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面前?这两个姐姐虽然可能各有心思,但却是实打实地关心担忧着自己?,卢宛抬手,轻轻抚了一下自己?隆起的肚子。
慢慢摇了下头,卢宛浅淡地笑道:“不说这些了,我们许久未见,还是说些别的罢。”
见卢宛有些逃避这个话题,态度明摆着是有自己?的主意的,卢音与?卢惠相视一眼,最终,却还是听卢宛的,说起了别的。
……
一整日,卢宛不晓得见到?了家?中?的多少人。
卢音与?卢惠方才离开不久,卢宛在窗畔坐了一会子,便听到?女使前?来?回禀,二老爷与?二夫人过来?了。
上午时,卢宛方才见过母亲,却不料如?今,父亲与?母亲便又到?她?的院中?来?了。
按捺下心中?的思绪,卢宛轻点了下头,道:“让父亲与?母亲稍等片刻,我这就?出去。”
起身,在梳妆台前?望了一眼铜镜中?,此时此刻的自己?,见自己?神色如?常,卢宛方才走出房间?。
在见到?父母之前?,其实,卢宛在心中?,便已经预料到?了,他们过来?,是要做什么。
坐在卢夫人身旁,卢宛安静地听着卢老爷与?卢夫人的话,许久未曾言语。
望着面前?的女儿的肚子,在卢老爷有些无奈地说罢一番话之后,卢夫人握住卢宛的手,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想到?这回,性格温和的女儿定是受了委屈,方才会这样固执地提出和离,卢夫人不由得有些心疼。
但……
但,卢夫人晓得,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望着面前?的卢宛,忍不住劝道:“宛儿,你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如?今也只能生下来?了,更何况……”
说着说着,觉得难以开口?,卢夫人不由得顿住了口?中?的言语。
卢老爷见自己?的妻子为难,叹息了一声,对?卢宛道:“宛娘,若你真?的和离了,各家?定是趋之若鹜地想要将家?中?女郎嫁到?谢家?去,到?时候,摄政王想要再娶,很快便能娶到?一位新太太,可是,小璟与?你肚子里的孩子该如?何是好?哪怕他们是嫡出子女,但却在谢家?,注定地位尴尬困窘……”
听着面前?的卢老爷与?卢夫人的话,卢宛默然出神了许久,方才道:“父亲,母亲,让我自己?一个人静一下罢。”
见卢宛神色平静淡漠,但眸中?却难掩怅惘,卢老爷与?卢夫人不禁担忧且无奈。
点了下头,卢老爷与?卢夫人便这般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待父母离开,卢宛却仍旧坐在原处,一动未动。
她?低垂眼帘,神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
而卢老爷与?卢夫人出了房门不远,便碰上自外面匆匆赶来?,有些着急禀报的侍从。
看着面前?的老爷与?夫人,侍从连忙礼了礼之后,回禀道:“老爷,夫人,摄政王携了礼物登门拜访,正在前?厅等候着呢,您二位快些罢!”
听到?面前?的侍从这样说,卢老爷与?卢夫人相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与?不解。
温柔聪慧的女儿回来?,执意要与?摄政王和离,虽然未曾说明理由,但是,他们一直以为,女儿跟摄政王,定是发生了很剧烈的争执,遇到?了很深的矛盾。
否则,宛娘那么好性子,又聪颖的女郎,岂会让自己?落得如?今这样非要和离不可的情形?
可是……
可是,这才不过一日,摄政王便亲自上门来?,这样的态度明显是要做先行服软的一方,卢老爷与?卢夫人,在茫然的同时,不由得生出些诚惶诚恐,受宠若惊之感……
第107章安慰
走到前院的房中,在看到坐在圈椅上的男人之后,卢老?爷与?卢夫人上前,想要?行礼。
望着走进房间的卢老?爷与?卢夫人,见他?们二人正在向自己行礼,谢行之站起身来,向他?们回?礼之后,沉声道:“岳父岳母,请起罢。”
听到面前的谢行之这样说,卢老?爷与?卢夫人应了一声之后,同样坐在房中圈椅上。
悄悄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谢行之,卢老?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片刻,最终还是问道:“不晓得今日摄政王前来,是有什?么事?”
正在垂首喝茶的谢行之闻言抬眸,望着面前的卢老?爷,放下茶盏,道:“本王今日过来,是来接宛娘回?去的。”
卢老?爷与?卢夫人听到谢行之这样说,看到他?平静淡漠,不见愠怒的神?色,心中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想到:原来果然如此。
摄政王过来,竟真的向女儿求和的。
方才有些紧张的神?色,此时此刻方才缓和了下来,卢老?爷看着坐在面前的谢行之,颔首笑了笑,道:“原是如此,这会子宛娘正在她从前的院子里休息,过会仆命人带摄政王过去。”
听到卢老?爷这样说,谢行之却?未加思索,淡声开口道:“本王现在便去寻宛娘。”
说罢,谢行之已经站起身来。
本来还想再含蓄地同谢行之说几句话,让他?见了宛娘,两人好好说话,莫要?再起争执,此时此刻,听到谢行之这般说,卢老?爷也有些无可奈何。
面上带着笑意,卢老?爷与?卢夫人也站起身来,对?谢行之笼着袍袖拱了拱手,有些无奈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让管事带摄政王过去。”
谢行之颔了下首,未再言语,随方才侍立在一旁的管事离开。
看着谢行之一行人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卢老?爷便这样站了许久,仿佛这才回?过神?来。
想到方才谢行之对?自己的客气,还有今日的亲自登门,卢老?爷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自己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
侧首,看了一眼身旁的卢夫人,卢老?爷心中尚还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望着面前的妻子,问道:“方才所发生的,是真的吗?该不会是一场梦罢?”
听到身旁的卢老?爷这般说,卢夫人没好气看了他?一眼,不由得抬手,在卢老?爷胳膊上拧了一下。
这会子正在忧心忡忡的卢夫人,想到方才谢行之平静淡漠的模样,以及女儿回?来之后并不曾说明?一定要?和离的原因,她不禁担忧地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儿会不会受委屈。
谢行之来到卢宛的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冬末春初,夜色尽管仍旧早早地降临,但?却?并非是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这会子天色已晚,但?却?并非伸手不见五指。
院中正有女使?们,陆陆续续在廊檐下挂着灯盏,谢行之自回?廊之中走着,来到了卢宛的房间门外。
在将要?推门而入的时候,平生头一回?,谢行之心中,恍然知晓了那句“近乡情更怯”的话。
见摄政王站在门前,久久未曾有所动作,侍候在身旁的管事,不由得有些疑惑地轻声提醒道:“摄政王,便是这里了。”
听到身旁的管事这样说,谢行之颔了下首,回?过神?来,推开面前的房门。
让其他?人在外面候着,谢行之独自一人走进房间。
已经沐浴洗漱过的卢宛,正坐在窗畔软榻上,一面擦拭着尚还有些湿润的长发,一面懒洋洋盘腿坐着,望着面前展开的画册。
听到房门处传来推门声,以为是方才出去的女使?回?来了,卢宛抬眸,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看到来人是谁之后,她手中的动作,不由得顿住了。
今日被打搅了一日,这会子有些疲乏的卢宛本想洗漱之后,早早休息。
望着站在门前,片刻之后,正在向自己走过来的谢行之,卢宛只觉方才的那点子睡意,在此时此刻,尽数都烟消云散。
只要?想到,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如何神?色平淡地说出那些恶劣至极的话,卢宛便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情绪起伏,而身体轻颤起来。
望着正向自己走过来的谢行之,卢宛攥紧了手中厚实柔软的帕子,敛了神?色,抿着唇不曾言语。
行至卢宛面前,谢行之想要?在她的身畔坐下,卢宛冷着面色,扶着腰肢,立时想要?站起身来。
只是她方才有所动作,便被已经坐下的男人展臂,紧紧揽入怀中。
谢行之劲瘦的手臂仿佛铁铸的一般,卢宛挣了几下,不曾挣开,不由得气极反笑。
侧首,望着抱着自己的谢行之,卢宛见他?不言语,只是这样望着自己,不想再同他这般僵持下去。
唇角扯起一抹有些讥讽的冷笑来,卢宛望着眼前的谢行之,声音中带着怒意,道:“奴家?想,奴家?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若摄政王今日过来是要同奴家写和离书的,那我们便去写?罢,至于摄政王若是为了其他的过来,那么,摄政王便无需再说再做什?么,请离开罢。”
听着卢宛这一番堪称狠心绝情的话,以及她话音方落,挣扎得愈发厉害的动作,谢行之抱住怀中正在不断挣脱着的女郎,灼热大掌一面揽住她的腰肢,一面落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垂首,在卢宛的侧颊上亲了一下,望着卢宛看向自己的怒目而视,与?冷漠地一语不发,谢行之望着她,定定道:“宛娘,对?不起,本王向你道歉。”
卢宛听到面前的谢行之这样说,只是冷嗤一声,然后转过身去。
其实,她是不想让他?看到,此时此刻,她控制不住,酸涩泛红的眼眶,与?眼中将要?盈眶而出的泪水。
在得知阴沉暴戾的鄢王进京时,卢宛并不曾哭,因为她晓得,只有她可以支撑谢家?,保护她与?他?们的孩子,她要?坚强。
在当?初谢行之假死的灵堂中,面对?危机重重的形势时,卢宛亦不曾哭,因为她隐隐觉得,她的夫婿不会死得那么容易,所以,她想要?尽可能?保全他?的尸骨,哪怕不惜答应改嫁乱臣贼子的鄢王,受人唾弃,也在所不惜。
她那么相信他?,可是,他?呢?
