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已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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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谢流忱毫无感激之情,虽然谢流忱救了他,可是他感觉得到谢流忱落在他身上的同情目光。

这让裴若望很愤怒。

谢流忱可以在心里怜悯他,以他为诫,可是不能连带着同情陆盈章。

谢流忱怡然自得地俯视所有沉溺于情爱之中的人,好像他自己永远不会踏入这个陷阱。

裴若望真想坑他一把。

可是想到陆盈章,他又想,不如做点好事好了,陆盈章一定不希望看到他做什么坏事。

不过……

裴若望轻轻地笑了。

他知道即便他提醒过谢流忱也是没用的。

谢流忱自负又自我,从不认为自己会出错,玩弄别人的心就像玩弄一只老鼠。

他过得太顺利了,想做的事没有办不成的,所以他以为这次也一样。

他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仗着自己的优势,享受着夫人对他的讨好,以为自己在和夫人的关系中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可是事实当真如此吗?

裴若望埋头闷笑。

每回谢流忱来见他时不是为了给他医治,而只是与他说几句有的没的,他便知道,谢流忱一定刚见完他那位妻子。

谢流忱若不是心生动摇,怎么会没事找事,大半夜跑来和他闲谈呢。

所以谢流忱会后悔的。

他一定会后悔的。

他就继续这么自以为是地对待她吧,等到她跑了,该被好好同情的人,就变成谢流忱了。

裴若望想到那个画面便开心得不行,他将那枚红玉贴身收好,闭上眼睛,久违地感到一丝让他安宁的睡意。

——

厚礼一批又一批地送去,松声院却毫无动静。

谢流忱按捺住,没有去探望她。

饲养宠物就是如此,一次不能给太多的宠爱,否则她会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反过来可以掌控自己的主人。

又是一日,谢流忱令元伏去松声院院送十六只白头鹅摆件,顺便看看崔韵时的情况,听她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他。

结果元伏去了两个时辰都还没回来。

谢流忱心不在焉地把两本游记翻了一遍,里面提到了京城附近的小阳山。

他想起他在那里也有一处别庄,只是从未去过,像这种庄子他有很多,都是由各处庄子上的管事自行管理田庄地产,每旬再将庄子上的情况做成简报汇报给崔韵时。

要是她不装病,躲着不见他,过两日他可以带她去小阳山踏青,他记得她未成婚前是很喜欢玩闹的性子。

而他上一次和她单独出门游玩是……

即使他记性很好,回忆这种琐碎的往事也颇费了一番功夫。

过了会,他想起来了,是四年半前。

之所以隔了这么久,是因为他总是带着谢燕拾出游,而崔韵时实在不想见到谢燕拾,连带着委婉拒绝他每一次邀请。

而他也从来没有为了崔韵时而不带上谢燕拾,如果他这么做,就是轻重不分了。

毕竟谢燕拾的分量重于崔韵时,谁会为了一只宠物,而将自己妹妹的心情置之不顾的。

谢燕拾太笨了,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把自己气出个好歹。

要是没有他关照,她会像不知道喝水的笨蛋狗一样,明明盛着水的碗就在旁边,她却能把自己活活渴死。

养儿九十九,常怀百岁忧。

他虽然不是她的爹娘,而是她的长兄,却能深刻地体会到这种心情。

“公子公子,我回来了。”谢流忱的思绪被元伏打断。

他没在意,他挺喜欢元伏这样恰到好处的笨拙和开朗,才会从一堆训练有素的小厮里选了最没用的他。

谢流忱抬眼,就见他满嘴油光,失笑道:“你去哪偷吃了?”

元伏一愣,反应过来肯定是自己脸上沾了油荤,才被公子看出来了。

他赶紧拿出条手帕擦擦嘴,从前他不知道当小厮都要注意什么,一开始总是手忙脚乱的,看看元若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但是渐渐的,他就摸索出,当小厮要摸准主子脾性。

好比他们公子喜洁,总是穿浅色的衣裳,这样若是沾上一点脏污便能立刻换掉,再将旧衣扔了,以至于公子的衣服总是穿不久。

而且公子喜欢用香石那一点淡香来给衣服浸染香气,这样染出来的香气淡而悠长。

耳濡目染之下,他被公子也带得讲究了那么三分,随身都带着几条手帕,便于擦洗。

元伏解释道:“夫人的小厨房今日做的菜里有一道猪脚山药汤,分了我一碗,我才回来迟了,公子要是罚我,能不能等我把这碗汤克化完了再罚。”

其实是三大碗,太好吃了,不然他也不会回来得这么晚。

谢流忱却没出声,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往常崔韵时的小厨房做了好吃的菜式,她都会让人给他也送一份尝尝,表示对他这个夫君的上心。

现在连元伏都有一碗,却没他的份。

谢流忱:“你把东西送去之后,夫人什么态度?”

元伏:“夫人在内室养病,我没进去见夫人。”

谢流忱:“……”

他撑着头,有点头疼,问:“你有没有说,那些摆件底下有机关,鹅头鹅脚和仕女发饰都是可以转动的。”

“说了,我还给她们演示了一遍呢。”

“夫人看见了吗?”

“看见了,芳洲她们拿进去转给夫人玩了。”

谢流忱停顿一会:“夫人说什么没有?”

“啊,这要说什么?说多谢公子赠礼?那说了说了。”

“你有没有转达这是我之前特意托好友从于集带回来,原本是要送给谢燕拾的?”

