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轻柔拂过那一行字,一笔一笔,皆是他亲手所刻,眸中涌出浑浊的泪来,“你在下面过得可好?你别心急,再等等,你的愿望很快便要实现了,你很快便能脱离我们皇室,再也无需日日愁苦,装疯卖傻。你可以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做你最想做的程家女娇娘,待朕有了那日,便下去向你赔罪,你等着我。”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想起那年盛夏,女子笑靥如画,皙白的额间缀着花钿,颊畔染着红云,低垂着头指导那些织娘们针法,漫天余晖做了俏丽胭脂,她一张芙蓉面,美得惊心动魄。
那时他想,除了神明造物,世间任何的力量都不足以雕琢出如此的美色,他一定要得到她,不惜任何代价!
可经过这些年,他终于知道,他的爱是禁锢,是掠夺,是能够将她带入死亡的枷锁,他根本配不上她。
若再来一次。。。。他想。
可惜,不会有再一次的机会了。
乾德帝抚摸着牌位,如同在抚摸心爱人的脸,“我会好好照看他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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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清远和尚击响鸣冤鼓以来,燕京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此事,随着程之衍受封亲王,此事本来已经淡了下来,但这几日却再次高涨起来。
“和离?”少甯转过身,“你当真要这么做?”
程之衍伸手勾了勾帐顶,一如既往地冷静道:“此事非如此不可。”
他既这样说了,她自是要同他一起,过来挽他手臂,“若婆母泉下有知,也可心安了。”
操持已故父母和离之事,只怕建朝以来,也只他独一份,且他又刚受封亲王之位,不免更是点了人眼,单是前朝御史台呈上来的弹劾奏章便压了厚厚数十封。
此事在燕京城中也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中倒是大多表示理解,但官场上就不那么好说了。
“人家娘亲是被颖王给抢去的,又是行骗,又是圈禁的,如今既身份被宗室接纳,自然要为娘亲讨个说法,离开也是常理。”
可也有人表示不妥,“毕竟官家也给了正妻的追封,说到底当年也是委过身的,死后能得这般殊荣已是常人难享的尊崇,和离后,坟茔迁回母族,人家也未必接受。”
沈莹纯也听了一耳朵这话,呸了一声道:“什么尊崇,当日将人豪夺过来,可问过人家愿不愿意了?没准人家觉得是狼窝呢!不是没准,是一定是狼窝。既是明凝夫人的心愿,当儿子的,自是该想办法完成。”
齐萱却道:“和离是可,但程家族老有可能接受嬢嬢坟茔迁回本族吗?若是不接受,岂不是孤魂野鬼,咱们便是供奉了香火,她也接收不到。”
她二人同少甯一向交心,说话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少甯也想听句真话,是以提早便将一众女使们都赶到了外面,只三个人一起坐在室内喝茶聊天。
少甯俯下身,将烧开的茶盏烫了一遍,这才开始冲茶,她非那些名门贵女细心教养着长大,这冲茶的手艺实在一般,齐萱看不过去,便接了过来,“我来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