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华无言,“你闻卿时都算傻了,天底下还有聪明人吗?”
闻憬道:“我如今也不是什么将军,除了钱什么都没有,难道不是更符合你的条件?”
“不是。”沈灼华有点想不通,“为何是我?”
闻憬没有立刻说话。
沈灼华也顿了顿,缓了语气道:“老太君一开始对我,也没有那么和蔼的。”
“她如今对我真心,是看见了我对你的付出,也是看见我能应付二婶的为难,能在妹妹出事时奔走,是有用的。”
“或许。”她重新看向闻憬,“你身边太久没有能说话的、能宽慰你、信任你的人了,可等你日后好了,站在阳光下,会发现我不是唯一那个能走近你的人,会有很多人愿意陪着你的。”
闻憬手上的力度松了一些,沈灼华察觉到了,趁机想站起来。
谁知他却更加重了力度,直接将沈灼华拉回来,这一次她几乎贴在他的胸口。
能听见他说话时,胸口处的微微震动。
和那轻轻的叹气。
“可我在潮湿的阴影里时,她们都不愿意走进来。”
沈灼华一怔。
闻憬捏着沈灼华的下巴让她抬头,但没有怎么用力,没让沈灼华感觉到疼。
她只是不自觉地就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了他。
“无论你是被迫的、无可奈何的。”闻憬的声音变得沙哑,“可你来了,且没有离开。”
天江之战后,闻卿时就死了。
闻憬每一日都觉得自己只剩一具行尸走肉,躺在如泥泞一般令人恶心的潮湿的黑暗中。
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她穿着柔软的裙子,散着好看的青丝,轻轻走进了他画地为牢的阴影。
“你既已来了。”
他又用了一些力,沈灼华的手下意识抬起抵在他的肩臂。
“就算是要重新走进阳光下,我也希望是与你一起。”
叮铃——
沈灼华好像又听见了廊下风铃的声音。
可是真的起风了吗?
见她还发着愣,闻憬的眸色暗了一瞬,却很快被掩盖过去,他轻蹙起了眉,唇角也不再上扬。
似乎脸都又多了一丝病色。
“还是说……”他的声音低低的,竟带了一丝委屈,“我无法骑马了,不再能当将军,这腿也不见得能全然好起来,你看不上我。”
他叹了口气,“也是,你是顶好的姑娘,而我只是个残废,一天的药还要吃二两银子。”
沈灼华觉得他瞬间变得像被雨淋了的小狸奴,觉得有些好笑。
又听闻憬道:“你还说过我是英雄,可我如今不是了。”
说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进沈灼华心里,百转千回。
她觉得心口有很异样的感觉,又觉得有点疼,连忙说:“你都在说什么,我一个嫌弃的字都没说,你莫要妄自菲薄。”
闻憬的头低下来很多,只抬眼看了看她,又垂下眼。
沈灼华便也只能凑过去看他的神情,“我是说真的,我何时嫌弃过你了?”
闻憬道:“那你为何要和离。”
沈灼华:“我是说如果你想的话。”
闻憬:“我没想。”
“好好,你现在没想。”沈灼华道,“我的意思是,本来就是为了冲喜嫁过来的……”
“现在不是了。”闻憬道,声音又有点委屈,“又不是我要你来冲喜的。”
沈灼华没见过这样的闻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等到她的进一步安慰,闻憬也没办法再低着头了,心想他这夫人怎么油盐不进的,只好重新抬起头,垂眼去观察她的神情。
那只手还是用了力,将她的腰握得那样紧。
沈灼华感受到了,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
闻憬呼吸一滞,忽然弯下腰,头抵在她的肩颈。
沈灼华身子一僵,整个人被闻憬身上的药香味笼罩,竟也觉得脸上发起烫来。
“能回答我吗。”
她听见闻憬哑声问。
“若我不和离,你想怎么做?”
沈灼华像是没听见一般,视线全落在了闻憬背后的头发上。
在家时,闻憬不爱束发,他的头发没有她的长,但如墨一般黑。
闻憬这个人皮肤苍白,但眼眸和发都黑,像最上好的墨。
鬼使神差地,沈灼华伸手摸了摸闻憬的头发。
感觉到他的动作,闻憬一顿,忽然一用力,竟直接调转了两人的位置,让沈灼华的背靠上了书桌。
他眯了眯眼,自上耳下地看着沈灼华,神情像一只在观察对手的狸奴。
全然没有刚才的委屈模样了。
沈灼华也有点怔,这个姿势让她本能地感到危险,还有闻憬的神情也是。
可闻憬一开口,语气却没有什么危险的意思,只是凉凉地说:“你摸我。”
沈灼华:“啊?”
“男女授受不亲。”闻憬道,“你方才摸了我,只有夫妻能有肌肤之亲,我们是真夫妻了。”
沈灼华有点无言,“我只是摸了一下我的头发。”
“我的头发,也是我。”闻憬理直气壮。
沈灼华道:“是是是,你发热的时候我还摸了你的腿了。”
她已经放弃同闻憬讲道理了。
闻憬竟然笑了,“夫人说得对,所以我们是真夫妻。”
沈灼华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问:“闻卿时,你是认真的吗?”
闻憬又离她近了一些,看着她的眼,“天地为证。”
“……好奇怪。”沈灼华喃喃地说。
闻憬问:“什么奇怪?”
“你有没有听见风铃声。”沈灼华呢喃,“它怎么一直在响。”
闻憬眼中眸光变幻,唇角缓缓勾起。
“听见了,但那不是风铃响。”
“灼华,是你对我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