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麦基本满意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她下来。
等她扭扭捏捏从校服口袋里掏出自己要送的礼物递过去时,平素没事总淡着张脸的男生肩膀可疑地抽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翻着手里还?没他巴掌大的粉色人偶,笑得前仰后合。
“你……”他看?了?眼玩偶,再看?看?面前女生嫣红得像春日桃花的脸蛋,又破功了?:“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不?是,对不?起,真不?是嘲笑你,但这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好吧。
买的时候不?觉得,但这会儿拿出来正儿八经当?礼物送人,还?被收到的人当?面嘲笑的时候,程麦深刻认识到了?“羞耻”二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但他也太夸张了?吧!
“……池砚你笑够了?没!”
见他笑到快蹲下,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程麦恼羞成怒,用力踢了?他鞋子一脚,“不?要还?我!”
说着她动手要去抢玩偶,心里后悔到恨不?得穿越回去,摁死那个脑子一抽在某宝下单天价设计定制玩偶的大冤种。
但没想到,池砚笑归笑,反应倒一如既往地快,飞速站直了?身体把玩偶举高到她跳起来也够不?到的海拔,然后抬头?一看?,正好和?Q版程麦玩偶的大眼睛对视上,顿时又乐不?可支。
“哈哈哈哈所以,其实我猜对了??真是把你自己送给了?我啊。”他啧啧两声?:“池砚,天才。”
“要点脸吧哥哥。”她翻了?个白眼,抓住这个机会把刚才被笑话的气全怼了?出来。
本来还?酝酿了?很多嘴他的语录,但却?被他接下来一句四两拨千斤的话轻飘飘堵了?回去:
“怎么,在程麦学这门科目上,池砚难道不?是满分天才?”
“……”
是是是。
你满分的何止这一门。
还?有“厚脸皮”和?“不?要脸”这俩门互斥学科。
她被人堵得无话可说,但池砚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只见那双澄黑的桃花眼清亮清亮的,眼尾微微上扬,荡漾着得意的笑意,像只男狐狸精一样,蛊惑人心。
程麦就很不?争气地被蛊惑了?一秒,放任他凑近,一只大手落在她头?顶时,池砚愉悦到翘尾巴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响起:
“不?过。宝贝,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个灵感哈哈哈哈?”
他没完没了?的笑话此时程麦已经没心思去计较了?,满脑子都被那个二字的犯规称呼炸得头?晕目眩。
这是他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叫出这个亲密的有些肉麻的称呼。
妈的,犯规!
但是好喜欢他犯规啊啊啊啊啊!
虽然心里已经开?心的要死了?,但程麦却?死装着,还?要故意唱反调:“谁是你宝贝,别乱喊!”
“你都弄个自己的q版玩偶这么大的礼送我了?,你说呢?”池砚手拢住她的后脑勺,凑到她耳边,笑说道:“当?然是你池砚哥哥的神奇宝贝。”
麻麻地。
没完没了?了?是吧。
感觉因为这个礼物,他尾巴能翘到天上一年不?带放的。
程麦咬牙切齿地伸出手,反悔了?,“还?给我,不?送了?!七天无理由还?可以退款呢。”
池砚微微一笑,显然不?以为然,只问她:“什么时候淘宝服务这么周到了??定制的还?能退,是不?是有点太不?保障商家权利了?。”
尼玛。
说你是资本家真没冤你。
“在你这个土狗不?网购的时候,淘宝完善平台政策,积极保障我们买家的权利,行了?吧?还?我!”
但这番话就像往棉花里扔了?块石头?,连个响都没有。
池砚摇摇头?,拒绝得轻描淡写却?干脆果决:“那不?成。送出去的东西还?能收回去啊。”
“为什么不?行?”她理直气壮地看?着他:“那我,就只送东西给真心喜欢我礼物的人。”
而不?是一直不?停取笑我的王八蛋!
“注意言辞啊,少给哥扣帽子,”池砚对这种严重的指控拒不?承认。
看?她气鼓鼓的侧脸,又觉好笑,微微弓着身子,平视着她的眼睛,诚心请教她:“怎么才算真心喜欢你的礼物呢?”
……
既然他递台阶了?,程麦也就一如既往非常熟练地顺着台阶下了?。
毕竟这玩偶虽然小小一个,但用的材质都是上乘的,又是有名画手独家设计,给她配了?衣服,又因为她要【能稳稳立在平面】上的特殊需求,额外给她设计了?一个很好看?的坐姿动作,虽然看?着不?起眼,但花了?她小一千,赌气拿回来自己留着那她可亏大了?。
而且,她留着自己的玩偶做什么,多奇怪。她又不?像池砚那么自恋闷骚,连微信头?像都要设置成旅游的时候她给他拍的背影照。
当?时想到送这个,主要还?是因为路夏之前说的那句“现在24小时跟他相处最多的是她不?是你”。
那好歹还?是在南礼附中?,这回池砚要去的可是北京的封闭集训营。
既然她本尊过不?去,可能一两个月都见不?着人,那就弄一个她的玩偶替代她,让池砚一看?到就想起她。
无时无刻地陪(纠)伴(缠)他。
看?,多贴心,多有利于感情稳中?向好地发展。
还?能顺便帮他阻拦一部分桃花,一举多得。
她才是天才!
……
“所以,你要每天把它摆到桌面上最显眼的地方,放假就要挂到书包上,不?管是去集训还?是回来以后,都要严格遵守,知道吗?”她眯起眼,硬气非常地放话:“要是被我发现你虐待她或者?把她压箱底,你就死定了?,知道吗?”
池砚食指勾着玩偶头?顶的链条,举到眼前就着昏黄的路灯转动着看?了?几遍,才憋笑点点头?,还?自动自发地给她升级条件:“我吃饭也带着,睡觉也摆床头?,上厕所挂腰带上,让这位……嗯,程小麦同学帮你全天候24小时监控我,可以吗?”
“……那,那倒也不?必。”
啊啊啊啊啊啊不?是,谁要看?他睡觉上厕所啊!
这个色狼!**!