崔韵时不喜谢燕拾,若能抢到原本属于谢燕拾的东西,想必她会欢喜。

虽说利用了一下妹妹,可既然妹妹对此事一无所知,那便等同于他没做这事。

谢流忱心里没有半点愧疚。

元伏:“我说了。”

“她什么反应?”

“没反应。”

这次谢流忱停顿了更长时间。

元伏很茫然,不知道公子到底想要什么回答,他怎么有那么多问题。

公子有功夫问他这么多,不如自己去夫人院子里好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坐夫人旁边说一下午都没人管他。

元伏揣摩了一下公子的心态,可能是送东西给夫人,但是没有收到她大大的感谢,这种平淡的反应不能满足公子想被人感恩戴德的心。

尤其是这东西本来是为二姑奶奶准备的,那一定是好东西。

往常这种稀罕有趣的物什和夫人没关系,今日公子都这么给她面子,她却反应平平,浪费了公子的心意,公子后悔送她了,又不好意思开口要回来,所以纠结得不行。

元伏:“公子,不如你把东西重新拿回来,转送给二姑奶奶吧。”

谢流忱好像听到什么傻话:“为什么要拿回来?我缺这么几件摆设吗?”

元伏体贴地道:“公子你别不好意思,我去拿,就说是我送错东西了,其实要给夫人的是别的什么,把责任都推给我吧,公子。”

谢流忱摇头,本要让他下去,却听元伏继续说:“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干了,上回的七宝璎珞,上上回的那条狗,公子就放心吧,夫人不会生气的,那么多年了,她从没提过这件事。”

谢流忱的嘴唇慢慢抿成一条线,不说话了。

元伏口中的那条狗,是几年前谢流忱在外公干,半个月都没有回家,陆盈章正好得了两条松狮犬,送到他府上的其中一只。

崔韵时掌管整个谢家的内宅事务,这送上门的狗自然是由崔韵时接手了。

那条狗俏皮可爱,最爱拱到人怀里撒娇,还很会看人眼色,但凡无意中做了什么动作引得小丫鬟们连连称赞,下回便故意再在众人面前做这个动作,十分擅长讨人喜欢。

等谢流忱回来,他也没有养狗的打算,便让崔韵时继续养着了。

崔韵时将这狗起名叫作阿角,养了两个多月,小狗正是可爱又活泼,能跟人有来有回地玩的时候,阿角被来谢家的谢燕拾看上了。

谢流忱答应谢燕拾,过两日她回自己家的时候,就把这条狗一起带回去。

不过这件事要提前告知崔韵时一声,毕竟她将狗好好地养了两个多月。

好在他从来没许诺过要将这条狗赠给崔韵时,只是让她养着,否则便不能向她开口讨要,得叫谢燕拾失望了。

当时他说完自己的意思,崔韵时没有任何反应。

谢流忱:“夫人?”

崔韵时这才小声地说:“这狗不是给我的吗?”

谢流忱微讶,崔韵时说话的声音更低了:“你前不久说会送我一条小狗当作礼物。”

他意识到她误会了,她这个反应是怎么回事,弄得像是他从她手里抢已经送给她的东西一样。

他觉得头疼,但还是解释说:“这狗不是我要送你的那条,只是陆盈章送来,恰好被你养了一阵子,这条狗不属于你。”

“可是我养了阿角两个月,它很亲近我,我也很喜欢它,就算不是送给我的,可是我真心将它当作是我的小狗。”

这是死活不想把这条狗送出去的意思了。

谢流忱尽量耐心道:“我会再送你一条你喜欢的,这一条已经属于谢燕拾了。”

崔韵时那时候还不像后来那么知情识趣,顶嘴道:“为什么就‘已经属于谢燕拾了’。她养过它喂过它吗,如果今天我养了阿角八年,谢燕拾看上了,夫君也要从我手里抢走它吗,那有什么是属于我的,我不喜欢别的,我就要这一条。”

谢流忱有时很欣赏她的伶牙俐齿和胆大妄为,但不包括这个时候。

他没有说话,等到她对着他大喊大叫的勇气都消散干净了,才淡淡说:“不要胡搅蛮缠,你看你现在有一点身为长嫂的样子吗?”

那一年她才十八岁,被他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倍感屈辱的情绪立刻挂在脸上。

最后她还是屈服了。

谢流忱并不意外,只要她还想做崔夫人,总是要回归理智,按照他的心意和要求去做事。

她给阿角收拾出来一箱子东西,还写了一长卷写满狗爱吃的食物,最喜欢游玩的地方,和饲养狗的一些注意事项,让人一并转交给谢燕拾。

谢燕拾带着阿角上了马车,马车渐渐远去。

崔韵时站在谢府大门口,肩膀逐渐塌下来,好像另一条垂头丧气的狗。

这件事过去多年,谢流忱都不在意了,可是如今从元伏的口中听到,他忽然有些不安。

因为在那之后她再也没养过一条狗,不只是狗,任何宠物她都不再养了,旁人有意送作观赏之用的鱼,或是鸟雀给她,她全都拒绝。

哪怕是只不用如何费心的乌龟,她都不肯收。

显然,她还在介意当初他把她的狗送给谢燕拾,她害怕自己又养了什么,再被他轻易夺走送人吧。

如果她还记得当时爱犬被带走之时的难过,那么……

她会不会因此记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