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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班主任严肃的脸色,程麦心里马上咯噔了一下——这和上回体育考试接到作弊举报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不妙。

沉吟片刻后,他一开口,果然就是个惊天噩耗——演讲比赛和冬令营的时间推迟到了正月十六,也是正式开学上课之后,来回算上路上的时间,估计得耽误差不多两?个星期的学习。

刘强根本没给她缓冲的机会,连珠炮似的一串话直白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之前呢考虑到是寒假举行,对你又是个难得的锻炼,所以老师也挺支持的,但现在我觉得你需要再考虑下。”

“也许这么说很功利,但这个比赛,虽然名气大,毕竟不是五大基础学科竞赛,花了时间拿名次可以保送、降分。你要考虑下,为这个耽误半个月的学习值不值,回来后怎么补上落下的功课。再有?,你去参加,拿到名次的概率有?多大,拿到了又能给你高考升学带来什么实在的好?处。”

看她一直呆呆的站在那?不说话,显然还没回神,刘强话锋一转,问她:“重点?班会提前进行文理?分科,大概在6月月考结束后,这个你有?想过吗?”

“……没。”

刘强提醒她:“下学期的所有?测试成?绩和这学期的两?次大考都会综合考虑,成?绩不够的会从重点?班踢出去。如果你想继续留在重点?班的话,尤其是理?科班,下学期开学考和第一次月考会很重要。”

“行了,主要就是这事儿,你趁放假好?好?考虑下,现在先回去学习吧。”

“好?……谢谢老师。”

她讷讷地点?了下头?,推开办公室的门。

今天天气很好?,不少学生趁着午休在走?廊晒太阳看书,难得轻松的氛围,可程麦却因?为刘强给出的这个选择题心里沉重不已。

下午四?节课一晃而过,放学后,几人在学校附近的粤菜馆聚餐时,她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依旧是刘强的劝阻。

理?智告诉她刘强说的对,缺半个月的课程,对她这样基础本就不牢的人来说,不是小事儿,没准一步瘸腿会步步败退。

但从感性角度来说,英语和演讲也一直是她最喜欢的事,进入决赛很不容易,她也很想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找回过去的成?就感……

“哎,麦麦,喝哪个啊?”路夏拿着奶茶的手在她眼底下晃了晃:“问你几遍了也不应。从下午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听到这话,刚落座的池砚看了她一眼。

竞赛班拖堂,他跟江越过来的半路还被驱使着去买了奶茶,这会儿才刚到。

听到路夏说的,原本还在烫碗的他停下动作,皱眉看了眼身?边神色纠结的女孩,问道:“怎么了?”

程麦叹了口气,把中午刘强说的据实相?告,苦着张脸说:“我觉得老班的意思就是让我放弃掉算了。怎么办啊,我到底去不去?”

路夏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管他怎么想呢。去呗,多好?的机会,别人上课你还可以顺带旅个游。可惜这日子太晚了,不然冬天去北京什刹海溜冰,可好?玩了,玩完了还可以去后海附近那?个八旗烤肉吃。也不知道三?月玉渊潭的花开了没,欸我要不要也跟你一块去玩玩,顺便给你加个油,你觉——”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越轻轻拍了下头?,打断道:“夏夏,你别在这添乱了。程麦就算去北京,也是去比赛的,不是春游。”

“怎么我就添乱了?!好?嘛,成?绩差就没人权,搭句话都成?添乱。行行行,我接下来一句话都不说了,可以吧。”

说完,她往旁边一挪,甩开江越追过来握在她肩膀上的手,一顿饭折腾人到最后才肯松口跟他说句话。

那?边闹得鸡飞狗跳,程麦却依旧愁云惨淡,直到吃完她都没能下定决心。

身?边这人一顿饭从头?到尾都异常沉默,直到此?时,他也只是默默地走?在她身?边,踢着脚边的石子,专注地像是在代表中国参加世界杯。

向来烦被人管的她突然格外想听到他的意见。

或者说,想听到他说出自己内心隐隐偏向的那?个选项。

同样的话,同样的选择,好?像从他嘴里说出,就会成?为唯一正确的选项一般,赋予她无限的底气。

可没想到,在她问了以后,池砚却摇了摇头?:“这是你的事,就像江越说的,应该由你自己充分思考清楚后再做决定。”

“那?我就是不知道哪个更好?,才想听你的看法?,”程麦憋屈得很。

“不用问别人,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不管结果好?不好?,只要做好?面对它的准备,最后都不会差,”他淡淡地瞥她一眼:“相?反,如果老班说一句你听,路夏说一句你听,我说一句你也听,那?你就不是程麦了,你会成?为任何?人。”

“即便当下听别人意见作出的选择是好?的,但你不觉得,这样被人指导的人生,挺没劲么?”他目光回落到石头?上,脚下一个发?力,又往前踢了几米后,才沉沉吐出一口气,低声说道:“程麦,永远不要给别人过多干预你人生的权利。”

她不理?解:“可你不是别人啊,你比我厉害,你也不会害我——”

话音未落,就被他径直打断:“但我未必不会有?私心。”

私心?

什么私心。

她不明?白。

池砚说的话让她不理?解,他的眼神也让她觉得很难懂。

但她很清楚的一点?是,池砚说对了。

她心里的天平的确已经有?了倾斜,她只是不确定:

“池砚,你觉得值吗,为了比赛耽误半个月的学习。”

脚边的石子被他彻底一脚踢进旁边的草丛里,确定这碍事的东西不会在盲道上给人造成?路障后才收回视线,摇头?失笑地感叹了句:“得,合着我刚白说了啊。”

值不值,有?多值,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声音,但最终只能由当事人来界定。

像老班,一直觉得他应该把重心放日常学习上,去冲刺更高的分,搞竞赛耗时耗力,有?可能根本拿不到清北保送名额,不是极端偏科选手没必要非得走?这条路。

但是老王,巴不得他247地准备竞赛,打好?基础为之后专攻物理?研究作准备。

对于他妈来说,这俩都太累,既不指望他拿高考状元也不需要他拿金牌保送,开心健康最重要,但池正山呢,却觉得他不应该有?理?由不同时拿下这两?者。

……

“所以你看,每个人对我花时间准备竞赛这事儿值不值都有?自己的判断。”

可程麦最好?奇的是:“那?你呢?”