最后,程麦为了?这个可怜的玩偶痛扁了?始作俑者?一番,背都要给她揍红了?才放行。
经过他这一番插科打?诨,本来因为分离而产生的悲伤心绪瞬间被打?散。
仅有的一点彷徨也在第二天送行时烟消云散。
因为从小最腻烦毛茸茸东西的人,真听了?她的话,乖乖把粉色玩偶挂到了?他纯黑的书包上。
看?到他背影的那一秒,程麦差点笑场。
就怎么说……还?挺有反差萌的。
但好笑之余,也很感动。
其实生活中?网络上接触过一些信息,她知道很多男生可能新鲜劲过了?后会很烦被人管着或黏着,但池砚却?从来不?会。
他是真的有把她说的每句话,每个要求都记在心上,对她予取予求的安全感,不?管合理或不?合理,都有一一满足,无有不?应。
甚至会表现出很开?心很满意的样子,让她觉得自己那些别扭的心思其实是有被人好好珍视和?呵护的。
就像这次一样。
临起飞前程麦又收到了?他的消息,附赠了?一张自拍,是他靠在机窗前和?玩偶合影的侧脸。
CY:【带程小麦同学一起去北京了?。】
CY:【不?要太想我了?,好好学习。】
CY:【但你放心,我会配合程小麦同学的工作,每天都睹、物、思、人、的。保证让你斥巨资送的程小麦完成使命。】
CM:【滚蛋。才不?想你!我要好好学习,等你回来的时候就等着看?我坐稳文科第三把交椅好了?。】
CM:【BTW,请偶尔做个人,别对无辜的玩偶做不?该做的事。】
CM:【Iamwatgyou。Always!】
话是这么说,但毕竟只有半年多就要高考了?,程麦一直记着两人之前的约定。
虽然最近有几次考试她的排名已经挨到这个学校的边了?,但还?没彻底稳住。
所以,尽管在微信上的插科打?诨跟他唱反调,但其实程麦有在认真听他的话,做好该做的事,认真学习,奔着稳三争二的目标去。
可有一点,她没法做到。
在高效完成任务后得到的零碎休息时间里,她总是会无法抑制地思念那个三句话就开?始不?正经的混蛋。
没有了?他,好像生活一下子就进入了?寡淡无味的白开?水节奏中?。
集训队管的严,全封闭式管理,手机上交,导致池砚每次都是休息的时候才能拿备用机见缝插针地给她发几句语音。
因为数量太少,每次一想他,程麦只能一遍遍反复播放那些短短的语音条。
听得太多了?,到后来只是点开?,她的脑海里就能100%复刻出他说的每一句话、每次停顿和?细微的语气差别。
当?要记录池砚的声?音时,哪怕是这世?上最精密的录音机,也比不?上程麦的耳朵一分。
等到放月假那天,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听到车载电台提醒市民注意明天做好防寒准备时,她才发现,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池砚的生日只有半个月就到了?。
因为池砚早就提前给她说过,不?要耽误自己的学习时间来北京,她纠结了?很久都没下定决心。
但忽然,一夜之间,所有的纠结都没了?意义。
因为——
林桐,出事了?。
第65章泪
林桐是审完片从电视台出来的路上出的事。
全身上下数处钝器重伤,被人发现倒在车边上打了120,凌晨开始抢救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天蒙蒙亮才?结束手术转进ICU。
事发地?没有监控,但?警局那?边后来通过?其他停放车辆的行车记录仪锁定了嫌疑人,池正山一大早就去了警局。
池砚的爷爷奶奶在临市,怕吓到?老人,而?且半夜没有公共交通,知道了消息他们也只能干着急,所以按池正山的交代,程麦等到?了第二天上午才打电话通知他们。
等他们到?的时?候,程麦已经在外面守了快12个小时?没合眼了,后来被俩位老人态度强硬地?叫车送回去后,强迫自己似睡非睡地?休息了俩个小时?,她又匆匆忙忙去了医院。
可才?接近病区,就听到?了池正山模糊的声音,在和池家老人交谈。
“警方那?边说了……是惯犯……家里搜出了大额现?金,可能是花钱买凶……应该和阿桐他们之前调查栏目揭露临省那?家企业隐瞒的大型矿难有关。”
距离隔得不算近,声音断断续续的,她没有听很清楚。
中?途扯到?了别的话题,池爷爷不容置喙的声音突然响起:“这事先不要告诉小砚。他现?在正要要紧关头,知道了除了耽误他自己的事儿以外没有别的用。”
池正山似是不同意,几人又说了什么,但?很快,池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放心,我已经联系了老同事,他已经安排了隔壁省最好的脑科专家过?来给阿桐会诊,刚到?,下午就能帮阿桐开刀。”
后面几人又低声说了几句,本来池正山也有些犹豫,但?在俩位老人不断的劝说下终究是点了头,沉默一阵后池爷爷又问起了警方那?边的情况,池正山提到?了什么“亡命之徒”,但?程麦已经没了心情再听。
她转身悄悄退了出去。
楼外面风很大,吹得她一阵发抖,牙关打颤,心也像满头碎发一样被风吹的迷乱不已。
也许池爷爷是身处高位太久,做任何?事都习惯了先权衡利弊,而?不是让感情先行?,但?当她听到?他不假思索地?说出不要告诉池砚时?,心里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替林桐感到?伤心,替池砚感到?生气。
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虽然池砚的爷爷奶奶也对她很好,但?人的感情就是会有远近之分。
整个池家,对她最好的,和她感情最深的,程麦很清楚,从?来都是林桐跟池砚。
可以说,在刚去世那?几年,林桐在某种程度上承担了她母亲的责任,对她和对亲女儿没区别,后面程建斌去了非洲,林桐也二话不说接她过?来住,一分钱都不肯收,哪怕程建斌给了她零花钱,林桐每次给池砚时?也都会额外给她准备一份。
让她记忆最深的,还是当年初中?的时?候,因为她妈妈的病拖了大半年,程麦有一个学期就没怎么上过?课,妈妈去世后,她不得不留级重读。
那?天去到?新的班级时?心里的胆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身后一直跟着她的男生并没有接着往初三所在的楼层走,而?是先她一步,推开了新初二2班的门。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看着自己溺水后一直在往湖底沉,绝望不断累积,濒临临界点时?,却突然出现?一只手,拉住你,带着你,奋力往上游,直至重建天光。
太美好了,美好到?,她甚至有些不敢确信这是真的。
“池砚,”她吞了吞口水,指着上面一层,怕他存在记错了的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怕自己是空欢喜,所以再不情愿,她还是指着楼上提醒他:“初三在上面一层。”
但?他眼神却没有任何?波动,脸上神色闲散又淡,眼皮懒懒滴耷拉着,用最平静的语气告诉她:“忘了通知你,我也要重读一下初二,所以,很抱歉,程麦同学,你又要和我同班被我碾压了。”
巨大的惊喜淹没了程麦,她喃喃道:“……为什么啊?”
他扯了下嘴角,吊儿郎当道:“想多体验下降维打击。”
虽然他嘴里没句好话,尽是埋汰她的,但?程麦心知肚明,他正常升上初三也无人能敌。
什么降维打击,都是乱说的。
其实,就是为了不让她一个人留在新班级。
但?这样堪称胡闹的做法,居然得到?了林桐的支持。
那?天回家时?,林桐没有任何?意外的表现?,见到?他们进门的第一眼就在问:“新班级怎么样?”
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非亲非故的长辈对她这样好了。
可现?在,她却因为只是揭露了被掩埋的真相,只是为了追求正义和真相,却遭到?那?样恶意报复,毫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
程麦真的无法保持理性,去权衡什么是对她“真正”有用的,什么是没用的。
而?且,对池砚来说呢?
他不是小孩子,没有任何?人可以用“这样是为他好”为理由剥夺他的知情权和选择权。
他又真的会愿意真心爱护的人重伤躺在医院时?自己却毫不知情,在另一座遥远的城市里为了一块冷冰冰的金牌而?机械地?刷着题吗?
