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第81章
阮越情绪平静下来才能开口说:“他们下飞机坐了车,高速路上遇到追尾了。”
卢骄还抱着他,眼里流露出不忍。他简直不敢想象阮越收到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尤其是想到昨天对方还期待地和自己说父母要回来的事情。
他拍了拍阮越的肩膀,安抚他:“不会有事的。”
“嗯……”阮越的声音带着鼻音,靠着他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阮越才松手,推了推他,低声说:“你起来吧,别蹲得腿酸。”
卢骄坐到他旁边,但还是拉着阮越的手没放。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还亮着没有停,像警示灯一样刺目。
卢骄轻声问:“用不用喊我爸妈过来帮忙?”
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除了陪伴以外,他还能帮上阮越什么。
阮越摇头,“不用了。”他说着又扭头看卢骄,尽管眼眶还能看到泛红的痕迹,但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他推了推卢骄,说:“你回去吧,我刚才……我刚才只是太慌了,才给你打电话,让你白跑一趟了。”
“别说傻话了,”卢骄有些无奈,“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回去?我今晚没别的事,陪着你就是了。”
阮越还想说什么,这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凑过来开口:“小阮总,我们那个项目——”
“哔——”
手术室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响,打断对方说一半的话,所有人齐齐看过去。
手术室门打开,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问:“谁是家属?”
阮越立刻站起来走上前,急促地开口:“我是!医生,现在情况怎样了?”
卢骄也连忙跟过去,手微微扶着阮越。他扭过头去看其他围上来的人,他过来的时候眼里只有阮越,没有注意到手术室外其他人,这会儿才发现聚集了好几个人,只是都穿着正装,不像家属,更像公司的人。
“都还在抢救中。你是病患的什么人?”
“我是他们儿子。”
“你——你成年了吗?”医生瞄了一眼阮越身上的校服,问道。
阮越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他忍着不安,感觉到卢骄恰好握住他的手臂,望了对方一眼,才看向医生,保持镇定回答:“我成年了。”
医生示意旁边的护士,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说:“那你签一下手术同意书。”
卢骄感觉到阮越的手在颤抖,他另一只手连忙扶住阮越的肩膀,看阮越瞪大眼睛呆滞住,卢骄忍不住开口问:“是抢救有什么问题,才需要签署吗?”
医生回答:“不是的,手术总会有一定的风险,刚才急着抢救,现在需要补上。家属需要知情手术存在风险并接受,我们才能继续抢救。”
阮越立刻开口:“我这就签!”他接过文件的手都在颤抖,卢骄低头看,向来书写漂亮工整的人,签出抖得厉害的名字。
医生接过确认无误,看阮越的神色,似乎清楚他想说什么,只是开口说:“你放心,我们会对每一条生命负责的。”
医护人员重新回手术室,门口的灯还是继续刺目的亮着,一闪一闪与急促的呼吸几乎同频。
卢骄扶着阮越,低声说:“我们坐着吧。”
阮越点头,由着他的动作,拉着自己回到座椅上。
他们刚一坐下,同样站在手术室外等候的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
先前话说一半的中年人率先开口:“小阮总,我们那个项目真的很急,就等公章签名批下来了。”
另一个女人挤上前来:“我的事情才急,周末的活动场地还没批示,现在需要阮总确定。”
她话还没说完,又一个男人开口:“股东那边在等着情况,万一不测,阮总和夫人的股份会怎么处理,股东大会那边需要知情。”
那女人忍不住说:“什么不测?别乱说话!”
“那这也是以防万一,我只是负责传话,小阮总,您看……”
等候区已经足够吵闹,几个人的声音吱吱喳喳一同响起,嘈杂的效果更是格外明显,连旁边其他手术室外等候的家属,都忍不住把头伸长过来,看看上演着什么豪门恩怨。
阮越皱着眉头,情绪有些不耐,他还没开口说话,卢骄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伸长手臂直接把几个人拦住,他们不仅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试图盖过其他人,而且争吵到情绪激动的时候,已经一个个要往阮越身上挤。
卢骄胳膊一挡,几个人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讪讪地退后,安静了下来。
卢骄扭头看向阮越,他什么都不懂,只能低声问阮越:“哪些是现在非处理不可的事情吗?”
阮越还没回答,那几个人立刻又想挤上来。“我的事十万火急!”“我这边的项目就等着批示了!”
“都安静点!”卢骄忍不住又瞪了一眼,他皱着眉表情显得格外凶,看着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少年,也愣是带了一股让人忽视不得的威压,被他一吼这几人才终于彻底闭嘴。
护士在旁边提醒:“不要在医院里打架啊,等候区都安静点,不要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阮越拉了拉卢骄的衣角,轻声说:“你坐下。”他面上已经不怎么能看到之前的情绪失控了,语气平静了许多,“一个一个来,陈总监,你们部门的项目拨款申请财务通过的文件留下,周一给你盖章。”
最先开腔的那个中年男人立刻着急起来:“怎么还要周一?”
阮越冷冷地问:“周末谁给你大额汇款?”他说着瞥了对方两手空空,又问:“你没拿文件要盖什么章?”