“我?还真没想那?么多。一开始搞竞赛纯粹因?为有?趣,那?几门里选物理?也是因?为它更有?挑战性。金牌么,能顺手拿一个当然更好?,但在每一次解出难题时我已经收获到足够的成?就感和快感了。”

“但这点?兴趣吧,倒也不至于让我早早决定大学专业甚至以后工作的方向。至于老刘说的什么专心冲刺省状元,”他嗤笑一声:“更是没影又没劲的事。还不如……”

“不如什么?”程麦问。

他耸耸肩:“不如扶贫,拔‘麦’助长来得有?趣。”

看到她瞬间垮下来的脸色,池砚贩剑成?功,哈哈大笑,那?样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瞬间惊起枝头?的麻雀,扑棱棱地全飞走?了。

程麦心里一阵无语。

难得认真地问他意见,结果这人,又拿自己开涮。

但一面也稍微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整个世界好?像都在告诉她,做每个决定一定要深思熟虑,现在的容错空间很小,不要走?了岔路。

可她身?边偏偏有?这样一个无畏坦荡的少年,身?体力行地向她证明?——你可以用最玩世不恭的姿态,去轻松迎接这个世界给你下的每一份战书。

反正,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他总是这样——不抗拒选择,不逃避付出,也不惧怕面对随之而来的一切后果。

好?与坏,他都落子无悔、愿赌服输。

当然,在她认知的99%的时间里,池砚永远是占上风的赢家。

小年夜长兴路的红灯笼已经高高挂起,顺着一丝微风在空中摇摆,在那?颤微微的街灯下,少年眉目愈发?英气,是一种介乎于少年人的果敢和成?年人的稳重之间的气质。

半年前刚初中毕业时尚且青涩,可不过一个学期,不管是身?体还是思维,他都在以飞速的速度成?长着。

曾经并肩前行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往前走?了好?远,她突然间生出一股被人落在身?后遗忘掉的恐慌和迷茫。

“你们都很厉害,可我有?什么呢?”

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有?凭喜好?做决定的底气和任性,不是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赤子之心只有?少数人才能拥有?,这世间更多的终究是瞻前顾后、计较得失的庸碌之辈。

她程麦也未能免俗。

可下一秒,她就听到一句不假思索的:

“你有?我啊。”

说得很快,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实,丝毫不需要考虑。

“我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是,”他话锋一转,“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说着,他顿了下,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轻笑一声,拖腔带调地问她:

“你说,这算不算,风险共担啊。”

“这样,还会怕么?”

微风吹起长过眉毛的碎发?,夜色下的那?双黑眸,眼角内勾,眼尾上翘,笑起来灿若桃花,清澈又迷离,让她无端想起书里常说的“清风朗月少年郎”,大概就是这样。

哪还有?什么害怕,只剩下疯狂加速的心跳,可她却已辨不明?这究竟是因?为他最后那?句话,还是因?为这双盯着她的深情眼。

还是,二者都有?。

第47章深闺怨父

她扑哧一笑,心底的阴霾居然真就这样被?驱散不少,慢吞吞哦了声,故意开玩笑:“有你又能怎么样?你又没有超能力。”

池砚轻轻啧了声,“你这话听着挺没良心。”

又要笑不笑地拍了下她的头:“不是超人,没有超能力,但帮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放心。”

当时程麦确实没太弄明白,但几天?后过年,她才知道,原来池砚的办法,居然是自己提前把后面的内容学了,再花一天给她做了个学习计划,然后从?年27开始,每天?给她高强度补课,哪怕那天刚走完亲戚聚完餐,她还在犯饭困呢,这人直接不管不顾的,把她从?床上提溜起来,压根不给她任何偷懒的机会。

每次撒泼打滚都被?他?云淡风轻一句话?无情镇压:

“不是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吗?那为?了它?先?花点时间把该做的事做好?”

“……”

整个寒假,过得比上学还累。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正月初一那天?她猜突然接到程建斌的消息,说?工程地遭到当?地人的武装抢劫。

除了部分设备被?抢以外,两个中国员工也受了伤,虽然他?当?天?没在,但发生了这样严重的事故,原定的休假只能取消。

期待已久的事落空,偏偏理由还让人根本没法说?什么,她憋屈得当?天?消息都没回。只是隔了一天?,再看程建斌大段文字底下的焦头烂额,她又顿时心软,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还故意以这个为?理由问他?要了个大红包,让他?放心。

结果电话?一挂,池砚这边的微信也进?来一个5000块的红包转账。

程建斌:【小砚,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学业进?步,健健康康。】

池砚礼貌地回了信息,却没打算收那钱,可程建斌好似预料到一般,催促道:

【收下,叔叔的一点心意。平时小麦多亏了你们照顾,她这丫头,没钱了估计没少用你的吧。】

【不然就是嫌叔叔给的少了。】

程麦探头,看到第一句话?下意识感叹了句“真是知女莫若父”,也不问池砚意见,眼?疾手快帮他?收了红包,顶着他?凉凉的眼?神,她振振有词:“再推辞,老程真该加码了。体谅下在非洲的打工人吧你。”

说?完又乐呵呵地抢过他?手机,边操作边宣布:“见者有份,分我一半。”

池砚也乐了:“咱俩什么关系,好想还没到钱分你一半这程度吧。”

只有夫妻才要财产共享你知道么就占我便?宜。

程麦匪夷所思地觑他?一眼?:“那反正我没钱了也是用你的,早给晚给都是给,直接一步到位帮你省事了还不好?”

明?明?满嘴歪理,却理直气壮得可爱,言语间不把他?当?外人的态度更可爱。

池砚喉咙里溢出?一声闷笑,伸手用力掐了她软嘟嘟的脸颊一把,心里爽得不行,嘴上还要假装不情愿:“哦,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她一笑,脸颊上又凹进?去一个可爱甜美的酒窝,口齿不清地回他?:“嘿嘿,好缩,好缩。”

*

高中的寒假总是格外短暂,一晃就到了正月十四,别人都返校上课了,程麦却在大晚上的收拾明?天?去北京的行李。

每逢这种“事到临头”的时候,她想逃避放弃的念头就是在脑子里叫得最响的时候。

她愣愣地坐在收拾了一半的箱子上,拿着手机开始焦虑地滑来滑去,却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就在这时,房门却突然被?敲响,短促而有力,非常典型的风格。

她笑了下,慢慢踱步过去,站在门后故意不开,问他?:“干嘛老深夜敲少女闺房。很冒犯的你知道吗?”

门外沉默一秒:

“给你带了东西。”

“既然敲门冒犯,那给垃圾桶算了。”

“哗——”

白色的门一拉开,程麦的目光立刻被?他?手里捏着的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号福袋吸引。

“这什么?”

“下午刚去塔佛寺拿的,佛祖开过光的,”他?手指勾着那个分量不轻的福袋,晃了两下,作势反悔的模样:“刚刚想了下,要不还是扔垃圾桶算了,垃圾桶不嫌我冒犯。你说?是吧?”

“池砚!你敢!”