他?将一切都瞒着她,让她被蒙在鼓中,只能?凭着自己勉力?地支撑,摸索着。
原本在得知真相之后,卢宛心中便难以避免地生出对?谢行之的失望来,可是,他?又在她被伤透了,失望透了的心里,再度补上了几刀。
既然他?防着她,怀疑她,那么,如今也不要?怪她翻脸不认人。
除了和离,卢宛想不到更好的解决这难以调节的矛盾的方法。
听罢卢宛的这一番话,谢行之沉默片刻,忽然对?她轻声道:“是本王知晓那个消息,被醋意所蒙蔽,方才会说那些让你伤心的话,宛娘,抱歉。”
卢宛闻言,仍旧一语不发,她虽然不再挣扎,但?却?也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她的态度,隐隐透着几分坚决,是显而易见的。
大掌落在卢宛的肚子上,慢慢地轻抚着,谢行之抱着怀中的女郎,复又沉默片刻,方才道:“宛娘,你不能?让小璟,还有这两个孩子,以后都没有娘亲在身旁。”
听到谢行之这样说,不晓得为什?么,卢宛一下子想到了今日下午,父亲所说的那些话。
若是谢行之想要?再娶,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到那时,她的孩子们,该要?如何是好?
想到离开谢家?之前,对?自己冷淡的璟儿,还有如今腹中的两个孩子,卢宛的眼泪,不由得控制不住地簌簌而落,仿佛断了线的珠子。
她轻吸了下鼻子,转过头去,望向眼前的谢行之,神?色悲伤地问道:“摄政王能?让妾带小璟还有这两个孩子离开吗?您不缺孩子的,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听到卢宛这样说,谢行之却?平生头一回?,打断了她的话。
望着卢宛含着眼泪,泪影潋滟的眼眸,谢行之轻摇了下头,道:“绝无可能?,宛娘,本王不会让你离开,也不会让本王的嫡子离开。”
顿了顿,想到卢宛方才提起的谢璟,谢行之点漆墨眸凝着她,继续道:“宛娘,你真的要?那般狠心吗?璟儿还在家?里,等着他?的娘亲回?去。”
听到面前的谢行之这样说,卢宛的眼泪,不由得落得愈发厉害起来。
只要?想到在离开谢府,回?到卢家?之前,自己去寻小璟,想要?带他?一同回?卢家?,小璟待自己那冷淡的反应,卢宛便觉得心里痛得如同刀。绞一般。
那是她十月怀胎,又忍着剧烈疼痛,疼了整整两日方才生下来的孩子,在谢璟出世之后,卢宛在她的这个第一个孩子身上,日日夜夜,倾注了不晓得多少心力?与?疼爱,可是,到头来,却?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让她被她的孩子所厌恶不喜。
卢宛的心,已经被面前的谢行之,与?她所疼爱的谢璟,给伤透了。
听到耳畔传来谢行之的道歉声,卢宛哭得愈发厉害,她抬起眼帘,泪眼婆娑地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终于忍不住将心中压抑了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其实,在谢行之醒来之后,卢宛便犹疑着是否该说这些话,但?,她又觉得自己问心无愧,不需要?多此一举。
在那个时候,她还相信,他?们二人已经成亲了那般久,又有了孩子,平日里感情深厚,如胶似漆,可以“君心似我心”地心有灵犀,心照不宣,可是……
可是,之后的一切看来,这不过是她在自作多情。
泪眼蒙胧地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抽泣道:“当?初在灵堂,鄢王要?损毁灵柩中的那具尸骨,将那具尸骨分尸,妾没有别的办法,若真的让鄢王将尸骨分尸,那么一切都没有了,妾只能?暂且同意改嫁给他?。其实,妾只是觉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留下一具全尸,摄政王不会病逝得那么简单,定能?翻身重来,还有小璟,妾要?想办法保全小璟。可是……可是,妾不晓得,那具尸骨并非是摄政王,妾只是在同鄢王周旋,并不曾真的想要?改嫁给他?……”
说着,卢宛便是再后知后觉,也能?反应过来,谢璟这些时日以来,待她那般冷淡,十之八。九,也是因为这件事。
想到方才谢行之提起谢璟来,说自己难道要?狠心,不要?谢璟了,卢宛掩面而泣,眼泪落得愈发汹涌。
抬手,在谢行之身上打了几下,卢宛一面哭,一面道:“摄政王从未相信过妾,对?吗?若非如此,妾也不会从头至尾什?么都不晓得,‘自作聪明?’做了那么多愚蠢的事,甚至如今,连小璟都开始记恨妾,疏远妾……”
听到卢宛这般说,得知一切的来龙去脉,谢行之将怀中的女郎抱得愈紧。
因为他?们在一起得阴差阳错,他?又年
?长她那么多,所以,醒来之后的谢行之,在得知并不知情自己是假死的卢宛,曾经有过想要?改嫁鄢王的念头之后,心中尽是沉怒与?醋意。
在他?看来,这或许是妻子发自内心的想法,或许,她未曾在意过他?。
她那样好的女郎,或许当?初嫁给谁,都能?过得夫妻恩爱,日子顺遂。
此时此刻,听罢卢宛的这一番话,知晓是自己误解了怀中的妻子,谢行之拥着她,不断地在她耳畔轻声道:“宛娘,抱歉,莫要?再哭了。”
卢宛心中难过,这会子终于有了可以疏解的理由,她靠在谢行之胸前,纤指攥着他?的领口衣襟,痛快地掩面而泣,哭了一场。
垂眸望着面前眼眶与?鼻尖都哭得通红的女郎,谢行之低头,轻轻吻去她面上的泪痕。
温。存缱绻的亲吻,沿着卢宛的面容,渐渐变得有些灼热,濡湿落在她的唇上。
片刻之后,听到眼前近在咫尺的女郎轻声呜咽了一声,谢行之有些拿她无可奈何地低沉沉笑了一声,抬手,长指摩挲着卢宛的面容。
卢宛泪眼婆娑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在他?的墨眸深处,瞧见了按捺着的隐隐欲。念。
她以为,他?要?做些什?么。
可是最终,谢行之却?只是将她打横抱起,抱着她,慢慢走到床榻边上,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解去外裳,打落帐幔,同样上了床榻,谢行之将面前的卢宛揽入怀中,垂首,自她的面容上亲了一下,眸色沉沉道:“宛娘,睡罢。”
听到面前的谢行之这样说,卢宛眼中尚还隐约有泪,不由得有些纳罕望着他?。
望着妻子有些怀疑的目光,谢行之复又低沉沉笑了一声。
温柔且按捺着情。欲的亲吻落在卢宛的唇角,便这样与?怀中的女子口唇相接,唇齿厮磨了许久,谢行之轻轻在卢宛柔软的唇上啄了一下,抱着她道:“快睡罢。”
如从前一般,被面前的男人抱着,枕在他?的一只手臂上,虽然,卢宛心中仍旧透着些冷意,但?,在不知不觉间,不晓得是哭累了,还是今日原本便疲乏,她很快便沉沉睡着了。
他?们已经许久未曾这样厮磨亲吻之后,缱绻地交颈而眠了,更何况,这里还是她未曾出阁之前,所住的闺房。
谢行之望了一眼房间中的一切,心中忽然变得甚为安详静谧。
他?垂首,眸光继续凝在面前正静静睡着,眼角依稀有泪的女郎面容上。
低头,心中尽是怜意地亲了亲卢宛的眼角,谢行之抱着怀中的温香软玉,也阖上了眼眸。
便这样不晓得过了多久,谢行之再度醒来,是觉察到,自己身上的绸料,被温热的水液所打湿。
