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什么?”覃剑宇没准盛宁自己动手,开玩笑地说,“你比去年见面的时候更瘦了,怎么着,那位三少爷不给你吃饭啊?”其实他在省里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小梅楼覆灭的传闻,出于一位反贪精英的本能,他知道这个案子一定不是法院判决书上写的那么简单。
盛宁却也知道,这个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去年外讯结束之后,覃剑宇就很热情地追求过盛艺一阵子,有事没事就往他家打电话,约她看看电影,吃吃饭,有时干脆就是听她说说话。一旦不办案子,这位覃局就是个纯情木讷的老实人,不晓得如何跟这样一位大美人交谈,索性就抛出一个舞蹈相关的话题,她言我听。盛艺倒也没一杆子把人打死,很循礼数地跟覃剑宇出去过两回,但两回之后,她也说了,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我前阵子听你姐说,她要结婚了。”电梯里,覃剑宇面露怅然之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是真心喜欢盛艺。
“没有,她把婚礼取消了。”
“真的啊?”覃剑宇眼里的火复燃起来,惊喜地说,“那……那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他差点就脱口而出,叫他“小舅子”了。
“没机会,”盛宁不给一点情面,照实回答,“婚礼取消之后,我姐就跟她的初恋复合了。”
“这样啊。唉,有缘无分,有缘无分呐。”瞬间溺进了苦海里,这个男人的脸部肌肉扭曲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跟盛宁说,“哎呀,说到你姐姐,有件事情我觉得挺奇怪,也不知该不该跟你说。”
“那就别说。”
“那我得说,”一把年纪了竟还有点逆反心理,覃剑宇顾自说下去,“我刚开始追你姐的时候不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么,你被诬陷受贿渎职的那件案子就是个很好的切入点,所以我特地问过她,那个装着30万现金的礼盒是从哪儿收来的?她说,一般都是助理把粉丝送来的礼物放进她的工作室里,她再一一带回家去。可我调了那阵子她们舞团的所有监控,她的助理根本就没拿过那个礼盒。后来再问她,她又说可能是哪场演出结束,哪个粉丝拦在剧院门口送的,太多了,记不清了——”
叮一声,电梯到了。
吃不到嫦娥就诋毁嫦娥,没品得很。盛宁从覃剑宇手中夺回自己的行李,一言不发地就走了。
各自回酒店房间稍作休息,第一场事故研讨会就准时召开了。
主持会议的是湄州市一个正厅级的副市长,姓鞠,长着一个上宽下窄的螳螂脑袋,一双笑眼偶现锋芒。爱河大桥横跨洸、湄两市,属于两市合作的项目,此番合作不利,中央都要追责,这责任最后落在谁的头上,谁的仕途就难通畅了。因此,这位大脑袋、小身子的鞠副市长有心打压洸州来的办案人员,连开口的机会都不打算给盛宁及其同事。范冬苓调职后,接替她职务的是反贪局另一名“老兵”,年龄稍长,资历更深,却在这样的场合里完全插不上话。他每每开腔,都会被鞠副市长严声打断,盛宁看出对方这份心思,也不急于发表意见。他身上一件检察院的白衬衫,但没配领带、检徽,胸前左口袋处插着一支钢笔,静坐长桌一侧,看着满座的领导与专家互相脸红脖子粗地攻讦与扯皮。
原本要住723号房的那位设计院专家就是爱河大桥的设计者之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姓严,名汉,既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也是某高校的名誉校长。他展示了大桥的设计施工图和细部构造图纸,坚决表示,爱河大桥的设计就是奔着“大桥永固”去的,如果严格按照他的方案施工,爱河大桥的使用寿命必将长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