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我反问她。
10.
周归晚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着急拉着我,
“可是我若不是未来司主,就会任人嫁给我不喜之人啊!娘,你肯定也不想看着晚儿踏入火坑吧。”
“哦,关我何事?”
我朝她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这铺子快关门了,你先回去吧。”
周归晚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娘!你尽心尽力养了我十几年,舍得我嫁给那个蛇鼠之辈吗?你难不成真像父亲所说,故意瞒着自己司主的位置,日夜防着我们吗?!”
“啪——”
再也没忍住,一巴掌扇过去,手掌微微发麻,
我嘲讽一笑:
“你也知道我尽心尽力养了你十几年,可是你是如何待我的?!我给过你机会啊,和离那日我要带你走,你死活不愿,还帮着姜时鸢作伪证诬陷我。如今倒来怪起我的不是了?”
她眼神躲闪,倔强道:“可是要不是你隐瞒司主身份,我也不会这样。况且做母亲的,为何要同我斤斤计较。”
“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我竟真的笑出了声:
“人趋利避害是天性,你选择周瑾安保留你的富贵我不怪你,可不曾想我费心教养的孩子竟是如此自私之人,将那是非不分、薄情寡义学了个彻底。你滚吧。”
周归晚哭着不肯走,妄想我像小时对她那般心软。
须臾,
我被吵得头疼,忍无可忍一掌把她打晕,
并交给人把她带了回去。
她嫁给谁都和我无关了,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11.
待周归晚走后,姑苏就进入了寒冬。
银装素裹,年味渐浓。
隔壁婶子见我一人,便撺掇着我去她家过除夕。
正巧铺子快要关门时碰见百晓通,见他没银子我便请他吃了碗馄饨。
他一见我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姜时鸢的事情。
“姜时鸢早些年一直厮混在各种派别人士身边,
还有了个儿子。后面年龄大了,就又回去找那个老相好。
不过她老相好是个痴情种,又娶了她。但还好不是个傻子,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事情。
本来以为自己白月光多么冰清玉洁,结果是个万人骑的玩意,一下子气炸了,想要与其和离,姜时鸢也不是吃素的,半夜偷偷卷走她老相好所有的钱直接逃之夭夭,还留下一封书信。听说她老相好也是个大官,事情传开后成了京中的笑话。”
我神色轻快,又给他送上了第二碗馄饨。
百晓通知道我感兴趣,又凑近道:“你猜那个书信里写的什么?是她老相好那儿子,早在他小时候就被她送去某个门派那当禁脔,每次都迷晕了送过去。那儿子看到后直接气晕了过去。”
我没想到姜时鸢要走周远舟竟是这种目的。
不过也不关我的事了,
当初我竭力与周瑾安相求,想把周远舟留下。
后面让周远舟自己选择,是他自己主动牵着周瑾安的手软声道:
“跟着娘日日打坐读书好无聊,我想跟着爹,去外面看看。”
这也是他咎由自取了。
我听得入迷,察觉到背后有脚步逼近,
一转头,
便与一人四目相对。
“不好意思,铺子要关门了,客官去别处吧。”
原本的好心情全部消散,
谁知周瑾安像是无事发生般,朝我伸出手:
“昭儿,我来接你回家。”
他身后的周远舟目光也有些炽热,牵着了我的手:“娘,爹来找你认错了,你别跟爹生气。”
我的目光移向他牵着我的那只手,
那年避而不见的人,也会主动握上我,想想也知道为了什么。
“当我是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我拂开他的手,
“别碰我,当过那么多年别人的禁脔,我嫌脏。”
周远舟面色瞬间惨白,他听懂了我的意思。
当我不把他当儿子时,当然知道伤口怎么戳才疼。
周瑾安脸色也有些难看,带着点教训:
“远舟已经受到伤害了,你这当娘的怎么还学外人不放过他。”
我轻蔑一笑:“我还有更狠的你要不要听?”
突然,一只手搭我肩膀上:“司徒大人啊,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赶出去得了。”
周瑾安眸色一暗,视线落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谁许你碰她的?”
12.
百晓生恍如大悟似的拍了拍脑袋,挡在我身前:
“这不是被贬谪到南阳城的周大人嘛,怎么拐到姑苏来了呢?”
他语调变了个调:“哦,原来是官场上失意,又想来借咱们司徒大人的势了呢,又是一躲在女人身后的人啊。”
周瑾安被说的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指着我,
“你就这样任由他羞辱我?!我又做错了什么,这些年我为了你拼命往上爬,从不曾纳妾。这次是姜时鸢哄骗我,我一时上当,我就走错了这一次,为什么你就不肯原来我呢?夫妻二十年的情分,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他说的情真意切,我却已懒得与他纠缠。
“周远舟被送过去的那几年,你敢说你没跟姜时鸢苟合?我生归晚,你不着家,你不在与她行那龌龊之事?”
周瑾安的故作深情一下子被戳破,脸色难看得很。
和离后,我把他查了个彻彻底底,当然也就知道,自己当初嫁的人,烂的是多么彻底。
阿爹喊我嫁给一个书生,但也没教我怎么辨认那寡义之人。
周瑾安见劝说无果,便在隔壁客栈住了下来。
日日两人就在我铺子不远处望着,
可让他们失望了,我半点余光都未分过去。
知情的婶子还会帮我挡着。
直至除夕,
一开窗就瞧见窗外挂着的剪纸,
虽不算手巧,却叫人眼熟。
阿娘走后,
阿爹为了哄我开心,就学了阿娘的手艺,给我剪各种逗我玩。
而我每年除夕都会教周远舟兄妹俩剪,添些过年的喜庆。
我只当做没看见,提着礼应约去了隔壁铺子的婶子家。
吃饱喝足后,瞧见铺子门前站了两座雪雕,
我却觉得有些好笑,走到他们面前:“还使上苦肉计了?也不是我说,你这一把老骨头了,还装什么呢。”
话语间,
周瑾安突然往下一跪,捂着腿,脸上青筋暴起。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步:“这是怎么了?要是快死了别来我铺子这,晦气。”
周瑾安目眦欲裂,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
我眼神疑惑,确实不太记得一些事了。
“忘了好忘了好......”
周瑾安像是终于死心,眸光晦暗,撑着身旁的人一瘸一拐离开了。
13.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我松了口气。
阿爹要我担起御刑司司主的位置,我也坐上了,只是皇帝觊觎,我左右也不想过着这种生活,便用这司主之位换得一方自由。
阿爹要我嫁给不会舞刀弄枪的书生,我也嫁了,只是结局不尽如人意罢了,左右也是我的选择。
如今遗愿都已实现,往后山高路远,我终是获得自由。
百晓生不知从何处又冒了出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所有的过去了。我可是百晓生。”
“所以周瑾安的事也是你故意透露给我的?他们也是你引来的?”
我看向他,
确实不明白他为何对周瑾安的事那么上心。
那人敛了敛神色:“你父亲在世时,曾救过我一命。他最爱的还是你,让你做御刑司司主也不是他的本意,太多迫不得已之事。我只想你正视本心。若一味让你逃避,你可能某时又会陷入自我否定的怪圈,只有真正地舍弃了一些东西,才算是真的成长。”
我点了点头。
后面几年,
过路人偶尔会谈起周瑾安,
“听说啊,南阳城的县令是个瘸子,那双腿基本上是废了,名医都治不好呢。”
我突然有些恍惚。
我当然记得他那双腿是为了保护我的馄饨铺子而被地痞流氓打伤,
又因未得到及时救治成了旧疾。
回想起周瑾安当时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只觉得好笑,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看谁都像是救赎。
他只不过是我当做救赎的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