不管最后林桐结局如何?,如果他是事后才?得知,那?所有的内疚和自责都会变成无法消磨的隔阂。
不,她不可以让这种情况存在发生的可能性。
深吸一口气后程麦下定?决心,拿出了手机,没有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飞速盲打发了俩条消息出去。
CM:【砚砚,桐姨被人砍伤了,目前还在ICU,没有脱离危险。】
CM:【下午会进行?第二次手术。】
紧接着,她长摁下关机键,直到?超过?消息可以被撤回的时?间。
*
下午五点,林桐第二次被推进手术室,【手术中?】的绿灯在冰冷的走廊里亮得刺眼,走廊里几人或站或坐,走来走去,但?程麦只是抱住膝盖眼巴巴地?盯着那?块,眼睛盯酸了盯出重影了也没法挪开,大气都不敢出。
在这样揪心的时?刻,没人有心情说话,只是在焦虑而?安静地?等着,那?扇门被推开,等着医生的宣判。
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最后是被一句急促的“我妈呢?现?在怎么样了?”打破。
像电影慢镜头一般,在那?一刻,所有人都齐齐回了头。
这个点到?医院,估计是中?午刚看到?她消息,就买了最快的机票往回赶了。
那?是她见过?的最狼狈的池砚。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冷冷的水珠顺着头发和下巴颏一滴滴往下流,带着外面未干的雨气。
他说那?句话时?声音沙哑,喘息急促,极大可能是等不及医院电梯,一口气爬了七楼上来的,眼眶和脸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除了程麦以外,没有人能想到?上午还商量着要瞒住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但?也用不着多想,他是怎么得知消息的一目了然。
几位当惯了大领导的人同时?把审视的目光投过?来时?,压力不容小觑。
程麦就像只鸵鸟,眼睛盯着地?板,不敢抬头。
虽然在通知池砚这件事上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毕竟是先偷听人家讲话在先,干的又是和人家做对的事,确实不太好,
直到?池砚大步流星走过?来,站在她身前替她挡住了所有视线,皱眉重复地?问了句“现?在情况怎么样?”以后,池爷爷才?率先回过?神,告诉了他医生还在抢救,没忍住又问了句他怎么突然回来了,集训队那?边走过?请假手续了吗。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向来尊重老人的池砚第一次失了礼数,连敷衍的应答都没有,只是沉默地?盯着手术室的门,瘦削的侧脸紧紧绷着,像一张拉到?最满的弓,随时?都会崩断。
他连坐下都忘了,只是双手撑在膝盖上疲惫地?平复着呼吸,最后还是程麦先起身,默默把他拉到?旁边的椅子上休息。
氛围更加凝滞了。
直到?四个小时?后,手术灯终于?熄灭的那?一瞬间,见到?累得满头大汗的专家,几人都纷纷围了过?去,等从?他嘴里听到?“手术很成功”时?,那?一张蒙在所有人脸上看不见的塑料薄膜才?被彻底撕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次林桐的情况危急,被砍时?大出血,外加颅内也有损伤,所以尽管二次手术很成功,术后的三天依然十分关键。
池家忙得人仰马翻,几人轮流陪护,尽管程麦也想留下,但?还是被赶回了学校,只是争取到?这段时?间办走读,每天下晚自习后来医院看一会儿林桐。
但?今天,她才?刚走近拐角的地?方,就被自己偷瞄到?的情景吓呆了。
临近十点半,走廊上空空荡荡的,只有身形相差无几的两人在对峙。
池砚那?张素日?冷淡的厌世脸此?时?明显压不住火,眉毛不耐地?拧起,冷嘲热讽道:“冠冕堂皇的话说了一堆,其实意思就是你又他妈要去出差是吧。慰问隔壁县山体滑坡受灾人群?需要我提醒你吗?需要你慰问关怀的人到?底是谁啊?你老婆还躺在病床没醒呢。”
“池砚!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池正山也火了:“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你爹去年刚调回省里,现?在很多人都盯着,一步都不能走错。这么大的灾情,新闻里天天都在跟进,这时?候上头任务压下来,你让我怎么办?而?且阿桐这边有最好的专家在盯着,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耍小孩子脾气,体谅一下你老子,啊?”
“不是说了吗?要走就走,您还指望我说什么?您做得对、一个人怎么比得上一群人?还会,我和我妈活该永远被你排最后?倒苦水找错地?儿了吧,池市长?要不要我去帮忙联系我妈电视台同行?来——”
“啪”的一声清脆巴掌声打断了男生的讥诮,声音大得吓人。
池砚脸被打偏到?一边,他站着已经比池正山都高了,平时?反应又最迅速不过?,根本不会躲不过?去,但?他却一点都没有避,生生受了男人盛怒之下的一巴掌。
池正山看起来也像是被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平时?那?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明显怔在原地?,回过?神来后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池砚冷冷的声音抢先一步打断了他:
“打完,过?瘾了吗?”
“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去就去,指望从?我这听到?好听的,抱歉,违心话说不出口。”
他淡淡地?垂眸看了眼池正山,“但?我能说的是,如果我妈明天醒来,第一个想见到?的人,绝对不会是我,也不会是爷爷奶奶。”
说完,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疲惫地?闭上了眼,再无一句多言。
几秒的死寂过?后,重重的皮鞋声响起。
程麦下意识地?躲到?了旁边的消防通道里,等池正山离开后,她立刻跑过?去,但?露面前又犹豫了,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池砚究竟会不会想要被她看到?。
“出来吧。”
男生的眼睛依旧闭着,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但?语气却十分笃定?,仿佛开了上帝视角一样。
她慢慢挪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你怎么知道的。”
“每天你不就是这个点准时?来报道吗?”他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扯了下嘴角,“你看,连你都可以做到?,他作为我妈最亲密的人,却不行?。”
在她心里,池砚任何?时?候都是意气风发的。
所以现?在那?抹无奈又自嘲的苦笑,才?让她格外心疼,“没关系的的砚砚,你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医院刺眼的白?织灯洒下,那?张冷白?色的脸仰起时?,还未消退的红肿格外明显而?突兀,又直又密的睫毛此?时?微微颤动着。
程麦小心翼翼地?拿食指指腹碰了下,到?现?在了,她还能感受到?那?块皮肤的烫,足以想到?当时?盛怒之下的池正山用了多大的力。
轻轻摩挲了片刻后,她眼里迅速聚起一团水雾,开口时?声音都哽咽了,“砚砚,你现?在是不是,很痛啊?”
池砚靠在她的肩膀上,从?来不肯示弱的男生头一次承认了,嗯了声,“是有一点。”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都要听不清。
听到?这话,她更难受了,动了下身子想转过?看他,可他禁锢在她腰间的手臂却骤然收紧,往她肩窝里埋得更深,只剩一声咬字不清的“别动”,程麦整个人真的没有再动。
但?不是因为那?句话,而?是因为她脖子上那?一点异样的湿润。
滚烫的眼泪顺着一路往下滑,在冬天迅速失温,立马变成一阵带后劲的冰凉,黏在她皮肤上。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清楚这个臭屁又有很重包袱的家伙肯定?不想让她看到?,程麦没有挣扎,反倒抬起一只手,徒劳地?、一遍遍摸着他还露在外侧的小半张脸,将那?块也笼住,全然地?保护姿态。
就像小时?候每次她哭程建斌也会做的那?样,希望用这安静而?机械的动作能平息他心底翻涌的情绪。
*
池正山最后还是走了。
第二天晚上,程麦推门进去的时?候,电视机里女主播正在用标准的播音腔通报临县受灾情况,画面里出现?了池正山和其他几位领导的身影。
