,比如他讲题,该会的就?会,有?那?个机缘能自己?参透的就?能参透,至于他那?种“都没问题吧,好,下?一题”的教学法,是完全?不考虑像她这样的普通人的死活的。
“不会就?问啊,不然谁知道你不会。”
说完,池砚又笑了下?,眉眼间?又点隐隐的得意,“哦,除了我。”
程麦半开玩笑地回怼了句:“哎哟,这不是怕耽误你们学霸宝贵的上课时间?呗。”
这话一出,身旁男生看?白痴一样一言难尽的目光落到了她脸上。
程麦脸色有?些发红,故意凶巴巴问他:“看?我干嘛?”
“觉得稀奇,”池砚笑了:“认识你这么久,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嗯?”
过了一会儿他收了笑,正色道:“程麦,大家都是交了一样的学费坐在?那?的,是平等?的。老师也是平等?的面向每个学生,应该把她们教会,你知道吧?”
程麦没吱声?。
“所以,你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放弃自己?能学懂的机会?”
“我问的问题,你们这些成绩好的肯定觉得很蠢,说不定还会有?人在?心里笑话我鄙视我,怎么这个都弄不明白。”
好吧,她承认,自己?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又菜又爱面子的人,除了池砚这个从小到大见证过她所有?糗事的人以外,她没法做到坦诚地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大家面前。
池砚沉默几秒后,突然问她:“今天?上午数学课老师问那?个均值定理,是叫谁回答的来着?”
“……”
她当时上课被那?堆错题折磨得心力交瘁,想了好半天?脑子里都拼不出一个名字,“谁啊?”
池砚唇角微勾:“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问——”
程麦的质问还没说完就?被人冷静打断:“你看?,我们连谁上课被提问、后面回答对了没有?都不记得,又有?谁会把上课的时间?精力放到提问的同学身上呢?又不是闲的。别给自己?加太多戏,小麦同学。”
“再说,别人心里怎么想,你根本控制不了,只要他不表现出来你管那?么多干嘛。如果他真的当着你的面表现出来了,”池砚嗤笑一声?,“那?他是傻逼。干嘛因?为?一个傻逼怎么想而畏手畏脚。”
“说起来容易。”程麦小声?嘟囔了一句。
道理她都懂,可是做起来就?是很难啊,谁愿意当众承认自己?的无能。
“不愿意上课问,那?你就?下?课勤快点跑办公室私下?问老师,”池砚拿笔敲了下?她的指关节,“放心,老师见多识广,你总不会是他们见过最笨的。”
先前那?些沉重的心事在?他这样半损半鼓励的安慰下?渐渐被抚平。程麦心里轻松了,脸上也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她眨巴着眼睛再次向他求证:“真的?”
夜晚的凉风从未紧闭的窗子里溜进来,将她耳边垂落的发丝吹起,擦过她嘴角的梨涡。
他突然犯贱心上来,故作?认真沉吟片刻:“到你这儿嘛,也不好说。”
“池砚!”
……
犯贱的后遗症就?是,他额头被打红的那?一块第?二天?吃早饭都没消掉。
“儿子,这是怎么搞的,昨天?还没有?。你要不要涂点药?”林桐说着,探身过去摸了下?,还有?些硬。
池砚不着迹地瞟了眼罪魁祸首,才转向林桐,“妈,没事,就?是昨天?晚上起来没开灯,不长眼撞门上了。”
某“门”不敢吭声?,全?程忍气吞声?龟缩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等?着人吃完饭出门。
*
月考过后,最受大家关注的莫过于即将来临的运动?会。
附中鼓励学生全?面发展,运动?会向来办得隆重,这也是好事,只是苦了重点班的体委。
大家都只想看?运动?会,蹭那?天?不用上课的福利,但一到这报名的环节需要承担的义务,就?集体哑巴了。
短跑跳远这些还好说,可凡是累人的或者涉及到提前训练的项目,嘴皮子磨破都没人愿意。
大课间?里整个教室又求了一圈了,实在?没办法,体委赵鑫凯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往后门那?块走去。
最近班上的人避他如蛇蝎,程麦一见到他靠近就?警铃大作?,抓起水杯想借打水的名义遁走,但她这常年不动?的细胳膊细腿根本抵不过对面体委的脚速,在?后门口那?被堵了个正着。
眼见着自己?跑不过,她干脆提前把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体委,不是我不配合你工作?,但我真的,跑也不行跳也不行,中考体育就?那?几科,我练了一年都只能拿B,您就?放过我吧。”
据她之前的了解,女生项目里现在?就?长跑接力扔飞饼这几个,要么累要么比赛时会很丑的项目找不到人。
“去找别人吧,求求了。”她苦着一张脸双手合十冲他拜拜。
谁知道体委听了这话并没泄气,反而笑开了眼:“嗨,这话说的,你不愿意就?算了,我还能勉强你做自己?不愿意的事不成?”
话音刚落,周围被体委威逼利诱着报名的同学立马射出欻欻有?力的谴责目光。
“什么意思啊赵鑫凯,你丫的看?人下?菜啊。”
“就?是,怎么还对女生特?别照顾呢。”
“欸体委,我也不想跑4x100,你帮我把名字划了吧,别勉强我做不喜欢的事,对吧?”
“去去去,别捣乱,不然再给你们一人加一项,”赵鑫凯回头冲着群拆台的人吼了一嗓子,又转过头用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声?音对她循循善诱:“但是你看?,这是我们1班的集体荣誉,对吧?”
“你不上,总要有?人上,是吧?”
程麦点头。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程麦同学,我知道你体能弱,所以你就?不用参加比赛了。但你看?,你的后桌、发小、帮我们班拿金、压过2班那?帮孙子唯一的希望,池砚他……”
赵鑫凯眼尖地瞟到一个身影出现在?走廊末尾,立刻把没说完的话吞了下?去。
但程麦已经懂了。
池砚就?是个从来不会被集体荣誉绑架的人,肯定之前赵鑫凯已经尝试从他那?正面突破无数次均以失败告终,现在?才来豁免她参加比赛的权利,要她帮忙。
程麦知恩图报,没有?任何负担地应下?:“没问题啊。小事儿。”说完,打了个响指。
听到她的保证,赵鑫凯就?差感激涕零,看?人越走越近,立马言简意赅丢下?最后最重要的信息:“男子项目还差3000长跑,拜托了啊程麦,组织对你寄予后望。”
说完他想走,给人说客留点时间?,好意却根本没被心领。
程麦叫住他:“那?表呢,给我呀?”
“啊?”
赵鑫凯不敢相信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自己?猜的那?样,但程麦已经大大咧咧从他手上拿过那?张纸,直截了当帮他在?3000米长跑那?项上写下?了池砚的大名。
这一番操作?让周围同学全?都和体委一样惊到瞠目结舌脸。
知道他俩关系不一般,但那?可是池砚。
在?南礼附中,在?重点班,成绩好的人就?是天?然更有?话语权,再加上池砚也确实不是走平易近人亲和力学神的路线,大家对他还是很有?距离感的。
这会子看?到她这样随意拿捏替人做主的操作?,一时间?都有?些惊讶。
赵鑫凯也没想到,迟疑着问:“程麦,你就?这么帮他写了啊?”
坐附近的温怡也语气复杂问了句:“对哦程麦,这种事,是不是要问过他本人的意见才好呢?你这样会不会有?点……”
剩下?的话,她瞟了眼后面,没说完。
但程麦能想到。
不过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挥了挥手,冲体委说:“没关系啊,反正你去问池砚,他肯定说不行,所以——”
“所以你就?问都不问,直接替我先斩后奏了是吧?”