对方气势弱了几分,踌躇着回答:“财务那边说要总裁办的公章才能通过……”
阮越明显嗤笑一声:“那你让财务去找我爸的助理确认。”
男人眼神闪烁,明显谎言被拆穿编不下去,旁边的女人挤开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有毛病吧?拨款没批下来这都敢说谎,浪费老娘的时间。”她唾弃完对方,转过头又对阮越眉开眼笑,“越总,我们这边周末活动的场地需要确认,刘特助说他不能替阮总做决定,您看看您这边……?”
阮越朝着对方伸手:“什么活动,文件给我看一下。”
对方立刻把准备的文件递过去,还翻开解释了起来。“就是年初的项目……”
卢骄坐在旁边看着,阮越已经恢复冷静,有条不紊地一一处理。他还穿着校服,却全然不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公司的人和他说话,随着交流深入,语气都恭敬几分,也没人敢趁这个时机糊弄他了。
这样更成熟的阮越是在学校里罕见的一面,和阮越交流的人还有的担心机密泄露,把文件给阮越看的时候警惕地遮掩住卢骄的视线。
卢骄内心毫无波澜,毕竟他旁听着也什么都听不懂,根本不存在公司机密被他泄露的可能性……
他真的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卢骄忍不住佩服着阮越,也担心地注意着他,生怕阮越累到。
可直到最后一个人的事项处理完,阮越也没露出疲惫的表情。
刚才围在手术室门口的人不少,但是随着自己手头的问题解决,也都依次离开,周围逐渐空荡起来。
卢骄看着这些人逐渐离开,只剩下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对方从刚才都没有围上来过,但又一直看着他们这边。
卢骄刚想问阮越认不认识对方,青年注意到他的视线,就笑着主动说:“我是负责阮先生和阮太太遗嘱遗产事项的律师,我想现在应该不需要我出面做什么。”
卢骄沉默了片刻,只能干笑着点头回应,心想着最好不需要出面。
这时候手术室那边突然传来声响,阮越正想站起来,医生已经走了过来,说:“两位病人还没彻底脱离危险期,手术还在进行,家属先办理下手续,手术结束后最好在ICU观察一段时间,家属需要先准备好预算。”医生说着,迟疑着问:“……没有其他年长的家属吗?”
阮越平静地回答:“我能负责,我去缴费。”
医生迟疑着看向衣冠楚楚的律师先生,不过对方只是微笑以对。
阮越站起身,低声和律师说:“林哥,麻烦你去看看司机那边的情况,手术费用我一并缴了,然后看看肇事者那边交涉得怎样了。”
律师点头应声:“好的。”
一系列事情都忙完,甚至警察来处理这起交通意外,阮越都在众人怀疑的注视中冷静地交涉完一切。
司机已经脱离危险,但还在昏迷中;而肇事者酗酒导致的连环追尾车祸,需要担负重大的刑事责任,现在已经拘留,阮越没心思去管,只能让专业的律师去处理。
此时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手术室那边才熄灯,宣布手术结束,但还要进入ICU观察,还没完全脱离危险。
ICU在医院另一栋大楼,医护人员出来通知完,就要进行专业的转移,走内部的通道,他们只能自己过去那边才能看到。
连律师都离开了,两人默默地走出急诊楼,才感觉到九月的深夜已经有几分秋寒。
卢骄本来有些犯困,被凉风一吹都清醒大半,扭头看向阮越。阮越穿着夏季校服,比他单薄,可他也没法把身上的连帽衫扒下来给阮越穿。
卢骄迟疑了片刻,向阮越伸手,问他:“你冷吗?要不要取个暖?”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阮越也看向他说:“这么晚了,你要不先回去?”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卢骄僵在半空的手迟疑地收了回去,声音不觉低落几分:“抱歉,我什么忙也没帮上你。”
“不、不是,”阮越脱口而出,顿了顿才接着说,“谢谢你特地过来陪我……真的!”
