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摇晃着脑袋:“没有,没有……”他其实想说,便是欺负也是乐意的。
诸葛果又摸摸他的头:“阿斗,阿斗,你为什么要做太子呢?”
刘禅竟被这个问题弄蒙了,张着嘴巴重复道:“是……我为什么要做太子呢?”
诸葛果看他发傻,不禁欢笑,嗔道:“笨阿斗!”她凑近一些,“爹爹还说,以后也不准称呼你阿斗,你让不让我称呼?”
“你尽管称呼,我乐意被你这么喊,一辈子也愿意……”刘禅的声音渐渐低弱,最后一句话低得如细风吹出齿缝。
“果妹妹。”他鼓起勇气喊道。
“嗯。”诸葛果漫不经心地回应,双足荡漾着水,瞧着鱼儿从足踝游过去,冰凉的感觉像一枝藕荷摩挲着皮肤。
刘禅有满腹的话想说,有些话藏在他心里很多年,每个夜晚他对着月亮倾诉了一遍又一遍,有些话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才生出的赘瘤,折磨得他彻夜不眠。他费尽力气才让自己有勇气来寻诸葛果,他只想问她一声,她知道不知道,或者是她愿意不愿意……
愿意不愿意……刘禅在心里预演,话在唇边流淌,他听得见那颗跳动的心嗞嗞地吐出羞涩的字眼儿,话没有说,他已红了脸。
拱桥上急匆匆跑来一群人,为首的是黄月英,她奔到溪边,恭敬地跪拜下去,身后伏低了一片人头。
“不知太子造访,请恕其罪!”黄月英郑重的声音和诸葛亮很像。
刘禅愁苦着脸,他不喜欢这种被簇拥的感觉:“黄婶婶,你起来,别拜了。”
黄月英不起身,却对诸葛果喝道:“果儿,怎可无礼,太子在此,焉得安坐而不行礼!”
诸葛果不情愿,又拗不过母亲的严厉,她把手里的草一把丢开,从水里拔出两条腿,面朝刘禅跪了下去。
刘禅无奈了,他看着那一颗颗匍匐的头颅,像撬不开的乌龟壳,坚硬、冰冷并且无情,一片片硬壳围着他,砌起一座深厚的墙。他在墙里孤单地守着那空虚的高贵,羡慕地向往着墙外肆无忌惮的热闹。
他多想拉起诸葛果,像往常一样,手牵手找乐子,背书练字,斗草蹴鞠,困了便依偎在一块儿打盹,可过去像消散过山头的一缕烟霞,再也找不回了。
阿斗,你为什么要做太子呢?
答案其实很明朗,可他以为自己太笨,别人瞬间就透彻领悟的道理,他却总要走了很长的弯路才能找到答案。
他看见诸葛果弯成白瓠的背脊,有两朵白絮在弧线上栖息,他想给诸葛果拈走,那只手却怎么也伸不出来,只好颓唐地藏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