她小声吼了句,一跳三尺高够到那个福袋,刚想问他?流程是不是严谨,池砚就跟猜到了一样,轻嘲道:“放心,严格按流程来的,姓名身份证号家庭住址行程目的全报了,佛祖一定不会找错人。”

“……”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平时总对她临时抱佛脚嗤之以鼻的人,会去庙里给她求这个,还认真按她习惯报了身份证号和地址。

说?实在的,光是想了下那画面,都觉得有点好笑,但也不可否认,有点感动。

她抬头看去,正巧他?低头,俩人的视线立刻像分散已久的磁铁一样,啪地吸到了一起。

因为?没人说?话?,她好像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男生胸膛里强劲跳动的心声。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心跳太?快,出?现?的幻觉。

她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却在见到他?忽地深下来的视线时回过神来。

这氛围,哪怕她再装傻充愣,都能感受到,暧昧得能拧出?水了。

程麦忽然觉得十分不自在。

她咳了声,率先?移开视线,看了眼?手里的福袋,语无伦次地问:“这,这里面都是什么啊,怎么看起来还挺多东西的……”

说?着手也闲不住,想找点事干转移注意力,要去拆,结果才扯到松紧绳就被?他?按住,带着薄茧的指腹貌似无意地摩挲了下她的指关节,很轻,可她却没出?息地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

那一小块皮肤,突然存在感开始高得吓人。

“是什么你到北京就知道了,”他?笑了下,眼?神警告后才撤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

知道她的臭德行,他?干脆拿她最怕的东西来治:“别提前拆啊。我跟佛祖说?好了,你要是拆开了就不灵了,到时候后果自负。”

非常幼稚,但对她这样迷信的人是绝杀。

程麦咬牙:“……池砚你好无聊,不就多了一天?吗?”

“是啊,不就多了一天?,忍着呗,”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早点睡。下午逃了课给你弄这,明?天?上午就不去机场送了。”

程麦哦了声,正要关门,却见走到一半的男生忽地停住脚步,懒洋洋地回头,勾唇笑了下:“比赛么,放轻松,不一轮游就是胜利。”

“……我谢谢你啊。”

程麦白眼?翻上天?,心里,却突然定了下。

听多了“加油,你肯定没问题”的鼓励或期待,她的得失心也开始慢慢重起来。

直到刚刚,她才忽然松了口气。

花大量时间帮她补课的“风险共担人士”都没有那么高的期望,那其他?人轻飘飘的几句话?,算!个!屁!

第二天?落地北京的时候已经大下午了。

这次活动规模很大,主办方很大方,所有选手都被?安排住在了四星级的酒店,两人一间。

放完行李后,她立马拆开福袋,打开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某人这么郑重其事,但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堆五颜六色的水果硬糖,最里面还藏了张皱皱巴巴的纸。

【低血糖,别作死不吃饭。

多余的糖可以分给你认识的新朋友们。

哦,所有糖里只有那颗草莓味的是开过光的,佛祖只保佑你。】

短短三句话?,让她又想哭又想笑。

程麦咬住唇,被?他?一张纸条逗得破防,刚要上微信找他?,就像有什么特殊感应一样,手机里立马叮叮咚咚进?来了好几条消息。

CY:【到了?】

CY:【拆了吗?】

CY:【拆了吧。】

程麦憋住笑,慢吞吞回了个【嗯。】

还没想好后面怎么说?,一段话?删删改改,耽误不到一分钟吧,对面又飞速弹来好几条消息。

CY:【哦。就完啦?】

CY:【得,看来是到了新地方乐不思蜀了。】

CY:【。】

CY:【阿爸含辛茹苦,怕闺女出?门春游交不到新朋友,特意去买了一袋子糖塞她书包里,合着养出?来一条小白眼?狼啊。】

一番话?,整个一深闺怨父的形象。

程麦被?逗得吃吃笑,明?明?被?人嘴上占了便?宜,心里却跟泡进?了蜜罐一样甜,只是嘴上依旧故意不配合,顾左右而言他?:

【上课玩手机,你不专心。】

对面飞快回了个嗯,显然不当?回事。

【除了这个呢,就没其他?要说?的了???】

连着三个问号,可以看出?某人有多不甘心了。

但她偏不如他?愿,嗯嗯啊啊插科打诨,就是不说?。

直到退出?聊天?框,她下意识地点进?了他?的朋友圈,看到那个熟悉的简介的微信名时,突然之间,她萌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

一分钟后,不管是微信还是**,那个跟随她多年的中二网名都被?简简单单的【CM】两个字母取代。

与此同时,她打开相?机,

照片里,包装粉嫩的草莓糖被?女生放在脸颊边,笑眼?弯弯,整张图都在冒着少女心滤镜。

程麦满意地欣赏两遍,确认没有问题后直接发到了空间,没留任何文字。

而后紧紧盯着屏幕,默数着。

终于,四秒过后,点赞列表里第一名被?某位**空间常年失踪人口占据,连昵称都泛着高冷气息的人罕见地还附赠了一条评论?。

【拍挺好。】

隔了片刻后,又是一句:

【新昵称也挺好。】

看到这两条留言时,程麦忽然觉得,自己嘴里的草莓糖,好像真的太?甜了。

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鬼使神差地,她又一次打开了说?说?底下的浏览记录,直到在新增浏览里看到某纯色头像半小时内连着三次的访问记录后,躺在床上程麦差点闷笑出?声。

老天?,他?果然在偷偷看!

她宣布,她爱**!浏览记录就是最伟大的发明?!

自从?那天?过后,程麦发说?说?的热情极大上涨。

就像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每天?她发完,有的时候是尝到的小吃,有的时候是比赛或者活动的照片,不管内容有趣还是单纯的胡言乱语,第一个赞和评都会是他?。

从?来不玩空间的人这样高强度冲浪,跟要承包程麦的首赞评一般的强迫症架势,一开始也没少招到别人的打趣,但他?都视若无睹,接着我行我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的拉远,又或是隔着一层屏幕,好像俩人也突然从?以往的“好话?赖说?”相?处模式中脱离出?来,难得在网络上出?现?了短暂的和平。

她会坦白自己的焦虑困扰,也会直白地求他?夸夸而不再感到羞耻,池砚在这种时候也展现?出?难得的好耐心,予取予求,无不满足。

所有平时亲口说?出?总觉肉麻的夸赞,好像隔了几百公里和一道屏幕以后,就能轻而易举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在北京这几天?,她也认识了很多水平相?当?的朋友,每天?冬令营的活动结束以后,大家一起在北京的大景点小胡同里乱窜,逛吃逛喝,拍照打卡。

除了因为?淘汰不得不面临的告别,和比赛的压力以外,这简直是她进?入高中以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但这样的日子总是格外短暂。

一转眼?,高二组已经结束决赛,徐清时拿到了全国赛区第四的成?绩,已是相?当?不错,离开前还特意请她单独吃了顿饭,她兴头上来不顾人阻拦喝了一大杯啤酒,既是替他?开心,也是想暂时躲避自己后天?要比赛的压力。

到了要睡觉的点,脑子里依旧晕晕乎乎的,浑身发热,血液的流动速度都加快了一般,心底反反复复有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叫嚣着让她没法睡。

起初程麦还没明?白,直到睡不着翻手机,看到徐清时跟她在韩料店里的那张合照,她才记起来。

哦,今天?的说?说?还没发。

手指再往下滑,一连串他?的评论?霸占了她的眼?睛。

看着那些似是而非、陌生又熟悉的话?语,她突然间多出?一股蠢蠢欲动。

隔了层纱的暧昧固然让人心痒,但她,已经没耐心了。

在酒精的促使下,她鬼使神差地选中那张合影,在设置【仅部分好友可见】时打开好友列表。

排在最上头的账号昵称依旧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母,此时那纯黑色的头像就像他?素日又冷又拽的黑眸,让她生出?一种被?人默默注视的感觉。

挑衅似的冲动占了上风,她眼?睛一闭,直接摁下【发布】。

发完她立刻把手机关机丢到地毯上,人埋进?被?子里,鸵鸟心态学了个十成?十。

救命,她可能是真的喝rio喝到颠了,开始发酒疯了。

但是,管他?呢。

她就要看看,图都怼他?脸上了,这人还能不能淡定自若,继续慢慢跟她玩暧昧。

第48章“你俩真不是情侣?”