微顿了一下,以为是怀中的卢宛醒了,谢行之垂眸望去,却?见怀中的女子正安静躺在自己怀中,面上尽是泪痕。
意识到怀中的妻子是睡着之后,在梦中哭泣,方才会打湿抱着她的自己的衣衫,并且,这些时日以来,因为自己,妻子不晓得度过了多少这样的日日夜夜。
心中涌上许多心疼与?怜意,谢行之轻轻亲吻卢宛的面容,吻去她面上的泪痕。
将怀中的卢宛抱得愈紧,谢行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盼望如此,可以让她的梦中,能?得到些许的温柔与?慰藉。
……
翌日早晨。
卢宛醒来的时候,困乏的精神?终于恢复了许多,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舒展微微蜷缩的身体,只是,却?被身旁抱着自己的灼热身体,所阻挡住。
忽然想到了什?么,卢宛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慢慢地睁开眼眸。
看到不晓得已经醒来多久,此时此刻,正在安静地望着自己的男人,卢宛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他?怀中醒来的,不由得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面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卢宛望着面前的谢行之,明?知故问地随口道:“摄政王,您怎么醒了?”
听到面前的卢宛这样问,谢行之也笑了一下,他?抬手,为她绾了绾耳畔散落的一缕发丝,虽然晓得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却?还是回?答道:“醒了已经有一会了。”
被他?这般望着,修长的指节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耳畔的长发,卢宛只觉心中的别扭,愈发厉害起来。
此时此刻,对?面前的谢行之,卢宛心中还是有些冷淡与?抗拒。
仿佛看出了卢宛眼中的一缕冷意,谢行之微顿了一下,垂首,想要?在卢宛唇上亲一下。
只是,他?的亲吻尚还不曾落下,卢宛已经若无其事地侧了下首,避开了他?的亲吻。
轻轻地抬手,推开了面前正在抱着自己的谢行之,卢宛扶着腰肢,慢慢坐起身来。
这会子天色已经明?亮了起来,想到过会要?去向父母问安,卢宛望了一眼仍旧躺在床榻上,亦正静静望着她的谢行之,若无其事地平静道:“摄政王也快些起身罢,过会子妾要?去向父母问安,您也过去吗?”
在得到谢行之肯定的答复之后,卢宛对?他?微弯唇角,笑了一下,不曾再说什?么。
下了床榻,待卢宛穿衣梳妆之后,早已准备好了的谢行之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她。
等一切都做完,谢行之为卢宛扶了一下发髻上的珠钗,然后握着她的手,与?她一起离开院子。
卢家?二房的长子,也便是卢宛一母同胞的亲大哥哥,如今在荆州做官,妻妾子女也一并在荆州,所以此时此刻,在卢家?并不能?见到他?们。
只有卢宛的亲二哥哥卢锐,虽然已经成亲,但?卢家?二房不曾分家?,所以今日早晨,在卢宛去看望卢老?爷与?卢夫人的时候,见到了卢锐与?他?的妻子,同样过来请安。
得知谢行之与?卢宛尚还不曾用早膳,卢锐笑着让他?们两个留下,一起在卢老?爷与?卢夫人这里用早膳。
其实,卢宛并不怎么想留下。
但?,看到母亲卢夫人隐隐有些希冀的目光,最终,卢宛还是不曾拒绝卢锐的提议。
只是,在他?们落座不久,开始用早膳之后,卢宛心中很快便有些烦躁与?懊悔,自己为何要?同意留下。
他?们果然又是来做和事佬的,并且,还是当?着谢行之的面,话里话外,流露出令她生厌的奉承。
卢宛既别扭,又隐约觉得困窘。
这算什?么?
望着坐在面前,神?色漠然平静,听到自己的话,只是抿了下唇,眼眸中划过一抹厌烦的妹妹,卢锐微顿了一下,却?还是觉得,自己不能?不说。
父母为难,他?作为儿子,应该为他?们解忧。
便这般始终望着面前的妹妹,卢锐见她似因为自己方才劝她回?去的话,而有些不快,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愈发温声道:“宛娘,莫要?再闹了,用完早膳,快些跟摄政王回?家?罢,如今只有璟儿在谢府,他?的父亲母亲都不在身旁,会哭闹的。”
卢宛听罢卢锐的这一番话,只是垂首,沉默地用手中汤匙搅着碗中的燕窝粥,一语未发。
片刻之后,她用汤匙盛了一勺粥,神?色平淡地慢慢用着。
见卢宛一直不言语,卢锐不禁无奈地复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然后望着面前的卢宛,问道:“宛娘,你可听到我方才的话?”
听到卢锐这样追问,卢宛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冷淡道:“四哥哥,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你难道不晓得吗?”
闻言,卢锐却?仿佛并不曾觉察到卢宛话中隐约的火。药。味一般,他?望着面前的这个妹妹,只觉得她从前明?明?温柔顺从,如今,却?不晓得,为何变成了这副任性,自私的模样。
皱了下眉心,因为卢宛对?自己并不怎么客气的态度,卢锐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快。
他?张口,正想要?言语教训卢宛一番,只是却?被打断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第108章宠爱
望着面前的卢锐,谢行之道:“四?舅哥,这件事便让宛娘自己来决定罢。”
听到面前的摄政王这样说?,疏淡的语气,与对自己客气的态度,卢锐心中不由得有些诚惶诚恐。
闻言,笑着点?了下头,卢锐望着卢宛道:“这件事的确应该由宛娘你来下决定,宛娘,为兄也?不过是向你提建议,你要?好好考虑。”
卢宛低垂眼帘,用汤匙无意识搅着碗中的粥,卢锐虽不再言语,但尽是期望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房间之中,一时不再有人说?话,甚是静谧。
不晓得过了多久,卢宛抬眸,看了一眼房间中的其他人。
在方才?她的四?哥哥卢锐开口?说?罢那一番话之后
,其他人都不曾有什么表态,显而易见,是并不反对卢锐的话。
想到卢锐让自己不要?再闹,快些跟谢行之回?家,卢宛望着平素疼爱自己的父母,卢老爷与卢夫人,心中知晓,其实她的父母,也?是赞同她的四?哥哥方才?的那些话的。
这样想着,心里莫名翻涌上些许寒意来,但,卢宛晓得,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她如今只是卢家的姑奶奶,她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不是吗?