他的眼神很认真,不过卢骄只是轻声地点头应了一声,又说:“我和家里说了今晚可能不回去,你要是不嫌弃我什么都帮不上,就让我陪着你吧。”他抓了抓头发,有些不自在地说,还补充,“……如果你不嫌我碍手碍脚。”
阮越急促了几分,忍不住反驳他:“才没有,我根本没有这么想!我是怕你觉得无聊……”
“我没有觉得无聊。”卢骄缩回去的手又重新伸过去,甚至没等阮越做出什么反应,就包住他的手,说:“太冷了,你手好凉,我们快过去吧。”
他发烫的手心直接包住阮越的手背,手指弯曲握紧,连手腕都贴着传递着灼热的体温。
阮越没挣脱,垂眸轻轻地应了一声,跟着卢骄加快了脚步往住院楼走去。
ICU只能隔着玻璃往里头看,刚转移过来的人周围还围住医护人员在处理各种机器和看各种指标。
躺在病床上的人远远地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戴着氧气罩。
阮越隔着玻璃也紧紧贴上去盯着看,卢骄悄悄扭头去看他,才发现他又红了眼眶。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像今晚这样贫瘠,只能干巴巴地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阮越小小地抽了抽鼻子,抿着嘴唇小声地应了一声。
医护人员处理完离开ICU,留下的话也是等候观察结果,等苏醒后检查各项指标没问题,就可以算是彻底脱离危险,剩下就是住院静养了。
重症病房外面有休息室,两人可以去那边等候守夜。
值夜班的护士小姑娘好奇地看着他俩,两人明显面孔青涩,周围又不见其他长辈。在医院里什么生离死别都见惯了,但小护士还是同情心作祟,凑过去小声说:“你们今晚守夜吗?给你们兄弟俩腾张折叠床吧。”
阮越没留神周围的情况,吓一跳回答:“我们不是兄弟。”
卢骄紧接着对小护士笑着说:“好,多谢。”
小护士笑眯着眼摆手,说:“你跟我过来拿吧,值班室多一张空的,你俩凑合一下。”
医院里的休息室只有座椅,守一夜肯定累得很,小护士也是看着今晚没有其他病人,才私下小声地开这个口。
卢骄已经感激不尽,连声和她道谢。
没多久他就扛着折叠床回来,小护士重新回值班的位置呆着,远远地看着他们这边发呆。
卢骄把折叠床打开,看向阮越,突然回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餐?”阮越连校服都没换,多半是放学没多久就知道车祸的事情,直接跑医院来了。
阮越呆了下,才摇头,然后开口:“我不饿……”
“怎么可能不饿?你那是饿到麻木了。”卢骄瞪了他一眼,说,“你在床上先躺着,我去问问。”
不等阮越反驳,他又跑去找那个护士妹子。
阮越无意识地咬着嘴唇,盯着他的背影看。
隔得远根本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他只感觉时间过得格外的慢,如果眼神有杀伤力,这个时长都够他把卢骄的后背看穿一个窟窿了。
好不容易两人说完话,卢骄也没回来,转身离开休息室不知道去哪。
阮越坐在座椅上放空着发呆。
今天的一切都太突然了,从接到警察的通知赶到医院,在六神无主的情况下鬼使神差拨通卢骄的电话,到后来处理一切事情,都显得是那样的不真实,他自己回想都好像说不清自己都做了什么。
甚至此时此刻入夜的休息室安静的只有他和那个护士,阮越一时间觉得室内的空调开得有些冷。他忍不住怀疑,卢骄来医院里陪他是不是其实只是自己的幻想?
“发什么呆呢?”
卢骄的声音猛地从旁边冒了出来,阮越抬头看去,对方把手里的一次性杯递到他面前。
“嗯?”
阮越迷迷糊糊。
卢骄哭笑不得,说:“我问了护士姐姐,他们值班要点宵夜,我拜托她多点两份馄饨,估计半小时内就能到。你先喝点热水,暖一下胃。”
阮越这才回神,接了过去。
一次性纸杯传递着热意,顺着指尖好像酥酥麻麻地暖到心尖去。卢骄挨着他坐下,座椅没有间隙,手臂也就无意地贴到,传递着更明显的体温,昭示着一切都不是幻觉。
阮越捧着杯子凑近去喝,小声地回答:“谢谢。”
卢骄的声音好像带着足够让人安心的力量,温声传过来:“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次啦,不需要再和我道谢了。”
阮越垂眸盯着晃动的水面,感觉眼眶好像被水汽蒸得有些发热。
他小口地喝着还有些烫的水,心想着卢骄可能永远不会懂,他的陪伴对他而言,有多大的意义。
在抢救室外,所有人都是冲着利益在等候。
有的人盯着他父母的股份和遗产,有的人盯着他年少好欺负想趁着混乱蒙骗,也有的人只是单纯出于工作需要等待。
没有人知道,在看到卢骄到来的那一瞬间,他心头那股难言的酸涩和脑里中冒出什么想法。
他在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有些感情并不一定要说出口,也并一定要奢望获得回应。
卢骄对他的感情与他的不一样,可是卢骄真心待他是朋友,发自内心地关心他、在意他。
——他好像不知不觉已经得到了自己不敢奢求的东西,这已经足够了。
于是阮越也没有发现,在他低头静静喝水的时候,卢骄望着他的眼神里,蕴含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深沉爱意。
小护士坐在值班的位子上摁着手机,看到外卖来了正想喊一下那对兄弟俩,抬头望过去突然恍然大悟——原来人家真不是兄弟,是她误会了。
第082章第82章
吃过馄饨后,护士妹子还拿了条空调毯给他们,说:“晚上可能比较冷,你们凑合一下吧。”
谢过对方之后,才迎来比较尴尬的问题,折叠床宽度满打满算不到一米,要睡下两个大男生……除非两人抱在一块,否则显然不太实际。
抱一起睡这种想法显然也很不实际,谁也没敢把这个想法直接说出来。
卢骄说:“你睡床上吧,你今晚比较累。”
阮越却不同意:“你特地留下,没道理让你受罪,你睡吧。”
两人僵持不下,而护士妹子那边已经因为入夜把多数灯熄灭,休息室里只剩下她那边一盏夜灯。
小护士还扬声说:“我每隔半小时会巡逻一遍,ICU那边也有警报器,不用担心,你们休息下吧。”
她并不知道两人在聊什么,以为他们只是守夜担心不休息。
两人在漆黑的环境里大眼瞪小眼,还是卢骄先服软开口建议:“要不……我们试试能不能一起睡?”