身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明明正值初秋温度适宜,但程麦却感觉自己?后脖颈直发凉。
第22章
程麦干笑两声。
她的衣领被人拎着,只能可怜巴巴地扭出小半个头,软声讨饶:“嘿嘿,能者多劳嘛。”
周围顿时一片轻笑声。
但这会儿程麦可没有精力跟他们计较,毕竟自己理亏,干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
她艰难半扭过身,双手?抓住池砚脉搏有力的手?腕,半是撒娇半是顺毛捋:“3000米不就是初中?1500长跑翻个倍嘛……想想我?砚砚初三1500米长跑四分十五秒的光荣战绩,那可是踩着体育特长生拿的第一!这次3000肯定也是轻松拿下,我?非常看好你!”
一开始听到那句轻飘飘的“不过就是翻个倍”他差点没被这丫头的没心没肺气吐血。
但越往后,浮夸不走心的吹捧听的越多,他还真就非常不争气不值钱地?受用了起来,甚至嘴角都忍不住翘起一瞬。
很?短,转瞬即逝,但程麦跟他认识十几年?,哪怕闭眼只听他说话末尾的语气词,都能精准翻译成文字版本的标题,更别提她这会儿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脸研究。
一见他心情转好,有态度松动的迹象,她立刻打蛇随棍上,加大马力开始道德绑架:“你看,体委都要急死在教室了,你也忍心干看着不帮忙吗?友爱精神?呢?池砚同学!怎么?可以?这样。”
但池砚从来不是常人。哪怕这会儿被她驾到这个高度,被几乎全班同学盯着,他也没有丝毫身为学神?榜样的包袱,不受任何道德绑架的影响,淡定回了句:“累啊。”
他又?不是刘翔。再说了,就算是刘翔来跑3000米,也会累的好吧。
松开提着她的衣领把人放回原地?后,池砚的手?顺势往下,勾住她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姿势哄骗她:“想要我?参加啊?”
程麦点点头。
其?实也没有那么?想,但看体委这几天被拒绝到生无可恋的样子,她还是忍气吞声找池砚帮个忙吧。
池砚得到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点头:“那跑完你来给我?端茶送水。”
似乎猜到了她要拒绝,他提前拿出她之前那套说辞堵人:“毕竟你也说了,这是集体荣誉,总不能光我?一人努力是吧?咱们是一体的,所以?你也不能坐一边干看着,对不对?”
对你个头。
程麦瞬间想撤回之前的话。
和给池砚当丫鬟比,那还是体委急死吧要不。
但她还没来得及表态,一旁看着池砚就跟狼见着羊一样双眼发光的体委已经代她作出回答:
“送送送,砚哥对水的品牌有要求吗?农夫山泉还是哇哈哈?依云兄弟也自掏腰包给你买,到时候让程麦第一时间站终点线等着送给你。”
都是男生,他懂,运动过后有个妹子送水那多有面啊。
更何况是程麦这样漂亮的姑娘。
池砚没搭腔,垂眸看着她,还在等她的回答。
程麦原本还在犹豫,结果一看体委那欣慰又?忐忑的眼神?,顿时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小麦,我?知道你最好了,和其?他那帮见死不救的王八蛋不一样,”体委瞪了眼周围这圈“王八蛋”以?后,期期艾艾地?扯住她衣袖摇了摇:“这可是班级荣誉啊!如果你拒绝了,那我?,那我?就只能今晚吊死在你房门?口,免得之后被老刘质疑怎么?连个运动会都动员不了同学了。你忍心吗?”
一通道德绑架,体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程麦现下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现世报。
被他这样盯着,程麦骑虎难下,只能点点头,立马就听到人欢呼一声。
周围同学一看尘埃落定,池砚接下了这个苦力活,意味着他们不用在被体委日?以?继夜地?精神?骚扰,立马七嘴八舌炸开锅,欢呼雀跃:
“砚哥放心,我?们一定监督程麦同学完成任务。”
“程麦,你别怕,到时候你送水累了,我?在后面等着给你送水。”
“就是啊程麦,到时候要是咱们班拿分了,高低得算你个第二功臣。”
“……”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牺牲了他们俩人,成全了1班全体。
氛围一片大好,长期安静的教室难得热闹,程麦却在其?中?敏感地?察觉到了一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略长。
看过去,却发现那个方向的温怡已经转过身开始学习,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程麦甩了甩头,将心头那点诡异赶走,嬉皮笑脸地?体委讨价还价:“体委,帮你这么?大的忙,这次写加油稿的活也给我?免了呗?”
“好说,好说。”
赵鑫凯挥了下手?,这会儿程麦成了他女神?一般的存在,无所不应。
大课间被同学夸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上课。
铃声响起后,程麦难得心态轻松地?直面王学正的物理高端局,听到一半,王学正出去抽烟的功夫,她旁边缺课半上午的同桌大大方方从后门?推门?而入。
就是明显脸色发白、脚步迟缓,看起来很?不对劲。
她是女生,自然也懂,等路夏一坐下就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她:“夏夏,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果不其?然,路夏点了点头,“今天醒过来好痛,实在起不来,就请了假。”
程麦想起自己那还有上次剩下的红糖,一下课就从抽屉里拿出来,要去给她泡,却被人一口回绝:“不要,那东西有怪味,好难喝。”
行吧。
挑剔女王即使生病了也人设不改。
看上午挺闷热,她也没多什?么?,只是帮她接了杯热水。
但南城仲秋的天说变就变,上午还好好的,临近中?午饭点时太?阳顷刻间就被厚重的黑云吞噬,狂风骤起,吹得外?头的梧桐树猎猎作响。
等一行人从食堂出来时,豆大的雨点已从天空砸下,连成密密的丝线,织出一片无尽的水帘。
气温骤降,路夏仍穿着夏季的薄款校服。
程麦看她冷得不住摩挲自己的手?臂,有些?心疼,但她也没外?套,而且和路夏一样也是走读生,没有衣服在学校,刚想问她要不要打个电话让家里帮忙送来,却在进教室时发现了一件凭空出现的校服,此时正安安静静叠好放在了她桌上。
“哇,这谁给的啊?”她跑过抖落开,看这尺寸明显是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穿的,眨了眨眼:“你又?有情况啦?这男朋友挺细心啊,快穿上快穿上,我?阿姨说经期不能受凉的。”
可路夏却不见半点开心,她闷声拿过,看都没看就塞进桌洞里,“不是,没新?情况。没事儿麦麦,进了教室没有风也不冷了。”
说完,她径直坐下,把脑袋埋进臂弯里,明显不想交流的表现。
程麦哦哦点了下头,看她嘴上说着不冷,实际却趴在桌子上蜷缩成一团的倔样,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拿起一个塑料瓶。想了想,吭哧吭哧跑去又?给她灌了瓶热水贴她脸上,“用这个,放在肚子上,可以?好受点。”
但下午的体育课路夏也没能上成。
老师一宣布自由活动,程麦就找了班里一位寄宿的同学,跟着她回宿舍找阿姨开门?借了件外?套。
高一教学楼的二层只有重点班在,而一班二班又?是同一个时间上体育课,是以?这会儿安安静静,她一路都没碰着一个人。
到了后门?,程麦拿着校服刚要推开,却听见一道男生的声音:
“所以?,你是宁愿受冻受罪,脸色难看成这样,也不肯穿我?的衣服是吗,路夏。”
紧跟着,路夏虚弱却充满嘲讽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你用不着在这假惺惺关心我?,反正又?没有观众,演什?么?好哥哥呢。”
话音落下后,室内一时间很?是安静,再没有人说话。
程麦站在门?口,此时因为惊讶,双嘴张成了一个o型。
天,刚才那声音,是江越啊!
