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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管事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要轰人。说打老远就闻到一股怪味,走到她身边还故意捏着鼻子拿手扇动两下,在她耳边尖酸刻薄的吐出一句,恶心的穷酸味。
然后就呵斥赶人,苏达所做的反抗就是立在那死都不挪动一下。张管事见她居然违背自己命令,更是气急败坏,喊出两个练家子。这两个练家子是楼里养来专门对付那些闹事的人。
苏达要真被丢出去,那真是没脸在这待了。正当她脚底发麻心里犯怵,看着两个彪形大汉一步步靠近的时候,宋启好像天神降临般出现,将张管事劈头盖脸骂一顿。他就像个魂不附体的小鸡崽,局促不安。
正处天井看台,四周视线开阔,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害得他好几天不敢再苏达面前出现,让她痛快好久。以至于此后,张管事也就敢偷摸挖苦她两句,但不痛不痒,她才不在乎。大不了,也就是骂回去,绝不惯着他。
果不其然,没说两句,这张管事就将话往宋启身上引,“你也就仗着宋丞相家的郎君撑腰,在这无法无天。现在还学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等你被宋郎君厌弃那一天,我一定张灯结彩送上祝词。”
苏达笑了,杏眼中讽刺意味明显,“怎么骂个人还这么寒酸,既然要送,好歹送点能拿得出手的。若是等你死了,我绝对会多烧两盆纸钱,让你在下面花个够本。”
她看不惯张管事很久了,从她来的第一天起,这人就没给过她好脸色,整日捧高踩低,楼里的几个闲汉见他都绕道走,冷嘲热讽还算好,最怕是被穿小鞋。一天统共赚不了200文,若是因为得罪他被干扰到生计,真是得不偿失。
张管事那双细小精亮的眼睛狠盯她半响,你、你、你也你不出后半句,自觉败下阵来,左右瞧上两眼,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走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天井下的实木看台被暴雨冲刷地宛如新漆,连木质纹路都清晰可见,实际上已经在暗暗腐烂发霉。垂下一层又一层的飘逸纱幔,此刻也承受不住暴雨的蹂躏,浸泡在积了水的看台下。苏达正瞧得出神,感叹突如其来的暴雨就好像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的那帮山匪,她就像那暗自霉烂的木、那浸过雨的纱。
刚想再抒情两句,就又被张管事那个扫把星打断,他背手阔步而来,好像丝毫未受刚刚影响,只是拿出斗鸡一般的姿态装腔作势的掩饰。身后还跟着上菜的伙计。他忿忿不平地交待苏达把酒菜送去三楼的梅字房,便让伙计把手中食案撂到她手臂上,酒壶加瓷杯的重量猛然放在她手上,手臂有稍微倾斜,险些没接稳。
张管事见状更是露出讥笑,“可得拿好了,这酒可是咱们楼里的招牌,名为荔枝酒。轻抿一口就顶得上你一个月的月钱。”
听完他的话,苏达条件反射的握紧手中食案。
但心里直犯嘀咕,她一个只管在外送餐食的怎么会被要求给楼里贵人送餐。要知道他们几个闲汉可是楼里比伙计还不如的存在。而且楼里的光伙计就有二十多人,又不缺她这个。她侧眼多看张管事两眼,见他藏不住事的小眼睛里除楼里的奢华富贵还有一丝不怀好意。心中便多两番计较。
楼外墨染一般,而楼内灯火通明。
顺着天井观台一直西走经过一扇又一扇菱花和赭石卷帘,悬廊尽头处巨幅重山叠翠的古画前就是楼梯。
苏达还是头一次踏足四楼,并非它有多神秘,而是它贵。贵到她一生经手的银两全加起来花在这,也只能是靠楼梯处的梅字房。她捧着装有食案一直往里走,走了大概有小半刻,才在最里侧停住脚。
屈指轻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