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劲:“北城秋冬干燥,最好?办公室也放上加湿器。”
马路对?面?红绿灯亮起?绿灯,他们?没入了?来往的人群中,和普通情侣一般边走边聊着,只是程劲今天这身格外?出挑,一米八八的个子白色衬衫搭黑西装,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这片区域街拍不少,不少网红都会在附近随机踩点拍短视频,有个拿着小话筒的人上前询问?,说他们?在做街边采访,问?他们?是否有时间简单做个采访。
程劲摆手,还没来得及拒绝,那人竟然问起了陈晚青,大概看出她好?说话。
果真听见她说:“好?,但?不能太久。”
…
“请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街头采访主持人第一个问题就让他们沉默了?。
一天?
还没在一起??
陈晚青抬头看了眼程劲,他低头看了?眼她。
…
程劲慢慢吐了?句:“五年?半。”
主持人也舒了?口?气。
主持人:“平时怎么称呼对?方?。”
陈晚青:“弟弟。”
主持人惊讶:“你们?是姐弟恋?”
陈晚青点头:“我比他大八岁。”
主持人继续提问?,话筒对?上程劲:“你跟她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程劲:“挺好?的。”
主持人看得出他似乎脾气不大好?,话筒转向陈晚青,问?了?同样的问?题。
陈晚青:“希望,充满希望,想到每天见到他,就感觉生活有了?希望。”
程劲皱眉,看着她,心慢慢松动,看起?来波澜不惊,却没忍住嘴唇有些颤抖。
主持人象征性地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结束的时候送给他们?一对?爱心的毛茸玩偶。
等离开他们?,陈晚青才拉了?拉他的袖子,把爱心玩偶塞给他。
程劲抓着两个丑爱心,回想刚刚她对?主持人说的不知道真话还是假话,说道:“没看出来,你还是挺会糊弄人。”
他还真是容易被她动摇,两三句甜言蜜语就让他的心动荡得这么激烈。
陈晚青又把两个爱心抢回来:“还给我,不给你了?。”
程劲抢了?一个回去?:“我也参与了?。”
陈晚青皱眉:“幼稚。”
直到一股焦香味涌入鼻腔,陈晚青愣了?下,抬眼朝四周看去?,对?面?路口?一个卖着烤红薯的大爷正坐在一边搓着手。
程劲看了?眼车流,大步过去?买了?两根烤红薯,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扫码付款的时候,陈晚青无意看见置顶的名字和头像,决定原谅他刚刚的阴阳怪气。
程劲接过大爷给他的烤红薯,两根都给了?她。
陈晚青:“你不吃?”
“不饿。”
“那是给我买的?”
…
有些话,说出口?,就感觉很别扭,这里除了?她也没别人。
“不是。”程劲冷冷吐了?句。
陈晚青微笑,不打算和他计较,伸手穿过他的胳膊,环着他的手臂:“那是给谁的呀?”
程劲愣了?两秒,看着臂弯里她的手:“反正不是给你的。”
陈晚青挎着他,剥红薯,刚出炉的红薯烫得她缩回了?手,又把红薯放回袋子里。
程劲伸手:“给我。”
陈晚青看着袋子里的红薯:“烫的。”
程劲把袋子拿过来,给她剥红薯,她记得红薯挺烫的,但?他似乎剥起?来毫不费力,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不烫吗?”
程劲把红薯尖尖撕开,又把皮剥开:“不烫。”
她抓着他的手,程劲浑身一僵,她摊开他修长?的手指,指尖有点红:“红了?。”
程劲缩回手,把剥好?的红薯推到她面?前:“不吃算了?。”
陈晚青抱着红薯:“吃的。”
到饭店陈晚青已?经吃了?个饱,根本吃不下一点儿。
但?在程劲的观点里,小食是小食,正常的晚饭还是得吃,高中生的程劲就是这样的传统小孩,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店长?认出他,上次跟旭总一起?来的人,他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去?了?最里面?靠窗的包间。
包间装饰别有雅趣,墙上一整面?的山水画,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另一边还挂着一副山水画,落笔竟是张大千。
大理石桌面?中间凹出了?一汪迷你山水景,中间小山流出着潺潺细水,江南菜系,连屋里也是一股江南园林风格。
陈晚青这会一点儿吃不下,堪堪点了?份鲥鱼和杏仁饼。
程劲又加了?几份甜口?的菜品,服务员拿着菜单合上房间的门。
陈晚青把外?套脱掉折叠搭在椅背上:“我刚看了?眼,价格挺贵。”
屋里灯光昏暗,落在她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翻着浅浅荧光,令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朦胧感。
“是有些贵,但?这边不用排队。”程劲说道,拿了?桌上的紫砂壶倒上一杯红茶放到她跟前。
程劲解释道,“我自己的钱。”
陈晚青笑起?来:“出息了?。”
程劲把茶壶放到一边:“还好?。”
“你毕业后就来了?腾创吗?”