林桐早上已经醒过?来了,但?依旧很虚弱,看着电视不知道在想什么,池砚安静地?坐在一旁,垂眸拿沾水的棉签给她喂水,耐心而?细致,连护工都插不上手。
这也成了后面几天的常态,连医护人员都会向林桐夸他,说没见过?这么孝顺又耐心的男孩子,哪怕后面林桐病情好转了,和池家的两位老人一起劝他去回学校,池砚始终不置可否,只说有自己的计划,让她别担心,然后接着我行?我素。
时?间就像一位飞针走线的裁缝,规律又娴熟地?将流走的日?子缝合起来,收到?一起。
过?往留下的所有遗憾和隔阂既无法窥探,也无法弥补。
池正山出差结束后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了南城,向林桐道歉,对池砚高考在即不回学校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于?附中?打来电话后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彻底帮他摆平了这事。
对于?像他这样严格要求孩子又拉不下脸的传统父亲来说,其实已经是在委婉道歉了。
而?池砚也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因为这事和池正山决裂或断绝关系。
那?晚他所展露的脆弱、失望和那?滴的眼泪仿佛只是她深夜的幻觉,到?第二天再见面时?他已恢复了素日?的平静冷淡,至少面上如此?,对他爸的态度也一以贯之。
不亲密,但?也算不上冷漠。
在南城迎来每年冬天经典的狼来了保留节目,又名气象台预估明天将迎来大范围降雪时?,池砚的生日?也终于?到?了。
正好赶上了每半月一次的周天两小时?放风时?间,程麦四点一下自习就马不停蹄往医院赶。
半小时?后她已经拉着池砚坐上了前往城郊的出租车。
正是晚高峰开始的点,车流在干道上汇成海,制动时?尾灯汇成一条红色的长河,在高架桥上蜿蜒着伸向了远方。
走走停停,等他们赶到?塔佛寺时?,已经近五点半,紧赶慢赶买了两张票,程麦拉着人去了此?行?的目的地?。
虽然这次天气预报又一次验证了它?不靠谱的形象,再一次让南城人民失望,但?也不是半点作用都没有,至少这个预告提前帮忙劝退了很多游客,明明是周末,但?这座名山古刹却安安静静。
塔佛山八百多米,他们要去的庙就在山顶,因为是想为林桐求平安,程麦最信“心诚则灵”那?套,平时?能少走一步就少走一步的人,愣是看都没看索道一眼,靠跟他拉拉扯扯地?爬完了——
近一半的路程。
然后体力告急,最后后半程只能被人背上去。
路其实很陡,但?哪怕背上多了个90斤的“小书包”,池砚也依旧展现?出了少年特?有的年龄优势,在寺庙门口放下她的时?候,除了呼吸短暂了乱了片刻节奏外,再无其他异状,双眼明亮而?有神。
这次趁他生日?来塔佛寺也是程麦提出的。
前一阵林桐身体一直比较虚弱,大家情绪都不怎么高,但?现?在病情稳定?后,池砚不再持续低气压。
看他在医院陪护的这段日?子,明明没有很长时?间,人却瘦了很多,虽然显得人更精神了,但?程麦还是有些心疼,正好借生日?的由头拉他出来散散心。
集训队因为他擅自离开封闭营早在当天就已作出取消名额和资格的通知,这意味着,他的竞赛之路也到?此?为止。
下周一开始,池砚正式回学校上课了。
在正式回到?舆论未知、前途也未知的学校前,她希望至少能做点什么,让他开心一下。
除此?之外,其实也有另一个原因——
这次池砚的生日?礼物,她想了半天都没头绪。
认识太多年的弊端就在这儿了,什么类型的礼物都送遍了,而?且关键是:重金买了那?个定?制玩偶以后,她生活费已经被洗劫一空。
没钱买什么礼物,这又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吃穿用无一不讲究,贵得吓人,送他不匹配的东西用不上也是浪费。
最后思来想去,程麦觉得还不如讨个巧,直接避开实体礼物——反正,心意最重要:)
……
因为没什么人排队,从?求签到?求平安符,一切都很顺。从?寺庙出来后,俩人没急着回家,手拖手的漫无目的瞎转悠到?了后山。
程麦趁机偷偷瞄了眼身边的人。
他正翻着手里那?个小小的平安符,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按他周围无形的气场来看,心情应该至少不差。
是个好时?机。
她当机立断,笑着凑到?他跟前,跟他说:“砚砚生日?快乐!新的一年,不好的一定?都会远离你,从?今天起,生活里只有开心和快乐!”
她偏头想了下,补充道:“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其实当时?求菩萨的时?候,也说了你的名字,作为她老人家最忠诚的信徒,我说的,肯定?会灵验的。放心吧!”
眼前人没说话。
他锋利的喉结克制地?滚了几下,深深地?盯了她好久,才?干涩地?开口,摸了摸她的头顶,郑重无比地?说了句“谢谢麦麦”。
其实俩人之间很少会有这样一本正经的氛围出现?。
程麦有些不适应,挠了下头,看他真的很开心,良心有点被拷问,最后决定?据实相告:“好嘛,老实告诉你,礼物我实在没想到?送什么,所以先用这个替代?等我有灵感的时?候,再补给你?”
主要还是等预算充足到?可以支撑她天才?idea的时?候。
说完,她也觉得这话实在有点无赖,羞了下,想走人,但?却在转身的一瞬手腕却被人扣住。
下一秒,她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少年身上的味道总是干净而?清冽,让她想起初三那?年暑假在北欧,夏至后永不西沉的骄阳,此?时?穿透三年的时?光,破开南城冬天厚重的云层,直直照进她的心底。
让人无端生出一种,想被他紧紧拥抱着,融化进他身体,直至死亡都不要再分开的念想。
忽地?,一点冰凉落在了她的脸上。
程麦抬头才?发现?,原来天气预报这次没有骗人。
城郊的山顶,已经开始飘起了点点小雪粒。
周身一片苍翠,目光的尽头是南城cbd遥远的天际线,而?山底下哺育了这座千年古城的母亲河正浩浩荡荡向东汇流而?去。
但?她听不见城市的嘈杂,也听不到?河流的波涛,所有的喧嚣已远远离开。
她的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从?眼前宽阔的胸膛里传出的强劲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在无声告白?。
她顺从?本心,用力地?环紧了池砚劲瘦的腰,与此?同时?,少年低哑清紧的声音随之响起,散落在山顶的北风和南城无人见证的初雪里。
“谁说没有礼物?”
“现?在,我不是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那?个吗?”
第66章操场拥抱
那天过后,池砚回到了南礼附中。
保送名额到手了又被自己?送出去,三年?竞赛作废,重新参加高?考,放其他考生身上天都要塌掉的事,当事人却淡定无比。
当时发信息告诉他林桐受伤的消息时,程麦有过一丝犹疑。
毕竟是关乎到高考保送名额的大事,她不确定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尤其是开除的消息传回学校后,她看到荣辉煌和王学正像吸了十天霾一样阴暗的脸色时,心里的鼓敲得更响了。
那可是送走一届又一届,见多识广的老师,旁人尚且为他可惜至此,更何?况他本人呢。
她知道池砚不是做了决定后会把后续的结果推到别人身上的人,但毕竟一面是唾手可得的保送机会,一面是悬在所有考生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程麦很难不去多想,事后无数次反复横跳,纠结自己?当时的做法到底是不是正确。
林桐没事,万幸。
但与此同时,被集训队除名也是实打实的后果,无法撤回的那种。
她心不在焉的反常很快引起了池砚的注意。
那天下了第一节晚自习后,程麦被他叫到了操场上。
有不少人在夜跑放松解压,怕挡到别人跑步,程麦被他拉着,慢悠悠走在最外道,在他契而不舍的一次次追问下,她纠结了大半圈以后,终于将自己?这阵子?的心魔和盘托出。
一开始池砚还是稳住了,面无表情地安静听?着。结果听?到后面,看她已?经联想到自己?高?考失败把怨气?都发泄到她身上、俩人掰掉的地步,他实在受不了,有些无奈地打断她:“还没高?考呢,盼着我点好成吗?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那我就是害怕嘛。”她轻声嘟囔了句。
质疑他能力就算了,还歪歪他考砸了会把锅甩给她,成为导致俩人感情破裂的元凶……一桩接一桩的,气?得池砚有些牙痒,报复性地掐住了她的脸:“我倒不知道,在你心里,原来我是这么?个小人形象?不是,做这些推测前咱能不能讲点基本法。好歹我前面十几年?哪怕有一次出事甩锅到你身上,你再产生这种焦虑,才稍微像话点吧?”