虽然之前看路夏的反应她就猜到俩人关系肯定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路夏每次看到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坚决否认,她就没多想。
可刚刚这对话的信息量!
隔壁班光风霁月的模范班长和大家眼里的刺头叛逆少女路夏,俩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是兄妹?一个姓路一个姓江,正经的兄妹还是不正经的?
她捂住嘴,生怕自己动静惊扰到二人,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直到彻底退到楼梯口才松一口气,但随后看着自己手?上的衣服,深深的迷茫了。
她是谁她在哪她要干什?么??
教室那么?大,但加她这个第三人进去会不会很?拥挤?
但这俩人也太?大胆了吧!也不怕被别人撞见。
看手?表没几分钟就要下课了,程麦干脆在楼梯口守着,自动当起了闺蜜的亲爱情保安,等到打铃以?后才推开门?把衣服递过去。
江越已经不在了,但路夏还是怏怏的,虚弱地?冲她笑了下,披上衣服又?开始睡觉。
怀揣着这么?个惊天大秘密却无法?分享,对她这样的八卦资深爱好者来说不亚于一种酷刑。
好不容易捱到放学,她终于找着了倾诉对象。
夜晚温度已经降下来了,程麦穿着短袖,这会儿恨不得把腿都缩到单车后座上保暖。
她拽住少年?迎风鼓起的校服外?套挡风,声音从布料后闷闷的发出:“欸,你跟江越熟吗?”
“昂。”
“那,你了解江越他的家庭吗?”程麦迟疑说道:“比如,他是独生子女吗?”
疾驰中?的自行车猛地?被人按刹车,程麦没反应过来,挺俏的鼻子直接撞到了少年?坚硬的后背肌肉上。
“池砚,你到底会不会骑车!”
她揉了下自己发酸的鼻子,缓过来后愤怒地?在他清劲的背上打了两下。
再抬头时,暖黄的路灯将少年?那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染成深棕,坐在自行车上的他肩膀宽阔,脊背微微弓起,像一座坚实的小山,明明尚且青涩,却已经能给人足够的安全感。
此时山地?自行车在那双大长腿的支撑下稳稳停在原地?,他扭过头,微眯着眼上下研究了她一番,好半晌才问:“你打听这干嘛?”
“我?……”程麦也不敢随意把下午听到的对话说出去,事关路夏的隐私,哪怕是池砚也不行。
她忍气吞声说:“我?就八卦一下,不行吗?”
“不行,”他想也没想回绝:“你以?为你街道办主任?还是江湖百晓生包打听?”
八卦。
信她个屁。
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懒鬼。
事出反常必有妖,怕不是又?动什?么?歪心思了。
池砚不肯帮忙,她也没泄气,猜到了这个结局。
老话说了,求人不如求己,程麦觉得还是先暗中?观察一下这俩人的关系比较靠谱。
但一段时间下来,这俩人就像完全不认识对方一样,平时交集少得可以?忽略不计,偶尔碰见也从不说话。
她一无所获,甚至开始怀疑那天听到的对话是幻觉。
平淡的日?子就像按下倍速键,一晃就到了翘首以?待的运动会当天。
这天老天爷都格外?给面子,淅淅沥沥绵延小半个月的秋雨顿收,露出个大晴脸。学校也给足了排面,特意借了南礼大学的场地?给他们。
隆重的开幕式过后田赛径赛分别开始。
长跑在下午,池砚早上露个脸后就去孙况宿舍躺着闭目养神?,但程麦是个天生爱凑热闹的,更别提她还会拍照,又?有一台程建斌大几万买的相机加持,上午程麦一直被人拉着给摄影留念,成了整个运动场上最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连高二学姐都被收买,得到一张靓照后立马拍着胸脯保证下午徐清时的跳高比赛给她留个场边记分区的最佳观赛位置。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麦兴致勃勃地?给韩又?元展示自己的成果,毫不意外?得到了发小的热情吹捧。
“哇麦麦,那张跳高腾空过杆的抓拍得真好。”
“你给我?拍的这张看起来瘦了十斤,牛哇。”
“这个跑步的照片拍的真好,人就跟要从相片里蹦出来一样。”
“……”
发小无条件的溺爱和友情滤镜捧得她颧骨升天,情绪价值拉满。
瞧瞧,这才是发小的正确打开方式,不像池砚,只会扫兴。
“大摄影师,这哥们脸都快扭曲了。”男生白皙修长的食指曲起,越过她肩膀在屏幕上点了点,声音又?闲又?欠。
说曹操曹操到。
“没眼光,”程麦翻了个白眼:“这样细微的扭曲叫真实的生命力,你懂不懂?”
说完,想起他下午的长跑比赛,嘿嘿笑道:“等着吧,下午我?会好好拿相机记录下你那一刻的英姿的。”
就不信拍不到这丫的丑照来威胁他。
但这次她还真失算了,别说拍丑照,她差点连拍照的机会都没拿到。
本来3000米这种赛程长、对抗性不激烈的比赛历来是运动会冷门?,但这次听说校草要上,操场边立马就被池砚的野生粉丝团围得水泄不通,火爆程度丝毫不亚于100米短跑和接力赛。
要不是路夏拜托俩男生提前帮她们占位,以?她这磨蹭的性子和细胳膊细腿的,跑道都看不到。
检录过后,运动员已经站上了起跑线。
今天池砚没穿校服,简简单单的黑色宽松T恤配白色短裤。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高大的身姿,和流畅紧实的腿部肌肉线条。
不像旁边的体育生那样夸张,却带着几分克制的刚刚好的力量。
他站在那里活动手?腕脚踝的时候,再也看不出之前在班里插科打诨推脱的懒散劲,双眼盯着前方,只有势在必得的自信和沉稳。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一旦决定做了,就会认认真真、全力以?赴。
阳光在他周身跳荡,而他,安安静静站在里,耀眼到闪闪发光。
鬼使神?差地?,程麦在那一刻忘记了所有俩人之间的龃龉,她打开相机,对准了跑道上那个长身独立的少年?。
显然人类对于美好事物的感受都是相通的,见到这一幕,周围女生发出一片夸张的尖叫加油声。
可就在这一片嘈杂里,程麦却突然听到身边另一个女生的抱怨:
“卧槽啊,哪个人才作出的安排!高二跳高比赛时间怎么?提前了???徐清时那边的比赛时间跟这要撞上了。”
程麦缓缓扭过头:“?”
第23章
那边比赛也要开始了。
程麦忽然觉得手里捏着的矿泉水有点烫手,她转过头,求助的?目光和?手里?的?水瓶一起递过去给路夏,结果被人秒拒:
“想都别想。”
“要跑路就一起跑,让我替你给池砚送水是想害死谁?”
跑路,那是不敢跑的。
程麦和?他一起长大?,知道池砚最重承诺。
他答应的?,一定会做到,对于别人要求也是如此。这会儿反悔,赛后他找不到人,肯定会很生气。
池砚就是个小?气鬼!!
就在?她抓心?挠肝纠结的?时候,砰地一声枪响,起跑线上的?男生们就像离弦的?箭,迅速冲了出去,加油声、呐喊声如海浪般汹涌澎湃,拍打在?操场上空。
几圈过后头尾就渐渐拉开了差距,为首三位除了池砚都是体育生。
程麦定睛一看,乐了,其?中一位是军训完放假那天跟池砚去打球时认识的?陈俊豪,另一位,哟,也是熟人。
“喂,你前男友也参加了比赛啊?”程麦手肘往旁边怼了一下,看热闹不嫌事大?,问她:“你给谁加油啊?”