“没。”他看向她,似是想起?什么,“大学的时候去?星叶实习过一阵子,在星叶遇到了?计算机系的学长?,跟着学长?一起?创业做项目,去?年?项目发展还不错,被腾创看中,今年?就搬到了?腾创这边工作。”
陈晚青听得认真:“星叶实习还蛮辛苦的。”
她之前就是星叶出来的,了?解星叶对?于员工的压榨,实习生也不例外?,工时995,偶尔周末也得去?公司加班。
程劲目光落在她脸上:“姐姐,这有点假惺惺了?吧。”
陈晚青一怔:“我说真的。”
程劲轻嗤,没再说话。
“姐姐这几年?过得好?吗?”
陈晚青手交叠着,屋里只有细微的水流声,感觉自己似乎在面?试,面?试也没有紧张过,但?现在有些紧张。
这个问?题回答“过得好?”,意味着没他过得也挺好?;回答“过得不好?”,他亦会追根究底。
程劲看她沉默,没再逼问?,只淡淡说了?句:“没关系,我也没那么好?奇。”
自问?自答。
陈晚青交叠的手捏了?起?来:“你还记得川城那次吗?”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程劲抓着杯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川城那次是他们?的开始,是他第?一次发了?疯,听见陈慕蓝说她出了?事,他放弃了?考试只想去?看一看她,那天他想过无数可能性,她的一句话轻而易举令他想起?生死。
他点头:“嗯。”
陈晚青继续,“那次被撞,其实…有一点后遗症。”
程劲明显感觉自己的手在抖,茶杯翻了?几滴水出来,,脑子里似乎能够把故事线串起?来,可是她出车祸以后,是他一直在照顾她,他每天都有观察她的伤口?痊愈情况,也在给她做一些有助于伤口?愈合的食谱,她没有任何的其他不对?劲症状。
陈晚青叹气,“本来是好?了?的,我也以为?是好?了?的,后来发现自己有时候会短暂失明,再后来就渐渐看不见了?。”
她平静的语气娓娓道来,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程劲感觉心脏在被尖锐的小刀一点点割着。
她越是平静,他越是感觉到无法呼吸,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喉咙却还是哽得生疼。
陈晚青也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再后来就真的看不见了?,然后就去?国外?看了?眼睛,可惜,一直没看好?,手术都做了?很多?回,就是不见好?,国外?的医生真是吹出来的。”
看他一直没说话,她托着腮,佯装轻松地调侃,“怎么啦?我说真的,国外?的医生好?水,而且效率超低,再也不会去?了?。”
程劲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陈晚青点头:“嗯。”
程劲快步出了?包间,脸色惨白,大口?喘气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服务员上前询问?,他伸手制止,朝着餐厅外?面?的小院走去?。
冷空气令他感到稍微呼吸顺畅一些,他扶着墙,膝盖骤然发软,直直跌了?下去?砸在鹅卵石小道上。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那些和她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都是他这些年?来赖以生存的空气。
他们?之间每个瞬间被他反反复复咀嚼,构成他内心的一方?天地,如今却发现那些点滴里藏着一个他从未发觉的秘密。
那个秘密就在那里,可是他却一直没有发觉。
她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他脑子里闪过一幕幕,定格每个瞬间,在蛛丝马迹中寻找那个秘密的痕迹。
是那个在山下的民宿里吗?