复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四?哥哥卢锐,依稀想到小时候,哥哥姐姐抱着她出去玩,为被欺负了的自己撑腰,卢宛明白,所有人都长大成了大人,只有她出阁以后,待在自己的那一片小天地里,不肯面对外面的世界。
所以如今,面对从前亲人的改变,才?会觉得这样难过。
眼眶泛上酸楚来,心里有浓重的哀伤,卢宛垂首,慢慢地继续喝粥。
因?为方才?谢行之的话,这会子?,房间之中,终于不再有人说?话,但每个人,却都各有心思。
……
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女使上前,伸手将车帘打了起来,让马车中的主子?下马车。
扶着隆起的肚子?,卢宛起身,想要?下马车去,只是,她方才?站起身来,有些小心地想要?下车,却被身旁的男人展臂,抱了起来。
微顿了一下,卢宛抬起眼帘,望着面前的谢行之,谢行之微弯唇角笑了一下,道:“宛娘,本?王抱你回?去。”
如今,卢宛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已?经不小了,又兼她这回?怀的是双生子?,所以,行动?起来,格外显得不方便。
听到谢行之这样说?,卢宛无可无不可地对他笑了笑,安静地由着身前正在抱着自己的男人,将自己抱下了马车。
待两人平稳地下了马车,卢宛立时便想要?自谢行之怀中下来,自己走回?去。
只是,抱着她的谢行之,劲瘦有力的手臂,却仍旧这样抱着她,不曾有放她下来的意思。
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卢宛抿了下唇,方才?浅淡地笑道:“摄政王放妾下来罢,妾可以自己走的。”
听到怀中的女郎这样说?,谢行之点?漆墨眸中带着怜意,望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道:“你如今身子?不方便,还是本?王抱你回?去罢。”
见谢行之执着,卢宛不再说?话,随他去了。
靠在谢行之怀中,被他抱着带入府中,然后走在回?玉衡院的路上。
其实,卢宛晓得,谢行之此举,是在细枝末节处弥补她。
但是有什么用?
伤害已?经造成了,对付鄢王时,他不曾告诉她来龙去脉,不相信她可以作为可靠的人,之后,他继续用言语质疑,刺伤她。
因?为她今后的生活,还有她的孩子?,以及来自各方的,亲人的世俗的压力,卢宛晓得,此生,恐怕她再难与谢行之和?离。
想到离开卢府之前,匆匆赶来的伯父,那副奉承谄媚,不住劝告让她以后好好过日子?的态度,以及面对这样的伯父,默然不语的父母,让卢宛的心里,尽是一片如浸冰河的冷意。
直到现在想起来,卢宛还是觉得难堪,心中隐隐作痛,想着想着,她的鼻尖不由得泛起浅淡的酸楚来。
不过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她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在接踵而来的打击之后,卢宛清楚地晓得,只有她自己,能做自己的靠山,做最爱护自己的人,别人可以这么做,但不这样做,也?不是她该强求的。
否则,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只余伤心。
回?到玉衡院之后,卢宛借着困乏,想要?休息的由头,让谢行之离开。
或许是看出了卢宛的沉闷不乐,谢行之沉默片刻,便答应了卢宛的要?求。
让女使落下帐幔,躺在床榻上,眼前的一切明明都是甚为熟悉的场景,但卢宛却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发颤。
盖着身上的锦被,卢宛让自己莫要再多想,她阖上眼眸,想要?假寐养神?。
只是,她方才?躺了一刻钟左右的时辰,房门便被人自外面轻轻推开。
卢宛面朝里墙,微蜷身体,手掌放在小腹上,一动?未动?,仿佛睡着了。
走进房间中来的女使此时甚是为难,想到得知母亲回?来了,在外面不肯离开,定要?进来的五公?子?,女使望着帐幔之后太太安静躺着的背影,欲言又止了许久。
半晌,女使还是开口?,试探地轻声唤道:“太太,小公?子?在外面等着,想要?进来看望您,您可要?见?”
其实,女使也?不确定,此时此刻躺在床榻上的卢宛是否真的睡着了。
在女使话音落下许久,以至于女使都觉得,太太或许太过疲乏,真的睡着了,要?轻手轻脚退出去时,忽然听到帐幔之后的女子?嗓音微哑,轻声开口?道:“嗯,让小璟进来罢。”
闻言,女使忙应了一声,退出房间去,让五公?子?进来。
谢璟走进房间中的时候,卢宛已?经自床榻上坐起身来。
她望着房门被推开,小小的谢璟跑进内间来,面上带着泪痕与难过的神?色。
见谢璟跑得这样快,卢宛心中,下意识生出几分?担忧来,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到底最终,还是什么都不曾说?。
坐在床榻上,垂下眼帘,望着已?经来到自己面前的小小的孩子?,瞧见他正微仰白皙幼嫩的面容,眼泪汪汪地也?望着自己,卢宛心里,一时间百般滋味杂陈。
谢璟眼眶红得厉害,他忽然抬起小小的手臂来,抱住面前一言不发的母亲,将面颊埋在母亲怀中,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
想到自己曾经误会娘亲,后来爹爹向自己解释的那些,谢璟心里很后悔,他当初不应该那么对娘亲的。
眼泪仿佛不会干涸的涌泉,谢璟抱着卢宛,抬起小小的面容来,望着面前的母亲,眼眶通红地哭道:“对不起,娘亲,都是小璟不好,惹您伤心了……”
听到谢璟这样说?,卢宛想到前些时日,对自己冷淡的谢璟,心里的一角,酸涩疼痛得厉害。
她沉默着望着面前的孩子?,谢璟没有等到母亲说?话,晶莹的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在乌润明亮的眼睛中砸落,沾湿了面颊,看起来让人心生怜意。
便这般不晓得过了多久,卢宛抬手,用帕子?为面前的谢璟,轻轻拭去不断落下的眼泪。
因?为卢宛一直不曾言语,所以,谢璟心里伤心凄惶,不由得哭得厉害。
为面前的谢璟拭去面上濡湿的泪痕,卢宛抬手,将一直抱着自己,靠在自己怀中的孩子?,抱到了床榻上。
正在哭泣的谢璟顺势将母亲抱得更紧,他一面哭,一面用小小的手臂,紧紧抱着卢宛的腰肢,面容贴在卢宛的身前,仿佛一只可怜的,被遗弃的小猫。
不过片刻,卢宛身前的衣衫绸料,便被谢璟的眼泪打湿得更加厉害。
卢宛心里酸楚得不是滋味,用帕子?为谢璟擦拭着眼泪,不晓得过了多久,她垂首亲了亲怀里的孩子?哭得有些泛红的耳朵,轻声开口?道:“璟儿,莫要?哭了。”
听到母亲开口?同自己说?话,谢璟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面前的母亲,哽咽道:“娘亲,对不起,都是小璟不好,让您难过。”
垂眸,望着面前亲密无间地对待自己的谢璟,卢宛抬手,摸了摸正在抱着自己的谢璟的头发。
这毕竟是她的孩子?,卢宛能让自己对谢行之狠下心来,从此斩断情意,但对她自己的孩子?,却始终难以真的狠下心肠。
心里酸软得厉害,指腹揉了揉谢璟因?为哭得太久,而涨得通红的白皙耳垂,卢宛道:“璟儿,莫要?哭了,娘没有生你的气了。”
听到卢宛这样说?,谢璟的眼泪却还是落得厉害,他抱着面前的母亲,依偎在她柔软馨香的怀中,仿佛抱着最重要?的,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珍宝。
卢宛垂首,复又亲了亲谢璟沾湿泪痕的面颊。
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用手掌轻轻拍着他小小的脊背,安慰道:“乖璟儿不哭……”
……
文翠院。
知晓卢宛回?了娘家,得意洋洋了方才?一两日的
孙姨娘,在得知今日一早,卢宛已?经被摄政王给接了回?来,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
想到那卢宛如今身怀六甲,因?着身形,外出走动?是极为不方便的,但她却那般任性,说?回?娘家,便叫人套马车真的回?去了。
原本?,孙姨娘还在甚觉不快,又有些得意,果然是个小丫头片子?,便是再心机深沉,年?纪到底摆在那里,沉不住气,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便跟摄政王赌气,大着肚子?跑回?娘家。
孙姨娘心里幸灾乐祸的同时,暗自期待着,平日里被摄政王宠坏了的卢宛,这番不理智的举动?之后,定会吃到冷落与苦头。
等着看卢宛回?卢家之后,会无人理睬,骑虎难下的孙姨娘,却不料,今日早晨,便听到卢宛被摄政王接回?来了的消息。
这怎么能不让她心中恼怒不甘?