第二天上午被同屋的申晓星叫醒时,程麦脑子都是?懵的。

五秒后,意识归位,第一个动作就是从地上捞过手机,正要?打开空间?,她又突然改了主意,眼睛一闭,把手机递给还在听听力磨耳朵的女生:

“晓星,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嗯?”

“帮我看看空间?有没有人点赞或者浏览过?”

“哦,好,”她滑动了下?:“有啊。”

程麦心里一松,立马接过,可目光刚落到屏幕上,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的确有点赞通知,但?都是?其他之前到说说。

那条仅一人?可见的说说挂在最上头,却没有任何点赞或浏览的记录。

空空荡荡。

就像她此时的心,突然一下?子空了。

猜到他不会?点赞,甚至某种程度上她也在隐隐期待他不要?点赞,来印证她的猜想,可看着“浏览人?数0”这几个字时,她忽然觉得好像脸上被甩了一巴掌。

那个巴掌,叫“自作多?情”。

她就像个跳梁小丑,精心准备了一场戏,可却根本没等来想要?的观众。

“你怎么啦?”申晓星看她突然间?灰下?去的脸色,再看着屏幕上那张合照:“这你男朋友啊?昨天高二组的第四?名?我昨天看了他的比赛,真厉害!”

程麦脑子里混乱又失落,连反驳的话都没了什么力道:“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

申晓星耸耸肩,不知道心里信了没信,嘴上顺着安慰了句:“诶呀,不管什么事儿,现?在都先别想啦。明天就要?比赛了,快抓紧时间?练习吧。”

的确,现?在最紧要?的是?决赛。

明天决赛,她不该为任何事分心。

道理她都懂,可状态这种事,如果能随理智走,那她平时成绩就不会?忽上忽下?坐过山车了。

尽管一遍遍近乎洗脑地告诉自己要?专注,但?直到下?午从电视台抽完签回来,她脑子里还在晃荡这些事的时候,程麦就知道——她完了。

她的的确确,就是?被影响了。

所以,池砚根本不在乎吗?

难道之前隔着网线那些评论,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吗?

没准他只是?兴致起来随便招猫逗狗点评一句,当作无聊的学习中一点调味剂,但?她却在一千公里外的地方为他留下?的每一个字而方寸大乱。

从电视台回到酒店时,程麦依旧在懊悔和失落的情绪里反复横跳,但?其他人?都以为她是?为抽到第一个上场而烦恼,纷纷安慰她。

程麦勉强笑了下?,正要?说点什么,身后却突然响起一声毫不拖泥带水的“程麦”。

男生声音清紧,穿透酒店半个大堂,直直钻进她耳朵里。

她不敢置信地缓慢转过身,就见到那个应该坐在南礼1班教室上课的人?,或者在球场打球的人?,随便在哪反正不该在北京的人?,正从容自若地站在大堂的等候区。

见她回头,他冲她扬起唇角,那一笑,宛若山间?清露,瞬间?涤荡干净所有的疲惫。

即便他此刻风尘仆仆,那双亮如晨星的黑眸里却依旧藏着无限蓬勃的生命力。

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她被巨大的惊喜淹没,尖叫一声,身体?先于理智一步行动,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飞奔而去,下?一秒腰被两条结实?的手臂紧紧环住,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怎么来的,今天不是?要?上课吗?桐姨也在吗?你是?来看我比赛给我加油的吗?”她眼睛亮晶晶的,搂着他的脖子开心得蹭来蹭去。

他一本正经地挨个回答:“请假了。就我,我妈没来。不是?来看你比赛的,是?来看别人?的。”

程麦扭动身子抗议道:“喂!”

他忍俊不禁:“不是?来看你还能来看谁的,笨不笨。”

这人?,永远就不能把话好好说。

她哼一声,从他身上爬下?来,“好啊,那你还要?来看笨蛋的比赛。”

“是?啊,早知道就不来了,”他眼神闲凉,有了点秋后算账的意思在:“本来以为你挺紧张,但?看你昨儿还有心情跟别人?单独吃饭,心态挺好,诶,要?不现?在订张票回去算了。”

他语气戏谑,但?程麦却因为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呆呆愣在了原地。

所以,他看到了。

他不仅看到了,还装作没看到,都不肯点进去留下?浏览痕迹。

然后跑来了北京!

至此,猜疑和不确定带来的一切负面情绪彻底消失,她的心被瞬间?填得满满当当。

每一次重?要?的场合他都会?在,这一次他也没有失约。

她的心安定下?来,本身实?力强劲,再加上她还有一个相当重?要?的有利因素——上镜十足漂亮的脸,第二天比赛时状态神勇,哪怕第一个上场也发挥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好,最后不过是?惜败给那位经验丰富、台风稳健、一看就是?要?继承她爸外交官衣钵的四?中女学霸,拿下?亚军。

比赛结束后选手滞留了一会?儿,由大巴车统一送回酒店。

大堂内,繁杂华丽的灯光将一室映照得宽敞明亮,来来往往不少旅客拖着行李,但?程麦一进门,目光就被一旁安静坐着的男生吸引。

即便他此时微弓着背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也能看出他身型颀长,比旁边的大叔都要?高出一截。

因为低着头,程麦第一下?看到的,是?他乌黑蓬松的发顶,和高挺白皙的鼻梁,简简单单坐那,哪怕只是?一个大概的轮廓,都能看出是?个清俊的大帅哥。

不过显然有眼睛的,不止她一人?。

沙发边上两个女生你推我搡了好一会?儿,其中那个长发女生好像终于鼓足了勇气,拿着手机走过去,第一下?站定在他面前时他都没看,回头得到同?伴怂恿的目光,又叫了人?一次,同?时把亮起的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

这次池砚终于舍得摘下?耳机,冷淡地掀起眼皮瞄了眼后,极快地摇了下?头,打发人?走后正要?重?新戴上耳机,眼神却在不期而遇间?撞上门边抱臂旁观的姑娘。

看那架势,也不知道站着看了多?久。

他无语哼笑一声:“回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站那给人?当门童呢。”

程麦眼睛转了下?,意有所指:“这不是?怕打扰你好事嘛。”

池砚乐了:“什么好事?我怎么不知道?”

装什么大尾巴狼。

程麦暗自腹诽,边冲他走过去,边往女生长发飘飘的背影努了努嘴:“喏。这不是??”

“是?吗?”他不置可否:“我怎么觉着算不上?”

话赶话说到这儿,程麦确实?好奇,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翻涌着,心里的话瞬间?脱口而出:“那什么样的对你来说算好?”