好吧,确实。
之?前干坏事被发现了,甩锅的人都是她程麦。
池砚才是万年?背锅王。
没办法,谁让他从小就日天日地的,展现出了极强的自主?精神,既不怕开明的桐姨,也不怕挨池叔叔的揍,但那时候她怕她妈可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所以每次都是池砚一人抗下所有,不管他参没参与,知不知情。
她还记得八岁那年?,池砚和韩又元偷偷发现了一家黑游戏厅,俩人商量着周五放学去玩,结果被她听?到,哭着闹着要一起,但这俩人态度坚决地一口回绝。
后来她偷偷跟在俩人身后进了游戏厅,碰到另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抢她的游戏币,她不肯给,最后被人推到地上扭了脚。
这事闹到去医院,父母那边自然没能瞒住,被母上大人疾言厉色一逼问“究竟是谁!让你去那地方”的时候,她心里一激灵,害怕之?下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手就指向了站在病床边的小男孩,不顾池砚霎时睁大的双眼和咬牙切齿的表情,呜呜咽咽地说道:
“池,池砚哥哥。”
那天回家池砚就因为“偷偷去黑游戏厅”和“害妹妹受伤”这俩事被池正山狠狠揍了一顿,顺带没收了一个月的零花钱。头几天他趴在床上养伤的时候,不管程麦怎么?卖乖道歉都不为所动,生生跟她冷战了一个月,直到后面得到她的保证,说以后再也不偷偷跟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俩人才和好如初。
这样的坑哥事宜,过往大大小小不计其数。
真要算起来,都够池砚写一部名为《那些年?我被迫背过的黑锅》成长血泪史?了。
……
对上池砚意有所指的眼神,知道他也记起了过往被她坑的事实,程麦尴尬地吐了下舌头,看到那张散发出低气?压的冷淡脸,有些心虚,想去拉他的手卖乖求和,结果这人拿乔,第一下不轻不重地避开了,但她没在乎。
她的关?注点全?都落在刚才那下触碰感受到的温度上。
难不成男生是体内自带制暖机吗?
大冬天的,手放外面被冷风吹这么?久,居然还能暖洋洋的。
池砚的手很瘦,属于指骨分?明、手爆青筋那类,大帅哥标配,观赏性十足,本来摸起来会有些硬,但放冬天,这点微不足道的“缺点”立马就被源源不断散发的热意掩盖,原本硬邦邦的手感此时却成了安全?感和控制力的绝佳来源。
程麦一只手钻进他虚虚拢起的掌心不算,另一只手也得寸进尺地贴了上去,双手捧起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看着冷眉冷眼的男生笑嘻嘻地问:“生气?啦?”
“不该生气?么??”他冷淡地睨她一眼,“什么?都没干就被你无缘无故质疑人品了。”
“……唉呀,”她软声叫了一声,整个人都贴到他手臂上,头也顺势靠上去,像小狗一样蹭了蹭:“哪有这么?严重嘛。”什么?质疑人品,他也太会上升高?度了吧,搞得她十恶不赦一样。
跟他认识这么?久,程麦最懂怎么?哄这个傲娇鬼,抱着他胳膊晃来晃去,没几下,他的脸色明显就没那么?生冷了。
虽然嘴上说着“滚蛋,少来这套,没用”,又或是冒出一两句嫌弃她的“手冰死了,别碰我”,但身体却非常诚实,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原地不动,手连象征性地抽一下都没有,甚至在她得寸进尺拉开他的校服外套钻进去时也装看不懂,不主?动也不拒绝,任由她紧紧环住自己?的腰又蹭又抱,占尽便宜。
没了厚厚的外套,触感和温度都清晰了不少。
程麦整个人缩在他外套里,凛冽寒风被他高?大的身形尽数阻隔开来,但她尤不满足,环住他腰的手开始不老实,顺着他卫衣下摆探进去,直到那双冰凉的小手完全?贴上少年?温暖紧实的背肌,她才舒服地喟叹了声。
“干嘛呢?”他低头,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脸上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正经和冷淡:“公共场合,禁止耍流氓啊。”
但这根本唬不住她。
程麦得寸进尺地在他背上乱摸一通,理直气?壮:“反正你外套遮着,别人看不见。”
看不见就不存在,不存在就等于没做。
完美的程麦式逻辑闭环。
说完,程麦从他外套的领口里抬起头,眨巴着眼睛诚实地给他反馈自己?的感受:“你好热啊砚砚,好舒服……呜……要是可以一直贴在你身上就好了。”
哪怕从这样自上而下的死亡角度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依旧很帅气?。
显然,这张俊脸的主?人被她的坦诚取悦到了,唇角扬起了一抹不甚明显的上翘弧度,那一瞬,就像山顶清冷的皑皑冰雪骤然消融。
但这一幕却很短暂,转瞬即逝。
定睛一看时,这人已?经恢复了平时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只是心情被哄好了,说出的话都不再像之?前那样冷硬,“少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哥高?考不会搞砸。就算砸了,机票是我买的,决定是我做的,集训被开除是我自己?导致的,不管什么?结果都是我自己?的责任,知道吗?跟你没关?系。”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跟你没关?系”这句看似冰冷的,划清界限的话,原来也可以是一句令人心动的情话。
路灯下,无数的浮沉在跳跃。
而站在光里的少年?,低垂的发丝是柔软的,眼神是柔软的,连说出的话,都是柔软的。
“所以,不要为没发生的事情分?心了?”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力度很轻,忽然问她:“你还记得高?一那次八百米体测吗?”
“嗯。”
“其实,我想拉着你一起,跑过每一次终点,不只是八百米。”
他深深地看着她,那双眼睛熠熠发亮,里面翻涌的浓烈情绪足以灼伤任何?看客:“还有半年?,我们?一起努力,全?力以赴、心无旁骛地跑到终点,好不好?如果你觉得还很遥远,那就像那次一样吧。只看下一步,不去想终点,行?不行??”
她喉咙里像被堵住,一个“好”字,滚到唇边好几次才说出口。
他们?又一次选择了在人生的紧要关?头和对方并?肩前行?。
池砚从不食言。
这次也是。
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不管之?后,只看今天。
哪怕周围也有在他被集训队除名后看热闹的目光和嘲笑,但他从不理会分?毫,只是坚定、执着地拉着她,一步又一步地往前跑。
高?考倒计时的日历,从200天,到100天,再到30天,被他们?一页页翻过。
东去春来,转眼又到南城漫长而炙热的盛夏。
在这场漫长而未知的路途中?,因为她并?不是孤军奋战,所以也没有那么?难熬。
早自习跑操前,他总会装作无意路过,毫无痕迹地往她手里塞进一块小小的巧克力,怕她低血糖晕倒;第二节晚自习后,他都会在教室门口的墙边等着,带她一起去操场夜跑放松;
熄灯前的半小时,他总会在电话里争分?夺秒给她讲几道当天没解决的数学题,然后再去睡觉,而她也会投桃报李,在周末自习的下午,拉着池砚去学校的小花园,一边吹风一边督促他背诵语文必背篇目和作文素材给她听?;
不变的是单调乏味而高?强度的学习日程,变化的是成绩单上一次次上涨的分?数和排名。
期间当然不总是一帆风顺,她会因为排名的波动而焦虑,会因为努力了进步的幅度不如预期而失望,也会在日复一日早已?为麻痹的辛苦中?突然抽离出来,然后短暂崩溃。
但幸运的是,总有一个人,会像一个不知疲惫自转着的太阳,围绕在她身边,再大的阴霾,也无法在她的世界里停留太久。
渐渐地,不管是看似遥不可及的目标,还是看似遥远的高?考,都已?触手可及。
高?三上学期她还跌跌撞撞,考好考不好全?看运气?和状态,但等3模过后,不论大考小考,她已?经能彻底稳住年?纪前三的位置,唯一的变数不过是数学试卷的难易程度。
直到高?中?快要走到尽头,她才终于理解了池砚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分?数本身没有意义,分?数背后检验出的知识漏洞才有意义。
*
5月最后一天的下午,南礼附中?高?三级部拍毕业照。
在那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三年?的青春,欢笑,和泪水,都被装进这张照片。
这也是属于这一届学生,最后一次以集体的名义开展活动。
因为毕业照是按班级顺序来的,程麦她们?班排在后头,她正和路夏互相检查着呢,你帮我弄下头发,我帮你擦下汗的,忽然间人群中?发出一阵低声的惊呼,并?且越来越大,到程麦注意到的时候,几乎如山呼海啸般,起哄声要将这块掀翻了天。
她不明就里地回头,只见原本乖乖按队列排着的同学都四散开来,默契地让出一条道,而那中?间,赫然站着一个男生。
他骨架高?大,附中?原本过于宽松的黑白校服此时却很合身,光风霁月的清爽少年?。
池砚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白皙俊朗的脸在骄阳下仿佛周围镀上了一层柔化的光圈,耀眼而夺目。
人群的尖叫声和议论声他置若罔闻,目标明确地走过来,低声笑问了句“陪我拍毕业照?”,也没等她回答,就拉住呆愣愣脸红成苹果的她朝一边的合影梯子?上走去。
2班班长叫唤得最欢,一会儿“我咋么?不是女的”,一会儿“来人啊有人要抢人,我要去找班头来制裁你!”,正兀自演得起兴,就被经过的池砚猛不防地踹了一下,笑骂道:“有病啊。这他妈是我们?1班的原始成员,毕业照过来合个影怎么?了?你喊美国总统来也制裁不了。”
“哦哦哦,”班长猛点头,冲那头被池砚骚操作弄得呆若木鸡的路夏指了下:“你说的很有道理,但砚哥,在场的1班原始成员好像不止一位吧?您不一起带走?厚此薄彼不好吧。”
这话一出,路夏先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班长,你能不能改改你老妈子?爱管闲事的毛病。本人一点也不怀念臭臭的理科班好吗?”