一直有起?床气的人,那天出乎意料地没了?起?床气,还主动要求“抱抱”,等抱完了?又仔细地抚摸他的脸。
她是个那样克制有理智的人,总在扮演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却在那天早晨像个孩子一样,主动要求了?拥抱。
程劲扶着墙,缓缓站起?来,如果他再观察仔细一些,也许他就能提前知道。
他很想抽一支烟,从口?袋里摸出中午买的烟,抽出一根,含在嘴边,手摁了?两下打火机,看着点着的红色火星,他又把烟掐灭,把烟放到鼻尖闻了?闻,尼古丁让他头脑清醒些。
回来的时候,菜已?经上齐了?。
陈晚青察觉到他的眼眶有点红,没有多?问?,只说:“杏仁饼好?薄。”
程劲坐下,看着她温润的眉眼,跟以前别无二样:“眼睛现在好?了?吗?”
陈晚青点头:“好?了?,早就好?了?,现在能看得很清楚了?。”
程劲坐下后没有怎么吃饭,胃里很难受,说不清楚是因为?她说的话,还是因为?胃疼。
陈晚青本来就吃饱了?,也吃不下太多?东西:“你不是还没吃饭,怎么不动筷子。”
程劲夹了?块杏仁饼放进嘴里,很酥脆,奶味很浓但?他只尝出涩意:“因为?怕自己成为?负担,所以才分开的吗?”
陈晚青顿了?下,她极尽可能弱化自己这几年?的遭遇,却还是被他一针见血的戳穿。
程劲看她没回答:“姐姐,我只问?你个问?题,请你告诉我。”
陈晚青放下筷子,心里惴惴不安。
程劲,“如果眼睛没好?,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他的问?题比她预想的尖锐,她无法回答。
程劲沉默地等待着她的答复,直到吃完这顿饭,他们?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四年?多?的时光,并非一朝一夕,这样类似的负担问?题不可能一生只有一次,生老病死,工作、家庭,要抉择的路口?很多?,他问?的不只是过去?,还有未来。
程劲结了?账,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商场早就关门。
他去?地下停车场开了?车,直到他送她回到小区,陈晚青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复,她想如果是方?菱,或许早就不管不顾说些没脸没皮的话,哪怕那话是欺骗的漂亮话,方?菱都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来,可是她不是方?菱,做不到去?承诺无法完成的事。
程劲开口?提示:“到了?。”
陈晚青回过神,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的瞬间又带上。
她转过头,看着他:“小程,我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她平复了?语气,“但?是这几年?里,我已?经学会了?盲人怎么生活,我会自己出门,自己也能做简单的饭,还能自己接一些私单,虽然做事情会比正常人慢一些,但?是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已?经不会是你的负担了?,所以我即使眼睛没好?,再过一阵子,我也会来找你。”
她说到后面?已?经满满都是鼻音,甚至带着一些哭腔,“之前是我太武断了?,那时候我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孩子,脑子里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成为?你的负担,我的自尊心和骄傲没办法让我成为?一个负担。”
她垂着眉,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不想他介怀,可是他真要介怀,她也能理解。
当初是她一意孤行替他决定人生方?向,是她偏激地认为?只要离开他就能过得更好?,是她通过冷暴力的方?式残忍地将他和自己剥离。
可是现在,她只是想抓住他。
她在这一刻忽然有些明白顾沉柏,顾沉柏很多?年?后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也许也是这个心理,只是顾沉柏比她体面?,比她正常。
陈晚青,“我先回去?了?,晚安。”
她推开车门,手臂一紧,下一秒,整个人撞进他的胸口?,她感觉自己是砸在他的胸腔,他的手环抱着她,紧紧地,令她有些呼吸不畅,她能闻得见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味还夹杂着浓烈的难过情绪。
程劲似乎花光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整个人死死地缠抱着她,脸埋进她的脖颈,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他的鼻子又高又挺,呼出的呼吸却是烫得她脖颈很热,他像一只大狗,鼻子上下起?伏得嗅着吸着她的脖子,令她又热又痒,她很想推开,可是精神已?经被他调得很高,无法自控地任凭他汲取着。
不知道他蹭了?多?久,可能有个十几分钟,陈晚青感觉脖子又麻又热,好?像还感觉到液体,细小的水珠滚进她的衣服,陈晚青愣了?下,伸手抱着他的背,像是安抚小孩一样安抚着身上这只大型犬类。
程劲抬起?头,眼睛红透了?。
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擦了?擦脸:“我送你上楼,看你到家我再走。”
陈晚青看他红透的眼睛,心里也不好?受,嘴上调侃:“多?大人还跟个孩子似的哭鼻子。”
程劲怨恨地扫了?她眼:“那怎么了?。”
陈晚青替他擦掉下巴上没擦掉的眼泪:“不怎么。”
程劲撇嘴,抓着她伸过来的手,停了?两秒然后咬了?一口?。
陈晚青吃痛:“你是狗吗?”
