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此刻正是寒风萧瑟,大雪纷飞。
队伍踏过半人高的积雪,留下一道深深浅浅的马蹄印。
季风林紧紧裹着身上的狐裘,一股寒风却仍是不要命地往衣襟里钻。
同行的将士皆是不停打着哆嗦,三五成群依偎在一起抱团取暖。
到了北疆守军营地,已是夜深了。
季风林回头一看,就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结了一些冰凌,当然,自己也不例外。
“季将军,您来了!”
守城的将领闻讯匆匆赶来,对着他拱手一礼。
眼前这人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袄子,却还是显得瘦削,像是家里风干的柴火一般。
“季将军,久闻大名,在下岳恒!”
季风林也向他拱手,
“岳将军,您的名讳,在下也是有所耳闻。”
季风林抬头与他目光相对,不禁想起从前的一桩事来。
当年太后执掌大权时,曾提拔过一位京城附近的山匪头子为将领。
这个山匪头子,就是岳恒。
一时之间,满朝轰动,不少文官频频上谏反对,却都被太后一一驳回。
为此,太后专门创立了一支军队,由岳恒带领。
这支队伍在暗处行事,专门负责纠察百官,整肃朝纲。
一时之间,京城官员人心惶惶,都不敢再行那些贪赃枉法之事。
而肖钰掌了实权后,第一时间就找了个由头将岳恒贬黜到北疆,又将他统管的那只军队编入禁军。
是以,近几年京城官场的风气又变得浑浊起来,这才给了雍亲王敢于谋反的勇气。
“季将军,在下听闻您今日要来,早已准备妥帖了。帐内生了柴火,比外面暖和不少,您请吧。”
季风林朝着身后看了一眼,仍是有些犹豫。
岳恒见状,连忙吩咐底下士兵上前,为季家军将士卸下沉重的包裹和粮草。
“在下搭了不少新的营帐,足够将士们容身。将军不必担忧。”
“岳将军有心了。”
季风林向他虚行一礼,随即跟着领路的士兵进了营帐。
帐内生着火,再加之空间很小,是以刚一进去,整个身体都变得暖烘烘的。
“将军,您请。”
岳恒拉开桌旁的椅子,自己也在桌前坐下。
“这些都是北疆的特色菜,不比中原的好,季将军您多担待些。”
“岳将军这是哪里话?”
季风林轻笑着嗔道,
“您莫不是忘了,在下就是自小在这北疆长大的,怎会吃不惯?”
岳恒迟疑片刻,突然笑出声来。
“哎呀,季将军勿怪,勿怪!是我老糊涂了!既然这样,那今日咱们就喝个尽兴!”
岳恒举起酒坛正要倒酒,季风林却伸手打住了他的动作。
“岳将军,今日还是不要饮酒为好。若是北蛮人趁夜偷袭,那可就麻烦了。”
岳恒的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实不相瞒,季将军,在下在这北疆数年,唯一的乐趣就是喝酒。这些年,在下早已千杯不醉!既然季将军不喝,那在下可就独占这一坛子了!”
他爽朗地笑着,抱起酒坛就往嘴里灌了一口。酒液顺着衣裳流了一身,可他却浑然不觉。
季风林看着他现在的模样,不禁感慨。
他曾与岳恒有过几面之缘,那时这人虽是山匪出身,却是气质儒雅,谈吐不凡。可如今的岳恒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般,不拘礼法,行事随心。
他想着,大约这才是岳恒本身的样子,只是从前被身份束缚着罢了。
如今被贬黜到这苦寒无人之地,对他来说兴许并非是一件坏事。
酒足饭饱,岳恒脸颊微红,却仍是精神矍铄。
看来,这千杯不醉,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北疆的情况,在下只在军报中了解了一二。不知岳将军可否细细讲讲?”
季风林开口问道。
岳恒一听这话,神色顿时浮现几分愁苦。
“季将军,您是有所不知,这北蛮人如今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日日在界河处挑衅,甚至还乔装混入商队,如今这北疆那是鱼龙混杂,仅凭我们这一支守军,压根应付不过来。若不是如今形势严峻,我也不会千里迢迢派兵求援。”
说着,他长叹口气,将酒坛重重搁在桌上。
“将军您说,两国这麽些年都相安无事,现在到底是怎么了?真是让人头疼啊!”
季风林听罢,对这里的情况也算是了然于心了。
他见岳恒满心困惑,遂将京城的情况一一相告。
本以为岳恒听完会震惊不已,岂料对方却只是怔愣了片刻,似是在追忆什么久远的往事。
半晌,岳恒回神,整个人都变得沉闷了不少。
“若是当年陛下不将我赶到这里来,这京城如今也不至于发生这麽大的变故。现在京城有变,我这北疆也跟着遭殃。哎,真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