更别说她最近还在和江越吵架,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听?到了?”池砚摊手笑了下,光明正大的将自己?的偏心展现的淋漓尽致:“我只负责帮这位走报告审批。”
当时程麦还一知半解,不懂报告审批是什么?,后来等她一到1班的队伍里,陈涵就跟憋坏了一样,噼里啪啦倒豆子?一般透了个干净。早在拍毕业照前几天,高?冷大学霸第一次走下神坛,挨个送奶茶零食给他们?班人,一个个征求同学的同意,就为了让程麦过来跟1班一起拍毕业照。
大概也是很多同学两三年?唯一一次被他主?动搭话,受宠若惊的不行?,就差把人送的零食饮料供起来沾沾学神光环了。
其实按池砚的成绩和家世,他就算不提前做这些直接拉人过来,也没人会当面有什么?意见,但他还是做了,只是为了她过来时名正言顺,是被所有人欢迎的,也是对同班同学的尊重,所以哪怕期间被几个熟的男生坐地起价,没完没了的敲诈,他也一一答应,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的条款一签再签,脾气?好得,据陈涵说,创造了他个人的吉尼斯记录的程度。
具体有多夸张呢,按陈涵的话来说,就是奶茶天天管够,等她去校门外的奶茶店时,会发现自己?的名字已?经被消费成店里的vvvip了。
陈涵一句话总结就是:“短短一周,1班被集体养猪,甜到要得糖尿病了。”
听?到陈涵绘声绘色的描述,程麦颧骨都要升天,憋笑憋得嘴唇都要被咬出印。
但她到底已?经两年?不再这个班了,程麦虽然缺心眼,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一点的,跟着其他女生一起上去时非常自觉地站到边边上。
但她没想到,或者说隐隐有预感但没完全?确定的是,身高?颜值最出众、理所应当该霸占c位的人,居然对中?间的位置视若无睹,扫都没扫一眼,一上梯子?直奔她身后一级台阶的位置,就跟嗅到主?人气?味的大狼狗一样,马上过来抢占地盘。
围观完全?程的程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嘴边不值钱的笑,直到池砚不轻不重弹了下额头,嗤笑一声,“拍个照而已?,有这么?值得高?兴的吗?”
“就很高?兴,超级高?兴,”程麦仰起脸,尾巴翘得没边了:“毕竟,某人都为我贿赂全?班了,要感动死了~”
“这么?感动啊?”他单边唇角勾起,附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她说:“那,等高?考完了,看看你的诚意?”
“池砚!”
就知道,对这家伙的感动一定无法持续超过三秒,因为他就跟患了浪漫过敏症的晚期患者一样,绝对会身体力行?的破坏掉这种好氛围。
她酝酿了两秒,刚要怼他算得这么?清楚怎么?高?考准备报金融系以后成为劳动人民的敌人?结果话还没说出口,他就不咸不淡地抬起下巴冲前方指了下,半是好心提醒半是诚心商量的语气?:“摄影师要开始拍了,你不转过去看镜头?想看我的话等下结束了随你看,现在还是不要耽误其他人的时间了吧?”
谁要看他啊!
这!人!
到底是怎么?做到说这些骚话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的。
她拳头都紧了,刚捶了他肩膀一下,就听?到底下摄影师在喊:“倒数第三排右边那位女同学,别跟同学打闹了,转过来看镜头。”
话音刚落,台子?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哄笑声,几个男生的口哨声格外明显,伴随着几句“什么?同学,那是家属”之?类的调侃和喔喔叫的起哄,动静大得像个马戏团,底下其他几个在排队的班被这波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了过来。
妈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1班就是个巨大的魔窟。
还是她们?2班好。
程麦嗖地一下转过去,顶着张大红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洞洞的镜头,人臊得不行?。
“同学们?等会不要闭眼啊,笑得开心一点,别这么?严肃,懂?”
听?到摄影师的提醒,程麦暂时放下了所有的情绪,换上了自己?惯常最甜的笑容。
但当摄影师喊出第五秒的倒计时时,程麦瞳孔顿时紧缩,呼吸一紧,整个人已?经僵在了原地。
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的小拇指,被人悄悄勾住,摇晃了一下。
就像小时候她曾强迫他玩过无数次他觉得“幼稚”的拉钩一样。
池砚目视前方,嘴唇微动,低声说了句:
“去同一所大学,拉过钩了,不能耍赖。”
“不然、某人就要当八戒了。”
很幼稚的恐吓,但她却忽地笑了,笑得真心实意,灿烂飞扬。
下一秒,小拇指被他松开。
但程麦还没来得及失落,心又再次被高?高?吊起。
因为——男生灵活修长的手指穿过了她的指缝,顺势扣入,严丝合缝。
在照片定格的那一秒,人潮汹涌之?中?,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们?十指相扣,偷偷牵紧了彼此的手。
第67章试一下?