“我觉得……”他看着她微微一笑,话锋突转:“跟你有关系么,这么八卦。”

“池砚!”

“没耳背呢,用不着喊这么大声。”

无视她的不满,他揉了揉她的头,四?两拨千斤地转移了话题:“快点上去收拾下?,吃饭去,不饿啊?”

如果光看颜值和体?型差,画面美好得可以成为偶像剧经典的一幕摸头杀。

但?作为当事人?,程麦的心却无比平静,平静到甚至想揍人?。

原因无他,冲这人?摸她头的力道,她感觉池砚把她当成了邻居家?的萨摩耶在薅。

几下?过后,她的头顶被搞得乱七八糟,看起来就像个炸毛的小狮子。

程麦扭来扭去终于逃脱魔爪,正要?发作,就听见申晓星诧异的问道:“程麦?你不是?第一波跟车回的吗?怎么还在这?”

申晓星和另外几个玩的不错的选手刚回到酒店,一看俩人?这亲密的姿势,这暧昧的氛围,立刻秒懂地眨眨眼:“哦,所以这才是?你男朋友啊?难怪,这个确实?比之前那个更帅,好福气啊你。”

又问她:“所以,晚上你是?要?跟他单独庆祝吗?还是?大家?一起?”

虽然听到她起哄俩人?关系时程麦挺开心的,并且如果池砚不在场说不定她还真会?厚脸皮地应下?,但?另一个当事人?现?在就这么大剌剌地站她边上呢,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程麦在暗爽了几秒后还是?装模作样正色道:

“不是?,这是?我朋友。”

但?这次,她却多?了一点私心,不再像从前被误会?那样反复强调他们绝无可能。

至于申晓星的第二个问题嘛,她看了下?一脸漠然插兜的男生。

池砚最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吃饭。

池砚是?为了她才来的北京。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要?二选一的另一个对象是?池砚时,这道题好像只会?有唯一不变的一个正确答案。

程麦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正要?放弃掉前几天就定好的散伙饭局,就听见身边安安静静的男生突然开口:“一起吧。”

看她呆怔又压不住暗喜的表情,他眼底也隐隐有笑意闪过,再开口时,又忍不住故意逗人?玩:

“程麦不是?拿了第二么,多?不容易,让她请客。”

程麦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我谢谢你啊。”

“好说,”池砚露出一个又懒又欠的笑:“也不用太谢谢了。”

*

等程麦上楼换衣服的空隙,几个女生闲着没事干,能来参加演讲比赛的又基本都是?社交悍匪,一来二去的,把他和程麦的历史问题扒拉个干干净净。

知道池砚请假过来的时候,申晓星深深震惊,不死心地再次确认道:

“OMG,小麦真没骗我们吗?你俩真不是?情侣?都做到这份上了……”

有句话叫——男人?钱在哪,爱就在哪。

先不说他来一趟的酒店路费开销,对高中生来说,时间?就是?最贵的奢侈品。

特意请几天假,怕人?紧张单纯过来加个油,这什么朋友感情能这么到位啊。

但?这话一说出口申晓星就后悔了。

毕竟眼前这位大帅比在决赛现?场观赛的时候,被央视镜头扫到时都只是?抬眼看了一秒,笑都懒得笑就低头回手机信息,整个一拽哥气质。

她都默认这有点冒犯的问题要?被无视个彻底的结局了,但?没想到静默一瞬后,就听到池砚低沉好听的声音在空气中轻轻回响:

“嗯。”

“真的。”

“她没骗你。”

ojbk。

三连否认,申晓星默默点了下?头,正要?扯开话题避免尴尬,却倏地听见人?低笑一声,收起手机气定神闲地伸了个懒腰,补充了句:

“目前……的确不是?。”

第49章曝光勇气

最后那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程麦担心的冷场情况并没有出现,池砚就?像变了个人,虽然不至于很热络,话依旧不多,但一直淡笑着,该捧场的?时候没冷脸,时不时帮几个女生倒个水,周到又体贴。

一点都看不出平时臭屁自我的?大少爷样。

趁他去一楼结账的?间隙,几位女生纷纷对他的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一出烤肉店相当有眼色地拦了张的?士,都?没问?过程麦的?安排,三个人自顾自地回了酒店。

全?当是给今晚买单的?“金主”投桃报李。

他们一溜烟没影儿了,留下程麦站在胡同口和人面面相觑。

晚上七点,夜空像蒙上了一层紫蓝色的?幕布,不见半颗星,只有远处高悬的?明月发出星星点点莹莹之光。

静默半晌后,池砚率先打破沉默:“走?啊,搁这风口上罚站呢。”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又插回外套口袋,仿佛笃定她会跟上来一般,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朝着胡同里走?去。

今天他穿的?是件白绿相间的?羊羔绒外套,清爽而?柔软,和萧瑟灰暗的?胡同格格不入。

程麦发现,他头?顶那撮不听话的?呆毛又长长了,这会儿随着他一摇一摆的?背影在风中一颤一颤的?。

很可爱,像天线宝宝。

但——

走?走?走?,知道往哪儿走?嘛你。

程麦跟在他身后,一个没注意就?把腹诽的?话说出了口。

只听他笑了下,带着点鼻音的?声音懒懒的?,用网上很火的?话来说,就?是那种?“会让耳朵怀孕”的?男声。

“DNA里自带的?北斗定位系统,”他转身回头?看?着她,人倒着往前走?,笑得乖张:“主要方向感这东西吧,是天赋。乖,别?太嫉妒。”

她忍无可忍:“池砚,你一天不自恋是会死吗。”

“怎么就?自恋了,”他微偏着头?,很真情实感地困惑表情:“这不实话?”

“……你还是去死吧。”

她咬牙切齿的?诅咒在池砚这就?相当于小时候说不赢时来一句“反弹”,堪比隐形投降,胡同里立刻被一阵得意的?朗声大笑占领。

二?环的?胡同窄窄的?,密密麻麻的?电线罩在半空,两边是灰砖黑瓦的?四合院,这会儿正在饭点,锅碗瓢盆碰撞出的?交响曲和家常菜的?香沿墙漫溢开来。

甚至无需下雪,只是在天色将晚的?时候走?进这些古老的?胡同,北京就?变成了北平。

因为比赛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懒得问?他目的?地是哪,氛围安逸到她连话也不想再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跟着他,七拐八拐,经?过各种?名字奇奇怪怪又很好听的?胡同,偶尔还会遇到各种?穿越百年而?来的?故居古刹,随便走?走?也足够有趣。

终于,在沿线的?橙红橘绿的?霓虹灯和飘飘杨柳下,她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夜晚的?什刹海成了一块巨大的?黑曜石,没有了白日的?人来人往,此时鸦默鹊静,连带着,走?在它身边的?人也洗去了一身的?浮躁。

看?到湖面漂着的?一点点浮冰,她突然想起了路夏的?推荐,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是比赛在2月就?好了,现在冰场都?关?了。”

池砚不理解她哪来那么多气可叹:“明年寒假再来呗,又不会跑了去。”

“说得轻巧。”她嘟囔了句。

谁知道之后再来是什么时候。

声音很小,却被人听到了。

池砚淡淡地看?她一眼:“有没有可能是你总把事?情预设得很难。提醒你一下,2012年已经?过了。”

“嗯?”