让他自己睡折叠床卢骄肯定不同意,可他也不能硬拉着把阮越拽上去,想了半天,好像真的只有这个方案了。
休息室黑漆漆的,都看不清对方什么神色,阮越紧张地掐着手心,小声回答:“那、那试试看。”
其实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只不过那次卢骄卧室的床很宽敞,睡一整晚也没碰到对方过。
阮越不知道卢骄提议的时候在想什么,但肯定不像他一样别有心思,他竭力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庆幸着熄了灯卢骄看不到自己。
而身处于黑暗之后,他自然看卢骄也只能看到不那么明确的轮廓身影,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表情。
冷不丁地被拉住手腕,阮越差点要叫出声,就感觉到卢骄的另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推他一把,说:“你睡靠座位这一侧,我睡外面。”
阮越僵硬着被他推着坐到折叠床上,神色呆愣放空——好像做足了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心跳快得厉害。
静谧黑暗的环境里一切声响都在放大,卢骄松开他的手,绕到另一侧,把空调毯打开,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明明没有被触碰到,但阮越感觉有什么酥麻战栗的感觉沿着背脊好像在蔓延。
直到察觉到身后有亮光,他转过头,看到卢骄用手机开了手电筒照明,在辨认空调毯的摆放。
两个人凑合着睡,就只能把毯子横着摊开才够用。
卢骄扭头看他,轻咳一声:“……睡吧。”
狭窄的折叠床两人各坐在一侧,像是第一次面对这场场景而双方皆是窘迫,明明各自的神色都不自在得可疑,却偏偏都不好意思去看彼此,也没发现对方有异常。
卢骄关掉手电筒,脱了鞋子挪上床,等了一会儿才感觉到折叠床另一边传来轻微的声响。
他忍不住小声说:“我们不会把这床睡塌了吧?”
阮越无言以对,只能逐字逐句地纠正:“那也不叫‘睡、塌、了’。”
卢骄笑了一声,好像气氛没那么奇怪了,才能和阮越说:“睡吧。”
阮越动作再缓慢拖延,也还是到了这个时候。
他坐上折叠床,捏着空调毯的一角,犹豫不决:“那我躺下?”
“嗯。”卢骄应声。
听他的声音没察觉到异样,而且刚才还有心思开玩笑,阮越心里忍不住想,大概只有他一个人傻乎乎地在自寻烦恼吧。
他心一横,干脆什么都不想了,直接躺了上去。
仰头看着天花板也是漆黑一片,耳边的声响好像因此也被放大了好几分。卢骄也跟着躺了上来,盖着同一条空调毯,阮越立马察觉到这张床有多狭窄,穿着短袖裸露出来的手臂立刻贴到对方的。
他感觉耳边好像只剩下自己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那种说不清的战栗又在脊背传递,另一边的手攥着折叠床的边缘,想强装镇定着往外挪一点——
“别动。”
卢骄按着他的胳膊开口,在黑暗中翻了个身,侧对着他躺着。
两人近在咫尺。
卢骄摸索着把毯子盖上,又衡量着往阮越身上多盖一点,放轻了声音说:“就这样睡,你不舒服的话往我这边睡过来点。”
距离太近了,放轻说话的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阮越甚至感觉好像随着卢骄说话,呼吸已经落在他耳边了一样。
再过去就要抱一起睡了!
他心里默默地想着,小声地回答:“没事,就这样吧。你会不会太窄了?”
“不会。”卢骄的声音好像还带着几分笑意,“我这样刚刚好。”
“嗯……”阮越轻轻说,“那晚安。”
两人头相抵着,手臂相贴,卢骄侧躺屈腿膝盖正杵在他大腿外侧,盖着同一条被子近在咫尺地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阮越捏住空调毯的一角,慢慢闭上眼睛。
耳边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实在太近了,黑暗好像把一切感知都放大,听到卢骄同样回了一声“晚安”,好像能感觉到伴随说话倾吐的热气落在自己脸颊上。
阮越眼睛紧闭,僵硬而不自然,睫毛还在扑棱着颤动。
好在漆黑之中,无人知晓。
两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折叠床实在太小了,怎么睡都不舒服,心里又怀揣着想法。
卢骄迷迷糊糊入睡前,感觉已经听到了阮越的呼吸声变得平稳,心想着这一晚上阮越一定很累,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紧接着就陷入睡梦之中。
感觉不出来时间过了多久,卢骄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休息室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他眼睛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半眯着清醒,伸手揉了下。
等他完全把眼睛睁开,整个人直接僵硬住清醒过来,盯着阮越近在咫尺的脸,才好像一瞬间猛地回想起来。
阮越侧躺着把手枕在脸颊下面,闭着眼睛还没醒过来。他睡觉的时候好像是无意识的行为,但是总是能看到他的嘴唇似乎微微嘟起,像索吻一样,又因为这样脸颊有些鼓起来,显得可爱了不少。
距离前所未有的近,在日光下这样的距离能将对方的睫毛数得一清二楚,卢骄一下子觉得自己动弹不得,挪远一点不是,挪近一点……
挪近一点就亲上了更不对劲啊!