路夏当时没反应,冲她翻了个白眼,但赛程过半前排三人都开始稍显疲态后,她立刻在?几人经过这块时大?喊:
“池砚加油,池砚你最帅!”
热情洋溢得不得了。
跑道上池砚就跟带了隔音耳机一样,速度没受任何影响,眼神都没分过来半点,反倒是她前男友何东,听到后回头张望了一下,确定了声音来源后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往前冲,立马领先了其?他俩人一大?截。
程麦无?语望天:“池砚得罪你了?人为给他上强度?”
路夏却打了个响指,得意的?很:
“等着看吧。何东这家伙爆发力强但耐力不够,嫉妒心?又强,被刺激一下就失去节奏了,跟个急着开屏的?孔雀一样。马上就要掉队咯。”
“我语音控制帮池砚解决掉一个在?耳边哼哧带喘的?跟屁虫,提升他的?比赛体验,等下还得感谢我呢。”
果不其?然,没两圈何东就开始明显慢了下来,第三圈时就被后头俩人轻松超越,拉开差距。
“还得是你,玩弄人心?的?女王。”程麦看着路夏,敬佩地竖起大?拇指。
一回头,正巧运动员经过这边,她急忙咔咔连按了几下快门,而?后笑着和?她击了个掌:“也算是为班级争光啦,幕后英雄。”
四圈,五圈,无?聊又漫长的?中段赛程过去,到最后俩圈半时,不论?是运动员还是观众,又开始重新振奋起来。
领头俩人原本?僵住的?局面被打破,池砚和?陈俊昊开始同时冲刺,疯狂地你追我赶。
两人的?身影像风一样卷过,在?赛道上呼啸着向前。
风将少年额前的?碎发往后吹起,额角的?汗不断顺着他线条锐利的?下颌砸落,消匿于起伏不平的?胸膛间。
平日里?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睛,此时却像追逐猎物的?野豹,锋芒逼人。
一米,两米,陈俊豪和?他的?差距逐渐拉近。
周围地动山摇的?加油声成了最应景的?热血漫BGM。
而?他,就是绝对主?角。
当最后100米池砚赶超上第一名时,程麦的?心?和?嗓子仿佛都要蹦出来了,操场上铺天盖地的?尖叫声足以将人鼓膜震破,整个操场,都在?为他呐喊,为那个不顾一切奋勇向前的?少年沦陷。
看到他第一个冲过线时,路夏尖叫一声,狂摇她肩膀:“赢了啊啊啊啊啊啊!池砚牛!!!”
“快快快,去送水,”路夏虽然激动得嗓子都要劈了,但脑子依旧保持在?线:“送完我们就可以去看跳高比赛了!刚刚线人来报,那边已经只剩几个人比了,徐清时还没被淘汰!”
徐清时三个字一出,程麦血液里?狂飙的?肾上腺素瞬间褪了下去。
替池砚高兴归一码事,帅气学长的?腹肌福利那是另一回事。
好女人从不做选择!
她连忙拨开人群要往终点走,可动作太迟,池砚周围已经围了一堆人,送水的?,递毛巾的?,过来扶的?,什么都有,他却只是撑着膝盖一味推拒,四处张望。
程麦这头已经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乌泱泱的?,怎么挤得进去?
反正都是农夫山泉,喝谁送的?都一个样。
要不算了?
她下定决心?,拉着路夏退了几步,正要开溜,却被眼尖的?少年发现,那声“程麦”还带着长跑过后的?喑哑,却成功开出一条道。
见计划败露,她停在?原地,立马挂上标志性的?假笑,把水往人手里?一塞,彩虹屁也跟不要钱样大?放送:
“累了吧咱们班的?大?功臣。刚刚冲刺那下真是帅呆了。快喝点水缓解一下,那什么水送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啊。”
最后那句话说得格外快,生怕他听清,人也顺势往后退,只等他喝水就要抽身跑路。
但池砚就跟提前预判到一样,一手拉住她,一手拿着瓶子,根本?没急着喝,湿漉漉的?眼睛紧盯着她:“等下。没听清,你说要干嘛去?”
“那个,这个,”程麦抬头看天又看地,听到那边的?欢呼声后终于下定决心?,一五一十全?招了:“我上午答应了学长,要去看他比赛给他拍照的?,刚等你比赛已经耽误了一些时间了。水已经送到了,快点松开,我要走了。”
说完趁他愣神一个灵活的?拧转,池砚怕伤着人根本?没敢用力,她就已经趁势拉着路夏飞快跑没了影。
池砚站在?原地,还有些不确定似的?,问旁边的?韩又元:“什么学长?”
韩又元冲草坪中间的?比赛场地指了指:“诺,南礼另一根草,那儿呢。不出意外的?话——”
话还没说完,俩人已经看到了程麦和?路夏费劲往里?头挤的?身影。
韩又元卡顿了一下,接着把话说完:“麦麦是要去看他的?比赛。”
池砚边拧开水,边往那边觑了眼。
不用太费劲,就能看到那傻样,个子不高,拼命在?那踮脚,举着个相机眼睛都要笑没了。
那热情趋势,跟刚刚被强迫的?勉强样可真判若俩人。
池砚猛灌两大?口,明明水是冰的?,但灌下去后心?里?那股邪火烧得更旺了。
偏偏旁边还有个人在?火上浇油。
陈俊豪也才……缓过劲,过来找他一起去领奖台,怪声怪气地冲他挤眉弄眼,竖了个大?拇指:
“砚哥牛啊。爱情事业两丰收。快教兄弟几招。”
池砚又累又烦,听到他这没头没尾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教什么?”
“教教我怎么让程麦这种级别的?大?美女主?动给你加油、等着给你送水,”他摸着下巴感叹道:“也太有面儿了吧。不愧我砚。”
想到自己是怎么费尽心?思才勉强人去送水的?,再对比她迫不及待跑去跳高比赛那样,池砚脸臭得不行,心?情差到了极点,偏偏身边这二货还一无?所?知。
越听他的?吹捧池砚越觉得讽刺。
“教个屁,靠脸,你这辈子没救了。”
他甩开陈俊豪的?手,寒着脸大?步流星向前走。
从他们在?台子下候场开始,底下就围了不少人,但直到上台,程麦都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远远地蹦起来原地冲他挥了下手,举起相机,不过几秒就跟精准掐表一样立刻结束,反身回去跟刚下场的?徐清时聊天。
是即便隔着二三十米远、听不清声音他都能感受得到的?热火朝天。
看着那边冲徐清时笑得跟朵花似的?人,池砚嘴角扯了扯。
挺好。
当夕阳渐渐隐匿到彩霞里?时,操场上陆陆续续响起搬桌椅的?声音,成了这场运动会落寞的?尾声。
程麦和?路夏边往回走,边翻相机里?的?照片,看到池砚冲过终点线那张时,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路夏:
“比完赛你后面有看到池砚吗?我怎么都没见着人了。”
路夏摇了摇头,她全?程玩得不亦乐乎,随口猜了句:“太累提前回教室休息去了吧。”
“……行吧。那他可真虚。”
因为是周五,学校提前一个小?时放学,很多人等不及运动会结束就走了,她俩到教室的?时候,班级里?已经空了一小?半。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池砚的?书包也不在?,只有一片少年平时宝贝的?不行的?自行车钥匙,孤零零地躺在?她桌子上。
不正常。
这是,池砚自己丢下她,先回家了??
而?且招呼都没打一声的?那种?