气得连摔了几个茶盏,孙姨娘仍旧有些不甘心,不由得再度同身旁有些噤若寒蝉的女使,确认地问道:“你可曾打探清楚了,是摄政王接那个小贱人回?来的?”
听到孙姨娘阴沉着面色,这样称呼玉衡院的那位太太,一时之间,女使不禁甚是胆战心惊。
小心地看了一眼窗外,在确定不曾有人经过后,女使方才?点?了下头,回?禀道:“回?姨娘的话,正是摄政王接太太回?来的。”
闻言,愈发觉得气愤不甘的孙姨娘,微顿了一下,紧接着语气有些咄咄地继续追问道:“摄政王是不是将她放在门口?,便去忙了?我便晓得,摄政王如今所看重的,也?只能是她肚子?里的那两个了。真是可笑,月份那么大了,还赌气回?娘家,跟小孩子?似的,她这是不想好好过日子?,要?跟摄政王撕破脸罢!”
见孙姨娘心气不顺的模样,显然是想要?看玉衡院那个的笑话,却不曾看成,所以恼怒不已?,女使想到了什么一般,犹疑半晌,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不曾说?。
在铜镜中看到女使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孙姨娘眉心皱得愈发厉害,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听到孙姨娘这样问,女使偷眼望着她,迟疑片刻,见原本?便心情不快的孙姨娘,此时此刻面色愈发阴沉不耐,踌躇许久,方才?开口?,声音越说?越低道:“姨娘,今日早晨太太回?来,是被摄政王一路抱着,回?到玉衡院的……”
孙姨娘听罢女使的这一番话,不禁愣住了。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女使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孙姨娘面色变得更加复杂难看。
攥紧了掩于袖中的手指,半晌之后,孙姨娘忽地冷嗤一声,恨得有些咬牙道:“真是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从前她未曾嫁进谢家之前,我见到她小小年?纪,便妖妖艳艳的那副模样,便晓得她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些话,这几个月以来,女使已?经不晓得听孙姨娘抱怨过多少回?。
想到自家姨娘之前想要?拉拢郑家的那位姨小姐,一同来对付太太,后来又用了许多招数,太太却次次都或化解,或冷淡地置之不理,让孙姨娘心中尽是无处安放的恼怒,女使不由得有些同情,也?有些无奈。
其实,女使觉得自己很能理解她们孙姨娘,在太太方才?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不久又动?了胎气,需要?养胎的时候,孙姨娘曾经有些跃跃欲试——毕竟,如今府中,也?只有玉衡院,与她们文翠院这两个院子?了。
从前太太怀着五公?子?的时候,哪怕摄政王仍旧夜夜宿在她的玉衡院,两位主子?如胶似漆的,府中旁人也?只敢偷偷议论只言片语,不敢多言什么,毕竟,那时候太太身体康健,孕期哪怕还是受专房独宠,肚子?里的五公?子?,也?仍旧好好的。
可是这回?却不同,明明这回?太太怀着双生子?,之前又因?为动?了胎气,身体定是不方便,可她却仍旧要?霸着摄政王,不肯让摄政王到文翠院来……女使想着,也?为孙姨娘跟文翠院觉得愤恨不平。
只是,到底她们姨娘已?经是府中老人了,并且从前便宠爱平平,这一点?,想老夫人也?是知晓的,所以郑家送了人来,老夫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顺水推舟,她们姨娘本?来也?想借此机会,拉拢那位郑家的姨小姐。
谁能料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郑家的那位柔弱良善的姨小姐,不晓得被以什么样的由头下套陷害,给赶了出去,后宅之中,直至今日,还是玉衡院独大。
想到太太那副温柔和?气,仿佛不喜欢争抢的模样,对比她所做的那些事,女使便觉得不平不耻,又有些不甘:真会装,可偏偏摄政王就吃她那套。
女使在心中这样为孙姨娘与郑家的姨小姐抱不平的时候,平复了一番心情的孙姨娘深吸口?气,转身,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去将康儿带过来罢,我有事要?同康儿讲。”
听到孙姨娘这样说?,想到聪敏有礼,被教?导得处处尽善尽美的四?公?子?,女使面上这才?流露出几分?笑容来。
姨娘不受摄政王宠爱,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如今,四?公?子?谢康,是她们姨娘,还有她们文翠院,最大的指望了。
毕竟玉衡院的五公?子?虽然是嫡子?,但却是小四?公?子?两三岁的幼弟,且如今尚还没有开蒙,谁晓得,将来能不能如四?公?子?那般聪明。
她们四?公?子?,可是古板的鲍学究都夸赞的小神?童。
女使听到孙姨娘这样说?,忙笑着应了,然后准备去带四?公?子?过来。
心中仍旧气恼不平的孙姨娘,尽力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
想到卢宛与谢璟母子?二人,还有如今对她恭敬听从的谢康,孙姨娘眼中划过一抹幽暗阴沉的冷芒来……
第109章羹汤
晌午的?日光正?明媚,坐在窗畔软榻上,阳光透过浅杏色的?窗纸洒落在身上,卢宛一只手中?拿着一册书卷,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拍着趴在自己膝上的?谢璟的?脊背。
卢宛半晌不曾翻看手中?的?书卷,她垂下眼帘,静静地望着面前的?谢璟,只见她怀中?的?孩子已经睡着了,恬静秀致的?睡颜,让人心生?柔软。
正?这样安静地垂眸望着面前的?谢璟,卢宛抬手,轻轻为?面前的?孩子绾了绾耳畔散落的?发丝,方才要收回目光,继续看书,却忽听门口传来推门声。
抬眸望去,在看到走到自己面前,正?在曲膝行礼的?女使之后,卢宛见她仿佛有事要回禀,于是让侍立在一旁的?女使将睡着了的?谢璟抱了下去。
待到将谢璟抱走,望着面前的?女使,卢宛问道:“有什么事吗?”
听到卢宛这样问,女使犹疑了一下,上前,在卢宛耳畔附耳说?了些什么。
卢宛听罢面前的?女使的?话?,面上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疏淡的?,无可?无不可?的?笑意?来。
垂下眼帘,随手翻了一页手中?的?书卷,卢宛问道:“然后呢?”