视线再往下一移,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的姿势不舒服,阮越换成侧卧的姿势,朝着他这边,空调毯压在手臂下夹着,他还用这只手握着毯子边沿,屈成拳头的姿势。
卢骄揉完眼睛的手放下,却又猛地悬空僵硬住——他刚睡醒的时候,这只手好像是……搂着阮越的?
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甚至还放缓呼吸,慢慢地把手垂下。
果然,就着阮越朝向他的睡姿,自己苏醒过来之前,手臂是搭在阮越的腰上,搂着他的。
卢骄感觉自己大脑像充血了一样,他一面想着要是把阮越惊醒,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是还是把自己的手缓缓的放在阮越的腰上,隔着空调毯贴着,恢复睡醒前的姿势。
阮越没被惊醒,他肤白,显得眼睛下的乌青有些明显,昨晚真的累坏了。
卢骄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慢慢地松了口气,没有吭声没有惊醒对方,明明折叠床睡一晚浑身肌肉都酸痛,可是趁着眼下阮越还没醒过来的片刻,他却还想就这样再多呆一会儿。
为什么呢?
答案好像再明显不过了。
陷入沉睡的面容显得恬静,没有其他人常见的距离感,对他会露出生动的小表情,也会这样没有防备地睡在自己身边。
卢骄心里好像冒出很多念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想,只是这样挨近了凝望着阮越,他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思索,如同世间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曾有无数次想要亲近对方的冲动,亲近了却什么都不想做,只是看着对方就觉得满足。
会心疼他,会怜惜他,靠近了会紧张,不靠近却不安,心跳又快又乱,手心不受控制地发热。
卢骄自己都不知道特殊的反应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像不知不觉间,阮越就已经成为他如此在意的人。
而在这一刻看着他安静的沉睡,想到昨天晚上对方红着眼眶紧抿着唇抱住自己的模样,脑海里有无数张阮越的脸在变动,他的每一个神态好像都在拉扯着自己的心为之悸动。
他从没想过这样的心情是因为喜欢,好像才放任着情绪酝酿着,直到近在咫尺地凝望着对方,一瞬间才恍然。
如果放在几个月以前,卢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怎么可能。
可是“我喜欢他”的念头,在盯着对方的睡颜突兀地冒出来,伴随着“他睡相好可爱”或者是“他昨晚一定很累”之具体的思绪在一刹那间涌上心头,好像一切都是那么地合乎常理。
卢骄感觉自己的心砰砰跳动得厉害,他猛地察觉到自己从未意识到的事情,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出来。
他想叫阮越,但是迟疑了片刻还是放弃这个念头,感觉时机不对。
而偷偷放在对方腰上的手却还没松开,卢骄忍不住想,在阮越醒来之前,让他再多贴近一点吧。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传来靠近的脚步声,卢骄才扭过头去看。
守夜的护士正好和他对视上,小声地说:“病人已经苏醒啦。”
窗外阳光正好洒了进来,落满一地的金光。
第083章第83章
阮越的父母在清晨先后苏醒过来,但还需要继续留在ICU观察情况,作为家属也不允许进入里面,依旧只能隔着玻璃看到里面医护人员忙碌的情况。
他们在外面等了好一阵子,医生还没有出来,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阵叫声:“小越!”
两人齐齐转过头去,阮越已经率先叫了对方:“刘哥。”只是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神色紧绷着,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小跑过来的年轻人还穿着西装,只是衬衫有明显的褶皱,头发也没有任何打理的痕迹。
他喘着气停下来,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焦虑。“阮总和、和许总怎么样了?”
阮越指了指玻璃窗内,医护人员正在忙碌地干活,父亲已经苏醒了,但是隔着玻璃只能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却还无法起身。
他还没说话,对方就懊恼着说:“早知道……早知道会发生意外,阮总和许总要提前回来的时候,我就拦住他们了!”
阮越侧头看他,眼里有几分诧异的波动,“你是说……他们提前回国?”
“是啊!本来我们订的机票就是昨天起飞,我这会刚从机场赶过来的。”
阮越表情紧绷着,“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提前回来吗?”
对方犹豫了一番,看了阮越一眼,却没有开口。阮越沉着脸问:“是公司什么事情,我爸不让你说?”
他这么问,这个年轻人才摇头,小心翼翼地开口:“不是的,阮总他们提前回来,好像就是……想早点回来见你。而且昨天是和代理商有一场庆功宴的,他们提前离开错过了,而我们其他人才会留下,没有也提前回国。”
他话音一落,走廊里似乎空气都凝滞了,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阮越没开口说话,他打了个踉跄,被卢骄一把拉住手臂扶住,这才重新站稳。
打破沉寂的是离开重症病房的医生,对方还穿着防护服没有脱掉,声音闷在口罩里:“你们是家属吗?”