程劲把手还给她:“你管我。”
嘴巴倒是比以前臭了?,但?还是很可爱,他一直都是个可爱的小孩。
陈晚青下了?车:“你别送我了?,小区治安很好?,我到家给你信息。”
程劲看着她:“送也不让送么?”
陈晚青走到他跟前,踮起?脚,碰了?碰他的嘴巴,轻声细语地说:“我怕我留你过夜。”
……
程劲浑身僵硬,陈晚青已?经拎着小包潇洒走了?,看着她的背影,他又感觉特别难受,转身躲进车里,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不可遏制地耸动起?来。
那些过往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里翻涌出来,他把那几个月的点滴在脑海中一遍遍重温。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看不见的呢?
如果山里那次已?经开始看不见,那更早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他闭着眼,脑子里开始不断复盘,不断回忆,有些记忆模糊的地方?,他想得头有点疼,胃也疼,疼痛令他有些脱力,但?他依旧在回忆。
是那次拿文件。
只是拿文件,他却等了?她一个多?小时,后来她下来的时候,下巴有点肿,她那时候说的是不小心撞了?桌子。
正常成年?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撞到桌子,除非特别不小心,可是她的性格绝不是很不小心的人。
而且,她刚刚说了?短暂失明,正常拿文件不需要一个多?小时。
他脑海里似乎能够想象得出她看不见磕碰到办公桌后的无助。
脑子里一团乱,很想找到源头,却似乎总也找不到源头。
她不动声色在他身边演了?那么久,直到他去?了?北城,她终于有机会甩开他。
胃绞痛着,他的额头已?渗出细汗,近乎自惩似的让它难受着,说不清楚是胃更难受还是心更难受。
“咚咚咚。”
他抬头,朦胧视线里看见她又折回来。
他的狼狈无从遁形,不想开窗,但?她还在敲窗。
他只能打开车窗,陈晚青一下愣住了?。
她还是头一次看他这副模样,黑色领带被扯得松垮搭在领口?,整个人又颓又丧,看起?来太惨了?,她眼睛瞎了?都没他现在这么惨过。
“你…怎么回来了??”程劲开口?,声音完全哑掉了?。
陈晚青从包包里抽出几张纸塞给他,等他收拾完脸上的眼泪,才说:“你不会假想我过得很惨吧?”
……
程劲轻轻嗓子,还是觉得难受:“没。”
她说:“下车。”
程劲从车里下来,顺手从车兜里掏了?两片胃药塞进口?袋,人是铁饭是钢,生了?病要吃药。
他跟在她后面?:“要…不要帮你拎包?”