6月7日,南城每年一度的高考雨如约而至。
但和往年不一样的?是,这一次,她不再是电视机前守着新闻凑热闹的看客,而?是最?最?关键的?局中人。
整个世界,好?像都在为这场考试而让步。
平日里熙熙攘攘满是人间烟火的老城区骤然宁静下?来,路**警林立,自发守护着所有奔赴这次考试的?学生。
除了淅淅沥沥的?夏雨作陪,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4次机械的?“考试时间?到,请考生停笔”后,12年的?求学生涯终于落下?帷幕,不论过往的?辉煌或平庸,他们都变成了这所百年名校历史中被彻底翻篇的?一页。
如?果从南礼附中上?方俯视,在沉寂了半小时等待高考最?后收尾工作结束后,像开闸的?洪水一般,喧哗声骤然爆发开来,无数颗米粒大小的?人头攒动着,向外涌去。又过了好?一会儿,许多在外校考试的?高三生开始涌进这座古朴的?校园,将自己在学校这三年青春最?后的?一点见?证打包装箱,彻底离开。
因为?之前初三的?时候程麦拖延症爆发,半点都没?提前收拾东西,而?她偏偏乱七八糟的?零碎东西又特别多,正?常人的?三四倍,导致最?后搬东西的?那天池砚一次性帮她搬了五次箱子才搞定,第二天打球胳膊都在抖,投了三次连框都没?挨到后被队友怒而?赶下?场,所以这次池砚吸取教训,五月过半周天放假的?时候就开始催她往家收拾用不着的?东西,是以到8号这天,她格外轻松,所有行李打包只用了一个行李箱就轻松搞定。
出来的?时候林桐已经让自己的?助理开车在门口等着了。
这回她不仅提前抽空下?班来接他们,穿着件和昨天不同花纹的?红色旗袍,虽然此举在高考第一天就被池砚无情吐槽大可不必,但现?在看来,实际作用也不是没?有。
至少非常赏心悦目、美丽雍容——站在乌泱泱的?家长堆里相当瞩目,程麦一眼?就看到了。
等他俩走近后,林桐变魔术一样从车里拿出两束鲜艳灿烂的?向日葵,池砚手大,将右边程麦的?行李箱推过来,一手控住俩,空出另一只手接过花,笑着跟他妈说了声谢谢,平静又淡定。
不管是已经结束的?高考,还是收到花,似乎都没?怎么勾起他情绪的?波澜,还是一如?往常。
但程麦才刚刚结束人生最?重要的?考试,人走路魂还在半空中追呢,根本?没?心思去探究,结果林桐花束后当即惊喜地尖叫一声,搂着她的?脖子蹦蹦跳跳,左一句谢谢桐姨,又一句桐姨对我真好?,把平时电视台里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林桐女士哄得笑容满面,合不拢嘴。
池砚看在眼?里,微微摇了下?头,轻轻嗤笑一声。
这丫头就这样。不管收到的?礼物贵重与否,总是能给送礼的?人最?大的?情绪价值。
连他爸这种不怒自威的?老狐狸都能被她处好?,更别提林桐了。
当她认真想要让谁开心时,没?人能扛得住的?。
一路上?车里都是程麦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会儿问?林桐南城做造型推荐的?理发店,说要去烫发,一会儿又改变心意说晚上?先去做美甲,期间?还接到程建斌跨越1万公里打来的?越洋电话,外交官都没?她业务繁忙,花蝴蝶似的?,左右逢源,忙得不亦说乎。
6月的?天就算下?了雨,依旧闷热难忍。
因为?晚上?七点由几个拥有共同人脉的?社牛牵头,俩实验班要一起聚餐,一到家程麦立刻先抢了浴室去洗澡。
但女孩子天生就是要收拾的?一堆,碰上?程麦这种不知条理为?何物的?就更灾难,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一会儿对着某地瓜软件现?学现?卖,颤巍巍拿着林桐刚送的?一整套全新装备挑战大热的?元气?果汁妆,化妆期间?还经常会被微信进来的?消息干扰,应付其他初高中老同学的?邀约,一会儿又跑去挑衣服,挑着挑着顺手整理起了衣柜,最?后的?结果就是,在她之后进浴室的?池砚一切都收拾妥当来敲她门了,她的?进度大概如?下?:
妆容差个定妆勉勉强强算完。
头发还带着干发帽,没?动。
衣服,嗯,还是那件睡裙,连等会出门要换的?都没?选好?。
至于房间?,收拾到箱子大敞开,能放东西的?地方全被占了,偌大的?房间?连个下?脚地儿都难找。
……
总结就是:基本?啥也没?干完。
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响着,简洁短促,却让人心浮气?躁。
她走过去,猛地拉开门。
池砚正?抱着胳膊,姿态闲淡地倚在墙边,垂眸单手飞快地打字,一边打发韩又元催他上?线开黑的?消息,一边调侃她:“公主,这么久了,梳洗打扮完了、吗?”
话音刚落抬头的?瞬间?,池砚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向来转得比什么都快的?脑子显而?易见?的?卡了壳,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才补完最?后一个字。
化完妆后本?就红润的?唇此时像覆盖了一层玻璃唇釉,水润有光泽,看起来就……让人很想亲一口。
他暗感不妙,好?不容易把眼?光从她嘟起的?唇瓣上?撕开,结果往下?更是呼吸一窒。
头发包起来后线条优美的?肩颈就被完完全全暴露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程麦穿吊带睡衣,其实并不暴露,甚至还是很清新的?嫩绿色,像青草一样,很可爱。
但他却被这大片白皙的?肌肤刺激到瞳孔微缩,一直以来拼命抑制对她的?渴望就像一座长期休眠却蓄势待发的?火山,能按捺住全靠自我催眠加忽视,但的?确经不得她再给出一星半点的?刺激了。
就好?比此刻。
对于意志薄弱的?少年来说堪称史上?最?艰难的?忍耐力挑战。
他竭力克制地自己的?目光停留在该停留的?地方,脑子里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提醒他毕业了,成年了,做任何事?都是合法?合理的?,亲一下?也不会怎么样。
但不行。
这会儿刚考完,情绪上?处于不冷静的?时期,禁忌条件又全部解除,如?果碰一下?,他实在没?有信心自己能有那个自控力中途停下?。
更何况……
看着已经转身的?女生,和门户大开的?少女卧室,池砚叹了口气?。
人对自己是半点防备都没?有的?。
池砚你还是多当几天人吧。
他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努力想目不斜视,但——没?用。
程麦白到晃眼?的?纤长身影但凡在他余光里出现?一秒,他的?注意力也立马跟着跑路,脑子里被打倒的?邪恶势力又开始兴风作浪挑战他的?耐力。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身心俱疲地搓了把脸,了无生趣地靠在沙发上?,掏出手机飞快发了条消息过去:
【又元,lol,手游端,来。】
韩又元·韩国元彬的?韩和元:【word砚???你搞什么飞机,刚问?你不还说等会要出门聚餐吗?取消了?】
CY:【没?。在等某人换衣服,无聊。】
韩又元·韩国元彬的?韩和元:【懂了。我就是你们臭情侣中场休息打发时间?的?工具人呗。真叫人伤心呢,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了。】
CY:【再发疯拉黑。】
CY:【你到底来不来?】
韩又元·韩国元彬的?韩和元:【来来来,大佬带飞躺上?王者干嘛不来。】
说着,他已经进入了游戏语音频道,正?摩拳擦掌要大干一场,就听到池砚用最?冷酷无情的?声音宣布道:“今天不打排位,匹配吧。”
“???”
也许是听到了韩友谊震耳欲聋的?沉默和其中浓浓的?抗议,池砚揉了下?高挺的?山根,无奈解释了句:“累,没?法?集中精神,随便?开一局吧。”
说完他直接点开匹配。
排了好?一阵,结果分配到一个猪队友,操作怀疑是脚打出来的?,意识是没?有的?,自信心是爆棚的?,带着妹子在下?路又菜又装,把他气?得好?几次想开麦问?候一下?这位兄弟是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不然为?什么要致力于在峡谷创飞正?常人,但顾及着程麦一直在房间?里,刻意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实在气?不过公屏区打字问?候了几下?算了。
直到程麦去浴室换衣服,他才彻底没?了顾及,
没?过多久,房门又被打开。
程麦回来了。
但就是这个姿势,有点诡异,还有点高难度,单手反过身去捂住自己的?背,着急忙慌的?跑到他跟前,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没?给他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直接转身,将拉链拉到一半,欲露未露的?背暴露在他眼?前,不无烦躁的?说:“砚砚帮下?忙,这个拉链我弄了好?久了,怎么都搞不好?。”
轰隆一声。
他听到了脑子里艰难建立起的?那道清心寡欲的?围墙就因为?她这一个动作轰然倒塌。
前功尽弃。
他人生从没?有哪一刻这样深刻地体会到这个成语的?含义。
那一刻,屏幕上?猪队友的?智熄操作他看不见?了,韩又元看到原地不动后惊慌又不可置信地哭求他回来的?声音他也听不到了。
他的?目光就像被最?强力的?胶水粘在了拉链背后那一小块肌肤上?一样。
池砚喉结艰难地滚了几下?,其实很多带脏字的?又或义正?词严的?话都溜到了嘴边,但骨节嶙峋的?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已经非常有自我意识地抬起,乐于助人地扯住。
凑近一看,才知道她为?什么弄很久都不行。
拉链里卡了几根头发,因为?她的?暴力拖拽,缠成一团不说,往上?还卡进了一点内衬的?布料。
少年向来挺拔的?背脊此时微微躬着,拿出了不亚于顶级工匠精神的?慢速度,和显微镜下?做实验的?细致态度,修长的?手指在期间?拉拉扯扯,因为?怕弄疼她,幅度很小,几乎没?什么疼痛,只有头皮被轻轻拖拽时微微发麻的?感觉。
这样的?动作,突棱的?指关节不可避免地会时不时蹭上?她白嫩滑腻的?纤薄脊背,再加上?距离太近,程麦都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背上?的?感觉。
每一下?,都能激得她身子小腹微紧,生出一种莫名的?紧张。
她咬牙忍着,但不知道是他墨迹还是时间?被按下?了0。25倍速,这场酷刑迟迟没?有结束的?预兆。
程麦刚要问?他到底能不能行,就听到身后的?人低低问?了句:“你是故意的??”