应声之后,医生走了过来,开始讲病人的情况。
简单来说,虽然遭遇了车祸,但是因为抢救及时,阮越父母的情况属于比较幸运的。虽然还需要在ICU看护一段时间再转移到普通病房,但是目前已经确认脱离危险期,并且留有后遗症的可能性不大。
得到医生的肯定答复,等候一晚上的人才觉得内心悬挂的石头终于得以安稳落地。
接着是住院相关的事宜需要安排,刚过来的年轻人立刻开口说:“我来我来,都交给我吧。”
刚打断的交流让阮越的神色已经缓和了不少,他转过头问:“刘哥,你坐了一晚上的飞机,还是先去休息吧。”
“不用了,我在飞机上也是休息,倒是你,应该一晚上都没休息好吧?还是现在回家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他看起来雷厉风行了许多,和医生确认完需要去办理的手续,才转头和阮越说:“小越,刘哥帮你打辆车回家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阮越直直地盯着他,最后才收回视线,摇头回答:“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我回家休息一会儿,爸妈有什么事情你随时联系我。”
年轻人咧嘴一笑,应声:“放心好了!”
离开的时候,对方的视线落到一直沉默不语站在旁边的卢骄身上过,却没有开口询问一句。
因为司机同样在昨晚的事故中受伤,虽然情况轻微一些,只是伤了腿骨折,但也同样需要在医院里休整。
阮越和卢骄离开医院,只能自行打车回去。
下楼的时候阮越才和卢骄说:“刘哥是我爸妈的特助,公司里的人心思各异。他昨天没有出现,我还以为他也有什么问题……”他停顿了下,好像松了口气一样地说,“有他在,我就轻松很多了。”
卢骄扭头望着阮越,不知道是因为交流的对象是他,还是因为谈及到可以信任的对象,阮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几分。他捏着眉心呼吸放松,似乎还能看到昨夜的疲惫没有消散的痕迹。
后者的猜测有一旦冒出来,就让卢骄心里随之生出怪异的酸涩感。
——好像有什么是他不能带给阮越,而另一个人能给予他的,这个念头伴随的情绪让他很不舒服。
卢骄下意识地抬手想搂住阮越,手心搭在阮越的肩膀上时,脑海里好像猛地劈过一道闪电,手掌僵硬地愣住。
他生硬地转变自己的动作,本想揽住对方变成轻轻拍了阮越的肩膀,这样表达他关怀与支持的方式,不突兀,也不会让阮越有任何起疑。
意识到自己对对方的感情,下一刻冒出来的念头就是——
阮越对他,又抱着什么样的情感呢?
情窦初开的少年总是不可自抑地对恋慕的人产生两情相悦的幻想,然而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就会知道这种可能有多微乎其微。
他还心虚地盯着阮越看,不过阮越确实没有察觉到卢骄微妙的心思——毕竟这样的肢体接触,和过往卢骄无意识间做的相比,规规矩矩得毫不可疑,而阮越对此早就有足够强大的心理素质,不让自己露怯。
他脸上看不见任何波动,只是平静地扭头看卢骄。也许是卢骄脸上莫名委屈的表情实在太明显,阮越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脑回路,又补充道:“你也给我很大的帮助,谢谢你,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他信任刘特助,那是因为对方是父母的亲信。
和卢骄不一样的。
卢骄僵硬几秒钟,手按在阮越的肩膀上,有种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无所适从。
好消息:阮越说自己对他很重要,是最重要的——
坏消息:
——是朋友。
但他很快调整表情,笑着回答:“你也是,我最重要的。”
他省略了宾语,可这种小心思平时是不可能出现在卢骄身上的,所以阮越根本就没发现什么,神情自然的点头回应了。
卢骄感觉自己内心好像有个小人在泪奔,内心的悲伤只能竭力隐忍着不能在表面泄露出来。
果然,两情相悦是少年自我麻痹的假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嘛!
彼此根本没发现对方在想什么,就这么气氛奇怪地打了一辆车,然后默默地上车。
从市一院离开,到阮越家近一些,所以先送阮越回家,卢骄再回去。
车程有一段的距离,车里只有车载外放的交通广播,卢骄轻声和阮越说:“你可以眯一会儿。”
他们挨着坐在后座上,距离只有咫尺,卢骄微微侧头看过去,阮越的手搭在膝盖上,看起来像小学生一样乖巧。
他忍不住觉得好笑,又觉得可爱,还有蠢蠢欲动想去碰对方的念头——毕竟他们挨得那么近,他稍微抬一下手臂,就能直接贴到阮越了。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脑海里的想法绕了一圈好像花了大半个世纪那么久,卢骄咽了咽口水,终于压制住这种过界的冲动,强忍着用听起来很镇定的语气补充:“你要是不舒服,靠在我肩膀上也可以。”
阮越没应声。
卢骄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看,紧挨自己坐着的少年微微仰着脑袋靠在座椅上,已经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卢骄沉默了片刻,一点一点地挪着自己的身躯,坐正挺直了腰板,然后再一边偷瞄着阮越一边调整坐姿,找到合适的位置后,才僵硬地保持一点都不舒服的姿势毫不动弹。
出租司机对后座的一切一无所知,正好等到红绿灯切换,踩着油门打方向盘一转向,等抬头去看内后视镜,正好看到坐在后座的两个少年,一个歪着脑袋靠在对方的肩膀上陷入熟睡,另一个少年坐得笔直,扭头垂眸温柔地看向对方。
师傅想调侃两句,但是看其中一个人睡得香,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做贼心虚的卢骄确认阮越没有被自己的动作惊醒,也想好了对方醒来要怎么解释,才能放松下来全神贯注地盯着阮越看。
在意识到自己心思的那一刻,最大的冲动是他想要告诉阮越。
不过此时此刻,卢骄已经冷静了下来。
阮越把他当朋友,现在他的父母还在医院,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阮越已经很疲惫了,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给他造成更多的困扰。
而且……说出来会有什么结果呢?