等她一头雾水回到家,在?鞋柜里?发现池砚的?球鞋时,心?里?的?怀疑得到证实。
松了口气,随后又开始有点后知后觉的?莫名其?妙,和?第一次被单独甩下的?失落?
她刚要去找池砚,就听见林桐走出房门,问她:“小?麦,回来了?”
“嗯嗯。”她点点头,跟林桐确认:“桐姨,池砚也回来了吗?”
“他啊,蛮早的?,五点就到家了吧,”林桐看起来有点担忧:“就是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可能跑步吹了风受凉了。”
想到池砚参与?长跑的?根本?原因,程麦心?虚地笑了下,落单的?那点气立刻烟消云散,听到他不舒服愧疚得不行。
刚想去他房里?看看,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传来:
“林桐,今天晚上你别做饭了,咱们出去吃。”
程麦精神一振:是被外派出差考察了三个月的?池正山。
她脆生生喊人:“池叔叔!”
池正山一见她,本?来严肃的?脸色稍融,冲她点点头:“小?麦啊,回来了?运动会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
等池砚从房间里?出来时,刚到转角处,就听到女孩叽叽喳喳清脆得像百灵鸟一样的?声音——在?认真的?吹嘘他。
程麦:“叔叔今天池砚拿了3000米长跑第一哦!很厉害,体育生都跑不过他!我们班这次唯一的?金牌就是他拿的?,颁奖的?时候我还给他拍了照,叔叔桐姨你们看,我站在?草坪最中间,找好了位置调焦拍的?,是不是视野很好?”
“哎呀,拍得是真不错!等下麦麦你把这照片发给我。”林桐声音里?的?笑意和?骄傲溢于言表:“拿第一了这孩子回家都没跟我们说一声,我还以为他心?情不好呢。”
池砚被他妈惯来夸张的?情绪逗得嘴角勾了勾,可下一秒就听见他爸波澜不惊的?回应:“要么不做,要么做了就要拿第一,这不是应该的??有什么好说的?。倒是身体素质,太弱了,吹吹风就感冒,这怎么行?记得多让他锻炼锻炼。”
闻言,池砚冷笑一声。
果然。
不管他做的?有多好,在?池正山眼里?总是应该的?,下次要做的?更好。
但程麦这傻丫头估计还没死心?,又扯出之前的?月考,这次为了对比效果不惜搭上自己做对照组。
程麦:“叔叔,上次月考池砚也考了第一,比第二名高了好几分。我就惨了,那次试卷好难,考的?好差哦。”
池砚闭着眼都能想到池正山的?回答。
不外乎就是“戒骄戒躁继续努力”、“分差还可以拉的?更大?”之类。
这个二傻子。
他靠在?过道的?墙上,隐匿在?阴影里?,安静听了好一会儿女生的?吹嘘,心?里?无?语,又好笑。
但不可否认,还有那么一丝异样。
大?概就是,自己都已经放弃追求的?东西,没想到还有人在?乎,还在?努力替他争取。
那些夸张到好笑的?夸奖却像擦过他心?头的?洋葱,尽管力道很轻,却让人眼热发酸。
缓了一会儿,不想再看她傻乎乎地去为他赢得来自父亲的?认可,池砚径直走进客厅打断了谈话,问林桐:“妈,家里?还有布洛芬吗?”
估计是下午降温,穿太少又吹了冷风,加上颁奖时候火大?,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他第一次没等程麦,把车钥匙扔她桌上自己先走路回了家。
吹了一路的?风,冷静了一路,但收效甚微。
不过这会儿,听了程麦像推销滞销商品一样推销他的?话术,心?底的?烦躁反倒慢慢被抚平,连带着头疼都没那么折磨人了。
在?林桐起身帮他拿药的?时候,池砚在?沙发上坐下,跟他爸打了声招呼后勾住了她单薄瘦弱的?肩膀,头往她肩上倒去。
男生短短的?头发很扎人,扑在?她锁骨上的?呼吸又很灼热,程麦不适应地动了动,想躲开。
可才动了一下,就被人马上察觉到意图,锁死困在?原地。
紧接着,他尚且带着鼻音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别动了。”
“跑步跑伤了,头痛。”
“征用一下,”他抬头冲她笑了下:“有没有意见?”
“有——”
“有也驳回。”
说完,头又搭了上来。
第24章
肩头沉沉的?,看来这位洁癖哥是一回家就洗了澡,这会儿身上清新?的?薄荷青草香直往她鼻子里钻,和她这个在操场上疯了一天风尘仆仆的邋遢鬼形成鲜明对比。
刚要把人颠开,就被他一句不咸不淡的“想想我这样是因为谁”唬住了。
道德绑架,对于她这种良心脆弱的人,永远好用。
她忍气吞声地坐成90度,反倒是一旁打完电话的池正山看不过眼他这幅病骨支离的?样,教训他:“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瞧瞧你这,像什么样子?”
池砚无语:“爸,你儿子下午刚跑完3000米,这会儿都要累散架了,在家还要坐有坐相?啊?是不是要求太?高了点?”
“3000米怎么了,就是30000米跑完,这幅样子也不像话!对自己?随时都要严格要求,听你妹妹说拿了第?一是吧,戒骄戒躁,要继续保持。人——”
池正山的?话还没说完,池砚已经拉长了声音自动补齐:“人生是一场马拉松,既要笑得最好,还要笑到最后。知道了爸。”
池砚山一口气被堵着,没出来?,不上不下的?指了他几下。
那天晚上,一家人去了粤菜馆吃饭。
菜清淡,但只要有程麦在,氛围就永远不用担心淡。
毕竟她口水多过茶,吃个饭跟外交官似的?忙,一边问池正山工作上遇到的?趣事,把平时一个让下属战战兢兢的?老总哄得眉开眼笑,一边拉着对面的?林桐和池正山自拍,又对着桌子上的?菜一顿猛拍,嘴里念念有词:“这种大餐,我要发给老程,馋死他,让他经常这时候吃午饭,哼哼。”
池砚以前很羡慕程麦和她爸爸的?相?处模式,也很困惑为什么自己?爸爸永远是那样不苟言笑,自己?怎么样好像都无法满足他的?期待,但现?在他才明白,和谐的?亲子关系维系,离不开双方的?共同努力。
就好比程麦,看起来?没心没肺,但程建斌要去非洲,她笑嘻嘻地拍着人肩膀要他放心过去,努力赚钱,哪怕住到他家的?第?一个星期总是自己?躲起来?哭。即便隔了几千公里和几个小时的?时差,她依旧能注意?到他总是下午快两点才吃饭。
而程建斌在非洲再苦再累,一个不善言辞的?中?年?男人,也会在休息的?时候认真回复她的?废话,学?些?网络上的?新?潮用语,从不扫女儿的?兴。
看着小小的?一个人儿,其实很聪明。就像这次一起出来?吃饭,明明很平常的?饭,却能让她喜笑颜开,给请她吃饭的?人提供到顶的?情绪价值。
这家伙,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就算住在再亲近的?人家里,只要不是自己?家,又怎么可能真的?没心没肺。
他轻笑一声,看她拿着手机聊天忙得不行,一边回答池正山自己?学?业上的?进展,一边给程麦剥虾扔她碗里,提醒她:“快点吃,等下再聊,不然菜都要凉了。”
程麦嗯嗯啊啊地应付他“就最后一句”,但眼神就跟黏在屏幕上一样舍不得离开,见状,池砚叹了口气,那筷子夹起虾肉送到她嘴边:“张嘴。”
等她吃完,还不忘阴阳怪气她:“真是越活越年?轻了啊。”
吃个饭都要人喂。
惯的?。
桌对面林桐看着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上了高中?就是不一样了,砚砚现?在越来?越懂事了,都知道照顾妹妹了。我记得四五岁那会儿啊,还老从麦麦的?碗里抢菜吃呢,结果被麦麦打哭了。”
池砚的?微笑出现?了一瞬的?扭曲,友好地提了个建议:“……妈,有些?事儿,您倒也没有必要记得那么牢。”
等回到家,程麦立马冲进池砚房间里,抢了电脑来?导照片,看徐清时在线,她精挑细选了几张照片发过去,还非常有心机地在一堆照片里参杂了一张自己?当时的?自拍。
看到对面的?【正在输入中?】,确保他看到了,才装作手误撤回。
几秒后,消息进来?。
徐清时:【谢谢,你拍照技术真好。】
