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记忆里的面庞莫名失了颜色,眼下他的心思一点儿不在那些纯净美丽的天使身上了。
四野静静悄悄的,偶尔会传来一两声悠长凄怆的犬吠声,是郊外游走觅食的野狗。盛宁也在检查自己的伤势,虽然他还算配合,但司机们动作粗暴,他的左右手腕也都被扭伤,烙下深深两道血痕。制动的断腿好受一些,周晨鸢一直不自禁地偷瞥着盛宁,还是冷若冰霜、不食烟火的那副样儿,只怕处都处不熟。突然,他又恶狠狠地来了一句:“别指望我会感激你。”
“我也没指望你这样的人会知恩图报。”轻轻扭动疼痛的手腕,盛宁再次抬眼望向对方,终于切入正题,“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江埔区法院委托拍卖行对泰阳坪工业区的厂房和土地进行了司法拍卖,市值7000多万的不动产最后仅以820万元被泰道公司拍走,以你们几位的性子,应该不会闷头吃亏才是。”停顿一下,他又问,“所以,是路俊文派洪兆龙的人教训了张宇航,是吗?那当天在场的另一个行凶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周晨鸢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回答道:“不知道。”
盛宁真正想调查的却是这场明显暗藏猫腻的司法拍卖,他继续问周公子:“张宇航本是‘陪太子读书’,结果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一时贪念,很明显这场司法拍卖的背后存在恶意串通行为。”
“狐狸尾巴终于憋不住地露出来了?怪不得会帮我治伤,原来是想套我的话来破案。”周晨鸢怪模怪样地笑了一下,又挑衅道,“江埔区法院一早就在报纸上刊登了拍卖泰阳坪工业区厂房的消息,正因为第一次流拍了才大幅降价,所有的程序都合法合规,哪来的猫腻?”
“流拍是必然的。”盛宁轻轻蹙眉,语声虽轻却坚定,“泰阳坪明明是闲置厂房,却在法拍前突然凭空多出了一份租期为10年且租金已经付清的租赁协议,遵循‘买卖不破租赁’的法律规定,泰阳坪不能进行清理腾退,新的所有权人必须继续履行这份租约直至10年后,谁还愿意花大价钱拍下一个10年都不能收租、使用的厂房呢?光业银行本是债权人之一,如此一来,国有金融资产就‘合法’地转变成了某些人的私人财产,这场法拍的幕后黑手是银行、法院还是兼而有之,我一定会查清楚。”
“租赁‘发生’在抵押登记之前,你查不清楚。”周晨鸢依然冷笑,自信满满地说,“这场法拍,就连‘陪太子读书’的张宇航都是金融专业人士,背后自有‘专业’操作,没有把柄让你查的。”
“张宇航是金融专业人士?”盛宁诧异。凭其谈吐,他一直以为这人就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包工头。
“他不是差点就成了你的姐夫吗?这你都不知道?”周晨鸢也诧异,“他跟陶晓民都在光业银行任职过,说起来还是他的老部下呢。”
“怎么可能?我们反贪局调过张宇航的档案,并没有他在光业银行任职过的信息。”
“那就是‘悉才计划’那阵子出了乱子,调档的时候,人事档案转递流程一团乱,前面的单位已经清空,后面的单位却接收失败,就都弄丢了。所以这个计划只启动了三年多,就永久地搁置了。”
“我明白了。”盛宁细了细眼睛,云散月明,一直没能厘清的那丝头绪终于厘清了。
“明白什么?”周晨鸢不解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