陈晚青扭头看他眼睛红的,鼻子红的,耳朵红的,这幅样子令她心里有些不好?受:“那你不准哭了?啊。”
……
电梯里灯光惨白,衬得他鼻子眼睛更红,陈晚青没见过他哭这么惨,有种欺负了?小孩的感觉,不过还别说,他哭起?来有点好?看,比他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好?些,挺让人心疼的。
程劲被她看得有点不舒服,转过身去?。
陈晚青看他的背影,不自觉笑了?声,他扭头看见她在笑。
……
陈晚青开了?门,希望拖着胖乎乎的身体从沙发上跳下来,看见陌生人的希望先是一愣,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望着程劲。
一人一猫对?视几秒。
希望猫猫祟祟地走到陈晚青面?前,蹭了?蹭她的脚踝,嗲嗲地“喵”了?一声。
陈晚青蹲下去?,把希望抱起?来,白呼呼的小猫因为?秋冬的缘故,发福一大圈,此刻像个白色的球,圆咕隆咚。
希望的脑袋蹭着她的脖颈,陈晚青摸着小猫,下巴示意程劲:“餐桌旁架子有羊奶棒,你可以喂希望。”
程劲脱了?鞋,踩着地板,过去?拿了?包羊奶棒,希望在看见羊奶棒时,一双眼睛瞪得更圆,开始“喵喵”叫得更嗲。
连猫都知道撒娇能得到好?吃的,而他却一直没学会。
程劲拆了?羊奶棒,希望在陈晚青身上伸长?了?脖子去?够,一副馋猫模样。
程劲被希望这一声声嗲叫,叫得情绪都缓和了?很多?,陈晚青把猫放下,程劲蹲下来rua它,她俯视着一人一猫,嘴角轻轻勾起?来,看他赤着脚,她去?柜子里拿了?一双新棉拖,不过是女士棉拖。
程劲抬头仰视她,红着的眼睛和鼻子还没消下去?,此刻有点可怜兮兮,陈晚青心漏了?一拍,还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孩,她转身去?给他倒水。
“姐姐。”
他的声音鼻音更重,听起?来多?了?份嗲意,也可能是她的错觉。
陈晚青扭头看见他蹲在地上看着她,现在不像狗了?,像猫。
“我渴了?。”他说。
第84章C84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陈晚青倒了杯温水给他,程劲抱着希望坐在沙发?上,抬头看她的时候,眼睛已?经没那么红了。
希望的爪子还没来得及修剪,舒服得在他的西装上踩奶,陈晚青瞧见西装袖口已?经被希望的爪子勾出两道明显的划痕。
她走过?去,拎着希望光,把它从他身上抱下来。
希望四只爪子垂着,模样?有点滑稽。
陈晚青把它拎进?隔壁的书房,关上门,只听到一阵细微喵喵声。
折回客厅,看见程劲正把西装脱下来,他扯了扯已?经松掉的领带,暖气热得他有些出汗。
程劲看她走近:“不是说怕留我过?夜,现在是做什么?”
声音有点夹,但不明显。
陈晚青坐到另一侧沙发?,也脱掉身上的大衣,里头是铅灰色修身针织长?裙。
她瞥了他眼:“收留一只狼狈小猫。”
程劲没想到她说这种话,怒了努嘴,最终垂眉没再说话,狼狈是他的,体面是她的。
陈晚青打开客厅的电视,正放着晚间?狗血电视剧,电视声音让客厅显得没那么尴尬。
程劲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她,胃里不大舒服,确切的说,胃挺疼,那年冬天差点死在外面遗留的毛病,疼点好,疼点真实,疼点不像梦。
她正坐那玩手机,看起来似乎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
那她为什么邀请他上楼?
不是说怕留他过?夜,为什么还不让他走?
她不想他走,又不愿意开口讲话。
跟以前一样?的脾性,一百步只愿意走一步,剩下的等你走,你要不走,她就能跟你僵着,今天破例走了两步。
程劲第N次偷看她的时候,被她抓了个正着。
他抿唇,算了,和她计较着体面着实没必要,她那样?的性格自己早就知道。他挪到她旁边,看她没打算理他,像希望一样?挤着她手臂。
陈晚青果真愣了下。
程劲得寸进?尺地把脑袋轻轻搁在她的肩上,无意瞄了眼她的手机,也不知道手机有什么好玩的,能一直玩。
陈晚青呼吸一紧,气息都弱了,脖颈间?是他毛茸茸的头发?,还有若有若无的呼吸,比起板寸,长?一点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更柔和,配着白色衬衫有股说不上来的禁欲感。
程劲轻轻蹭她的脖子:“姐姐。”
他的声音好似带着魔力让她半边身体都酥酥麻麻。
他喃喃说,“看不见会?不会?害怕?”
眼睛落在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放的手上,他无法想象看不见的生活,也无法感受到当时陈晚青的感受,她本来就有夜盲症,在那样?无助的几年里,她一个人?是以什么心情慢慢熬过?去,然后走到他面前,告诉他,她已?经走完了那段日子,现在可?以和他在一起。
陈晚青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还好吧,我适应能力很强的,还顺带读了个研。”
程劲贴着她的手,脑袋往她手心钻了钻,心里还是很难受,难受加无能为力,那几年已?经过?去了,他没办法再回到过?去陪她一起面对,现在,他只能紧紧抓着她,不想再错过?一分一秒。
他抬起头,湿润的眼睛盯着她。
陈晚青缩回手,却被他伸手抓住。
他拿着她的手,贴着他的脸,温顺地在她手心轻蹭,唇贴着她的手心,一点点亲吻着,眼睛又红了。
陈晚青声音淡淡的:“你别再假想啦,真没你想得那么吓人?,随时随地都有护工,我也交了很多?好朋友,他们经常带我出去玩儿出去野餐。”
程劲看着她,没顺着她的话:“叔叔阿姨也不知道吧?”