不想显得太?急切,程麦在心里默数了三十?秒,才噼里啪啦地一通打字。
Emp快来?南城接你的?皇甫小麦:【嘿嘿,过奖啦,是模特太?优秀XD。】
Emp快来?南城接你的?皇甫小麦:【不好意?思,刚才照片多选的?时候没注意?,手太?快了[尴尬流汗]。】
她赌徐清时不会和某位直男癌一样不解风情。
他一看就是那种温柔有绅士风度的?人。
果不其然,徐清时立马回了句:【哈哈没关系,你那张照片很漂亮,拍的?很好。】
隔了俩秒,他又发来?一句:【是模特优秀。】
程麦哪见过这阵仗。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异性,只分为两类:池砚韩又元,以及其他男的?。而他们之间的?区别?就是,前者?讨人厌,后者?,更招人烦。
长相?优越的?异性给予的?颜值上的?认可最能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程麦也不例外,不过简单两句话,就让她无声尖叫,恨不得在椅子上扭成一团。
直到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听到床上躺着休息的?池砚翻身时发出一声烦躁的?“啧”,她才收敛。
但满腔激动不能独自承受,她立马点开路夏的?聊天框,一串啊霸占满屏幕后她框框截图自己?和徐清时的?聊天记录发了过去。
下一秒,路夏很给面子的?啊啊啊也占满了她的?屏幕。
Emp快来?南城接你的?皇甫小麦:【快教教我怎么回!!】
路过夏天:【你夸他他夸你,嗯,我觉得第?一波试探到这里就可以了。现?在要欲擒故纵,线上没什么话题可以深入聊了,先高冷点,女神范端起来?,就回一个谢谢就行,不然等会聊多了话掉地上局面会很尴尬。】
毕竟是同龄人里理论和实操经验最多的?,程麦立马按她说的?发了。
Emp快来?南城接你的?皇甫小麦:【然后呢?确定只回谢谢吗?会不会太?高冷了?万一纵太?过了之后会不会没法擒?】
路过夏天:【然后?小姐请问你俩是纯网友吗?线下刷存在感去啊。先翻下他空间,看看人的?兴趣爱好,方便你投其所好线下约出来?一起玩。】
路过夏天:【记住:你的?脸比屏幕上冷冰冰的?字儿有吸引力多了。】
路过夏天:【PS:去视奸前别?忘了开黄钻,看完把访客记录删了。】
按照路大师的?指示,程麦还真有点发现?,她心满意?足下线,只准备等做好准备再主动出击。
*
运动会过后,周二的?体育课都显得泛善可陈、过于平淡了些?。体育老师惯例带大家热身后就宣布了自由解散。
一班二班作为重点班,喜欢打篮球运动的?男生并不多,每次体育课都自动自发凑一块,不然没法开。但这次,池砚还没动身,就被人拦住。
“别?打篮球了,”程麦嬉皮笑脸地拉住他:“老玩,也不腻啊。”
“有什么事就直说,”池砚斜睨她一眼:“少说废话。哥时间很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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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麦也不装了,理直气壮要求他:“教我打网球。”
昨天她潜入徐清时的?空间,发现?还真不少。
作为一个男生,他还挺爱分享生活的?。
不像池砚,空间一潭死水,好不容易破解了他的?密码进去,内容比乞丐的?钱包都干净,像是明晃晃在嘲讽来?看的?人:“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什么都没有”。
除了英语相?关的?,徐清时还养了条狗,本人喜欢打网球。也是那天晚上她才知道,这人还是附中?网球社的?社长,空间里13都是和网球相?关的?说说,可以说是真爱粉无疑了。
没有什么比一起运动时自然而然的?肢体接触更能拉近距离的?。
程麦当机立断:她要学?网球。
可网球不像羽毛球,是有入门门槛的?。
原本程麦打算让路夏教,但这人自己?都是个半吊子,无奈之下她却突然想起池砚小时候也学?过网球,打得还挺好,就是没什么人一起玩他也懒得打了。
现?成的?免费教练近在咫尺,程麦星星眼看着他,满是期待。
……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肢体不协调、最怕出汗和累的?人,突然开始积极运动?
不对劲。
池砚怀疑地眯起眼,审视着她:“你突然要学?网球干什么?”
“诶呀,就是有理由,你别?管。”
“行啊,我不管,那我不教也没事吧?”
估计是耽搁太?久,球场那边几人派了江越过来?叫他。
池砚看着来?人,动了动被她抓着的?手腕,冲程麦微微一笑:“现?在,松开,我要去打球了。”
“欸欸欸,别?啊。”程麦双手用力抱住他的?小臂,拖住他不让人走?:“好吧,我说,说还不行嘛。”
池砚下巴微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等她解释。
“就是,怎么说呢,”程麦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决定坦白,顺带还能听听同为男生他的?意?见:“我想跟一个人拉进关系,他喜欢打网球。我这不就想着学?一下,好那什么,你懂吧。”
池砚面无表情:“不懂。”
江越已经过来?,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篮球,但很有风度地没催她,只是看他俩那一眼无尽戏谑。
程麦跺了下脚,想到要说出那俩字先把自己?整害羞了,红着脖子凑近池砚耳边小声说:“就想投其所好一下嘛,好追他。”
说完,都已经做好要接受他嘲笑的?准备了,可令她意?外的?是,身边这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有点不安,推了下他:“你说话呀。”
“说什么?”池砚唇角扯了扯,但眼底却毫无笑意?,语气平直:“说你月考都考那样了,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想再说点什么,最终却克制地移开眼神。
但就这么一句,已经足够让程麦后悔到恨不得穿越回几分钟以前,打死那个向他求助的?自己?。
问什么问!
就不该自取其辱。
转身的?时候,她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都走?到半路了,还是不忿,回头来?猛踢他脚后跟一脚,才气冲冲地跑远了。
其实就程麦那慢吞吞的?劲,他完全可以躲开。但他还是闷不吭声受了那一下,脸比冰原都冷。
在旁边围观了部分过程的?江越没忍住,笑了声。
池砚冷淡地看他一眼:“很好笑?”
语气生硬,明显情绪很糟糕,江越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却在往球场走?的?半路上突然问:“喜欢啊?”
“嗯?什么”
对上他“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的?眼神后,池砚被他诡异的?发散能力弄得无语气笑:
“你神经啊。”
“我俩从小就认识,她那种爱哭又烦人的?娇气鬼,我喜欢她?没搞错吧你。”
“又不是眼睛瞎了。”
江越依旧好脾气,四两拨千斤地安抚他:“哦,别?生气,就是看你反应那么大,随口猜的?。”
池砚气笑,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是错,努力心平气和地解释:
“我只是看不惯有人成绩都快吊车尾了,还在这里想那些?有的?没的?。再说你也是男的?,你告诉我,要你真喜欢一女的?,能让她学?这学?那的?来?追你吗?”