“所以你之后还有很多个二?月,北京又不会跑了,想来的?时候打开12306用不了1分钟就?可以买张票,就?这点事?儿也值得你叹口气?”

“……”

程麦真就?又叹了口气。

有时候她挺羡慕池砚的?。

什么事?到了他这儿,都?能条分缕析出一二?三点,按部就?班地解决。

也正因为如此,每次遇到再难的?事?,只要有他在,潜意识里她都?不会担心,他带来的?安全?感是经?过无数次大事?小事?验证后形成的?肌肉记忆了。

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空气里只留下了湖边清吧里传来的?几句低靡浅唱,和寒风吹过时空荡的?枝条随意乱晃发出的?猎猎之音。

偶尔有神情麻木、形单影只匆匆走?过的?路人经?过,在繁弦急管的?大都?市是很常见的?景象。

可看?到街灯下俩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程麦突然觉得一阵庆幸。

还好有他在。

和过去每一次重要的?时刻一样,她不是一个人。

不然在这样大的?城市里,面对再好的?景色,也会难以避免地感受到孤独吧。

可是为什么呢?

在兵荒马乱、人人自顾不暇的?高中,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浪费两三天上课的?时间,跑来北京看?她的?比赛?

她甚至都?想象不出来他是用什么理由说服的?老刘和桐姨。

程麦转过身,盯着湖水冰面上的?裂痕出神良久后,终于攒起勇气,将这两天刻意忽视的?问?题问?出口。

“池砚,你为什么,要来北京。”

老天,请让他告诉我,

是因为我。

是因为我发的?那张合照。

是因为,你喜欢——

“因为,”静默几秒后,少年终于懒洋洋开了口,程麦的?心也跟着吊到了嗓子眼,不上不下卡了好久,才听见他的?声音:

“想来就?来了。”

“哪有那么多原因。”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

大概就?是已经?做好不成功便成仁,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结果那根被拉到极致的?弦并没有断。

扯着它的?人“铮”地松了手。

依旧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

她失望地转过头?,积攒的?勇气一泻千里,接下来沿途再好的?风景都?入不了她的?眼,直到回了酒店依旧浑浑噩噩。

申晓星看?着明显情绪低落的?她,明明吃饭完还好好的?,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和池砚吵架啦?”

程麦摇摇头?,没有力气和心情去解释什么,索性申晓星并没有要问?个究竟的?意思,又转回去接着看?剧,只是顺口调侃了句:“小情侣都?这样,每天情绪都?在过山车。”

情侣。

狗屁情侣。

这家伙根本没那意思。

她沮丧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实在受不了从“他喜欢我”到“他不喜欢我”这俩圈子里反复横跳了,这时候格外想听听外人的?看?法。

听她一五一十地说完,申晓星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应该啊。按理说,为了你的?比赛课都?不上了来北京给你加油,又是耐心作陪请客,吃个饭你全?程碗和杯子就?没空过,事?无巨细地照顾,这不都?男朋友才会干的?事?吗?”

更别?提在大堂时那句暧昧横生的?“目前确实不是”。

绝对是喜欢的?啊。

她只想到一种?可能:“是不是你没有给他足够的?信号?”

“信号?”

“对啊,”申晓星猛地拍了下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你看?啊,打破关?系再重建是需要很大决心的?,会有失败的?风险对吧。可能在没有完全?确定你喜欢他之前池砚不敢轻举妄动,不然你们这青梅竹马,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成不了的?话多尴尬啊,没准还会把你吓跑。所以我觉得他行动这么明显,嘴上却迟迟不说,很有可能就?是想百分百确定你确实是喜欢他的?。”

之前没觉得,但这会儿申晓星大咧咧左一句右一句的?“你喜欢他”,也是相当考验少女的?脸皮的?。

想起今晚试探却没被搭理的?尴尬,程麦试图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稍微挽回点面子:“哦,那他确实需要犹豫,毕竟,我也没确定我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结果这言不由衷的?话立马被人无情戳破:

“少装。人家甚至都?不是明确拒绝你,就?是没按你的?心意回答,你脸都?能挂那么长,还嘴硬什么。”

“请正视这个事?实,至少目前,你的?的?确确非常喜欢他。”

“然后,你先别?插嘴,幻想下如果池砚现在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了,牵手、拥抱、接吻,你们做过的?他们会做,你没和池砚做过的?她也会做,能忍吗?”

程麦:“……”

不能。

光是想到这家伙和别?的?女生挨得近一点,她就?暴躁地想插进俩人中间,把池砚暴打一顿。

但她还有个问?题。

程麦举手,得到申老师“说”的?示意后,将自己最后一个顾虑和盘托出:

“那按你说的?,我们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真成了然后又掰了,岂不是也做不成朋友了吗?”

虽然按申晓星的?判断,她目前的?确非常喜欢池砚,但程麦知道自己从小到大做任何?事?都?三分钟热度的?尿性,很难保证她对池砚的?喜欢会比上一段莫名其?妙开始又结束的?crush长多久。

如果因为一段短暂的?感情丢掉俩人十几年的?默契和友谊,好像是挺不值的?。

申晓星却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她纠结的?点,从局外人的?角度面无表情地发出灵魂质问?: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啊,池砚对你的?好,本来就?远超出朋友之外了。”

就?说请假来**她比赛加油打气这事?,真有女朋友的?话,哪个妹子能忍啊。

“所以,不用纠结什么情侣分手后就?没法回到从前朋友的?相处模式。你俩对对方真的?毫无边界感,除非以后都?不找对象了,不然这种?模式是注定无法继续的?。”

她翻了个身,做最后的?总结陈词:

“至于三分钟热度……管他呢,想那么多干什么。真只有三分钟就?爽了那三分钟,这不是最重要的?吗?不喜欢了就?换,男的?多的?是。”

“……”

有理有据,逻辑清楚。

不愧是这次冬令营里辩论赛的?最佳辩手。

程麦还真被她三言两语给说服了。

“那我该怎么让他表白呢?”她问?。

申晓星翻了个白眼:“你俩这就?差一层窗户纸了,你就?不能自己去捅了?简单粗暴告诉他,你要跟他谈恋爱,他还能舍得拒绝你还是?新时代?的?女性,请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好不好?”