陈晚青沉默了两秒,点头:“慕蓝放弃念书打电竞已?经让他们伤心了,我不想再让他们替我担心,而且他俩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至于还要为我操心。”
程劲轻咬了她的手一口:“我的好姐姐真是有本事得很。”
陈晚青吃疼,皱眉轻骂:“你是狗吗?怎么又咬人?。”
程劲回得理所应当:“我不是吗?”
“一条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
陈晚青自知理亏,当初抛弃他的是她,现在又上赶着要他回来的又是她。
程劲看她不说话,脸贴着她的手,“得了,你也别反省,是我自愿的。”
陈晚青手心又麻又热,心被他的话烧出一个洞,她太久没谈恋爱,此刻只感觉心脏跳得很快,快要飞出来,尤其?是对上他湿润的狗狗眼。
程劲从她的手心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两人?对视了好几秒,他慢慢凑近碰了碰她的嘴唇,带着杏仁酥的香味的嘴唇,柔软得像春天的嘴唇,香软的嘴唇,轻碰又松开,好似在品鉴什么美味。
陈晚青看他松开,仰头贴着他的嘴唇,积压在心口的思念在此刻似乎找到发?泄口,她压着他的唇,生疏又莽撞地撬开齿贝,结果下一秒,对方反客为主?。
以前他从来不这样,陈晚青有点懵,她印象里他是温柔的,连吻都是似水般,但现在的反扑感觉到他有点凶,一点也不像水,更像是狂风骤雨。
但不重要。
潺潺溪流和惊涛骇浪都不重要。
就像此刻的电视背景音乐一样?,它们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和她是一样?的,横亘的时光被浓烈的思念填满,如同风雨中摇曳的小舟,整个世界都变得颠倒起来。
手机不合时宜响起来,响了一阵又结束,还没来得及停下,铃声又催命般响了起来。
陈晚青还残存一丝理智,推了推他:“你…电话。”
程劲眼睛早已?被骇浪染得通红,他抽身从身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的人?名,脸色很差。
陈晚青也看到了来电显示:“张旭,你得接一下。”
程劲皱眉,一份工作而已?,不想干了。
陈晚青瞧出他那点不爽,拿过?他的手机,划开接通,贴着他的耳朵,她人?还跨坐在他身上,手还搭在他肩上。
张旭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大致是老李他们部门的支付问?题刚修复没几天,现在又出了问?题,周末流量高峰期,涉及到支付风险,紧急让他牵头带着老李把这事解决了。
陈晚青听了个大概,互联网风控那堆事情,每个公司重中之?重。
直到挂完电话,程劲都冷着张脸,只回了“好”。
陈晚青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微肿的嘴巴:“好啦,我陪你去加班。”
程劲伸手抓着她的腿,抬头加深这个吻:“真不想干了。”
陈晚青瞧他孩子气的话,笑出来:“嘿,恋爱脑犯了?工作都不要了?”