男的?这种直接的?生物,但凡对她有点意?思,都会自己?主动。
就那丫头,傻不愣登的?,还什么投其所好去追人。
听着就让人来?气。
江越听到他说的?,怔了一瞬,而后迅速回神,笑着说了句:“按你这么说,咱年?级里吊车尾的?那波早恋党,你都应该抓去级部主任那举报。”
也没给池砚反驳的?机会,看到了场地,他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拍了拍池砚的?肩膀:“行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吧。打球。”
那是第?一次,池砚体会到了一种被人吊得不上不下,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最后从这俩人那受来?的?气全发泄在篮球上,那天他状态神勇,把对面虐得嗷嗷叫,毫无还手之力。
另一边,虚心求教不成反被讽刺的?程麦直到走?回网球场,心头这口恶气都没消。
不争馒头争口气。
在无用的?地方她程麦总是格外的?硬骨头。
别?说他也只是业余选手,就算现?在他强如德约科维奇,也别?想再拥有教她网球的?资格!
“夏夏,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网球教练。”程麦杀气凛凛地递过一个球拍给路夏,宣布了自己?钦定的?教练人选,随后不顾路夏欲言又止,拉着她坚定地往网球场走?去。
然而……
十?五分钟后,她才明白,林桐当时给池砚交的?天价教练费不是白交的?。
这运动入门没有人正儿八经的?带,真的?很难。
路夏那点三脚猫水平,根本没法支撑她教明白她这个体育白痴。
更别?提,教练本人看起来?也挺心不在焉。
在她第?十?次目光不善地往篮球场瞟一眼并随手抛出一个歪球后,程麦受不了了,主动对这次毫无体验感的?“挥空拍——捡球——挥空”入门课程喊停。
“你在看什么?”她绕过篮网,走?到路夏身边,跟着往旁边的?篮球场看了眼。
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哦,除了那帮男生堆里今天多出了一个二班的?女生。她有印象,是一个很活泼很爽利的?妹子,成绩也挺好的?,经常稳在年?级前三十?。
路夏像是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刻移开眼,“没什么。”
说完,她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表现?有点离谱,不好意?思地冲她笑了下,“我是太?久没打了,有点没找到手感。没事儿,现?在手热了,我们再试试。”
“你要记得,眼睛跟着球走?,先蹬转,挥拍,肩膀带动手发力。”
开始前,似乎路夏也发觉了自己?的?不像样,又重复了一遍自己?贫瘠的?教学?理论知识。
但运动对于程麦来?说,就是听理论“马冬梅”,一到实操“孙红雷”,球一来?就慌,所有东西全忘个精光。
这次路夏终于没再扔个刚飞过网就直直扑街的?球,但过犹不及——她扔的?太?大力太?高,从程麦的?视角看,那球直接冲她右脸来?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往左边侧着退了半步想避开,结果下一秒脚腕处就传来?一阵钻心裂肺的?疼痛。
她惊叫一声,疼得跌坐在地。
变故发生得太?快。
疼痛之中?,她只听得见路夏慌乱的?询问:“麦麦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这什么十?年?前偶像剧土得冒泡的?台词。
程麦想让她闭嘴,可她一张口,冒出的?却是痛苦的?呻吟。
网球场的?动静很快也引起了注意?。
很快,她就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满是焦急和烦躁。
“让开!”池砚一把拉开路夏,整个人护住程麦。
下一秒,她的?手臂就被一双熟悉的?大手握住:“现?在,能不能自己?走??”
明明刚才还在吵架,但这会儿见到他,程麦所有的?防备都卸下来?了,只有见到最亲密的?人的?安全感,与此同时,痛苦也被成倍放大。
她试着用一下力想站起来?,却立马跌落回原地痛呼出声,眼角也被刺激得泛出泪花。
见状,池砚不再多说,直接转身蹲在她身前,把平直宽阔的?后背留给她,周围人立马七手八脚帮忙把她扶上去。
前往医务室的?路上,不知是不是疼出了幻觉,她只觉得脚踝那疼得都要没了似的?,人也开始胡言乱语,呜呜直哭:“疼……呜,砚砚,为什么脚会这么痛啊?我是不是脚要断掉了?”
身体越疼,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搂住人脖子的?手也就越紧,俩人脸颊相?贴,她的?眼泪和他的?汗水混合在一起,密不可分,齐齐落进了少年?宽大的?领口中?。
“疼死你算了,变跛子,”他咬牙切齿,要被这个冒失鬼气得要死,但一听到女生顿了一秒后哽咽都岔气的?声音,终归还是心软占了上风。
他停住,侧过脸没好气地说了声:
“骗你的?,这么容易瘸,拐杖轮椅得卖脱销了。”
“但你还这么用力的?话,瘸不瘸不清楚,我倒有可能先被你勒到窒息。”
第25章
医务室内
“韧带拉伤了,问题不太大,”医生见怪不怪,“回去用药酒揉一揉,这几天注意别用力。”
一进门闲杂人等都已经被赶走,程麦没?有了顾忌,疼得大呼小叫,不忘第一百零八遍向?医生确认:“医生,真的不会变瘸子吗?确定没骨折吗?我怎么这?么疼啊?”
估计平时没少被学生质疑水平,医生面对这?类问题已经免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气凉薄的宣布:“要是不相信我的水平你可以去医院照片子。”
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保安的声音,说是门卫室突然来了个她的快递,非要本人签收的那种贵重物品。
一时间,惨白的房间里?只剩下程麦和池砚大眼瞪小眼。
他自己就经常泡球场上,运动中?有个小病小伤的,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当这?对象换成程麦,他在那一刻却突然失去了理智和判断能力,心急得要命。
现在回过味来再一想,知?道这?个平时恨不得长床上的人主动运动是为了谁以后,心急都变成了心烦。
妈的,就不能想。
一想就火大。
草。
看程麦还在那抽抽嗒嗒的,他心烦地移开眼。
不过一秒,又像是败给什?么一样,乖乖倾身,粗暴地扯过桌子上的面巾纸,怼她脸上一顿擦:
“别哭了,哭得丑死了。”
顿时,被?纸巾闷住的抽噎声更大了。
程麦呜咽一声,说话的声音隔断断续续的:“我都受伤了,你,你还要骂我。”
池砚移开手?,女生额头?汗涔涔的,几绺刘海贴在上面,眼睛和脸颊一样红,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可爱又可怜。
“真没?骂你。”
程麦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池砚顿时老毛病犯了,坏笑着说了句:
“这?不是实话么?”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学网球也不知?道热身,不摔你摔谁啊。跟着路夏这?不靠谱的半吊子学,我看你是还没?入网球的门就想先天不足瘸条腿了。”
“这?个跟夏夏没?关系,”涉及到闺蜜,程麦很仗义,不让池砚迁怒人,她先一步祸水东引,倒打一把指责他:“是你不答应教我才缠着夏夏要她教的。”
池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俩人僵持了几秒后,他出其不意用力掐住她的脸颊,冷笑道:
“听你这?意思,合着我还要为你要追人学网球受伤这?事负全责是吧?”
被?掐着,她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身子,只能眨巴眨巴俩下眼睛。
“可以。我看,你腿没?折,往外拐的胳膊肘倒是快折了。”
接收到她“不然呢错的还能是谁”的理直气壮,池砚被?气得无语直乐:“可以,这?波操作很程麦。”
他手?上更用力了,程麦的嘴巴被?他挤成个o型,像条缺氧时只能张嘴呼吸的小金鱼。
识时务者为俊杰。
被?人控制在手?里?,现在又是个伤残人士,程麦觉得自己就是那刀板上的鱼肉。
她小幅度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顺毛捋:“不不不,我觉得,偶坐在这?儿,就是因为没?有听池砚的话,池砚说的就是对的,是真理!”