程麦摇摇头?,油盐不进:“不好。是他先喜欢我的?。”

“……那你就?通过语言行动做出点暗示,让他明白你现在对他不再是小时候的?纯友谊了,现在是异性的?好感。”

见她仍有些困惑,申晓星用最直白的?话解释道:“撩他、钓他、勾他。”

非常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她甚至在那头?晚上畅想了很多宏大蓝图计划,但落地南城后的?大半个月,光是恢复学习状态和补落下的?功课就?让她累到眼冒金星,狼狈得像后头?有狗在追。

事?急从权,“世俗的?欲望”还是先往后稍稍,等月考过后再说吧。

反正池砚也不会在这半个月里跟人跑了。

*

四月初的?南城草长莺飞,满城的?香樟和榕树绿得妖娆,厚重的?冬季校服也纷纷被轻薄的?外套T恤取代?,有几天温度更是直逼30度。

考前最后一天,哪怕下了晚自习回家,她也没偷懒,拿根红笔就?开始订正晚自习做过的?新题。

做贼似的?飞快瞄了眼前几个选择题答案,再瞄一眼自己的?答题卡。

OK,前五题没错。

她松了口气,又后知后觉为自己这种?神经?兮兮的?反应好笑。

对个答案像特务对暗号一样。

这种?“病情”随着月考的?临近而?日渐加重。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接着对下面5个的?,台灯和空调指示灯却齐齐闪了下,随后整个房间遁入一片黑暗。

没俩分钟,房间的?清凉就?开始被燥热取代?。

她正要摸黑出去,门已被敲响,是池砚的?声音:

“收拾下衣服,我妈让我们今天去酒店住。”

“啊?”

他言简意赅地解释:“跳闸了,刚我去看?了下,估计要等明天专门叫人来修。”

家里最近也没别?人。

池正山本来就?忙,年后升了国企一把手后更是难见着人,而?林桐叶因为台里新出的?一档调查类节目,最近整个一空中飞人的?状态。

听到说跳闸,也不知道是不是社会新闻看?多了,立马严令禁止他自己动手,只叫他带程麦去家附近的?酒店开两间房过渡一下。

因为他们都?没成年,所以即便是分开住,在前台也费了好一番功夫。

打完电话给监护人确认没完,还需要等监护人身份证号上传公安系统,磨磨蹭蹭,十点多了才安顿下来。

没休息好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考完语文去吃饭时她依旧混混沌沌的?。

不知掉是因为睡太少出现了幻觉还是怎样,她总感觉自打进了食堂,若有似无打量她的?目光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

程麦皱了皱眉,心里那股准的?要死的?直觉存在感越来越强,她右眼皮跳了跳,正要说点什么,就?听见路夏一声大叫。

“我去,这谁投的?稿啊?!”

一旁的?江越看?到屏幕的?那一瞬间神色也有些不对劲。

不等程麦问?,路夏就?骂骂咧咧地把手机怼到她眼前:“这什么啊?照片是真的?吗?”

屏幕上赫然是学校表白墙最新的?一条投稿,不到半个小时前发的?——他们俩昨晚单独出现在酒店门口和办理入住的?几张偷拍照。

有池砚帮她拎着书包的?,有她没站稳时拉住她手臂的?,最亲密的?是一张错位照,她当时戴着耳机没听清,池砚凑过来摘了她耳机对她耳语的?照片,因为角度问?题,看?起来像是亲在了她的?侧脸上。

单是姿势本身就?已经?足够亲密,更别?提照片里还有“君悦酒店”这几个大字。

投稿人的?配文只有一句“不懂就?问?,咱荣主任之前号召我们要向池砚同学学习,包括这个吗?[偷笑捂嘴]”。

第50章挑明表白

配文简洁但已足够引人遐想,底下的评论炸开锅,以几秒一条的速度刷新着。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考试,中午这会儿没看手机的人占大多数,按这?个速度预估,估计能把学校这?破破烂烂的表白墙小程序弄崩。

尽管评论里大多数都在质疑真实性或者看热闹,但也?不?乏冷嘲热讽。

【君悦,这么有钱吗?哥们够舍得下血本的。】

【楼上的,我以为池砚家有钱众所周知?他妈电视台高层,他爹是南城最大国?企的老总。这?点钱,洒洒水咯。】

【我去,只?知道他家条件挺好,不?清楚细节。难怪啊,就说?成绩好的那么多,怎么学校领导就给?他搞特殊。】

【不?是,你们八卦的重点搞错了吧。我只?能说?,难怪我成不?了学霸,这?精力真顶啊,考前一天还有钱有闲炮火连天的。】

【哈哈他俩一看就不?对劲,我早跟人打过赌。男女之间不?可能存在这?种?程度的纯友谊,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懂得都懂。】

【稿主你好狠的心,午休放料,下午考数学犯困考砸被爸妈打全赖你。】

【不?是,就我关心池砚跟程麦???她成绩在重点班里很一般吧。平时池砚傲成那样,拒绝人还说?什么‘聊不?到一块去’,就这??我还以为他择偶标准多高呢,男的谈恋爱真就脸大于?一切呗。】

【楼上了解那么清楚,被学神拒绝过啊哈哈?作为一个男的我来回答你,你后面的理?论确实是成立的,不?成立的情况只?存在于?脸还不?够好看。这?俩人成绩确实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对着程麦那张脸,没有共同话题算什么,不?说?话光看着都够了。】

【但显然我们学神不?满足于?光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诸如此类,八卦池砚家境的,表面恭维实际阴阳怪气造谣的,还有后续延伸到她身上的一系列讨论,从脸到成绩……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隔着网络,都是同学的人可以用这?样恶毒或刻薄的话来揣测她,评价她。

路夏还在问怎么回事,可她根本没有心情回答,倒是坐她身旁的池砚,看到后面被带歪的评论后眼底的戾气越来越重,暴躁地骂了句她从来没听过的、很脏很脏的话,径直夺过手机锁屏丢给?路夏,转头跟她说?:

“先别看了。你先回教室,不?想复习就闭着眼睛趴一会儿休息,不?要影响之后的考试,知道吗?”

说?完,他转而?问韩又元:“学校表白墙运营那人你是不?是认识来着?”

他记得韩又元之前提过一嘴。

现在最要紧的是趁大部分人都没看到的时候先联系人删掉投稿,免得进一步扩散。

这?事很好解释,没做就是没做。

回到教室没过多久,他就被叫到了年级主任办公室,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调出昨晚两间房间的付款记录,林桐和酒店方都打了个电话,事情原委就一清二楚。

但老师那里解决了,可网络传播速度实在太快。哪怕投稿被删除,也?有不?少人截屏了,在各种?他看不?到也?管不?着的小群里传播讨论。

从下午到晚上,打量他们的人越来越多,看到程麦难受的样子,他想把偷拍的人抓出来揍一顿的心从来没有那么强烈。

被造黄谣,大众的恶意几乎无一例外?都会更多地落在女方上。

一想起那些恶心下流的评论,池砚心底的暴躁越来越重,可偏偏,他能做任何事,却阻挡不?了别人的目光和流言。

桌洞里的手机震动?两下,是初中的时候一起玩信息竞赛的一个朋友发来的信息。

【砚,这?孙子IP地址定位出来了。】

【妈的,干偷拍投稿这?种?猥琐事儿还知道弄个小白号发,你们南礼附的人真特么严谨。】

看着屏幕上的地址,池砚眼底逐渐聚起一层风暴,拳头捏得死紧,指节因为太过用力泛起了白。几秒后,猛地站起身来,没管被他撞翻的椅子,也?没理?会教室众人的视线,一闪神的功夫,人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二班。

后门被人砰地一下推开,砸到墙上发出的巨大声响,引得几乎全班都回了头——门口?站的那位不?速之客,正是引发今天南礼附小地震的绯闻男主角本尊。

只?见他冷眉冷眼,死死地盯着墙角的男生,脸上没有一丝笑,周围人的询问他也?置若罔闻,目标明确,不?过三两步已走到人桌边,一字一顿问:

“何阳,偷拍又造谣,你什么意思呢?”