她的?语气太过心不在焉,有些不上心的?模样,这让女使不由得有些迟疑。
想了想,原本自己过来回禀,是得了前院的?人的?暗示,想到太太这里讨个好的?,可?谁料到,太太却是这副并不感兴趣的?模样。
女使顿了顿,方才继续道:“那?些人都已经哪来的?送哪去了,听前院的?侍从们说?,摄政王说?了,今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便将人直接都赶出去,不用禀报。”
听罢面前的?这个女使的?这一番话?,卢宛只觉得别扭,可?是,若说?是谢行之授意?让人过来同她说?这件事,她不觉得谢行之有这么蠢,要如此多此一举。
想来,不晓得是
谁,要自作?聪明,拿这件事来讨好她。
唇畔微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来,卢宛散漫地颔了下首,不再言语。
见面前的?太太波澜不惊,仿佛并不因为?这件事而觉得有什么可?开心的?,女使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不由得也不再说?话?了。
只是,想到今日其他大人们送摄政王更多美人,摆明了是趁着太太如今身怀有孕,想要趁虚而入地攀附,但摄政王却拒绝了被送来的?人,还?说?今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便将人直接赶出去……
女使悄悄望了一眼面前日光之下,正?被明媚阳光所笼罩,整个人仿佛镀了一层温柔光芒的?太太,见她沉静姣好的?面容,心里不禁生?出许多艳羡来。
之前太太赌气回了娘家,她们这些玉衡院的?女使心中?都有些战战兢兢,唯恐如今大权在握,唯我独尊的?摄政王会因此被触怒,到时候,太太的?境况便甚是不妙了。
却不料,太太方才回了娘家,摄政王便亲自上门去将她接了回来,并且,太太回到谢府之后,摄政王还?是一如从前地待太太专房独宠,只守着太太,旁的?女子都不看一眼。
太太出身名门,长?得貌美,又有这样盛宠不衰的?宠爱,不晓得教多少人羡慕嫉妒恨。
望着面前的?卢宛,女使的?思绪渐渐有些神游天外。
正?在垂眸看书的?卢宛,觉察到身旁的?女使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由得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
忽然反应过来,女使忙低下头去,有些惶恐不安。
对于身旁的?这个女使,方才落在自己身上的?出神的?目光,卢宛自然并非一无所觉。
她不晓得这个小丫鬟在想什么,但想到这个女使方才同自己所说?的?那?番话?,卢宛只觉心中?意?兴阑珊。
这样的?事,从前谢行之也做过许多,可?是,这也不过只是说?明他喜欢自己这副年轻漂亮的?身体罢了。
卢宛不想让自己那?么悲观,可?是,对这个男人,她的?心,早已像一盏燃烧尽了炭火的?熏炉一般,曾经点燃过,可?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凉的?灰烬。
……
看着坐在身旁绣墩上的?谢璟直犯困,卢宛不由得觉得好笑。
抬手,在谢璟小小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见他有些委屈地侧首,望向?自己,下一刻,要用手指揉眼睛,卢宛伸手,将他白皙幼嫩的?手指握在掌心中?。
想到谢璟写了也有快要两刻钟了,卢宛拿过他放在案上的?几张宣纸看了看,然后笑着夸奖了谢璟几句,见谢璟抬起?另一只手来,又要揉眼睛,卢宛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望着面前的?孩子,柔声问道:“璟儿,你是眼睛不舒服吗?”
听到面前的母亲这样问,谢璟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
卢宛晓得,谢璟同谢行之一般,眼睛总是容易疲乏,所以,每回教谢璟识字,她都只让他读写两刻钟,便停下。
面前的?谢璟小小年纪,卢宛不想让他以后要戴叆叇,才能看清楚书册。
这样想着,捏了捏谢璟的?手指,卢宛微微倾身,在谢璟澄澈潋滟的眼眸上,为?他轻轻吹了吹。
想到谢璟还不曾用午膳,卢宛望着面前的?孩子,见他不再想揉眼睛,也不想让他再继续写字了,于是转移注意?地笑着问道:“璟儿,你饿不饿?我们去用午膳好不好?娘亲上午便煲了茭白猪骨汤,小厨房还有为你包的小馄饨,这会子应该已经好了。”
谢璟听到卢宛这样问,认真想了一下,方才微仰面容,望着面前的?卢宛,没有回答,而是目光有些期待地询问道:“娘亲,我们去爹爹那?里,跟爹爹一起?用膳,好不好?”
如今,谢行之尚还?在家中?养伤,平日里不在玉衡院,便是在前院书房中?,处理政事。
自几日前卢宛与谢璟在前院,与这两三日来忙得抽不出空来的?谢行之一同用过午膳,这几日,谢璟总是在卢宛耳根旁边说?起?这件事,卢宛也是拿他无可?奈何。
从前谢行之事忙,在前院用膳,或者干脆不在家,她与谢璟在玉衡院,一切都好好的?。
果然,前几日,便不应该听谢行之的?,带谢璟到前院去,如今谢璟时不时便要去前院找他爹爹,卢宛甚觉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苦吃。
望着面前微仰面容瞧着自己,眼眸亮晶晶,面上尽是期待之色的?谢璟,卢宛温和无奈地笑了一下,想到谢璟这几日已经提过好几回要去前院找他爹爹,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
想了想,卢宛温柔笑着点了下头,对谢璟道:“好。”
见面前的?母亲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谢璟眼眸变得愈发明亮起?来。
想到母亲做的?羹汤,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的?谢璟,笑着展开手臂抱住面前的?卢宛,眼眉弯弯地仰面望着她道:“爹爹能吃到娘亲做的?茭白汤,肯定很开心……”
……
第110章抚养
让女使带上食盒,卢宛与谢璟来到前院,得?知了消息的谢行之在书房等着他们过来。
前厅中,卢宛夹了一块鲈鱼,放在谢璟的碗中。
谢璟不太喜欢吃鱼,不过,娘亲为他夹了饭菜,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小小的眉心,没有说什么。
望着坐在身旁,有时候会挑食的孩子,卢宛唇畔笑意愈深。
想?了想?,卢宛复又夹了几只虾仁还有蔬菜放在谢璟碗中,谢璟虽然有不喜欢吃的饭菜,但胃口却很好,卢宛为他夹的菜,他都吃得?干干净净。
斯文地大快朵颐的谢璟,觉察到若有似无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不由得?循着目光望过来的方向,同样瞧回去。
在发现看着自己的人是他的父亲之后,谢璟想?到方才母亲为他夹菜,自己都没怎么顾得?上用膳,虽然平日里也常常是如此,但是……
但是,谢璟望着父亲看着自己的目光,想?到了什么一般,侧首,望向卢宛道?:“娘亲,您也给爹爹夹菜罢!”
听到谢璟这?样说,卢宛有些诧异望了谢行之与谢璟一眼,顿了顿,对谢璟笑道?:“你爹爹是大人了,不用娘亲照顾,而且还有其他人帮他布菜呢。”
谢璟有些懵懂地点了下头?,然后对卢宛道?:“娘亲,小璟也是大人了,不用您再这?样辛苦为我夹菜了。”
卢宛听到谢璟这?样说,只是浅浅笑了一下,未曾言语。
再过一段时间?,谢璟便要到私塾中去读书了,卢宛心里,一直有些舍不得?。
毕竟,虽然谢璟只有白日里在私塾,但,他出生以来,却从未离开过卢宛的身旁。
在这?一段时间?,卢宛想?好好陪伴,照顾谢璟,不仅是因为谢璟将要去读书,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卢宛怕自己以后难免忙不过来,会在无意之间?厚此薄彼。
所以,卢宛才会这?样为谢璟夹菜,让他不要挑食,好好用膳,好好地长大。
微垂眼帘,望着面?前的谢璟,卢宛正要收回目光,继续用膳,眼睛的余光却忽然看到有公筷,夹着菜肴放在自己面?前的碗中。
抬眸望了一眼,在看到同样望向自己的谢行之后,卢宛眼中流露出浅淡的纳罕来。
谢行之望着面?前的卢宛与谢璟,目光中带了几分柔意,道?:“宛娘,让璟儿自己来罢,你也快些用膳。”
听到谢行之这?样说,卢宛唇畔微弯起?一抹温和但透着几分敷衍的完美笑意来,她颔了下首,垂眸安静地用膳。
侍立在一旁的女使们望着面?前的这?一幕,心里不由得?都有些感慨羡慕:摄政王,太太,与五公子,真是其乐融融,幸福和睦的一家人。
在前院用完午膳,谢行之还有要事?要忙,卢宛带谢璟回玉衡院。
走在回玉衡院的回廊上,卢宛牵着谢璟的手,正一面?说话,一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脚步声。
微顿了下脚步,转头?望去,在看到来人是韦凝与袁灏言之后,卢宛面?上不由得?浮出温和的笑意来。
带谢璟转过身去,望着正向自己走过来的韦凝,卢宛笑着问道?:“哪来的风,将凝娘小言你们母子两个给吹来了?”