他潜意识里不想去想最糟糕的可能,但是脑海里都是过往曾经听闻过学校里有人给阮越表白,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阮越当他是朋友,如果冲动说出自己对他的感情,一定会连朋友都做不成吧?
卢骄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他并不想和阮越当这样的朋友,但是只有维持这样的关系,阮越才会在他面前露出如此毫无防备的模样来。
于是盯着阮越看,卢骄又觉得心头什么念头都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喜悦。
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已经足够了。
除了车载广播一直在提醒城市哪条主干道塞车,车厢里持续的安静,一直到司机停下来,提醒:“到了。”
不知道是急刹车还是因为听到声响,阮越猛地惊醒过来,头一晃坐直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猛地扭头去看卢骄,无措地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会睡着睡着把头靠在卢骄肩膀上,不会让卢骄发现什么不对劲吧!
第084章第84章
卢骄想好的借口——比如和阮越说,他靠着自己睡着是因为司机急转弯,怕他被晃醒才让他靠着睡。但是借口显然没有机会用上,因为阮越才刚一惊醒,两人一句话都来不及交流,司机就开口问:“从这个门进去吗?”
车子暂停在别墅区的大门口,阮越揉了揉眼睛清醒,坐直了开口:“对,大门进去左拐。”
车子重新启动,按着阮越指引开进小区,一路七弯八拐,直到终于停在一栋独立别墅门口。
隔着车窗能看到小洋房前面有一圈围起来的小花园,此时的时节还一片绿茵,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有一架秋千,看起来很是温馨。
阮越开了一侧车门,卢骄和司机说一声等他一下,也跟着从另一边开车门跑下车。
阮越本想下车回头和卢骄道别,听到另一侧传来的声响,愣了片刻后过头去、两人隔着车在对望,好像双方都维持着镇定的表情,却又好像禁不住从眼里流露出笑意来。
卢骄挠了挠头,感觉自己有千言万语想和阮越说,追下来又意识到好像没有什么非说不可的话。他迟疑片刻才开口:“你快进去吧,好好睡一觉。”
昨晚的折叠床连翻身都艰难,醒来自己都感觉浑身酸痛,想必阮越睡一晚上也不安稳。
阮越抿了抿嘴唇,应声:“嗯,你也是,回家休息一下吧……多谢你。”
卢骄有些郁闷,之前或许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情绪是出于何种缘故,但如今已经明了心境,自然不言而喻。
他忍不住嘀咕一声:“我说了,你不用和我说道谢的话,不用这么客气。”
阮越有些无措,顿了顿才小声说:“不是和你客气,是发自内心的。”
卢骄失笑。一方面心想着如果他们不只是朋友,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阮越就不用和他说谢谢;可是另一方面,阮越认真解释的模样又很可爱。
他真的完蛋了,怎么会觉得阮越睡觉的时候很可爱,说话的时候很可爱,什么时候都是可爱的?
还没明察心意之前这样的想法也时不时冒出来,可如今更加明显且频繁。
——可爱到他想凑近去触碰对方,这冲动刺激得他手心发痒。
卢骄捏住手心,遏制住这样的冲动。
司机正好摇下车窗一条缝,操着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靓仔,你还走不走呀?”
两人这才齐齐回过神来,卢骄连忙开口回答:“马上就好!”
司机脾气还挺好,只说了一声:“那你快点哦!”车窗又摇回去了。
阮越轻咳一声,说:“我回去了,周一再见。”
卢骄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一遍,现在是星期六早上,那等下周一,岂不是要在等四十八小时?
他语气不由自主地低落了几分,回答阮越:“好吧……周一见。”
阮越:“?”
不知道为何,他竟然听到卢骄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然而阮越还没来得及细思,又听到卢骄开口:“诶?”
他语气里只剩下明显的疑惑了。
卢骄朝着别墅另一边的路看过去,眼里有些惊讶,阮越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卢骄正好不确定地开口:“那个拉着行李箱的——苏荷那个小学弟,你认识吗?”
路口的人形影单只,拉着行李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有看到他们。
一看到戚临遥,卢骄心里就猛地提起来,然而他担心的“正牌攻相遇总有修罗场”的雷达好像失效了一样,戚临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也自然没有碰面上。
卢骄一面紧张着,一面突然想到,阮越和苏荷的其他追求者,好像其实根本没有过什么冲突,甚至可能……压根没正式见过面?