见他手?上力道微松,知?道这?回顺毛的方向?对了,她加大力度:“以后池砚让我往东我就不往西。池砚不让我做的就坚决不做!”
没?忍住,他被?她的活宝样逗弄得低笑出声。
这?一笑,也算是把俩人前面体育课的剑拔弩张彻底抹掉。
他忍住笑,目光落到别处,“行了,都成伤残人士了,省点口水吧。”
一副没?眼看的嫌弃样。
但接下来的态度,不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至少再会刺人。
不过这?脚伤来的不是时候,隔天就是南礼附中?高一的期中?考试。
自从上次史诗级滑铁卢以后,程麦一直战战兢兢,学习态度端正?了不少。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真的很识时务。
一考好就飘了放飞自我,一考差就立马夹着尾巴认真努力,直到下次考好了再接着飘。
周而复始,永远不稳定。
过去这?一个月她自问已经是拿出不输备战中?考的认真了,可考前一晚脚踝处不时传来的隐痛让她翻来覆去,根本没?法好好睡觉。
第二天吃早饭时,她顶着个巨大的熊猫眼,愁得不行,唉声叹气抱怨:“完了,我这?次考试肯定又要糟。”
“?”池砚喝着粥,没?说话,用目光表达了他的疑惑。
“都怪我这?个腿啊,昨天晚上疼的根本睡不着,一抽一抽的,”程麦翻着手?边的古诗文小册子,但根本看不进去:“我昨天至少一点多才睡着。”
“我觉得这?是老天爷给我的预兆,”程麦严肃又庄重地看着池砚:“出师不利,休息不好,提前暗示我这?次会状态不好考砸。”
“……”
池砚捏着勺子的手?都顿了下,被?她基于?不科学的信仰上硬要作科学推断的迷信噎得一时无语,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和程麦只要有需求、中?西各大神佛什?么都求一遍的唯心主义人士不同,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每次碰上她这?什?么有的没?的都能往神神叨叨的方向?上扯的习惯总是特嗤之?以鼻。
但马上就考试了,他也懒得和她争,罕见地说了两句好听的安抚她:
“什?么狗屁预兆。要我看,你这?个月很认真,学到的知?识是自己的,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程麦犹疑:“真的?”
他想了下,翻了个白眼补充了句:“除非你在考场睡死过去,一个字儿也不写。”
程麦咬着包子,啊了一声,万分纠结:“那万一我真的在考场上犯困的话——”
“你摸摸自己现在的心跳。”池砚面无表情指示她。
程麦照做,“然后呢?”
池砚翻了个白眼:“然后?你感受下是不是已经紧张到要从你喉咙眼里?跳出来了?科学研究显示,人在紧张和兴奋的时候会分泌大量肾上腺素。别说你一点睡,你就是五点才睡的,考场上也能精神得去打死一只老虎。”
还不知?道她,从小到大心理素质没?有半点长进,一个期中?考试都能紧张成这?样,能睡着才怪。
这?一通绵里?藏针的挤兑马上招来她一顿猛锤。
但不得不说,有人这?么插科打诨一下,程麦焦躁了一晚上的心还是定了不少。
更何况池砚天生就长着一张看起来很有理很靠谱的脸,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天生就比旁人可信似的。
这?次也不例外。
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还是附中?出题组老师决定不再报复社?会,这?次考试至少不再像开学考和月考那样让她如坐针毡。
英语文科这?类强项科目不说,哪怕是她老大难的数学,这?次也好了很多。前面基础题明显速度快了不少,而当她翻过去看到第二面的压轴题时,那熟悉的题干,让她激动得差点没?再考场上尖叫出声。
和前天她去问李老师的大题几乎一模一样!
万事开头?难。
自从上一次班主任还有池砚跟她说过以后,程麦怕丢脸的心理负担降低了不少,第一次战战兢兢主动问了老师问题后,她突然发?现其实附中?的老师下了课也没?那么可怕,哪怕是最?不接地气的物理老师,当她拿简单问题私下主动问他时,人也会耐着性子解答,虽然有好几次她还是没?听懂,依旧得靠池砚:)
但问问题其实会上瘾,即时解决掉的问题多了,上课对她来说也不再那么痛苦,反倒促使她有更多动力去课下问题,形成一个正?循环。
所以忽略掉考前扭伤脚失眠这?些?意外事件,程麦自己扪心自问,也觉得这?段时间学得还不错。
上午数学考试结束后,她的信心开始一路猛增。
中?午四人惯例聚到一起吃饭。
韩又元一落座就哭丧着个脸来找同类的安慰:“小麦,快告诉我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次数学考试难。老天,我怎么感觉这?次我妈又要大发?雷霆,克扣我的零花钱了。”
韩又元有个望子成龙的妈,一到考试就成了他的受难日,往常都是和程麦结成底层联盟,对抗池砚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但这?次,程麦很抱歉地看了他一眼。
虽然很对不起又元,但这?次她程麦可能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不过她从来都不敢半场开香槟提前庆祝,小时候甚至还会在考试以后故意对她妈妈说“考得很不好”来降低她的预期,这?样等结果出来,如果好,那就是惊喜,如果不好,也不会让她被?打脸丢人。
长大以后,程麦才知?道原来有一个专门的词来形容她小时候的行为——学婊。
她可再不敢那么干,是以顶着韩又元殷切的目光,她鼓了鼓嘴,努力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志在必得的欣喜后才含糊回了句:“还,还好?”
说完,又马上谨慎表态:“但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啦,我也有一些?题没?写出来。”
十几年的朋友,韩又元还不了解她,“还好”就是很好的意思。
他一脸失望,程麦怕自己再聊下去“祸从口出”,立马把话题扯向?更安全的地方:“夏夏,我要吃你的空心菜。”
说着,筷子就伸了过去。
但直到她吃完,路夏都没?回声。
程麦奇怪,扯了下她的袖子,招魂她:“夏夏,你看什?么呢?”
“啊?”路夏像是被?袖子上的力道扯回神,立马夹了口菜掩饰,“没?什?么啊。”
不对劲。
程麦明着说着没?什?么,但却伸长了脖子,不着痕迹地往她刚才看过去的地方张望。
没?什?么特别的,很寻常的食堂场景,人来人往,锅碗瓢盆,除了——角落里?相对而坐的一对男女,格外吸睛。
那是,之?前体育课2班打篮球的那个女生和江越?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上一次路夏教她打网球时,好像也是看着篮球场里?走了神。
再联系到那次路夏痛经时桌上出现的校服,教室里?她明显语带怨气的话……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成功串联起来,她恍然大悟,刚想说点什?么,自己眼前的视线突然被?男生宽大修长、青筋脉络分明的大手?占据,一杯绿豆汁搁在了她前面。
但——
“咦,我说的不是玉……”
话没?说完就被?人凉凉的解释和威胁声打断:
“玉米汁卖完了,只剩这?。”
“排了很久的队买的。”
“所以,喝了,别挑。”
说完,他撤开手?,被?她以腿伤为由支使去排饮料的男生懒懒散散绕过桌子,坐到她对面。
平时挺不好伺候一人,都顾不上嫌弃食堂快要冷掉的饭,弓着腰猛扒了几口,明显饿狠了。
程麦心里?那点良心罕见复苏了一把,哪还好意思嫌弃什?么,非常给面子地端起喝了一大口,又冲对面露出个大大的满足的笑,甜的像是加了绿豆汁里?面的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