听到面?前的卢宛笑着这?样问道?,韦凝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走到卢宛与谢璟面?前,看着雀跃欢喜地手牵手的谢璟与袁灏言,韦凝抬眸,对卢宛笑道?:“今日过来看望姑祖母,原本便想?着也要到玉衡院去看望太太跟五公子的,却未曾料到,在这?
里竟遇到了。”
说着,韦凝弯了眼眸,望着谢璟与袁灏言。
卢宛听到韦凝的回答,想?到寿安院卧病在床的谢老夫人,面?上仍旧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仿佛之前,传闻中同谢老夫人婆媳关系甚是不和睦的,并非是她一般。
悄悄看了一眼面?前的卢宛,此时此刻面?上的神色,看到她平静含笑的模样,韦凝心中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只是心中虽然有自己的念头?,但面?上却不显,韦凝望着面?前的卢宛,想?了想?,笑着问道?:“太太这?会子可有空闲?侄女想?到玉衡院去打扰你们一番。”
听到韦凝这?样说,又看到正与袁灏言握着手,有些期待望着自己的谢璟,卢宛有什么不答应的。
笑着点了下头?,卢宛道?:“我们也方才在前院用过午膳,正有空。”
韦凝笑着说道?:“那?真是甚好,我们便要过去叨扰了。”
在一旁的谢璟听到韦凝这样说,望着她,眼眉弯弯地摇头?笑道?:“姐姐,你跟小言可以经常来我们府里玩,我们不觉得打扰的。”
说着,谢璟期待地看着卢宛,问道?:“娘亲,对不对?”
望着面上尽是期待之色的谢璟,卢宛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小璟说得?对。”
带韦凝与袁灏言回到了玉衡院,谢璟让女使们拿出自己的几个玩具箱来,坐在小毯上,同袁灏言玩得?很开心。
卢宛与韦凝坐在窗畔的桌案前,她望了一眼拿着纸鸢,正在晃来晃去,跃跃欲试的谢璟,想?到谢璟说春日里要出去放纸鸢,唇畔笑意不由得愈深。
垂首喝茶的韦凝抬眸,所看到的,便是卢宛柔和含笑的神色。
想?到再过一两个月,谢府的三姑娘谢蕖便要出阁了,韦凝想?了想?,笑着说道?:“三姑娘那?里,一切都妥当了吗?”
听到韦凝这?样问,卢宛收回落在不远处谢璟与袁灏言身上的目光,点了下头?,答道?:“差不多了,嫁妆与嫁衣都已经准备好了。”
韦凝见卢宛说得?简略,想?到她如今身怀有孕,本来又只是继母,想?来对谢蕖,是并不太上心的。
不过,面?前的这?位太太为谢三姑娘找的夫家倒是处处都甚是不错,也算是没有亏待蕖娘。
这?样在心里想?着,韦凝面?上的笑意却未减,想?到谢蕖快要出阁,她不由得?笑道?:“三姑娘嫁了之后,想?来不久,芊娘也便要嫁到韦家去了,真是喜事?临门。”
听到韦凝这?般说,卢宛只是笑了笑,不曾再说话。
……
因为白日里韦凝带袁灏言到玉衡院来玩,所以,平日里习惯了午膳之后,在玉衡院里走走,然后午睡的谢璟,并不曾有机会在晌午休息一会。
戌时一刻,天刚刚擦黑,方才掌灯的时辰,谢璟便已经开始犯困了。
见没有午睡,晚上犯困得?早的谢璟直打瞌睡,卢宛不禁有些失笑。
带谢璟去沐浴洗漱之后,卢宛为安静地乖乖坐在软榻上的谢璟擦拭完湿润的长发,然后扶着肚子,微微倾身,在他秀致漂亮的眉眼之间?亲了一下。
纤指抚着谢璟白皙幼嫩,神色有些懵懂迷糊的面?容,卢宛揉了揉他柔软的面?颊,笑道?:“小璟,晚安。”
现在,谢璟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孩子,晚上可以自己在房间?里睡觉了。
此时此刻,听到面?前温柔含笑的母亲这?样说,谢璟伸出两只小松鼠爪子,握住卢宛正在轻抚自己面?容的手指,放在唇上亲了亲。
眼眉弯弯地笑着点了下头?,有些犯困的谢璟望着卢宛,道?:“娘亲,您也晚安。”
卢宛目光柔和地望着面?前的孩子,片刻之后,让女使抱着困得?更加厉害的谢璟出去休息。
在谢行之回来的时候,卢宛已经将谢璟哄睡,然后也准备起?身,去睡觉了。
不曾料到今日谢行之回来的会这?般早,卢宛望着走进房间?中来的谢行之,有些诧异起?身,笑道?:“摄政王回来了。”
行至扶着腰肢,要向自己行礼的卢宛的面?前,谢行之握住她的手,让她起?身。
两人坐在内间?窗畔的软榻上,不曾见到谢璟在,谢行之望着面?前的卢宛,微微挑眉,问道?:“璟儿呢?”
听到谢行之这?样问,卢宛看了他一眼,答道?:“今日凝娘带她家的小公子来看望母亲,顺道?在玉衡院坐了两个时辰,小璟只顾着同袁家的小公子玩,不曾午睡,所以这?会子困得?厉害,便先去休息了。”
谢行之听到卢宛的这?一番话,想?到平日里,谢璟总是起?得?早,思?忖片刻,不由得?展臂将她揽入怀中,对她道?:“早晨可以让小璟多睡一会,便不用午睡了。”
对谢璟这?个幼子,比起?卢宛来,谢行之显得?宽容慈爱。
听到面?前的男人这?般说,卢宛却笑了笑,望着他说道?:“小璟快要读私塾了,哪能让他一直早晨贪睡呢?妾觉得?,应该现在便让他养成?习惯。”
顿了顿,望着面?前的谢行之,卢宛笑着继续道?:“一日之计在于晨,早睡早起?,对小孩子长个子有好处。”
见面?前的妻子虽神色与声音温和,但态度却执着,听她说得?有道?理,于是,谢行之不曾再说什么。
便这?般被谢行之抱着,卢宛说罢方才的一番话,静静地与他坐了一会子,忽然抬手,动?作轻微地推开正抱着自己的人。
若无其事?地扶着肚子,站起?身来,卢宛笑道?:“若没有旁的事?,那?妾便先去休息了,摄政王过会子困了,去洗漱后也快些休息罢。”
说着,卢宛温和平静地对谢行之曲膝礼了礼,然后慢慢往内间?中的床榻走去。
望着卢宛离开的背影,谢行之未曾说话。
只是不晓得?为什么,他的心中,却忽然有些怅然若失,仿佛莫名空了一块。
让女使落下帐幔,卢宛轻轻打了个哈欠,将锦被盖在身上,面?朝里墙,阖眸准备睡觉。
静谧的房间?之中,阖上眼眸,卢宛很快便睡意翻涌,渐渐沉入梦中。
平日里,卢宛不曾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心事?,于是很快便能睡着。
今日也并不例外。
枕着柔软的枕头?,卢宛睡意沉沉,好梦正酣,却忽然觉察到,身后似靠过来了一副熟悉的,带着清浅木质香的灼热身体?。
迷迷糊糊被吵醒,透过帐幔隐约照进来的,朦胧的灯影之中,卢宛轻轻睁了下眼眸。
她未曾有所动?作,仿佛仍旧睡着,并不曾被打扰到。
不想?开口说话,卢宛便这?样静静地躺着,一动?未动?。
片刻之后,她复又阖上了眼眸,想?继续睡觉。
只是,身后抱着她的男人,却在她的侧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愈紧地抱在怀中。
卢宛不想?说话,也不想?动?作,所以,虽然这?样让她觉得?别扭,却也由着谢行之,随他去了。
两人便这?般静静地相拥而眠,各有不同的心思?与心意,沉沉入梦。
……
因为如今卢宛身怀六甲,而且谢老夫人不喜欢她,所以,卢宛也乐得?清闲,并不常到寿安院去。
经常去给谢老夫人侍疾的,是二房的二夫人韦念意。
卧病在床,行动?不便的谢老夫人,本来便喜欢是自己娘家侄女,当初亲自择定的二媳妇,如今见韦念意这?般上心孝顺,心中对她的喜欢不由得?更甚。
其实,韦念意常来长房为谢老夫人侍疾,倒并不是因为她有多想?做谢老夫人喜欢的二媳妇。
而是因为,平时在家中,她见到在自己面?前假装楚楚可怜,实际上是在耀武扬威的许姨娘,还有自己那?个病恹恹,不辨是非的夫君谢献之,便觉得?心里有火气?。