“什么?”她脑子晕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
但要问?的?话很快就卡在喉咙里动不了了。
因为?——拉链就被拉动了。
与此同时,他的?食指关节也跟着有意无意地抵着她凹进去的?背沟一路上?滑,火花带闪电的?痒顺着脊柱蔓延开来,惹得人一阵瑟缩。
那种在从未探访过的?领域陌生试探而?引发的?暧昧和紧张,让她几乎忘记了呼吸。
直至拉链咔的?一下?,到了顶。
清脆的?一声,唤回了她的?神智。
身体快僵成了一具雕塑,程麦急急地回头,本?意不过是想说句谢谢马上?跑走,从这样奇怪的?氛围中挣脱出去,但却忘了此时俩人的?距离究竟有多近。
才刚转过身,她的?唇瓣一不小心就顺着他干净流畅的?下?巴颏儿擦了过去,点点青茬刺过她的?红唇,程麦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刚要低头退开,下?巴就被一只手用力捏住,只能被迫仰着,对上?他墨色翻涌的?黑眸。
那双黑色的?桃花眼?此时微微眯着,像是盯住猎物的?野兽,在蓄势待发准备袭击。
而?身为?被人追逐的?猎物本?人,她既紧张异常,又无可否认地有些期待,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就见?他眸色更暗,低声喊了句:“程麦。”
她条件反射性的?回了句:“到。”
此举立马引得他低低笑了一声,但锁在她唇瓣上?的?眼?神侵略性却丝毫未减,顿了好?久才艰难开口,感慨道:“好?想亲你啊。”
又问?她:“可以吗?”
提前询问?这个举动相当具有绅士风度,但问?出的?话却直白得叫人脸红心跳,和绅士风度这四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纯粹斯文的?流氓行径。
明明他直接亲,她也不会怎么样。
这厮就是故意的?。
“……您真有礼貌,”程麦咬牙,故意和他作对:“不可以呢。”
“行,”他点点头,语气?不无遗憾道:“那我们就来算算账。”
“什么账?”程麦莫名其妙。
“之前你亲过我几次来着,现?在,我来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是问?句,但却根本?没?给程麦回答和辩驳的?机会。
他倏地俯身凑近,捏住她下?巴的?大拇指稍微一用力,少女紧闭的?红唇立马顺势开启,为?他大开方便?之门。
和之前几次蜻蜓点水般的?吻不同,当这次的?吻由他主导后,从一开始就不再是闹着玩的?纯情模式。
察觉到自己唇上?落下?的?那抹温热后,程麦像个小木偶一样机械地眨巴了两下?眼?,俩人睫毛厮杀在一起,痒痒的?,逗得他在俩人唇齿间?发出含含糊糊的?一声笑,“闭眼?。”
但真听了他的?话眼?前一片黑后,从唇珠到下?唇,那种酥麻又湿润的?奇妙触感开始呈倍数放大,耳畔除了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就只剩他明显的?吞咽声和暧昧声在啧啧作响。
理智早已消融,如?果不是池砚那双有力的?手臂始终牢牢禁锢着她的?腰,她早滑下?去了。哪怕是后来中途松开她让她呼吸的?间?隙,池砚也没?舍得完全退开,鼻尖相抵,呼吸相融之时,她偷偷睁眼?看过去,才发现?素日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早已失去了清明。
他揉了下?程麦的?后脑勺,好?声好?气?地问?:“宝贝,商量个事??等下?别再咬我了,嗯?说实话,挺疼的?。”
程麦脑子都被他弄成了一团浆糊,刚觉得莫名其妙,但下?一秒,她已没?有神思再多想,因为?自己口腔里突然闯入了另一抹湿热,极具的?柔软在试探,触碰,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起了层层电流,顺着她的?血液流窜到四肢百骸,让人沉沦又上?瘾。
早在第二次深吻的?间?隙,俩人就已跌落进一旁的?沙发,程麦被大发善心地松开时正?跨坐在他腿上?,整个人依旧被他强势地锁在怀里,只能靠着他宽阔的?胸膛拼命呼吸氧气?,而?她身下?的?少年,也没?比她情况好?到哪里去。
哪怕素日肺活量惊人,此时也罕见?地有些狼狈,重重喘息着,一声又一声,落在她耳朵里,简直性感得在索命。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修长的?手指此时有意无意地一下?下?拨弄着她单薄的?肩带。
没?有更进一步,像一个玩心重又手欠的?大男孩一样单纯,但每一次,都会让她心里紧张一下?,害怕他接下?来的?动作……到后来,甚至是期待他干脆给个痛快,越过那一步。
这人,简直就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她窝在他平坦的?怀抱里,正?阴暗地揣测着,池砚却忽地凑在她耳边,浅笑着问?了个离谱的?问?题:“等会儿的?聚餐,能不能不去了?”???
程麦不敢置信地抬头瞪他一眼?,一口回绝:“你想什么呢!这是高三最?后一次聚会了。”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
“如?果很想去的?话,得再等等,”他单手搂住她的?细腰,另只手也没?闲着,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的?头发。
“等?”程麦嘴比脑子快。
他整个人大剌剌地靠在沙发上?,那双桃花眼?里有种慵懒的?拿人劲,意有所指道,“嗯,等会儿就好?。”
说完,又飞速打了个补丁:“你别乱动就成。”
因为?他这句话,程麦接下?来全程乖乖的?,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
然而?,十分钟后。
“怎么还没?好?啊?”
“……”
“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
“为?什么这么慢?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
池砚自己也没?想到这波预判失误。理智告诉她确实最?好?的?办法?是去浴室冲冷水降温,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香软玉在怀,刚刚又带着她干了点坏事?,莫名生出一种黏糊的?心理,就是不想放任。
最?后的?结果就是,抱着她这么久了,就跟不断往已经烧起来的?火里扔柴似的?,别说消停,反倒越来越来劲。
耳边她不耐的?催促还在继续,对上?她那双圆溜溜闪着天真光芒的?眼?眸时,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快要克制不住血液里尘封已久的?那股邪性,控制住她不断乱动的?左手后,他缓缓开口道:“的?确有一个办法?能更快一点。”
“嗯?”程麦永远嘴巴比脑子快,下?意识问?道:“什么?”
他深深地盯着她,不说话,抓住她的?手却没?停。
直到几秒后,程麦意识到发生什么,人都要炸了。
“池砚!”
但他却像早有预料,覆盖在她手之上?的?大手微微发力控制住了她后缩的?手。
本?意真的?只是想阻拦住她,他发誓。
就是效果好?得有点超乎想象。
他低低喟叹一声,从她肩窝里再抬起头时,白皙的?俊脸此时泛起了一层红,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隐忍不发,哪怕汗水流进了眼?睛里,他也没?管,只是微仰着头,认真问?她:
“宝宝,我们试一下?吧,就一下?,好?不好??”
他在她的?肩窝那蹭了蹭,声音低低的?,“真的?想要这样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