程劲撇唇:“嗯。”
陈晚青伸手熨平他皱着的眉:“孩子气。”
程劲:“你早点休息,我自己回去。”
陈晚青从他身上下来,无意碰到了什么,脸忽的躁起来,她当做没发?现一般挎下来,铅灰色的毛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推到上面,她把衣服往下拉好:“我周末反正也没什么事,陪你加会?班吧。”
程劲缓了缓,但西装裤依旧紧绷着,缓缓没太多?效果:“姐姐不愿意成为我的负担,丢掉了我,现在又要陪我去加班,难不成希望我成为姐姐的负担。”
陈晚青没想到他拿这话呛她,还真是记仇,她才不自讨没趣:“那我不去了。”
程劲拿起西装和领带,发?现衬衫被她撕掉了两颗扣子,也不知道那颗扣子掉哪儿了:“早点休息,晚安。”
陈晚青发?现他脖子上有好几道指甲印,有一道还有点发?肿:“你等下。”
程劲不知道她做什么,她转身去屋里,从包上拆了条白色丝带,和他被撕掉的衬衫颜色差不多?,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程劲很自然地弯腰,她拿丝带穿过?他衬衫领口,把领口束了起来。
“有点勒。”他说。
陈晚青打了个结:“就这样?。”
程劲低头看了眼,女孩子的丝巾,皱眉:“不想戴。”
陈晚青:“戴着。”
“哦。”
陈晚青把他送到门口:“你修完bug给我发?条信息。”
程劲点头,看她还站在门口,又折回来,和她在门后接了个五分钟的吻,看她面红耳赤才恋恋不舍:“晚安,姐姐。”
陈晚青低头扫见他的西装裤,下巴扬了扬:“你就这样?走?”
程劲:“过?会?我在车里缓一缓。”
陈晚青哭笑不得:“要不厕所借你?”
……
程劲:“不用?,你早点休息。”
陈晚青和他挥挥手:“晚安。”
程劲替她把门关上。
他在车里缓了好一会?,没忍住从口袋摸了支烟点燃,抽了三支烟,才消下去,然后把脖子上的白色丝带解开放到副驾驶,车前镜里,脖子位置一片痕迹,难怪她给他扎了个丝带。
腾创大楼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程劲上楼的时候整个部门人?都已?经到齐,看来旭总通知了整个部门。
薇薇看见他走过?,说了句:“老大,我刚开车过?来的,早上借你的停车位现在…”
还没来得及说完,程劲打断说:“没事,我停的自己车位。”
他说完走进?办公室,拿上电脑,去老李他们那边,他没有研究过?老李那边的风控,这会?得查漏补缺才能知道问?题所在,群里炸开了锅,问?题都知道,解决方案都不够完善。
琳达打着呵欠:“好困,疯掉了这个破公司。”
薇薇给她拿了瓶刚从餐厅买的美式:“拿完年终再说。”
琳达怨气十足:“不是要开人?吗,早点裁我拿赔偿,不想干了。”
薇薇捂住她的嘴:“可?闭嘴吧,隔墙有耳,别让人?给你举报到hr那儿去。”
琳达拧开美式的盖子:“天杀的,老娘大半夜搁着喝美式,我是神金。”
“好好,神金,赶紧忙吧,早点忙完早点过?周末。”
周五晚上将近十二点,办公楼灯火通明,完全失去了周末的快乐,他们如同无数台永动机,落地窗外是看不见尽头的办公楼,亮着灯的楼此起彼伏,一台台永动机构成了城市。
修复完bug,测完流程,提交代码发?版已?经是周六早上的九点。
有些扛不住的人?趴在办公桌上睡了过?去,琳达盯着两熊猫眼,背着包准备下班,看见程劲正出来,简单打了个招呼。
程劲看着困意四起的大家:“下周大家错开提调休。”
一堆人?又有了精神。
琳达本来以为是义?务加班,结果老大还给他们提调休,这会?怨气全散了:“谢谢老大!”
程劲点头:“早点回去吧。”
又折回来,“可?以走公司内部的打车报销。”
等他回办公室,琳达困意全没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老大的脖子……
他一晚上都在加班,自己挠的?不太像。
这个季节也没蚊子,办公室闹鬼了?
薇薇合上电脑:“走了。”
琳达见了鬼,揉了揉眼睛。
薇薇:“怎么了你?”
琳达甩了甩头:“熬夜看错了。”
“看错什么了?”
琳达:“没什么。”
程劲在办公室简单复盘了一下这次的事故,存档后才下班。
他给她发?了个微信,没回,估计没醒,他在公司楼下买了份米糕和热牛奶。
陈晚青昨晚上几乎没怎么睡着,闭上眼就是和程劲在沙发?上的事情,她很久没那么出格,心突突跳了一晚上,接近早晨才睡着。
门铃响了好几分钟,她才睡眼惺忪开地开门,看见拎着早饭的人?。
“你怎么来了?”
声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沙哑。
想起来他昨天临时去加班了,身上还穿着昨天衣服的人?,“你不会?刚下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