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发髻在墙洞动了动,很快有了脚步声,一个看起来和祝余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从墙边挪着碎步出现在月亮门外。
这女子生得容貌秀丽,一头秀发依旧是之前祝余瞧见过的螺髻,上头什么钗啊簪啊都没有戴,身上也是素白衣裙,看得出来料子是不错的,只是少了颜色,与女子大好年纪的娇容全然不相衬。
女子抬眼看了看祝余,虽然被皮面具遮住了,看不到祝余的模样,但看她并非符箓那样的魁梧壮汉,似乎也稍微不那么紧张了一点。
她小心翼翼走进院子,离得老远便朝祝余福了福身:“民女朱巧云,见过大人,求大人为我做主。”
“你莫慌,上前说话。”祝余示意她到堂屋门前来。
朱巧云两只手拧着一只帕子,抿着嘴,一步一步走到近前,每一步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祝余看到她脚上穿了一双素麻鞋,像是在为什么人服丧。
可是这李文才家里分明不似近期有人过世的样子。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朱巧云的那双手,白嫩细致,不像是干粗活儿的人,对这女子的身份就有了大体的猜测。
朱巧云进了堂屋便冲着陆卿坐的方向径直跪下,匍匐在地:“小女子朱巧云,求大人为我做主!”
“你是何人?有何冤情?”陆卿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声音低沉,语气冷漠。
“回大人,我本是太平县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十七岁那年随家人一同进城看花灯会,偶遇李文才,被他看中,之后便要纳我做妾。
我自幼便与同村周家三郎订了亲,我与周三郎也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本来打算合适的时候择日完婚,不曾想中途冒出李文才这么一档子事。
他是县官,我们惹不起他,但他在太平县作威作福,我们都恨他至极,我和我父母又都不愿意我委身给他做妾,只能和周家安排,让我们两个趁着天黑逃走,到外乡去,风头过了再回来。
到时候我与周郎米已成炊,李文才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这件事或许就罢了,大不了他们受些责罚,总好过把我给人做妾。
结果我和周郎连夜行路,还是被李文才带人追上,不光将我掳了回来,还将我的周郎乱棍打死……丢进河里喂鱼……连个全尸都没有保得住……”
说到此处,朱巧云悲从中来,眼泪顺着眼角涌出来,簌簌落下,啜泣不止。
祝余恍然,怪不得这女子一身素白,原来她是在为被李文才害死的情郎服丧。
看她现在的模样,像是已经二十岁上下,想来被掳到李宅当中给李文才做了妾也不是一天两天,竟然始终一身白裙麻鞋,倒也看得出,朱巧云是压根儿没有想过要取悦李文才,反而还时时刻刻用自己的衣着打扮提醒李文才自己有多恨他。
“所以你是想要本官替你的周三郎做主?”陆卿问。
“民女想要求大人为清水县百姓做主!”朱巧云擦了擦眼泪,颤声说,“只要李文才一日还是清水县的县令,就不知道还要做出多少坏事,也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和我的周郎一样,被他生生害死!
民女本以为大人是那李文才请来的座上宾,但又吃不准,之前只敢在外面转悠,不敢进来。
今日听闻大人是来治李文才的罪,民女便壮着胆子又来了!
民女知道李文才有一本账册,上面记着他花了多少钱贿赂州府衙门的那些官,也知道他这本账册藏在哪里,愿意将这都告诉大人,只求大人惩治这个孽障,不要给他翻身的机会,不要让他再坑害太平县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