根本没给?人狡辩的机会,他解锁手机后往人桌子上一扔,重重一声响,没带壳也?没贴膜的手机屏幕受到重创,裂成蜘蛛网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朋友刚查出来的地址——兴阳面馆。

他手撑在人桌上,冷笑:

“别说?这?不?是你。”

“哦,你大概不?知道,有次物竞培训你没来,王老头让我顺路去送过一次卷子。”

“地址给?的就是这?儿——兴阳面馆,你妈开的,没错吧?”

“……”

“现在想想,那几张卷子呢,我就出了学校丢给?门口?的流浪狗,让它们当玩具撕了,也?比给?你送过去值当,至少狗不?会无缘无故跑过来反咬人一口?,对吧?”

被他逼问的男生苍白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池砚却丝毫没有要见好就收的意思,眼神讥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是鄙薄: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你不?痛快了,但大老爷们有什么不?爽的地方就直说?,你在竞赛班乐意天天丧着个脸搞得全世界都欠你一样我无所谓,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搞些这?些小动?作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这?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段日子他就像个高压锅,一直在承受着家长和竞赛教练给?的双重压力,一边希望他踏实专注高考,告诉他竞赛那是有钱又聪明的孩子从小培养才?能走的赛道,另一边是接连几次失利后竞赛教练毫不?留情的劝退,在每一次的打击中,总伴随着“你看池砚,他就不?会……”之流的对比。

感受到班级里来自各个方向的窃窃私语和打量,何阳忽地站起身,一拳冲人砸过去,同时爆发性地吼了句:

“对,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装什么,你池砚不?就是仗着投胎好成绩好长得好,什么好处都占了,老师都得捧着你。上次联赛考完,王学正恨不?得一节课一半的时间都花在你身上辅导你,合着我们其他几个人都是你池砚这?个主角的陪衬呗。”

“凭什么这?么不?公平啊。我为了留在竞赛班,每张试卷都做,每节课都不?敢缺,拼了命的学,结果联赛失利后不?就是几次内测不?行吗?王学正就一个劲地劝退我。但你呢,上课期间想请假去北京看女朋友比赛就去了,平时竞赛班试卷想不?做就不?做,王学正嘴上说?的那么严,对你一次次搞特权搞例外?,其他老师还夸你见多识广,心态好。说?白了,这?些不?都是靠你爹妈拿钱给?堆出来的吗?”

“还让我别扯无辜的人,我告诉你,她被你喜欢就不?无辜了。奇了怪了,平时你跟她在学校勾肩搭背的时候也?没见避着点人啊。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能跟人上酒店,我把这?点事曝光就、”

这?话没被人给?机会说?完。

人群中几声惊呼,何阳已经被池砚一拳打偏过去,整个人跌到椅子下。

“说?完了吗?”池砚抓着他衣领,眼神阴郁冷漠:“不?是都跟你说?了吗,不?管是嫉妒还是看我不?爽,冲我本人来不?就行了。又扯我爸妈又扯她的,看你这?领悟力,老王把你踢出竞赛班,确实是为你好。”

摸到自己嘴角的血,何阳呆愣了好几秒才?回神,一边骂了句“池砚我操你妈”,一边冲他扑过去,2班教室后头顿时乱成一团,尖叫声、劝架声四起。

……

这?次事故相当严重。

严重到当晚三节晚自习年级部主任的办公室始终大门紧闭,光是从墙边经过都能听见荣辉煌声嘶力竭的暴怒声。

教室里当众打架斗殴。

前情还涉及到就酒店照片偷拍。

当事人一个常年稳坐第一的竞赛状元苗,一个也?是重点班年级前五十。

这?些字眼就跟叠buff一样,一次次冲击着荣辉煌脆弱的心理?防线。

以上,不?论是事故现场还是后续,程麦虽然没在现场,却也?都听包打听的路夏同学事无巨细地透露了个干净,具体?到俩人争执时何阳吼出的“她被你喜欢”而?池砚却并没有否认这?等?细节。

晚自习结束后她不?敢再顶风作案,把两人东西收拾好后她站在校门外?等?人。

过了十几分钟,池砚才?姗姗来迟,他胡乱搓了把脸,单肩背过自己的书包说?了句谢谢,又言简意赅地冲她说?了句:“回吧。”

声音沉沉的,程麦很少见他这?样外?露的低沉情绪,心里顿时替他紧张起来:“荣辉煌怎么你了,没事吧?”

“说?什么呢?”他被她逗得短暂扯了下嘴角,“注意下措辞,玷污我名声不?是?”

说?完,“名声”俩字像触碰到了潘多拉魔盒的开关,他唇线瞬间拉直,走了好几步才?语气平平地开口?,回答她的问题:“教室内公开打架斗殴,挑衅校规,检讨加记过,还让我爸妈明天过来学校,接下来的考试也?不?用考了,直到把这?事处理?完。”

“啊?可桐姨最快不?也?要下周回吗?池叔叔也?……”

池砚嗯了声,“所以让我爷爷奶奶来一趟。”

他爷爷奶奶恋旧,南城的极端天气也?不?适合他们养身体?,从体?制内退下来以后就搬回了隔壁城的祖屋。

说?完这?句,他没再开口?,目光落在路的尽头,虚无缥缈。

漫漫月光下,少年的眉眼依旧英俊而?深邃,却叫她无端看出些罕见的低落,像一只?失落的大狗狗,会让人心软到想去摸摸他的头安慰他的程度。

她的声音不?自觉软了:“怎么啦?”

“我只?是突然觉得,”他微微仰头,喉结滚了几滚,声音发紧:“是不?是我有时候也?挺没用的。”

“17了,还要麻烦他们为我在学校打架这?种?破事儿坐高铁跑过来一趟。还有你……”

他终于?直视她,目光里是数不?清的愧疚和心疼:“连累你担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今天是不?是很难过?有没有偷偷躲起来哭鼻子?”

他尾音很轻,别扭的抱歉和关心都藏在了那下面,但程麦感受到了。

夜风吹过,将他单薄的校服紧紧贴在那具年轻、力量感的身躯上,经过一天的兵荒马乱,他高大的身形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能给?她带来熟悉的安全感。

像温柔的泉水,洗净她所有的疲惫和委屈。

申晓星之前说?过的话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程麦发现,哪怕只?是脑海中出现一点点池砚和别的女生在一起的念头,都会叫她难受不?已,那种?难受程度,不?亚于?今天看到那些评价她配不?上池砚的评论。

这?样好的池砚,她才?不?要让给?别人。

如果池砚觉为她担了莫须有的罪名而?愧疚。

那么——就让她坐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