索性到寿安院来看望谢老夫人,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落了个清静。
更何况……
更何况,在谢老夫人面?前明里暗里,说些卢宛的坏话,给本便不喜欢卢宛的谢老夫人上眼药,让谢老夫人愈发厌恶卢宛,做这?些事?的时候,韦念意心里仿佛能更加痛快些。
让她气?恼怨恨的谢献之与许姨娘,
还有心疼怜爱的儿子谢弦,韦念意心里总是积存着沉甸甸的情绪,无从发泄。
对于许姨娘,韦念意已经跟她针尖对麦芒地斗了许多年,虽然次次都讨不到太多好,但许姨娘毕竟是妾室,也在韦念意这?里占不到什么便宜。
韦念意常常有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心中觉得?不痛快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或者?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她也在所不惜,只是图心中畅快,出口闷气?。
而对长房中的卢宛,韦念意的态度,也是大差不差,只不过,卢宛毕竟是她的长嫂,韦念意便是心里对卢宛厌恶不喜,却也不敢表现得?像对许姨娘那?般,冷嘲热讽,处处针对。
坐在谢老夫人床榻边上,韦念意侍候着面?前的谢老夫人,让她喝下了方才煎好的汤药。
望着面?前的二媳妇,见她为自己奉上汤药之后,又要帮自己按摩腿脚,谢老夫人不由得?笑着劝阻道?:“意儿,这?些事?,不用你亲力亲为,让她们那?些丫头?做便是了。”
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韦念意却不动?声色地笑着说道?:“母亲身体?还不曾痊愈,如今,长嫂更是身怀有孕,身体?不便,不能到寿安院来,只有媳妇能过来侍疾。母亲,您便让媳妇亲自做这?些罢,便当作是媳妇帮长嫂,在您这?里尽尽孝心。”
说这?些话的时候,韦念意面?不改色地祸水东引,仿佛只是在为谢老夫人与卢宛两人同时着想?。
但,她的话音方才落下,因为她方才话中提到卢宛,果不其然,谢老夫人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阴沉难看。
想?到韦念意所说的,要帮卢宛在自己这?里尽孝心,谢老夫人越想?,便越觉得?心中不快。
她已经有些日子,不曾见到她的孙儿谢璟了。
上回见到璟儿,还是自己的大儿子带璟儿过来的,至于卢宛,谢老夫人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她,也并不想?见到她。
听罢韦念意方才的话,谢老夫人心中便觉得?不快,此时此刻,更是冷嗤一声,道?:“那?个没心肝的,便是现在肚子里没货,也不会到寿安院来。不过,正好,我也不想?见她。”
韦念意听到谢老夫人的这?一番话中,不加掩饰的对卢宛的不喜,心中不禁有些得?意。
只是心中虽然想?着那?个小丫头?片子便是被老夫人不喜,也是活该,自作自受,但面?上却不显。
望着面?前的谢老夫人,韦念意心里明明甚是得?意愉悦,但却轻叹了口气?,道?:“母亲,您与长嫂之间?,误会实在太深了,改日媳妇请长嫂过来,我们一家人,应该将误会说开。不然,现在长嫂不带小公子过来,您这?里总是冷冷清清的。”
其实,韦念意心中,巴不得?火上浇油,看卢宛与谢老夫人之间?闹得?愈发僵持,不可开交。
听到韦念意这?样说,想?到长得?玉雪玲珑,又聪明懂事?的谢璟,谢老夫人也不由得?有些动?摇。
只是,提到谢璟,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谢老夫人望着面?前的韦念意,忽然道?:“对了,意娘,有件事?要托你去做。”
韦念意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笑着说道?:“母亲同媳妇有何客气?的,有什么话,母亲便说罢。”
见韦念意这?般温顺,谢老夫人面?上慈和的笑意愈深。
握了握韦念意的手,谢老夫人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意敛了敛,轻叹了口气?,方才说道?:“是轩儿的女儿,柳姐儿的事?,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听谢老夫人的语气?有些唏嘘,面?上也流露出几分浅淡的担忧来,韦念意心中一动?,面?上仿佛同样甚是担忧地问道?:“老夫人,柳姐儿怎么了?”
望着韦念意面?上忧心忡忡的神色,谢老夫人笑了一下,方才握着她的手,有些感叹地继续道?:“从前田氏也没了之后,柳姐儿一直由她的生母照料着,倒是甚为合适,只是谁料到,她的生母也是个没福气?的,前些时日受了风寒,不过一个多月,用了药也没用,竟便撒手人寰了。”
顿了顿,望着面?前的韦念意,见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悯然来,谢老夫人握了握她的手,道?:“柳姐儿没有大人在身旁照料,那?些个踩低捧高的女使婆子,竟敢对她不闻不问,让她也受了风寒,高烧不退,若非发现得?及时,恐怕柳姐儿这?回也是凶多吉少。”
听罢谢老夫人这?一番带着怒意的话,韦念意目光微闪了一下,仿佛不提卢宛,便不会说话一般,也叹了口气?,方才道?:“柳姐儿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不晓得?这?件事?,长嫂那?里可否知晓了,说要如何处置呢?毕竟,这?到底是长房中的事?。”
其实,在听到谢老夫人说起?柳姐儿的时候,韦念意心里,便隐隐有所预料,谢老夫人想?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听到韦念意复又提起?卢宛,谢老夫人冷哼了一声,神色甚是不快道?:“谁敢指望她发什么善心。”
顿了顿,望着面?前的韦念意,谢老夫人继续道?:“意娘,过会子你带人将柳姐儿接到寿安院来罢,这?几日,便让柳姐儿先在寿安院住着,若你与她能有些眼缘,便带回去养着解闷,若不喜欢,便让她一直留在寿安院,也算我这?个做长辈的心疼她。”
谢弦与王韵书夫妻二人成?亲也有几年,却迟迟未曾有消息,谢老夫人知晓韦念意平日里不晓得?求了多少送子菩萨,只是结果却不如人意。
恰巧如今长房中也没有抚养谢柳的合适的人选,谢老夫人便想?着让柳姐儿到二房去,由期盼孙儿心切的韦念意养着,说不定二房养着养着柳姐儿,便会有好消息。
听到谢老夫人这?样说,韦念意其实心中也隐隐有所动?摇,毕竟,这?种办法,从前她也曾经有所耳闻,倒是可以试一试。
只是……
只是,想?到这?个柳姐儿,或许能给卢宛添堵,韦念意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望着面?前的谢老夫人,韦念意叹了口气?,似乎有些犹疑地说道?:“柳姐儿媳妇也曾见过一两面?,依稀记得?是个长得?漂亮,乖巧懂事?的小丫头?,若能养着她,媳妇自然是喜不自胜,只是不晓得?,这?件事?,母亲是否同兄长与长嫂商量过?若兄长与长嫂不同意,媳妇怕母亲到时候会两边为难。”
顿了顿,韦念意暗暗说出自己的意图来,她对谢老夫人劝告道?:“媳妇想?,若是可以,还是将柳姐儿养在玉衡院最好。”
韦念意是有意想?要膈应卢宛,但谢老夫人闻言,却忍不住皱眉道?:“那?个丫头?如今身怀有孕,恐怕是顾不过来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