如果非要说有过什么修罗场,那撑死也就是把他和阮越闹得不太愉快的事情算上。
卢骄没来得及深思,想到这立刻晃了晃脑袋,把这些想法都丢掉。
不过阮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做出了回答:“认识,戚临遥,他家就在隔壁几栋,家里有生意上的往来,但我们不熟。”
阮越指了个方向,不过和戚临遥远去并不是同一边。
“奇怪?他不是和苏荷是邻居吗?”卢骄有些疑惑。
但话一说出口,他就立刻想了起来——他曾经从评论区里得知过,戚临遥出身优渥,但是其实真实身份是被抱养顶替的“假少爷”,他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搬离到普通的居民楼,和苏荷成为邻居。
如果他原本的家在这片小区也算是合理,毕竟这里是本市最昂贵的地盘,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阮越听着卢骄的话也困惑了起来:“不是啊,他一直住在这里——也不一定,他家里最近出事了。”
卢骄扭头去看阮越:“你也听说了?”
阮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顿了片刻才说:“是啊,业主群天天在八卦,生怕人家当事人看不到一样。”
卢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给我看看!”
阮越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没什么好看的,他们夫妻俩每天吵架太大声,隔壁栋的邻居站阳台就能听到吵架内容,然后就经常转播到群里去。”
卢骄笑喷了:“这么刺激!”
阮越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却还是给卢骄进行了一番实时转播:“他们刚才又吵架了,戚临遥他爸执意要把私生子接回家,然后他妈一气之下把戚临遥赶出去——难怪他拉着行李箱。”
卢骄瞪大了眼:“什么私生子?我只知道戚临遥不是亲生的。”
阮越回答:“据说在发现自己儿子并非亲生后,他爸就把一个私生子找了回来培养,后来这事被他妈发现,两个人就整天为这个事情吵架。”
卢骄听得张大了嘴巴,最后不由自主地感慨:“你们有钱人家的关系……好复杂。”
阮越反驳:“他们家只是个例,要不也不至于整个业主群都在吃瓜。”
卢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抬头看阮越,“你说这个私生子……会不会是苏荷?”
阮越愣了下,对卢骄跳跃性的猜测摸不着头脑:“不可能吧?苏荷的父母不是健在吗?”
“也是哦……”卢骄想了下也是。
他只是按着小说里总是会出现的巧合进行了猜测,总觉得一定会存在着什么“无巧不成书”。
然而想了下好像确实不太可能,卢骄心里隐约冒出了什么捕捉不到的念头。
下一秒,司机又摇下了车窗,此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语气差了几分:“靓仔,拍拖也不用赶这点时间吧,我还有下一个单呢!”
两人一惊,才齐齐回头,同时露出尴尬的表情来。
卢骄轻咳一声,督促阮越:“不聊了,你快进去吧。”
司机脑袋都探出来没有缩回去,阮越欲言又止,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回家。
卢骄这才麻溜地上车,连声和司机道歉:“师傅,实在不好意思!”
司机发动汽车,摇头晃脑地说:“你们小年轻人哎,谈情说爱也不用这么急于一时嘛!”
卢骄扭过头隔着车窗去看,阮越还站在门口,似乎在目送着车远去,直到车辆准备拐弯,卢骄才隐约看到他的身影消失。
他收回视线,才听清司机说的话,干笑一声回答:“师傅,我们不是……”
司机点头回答:“恩恩,我知道嘛,你们还是学生,不能早恋。”
阮越还穿着校服,显而易见。
卢骄干巴巴笑了一声还没接话,司机又接着说:“所以你们趁着周末出来拍拖是吧?”
“……”
卢骄都不知道司机师傅到底是怎么误会的,只能无语地说:“大哥,谁周末一大清早约会啊?”
司机很理所当然地回答:“为了不让家长发现嘛,我明白的!”
卢骄张了张嘴巴,最后只能默默地回答:“嗯,您说得对。”
司机换了个广播台,播放了轻快的歌曲。他一边乱哼着,一边搭话:“我一看就知道,毕竟我也是年轻过的嘛!”
卢骄笑着没反驳。虽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但是被误会他和阮越的关系,卢骄发现自己居然觉得……很开心。
尽管是假的,但心里的窃喜,却是真的。
……
回到家里卢骄也觉得有些犯困了,正巧碰到母亲买菜回家,两人在楼道口直接碰上。
母亲瞪了他一眼,说:“昨晚又跑去谁家,玩了一通宵?”
这种事情卢骄前科累累,母亲也只会在他隔天回来的时候没好气地说上两句。
卢骄回答:“我去找小越了。”
母亲诧异:“你别带坏人家小越啊!”
两人边说话已经边走到家门口,卢骄拿了钥匙开门,埋着头回答:“才没有。小越爸妈出车祸了,我去医院陪他。”
母亲手里拎着的菜掉到地上,卢骄开了门扭过头去,伸手去接起来,就听到母亲紧张地问:“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卢骄推开门让母亲先进屋,随后把门关上,回答道:“已经脱离危险期,但还在ICU观察。”
母亲松了口气,只是眼里免不了有些担忧,“小越一个人照顾得过来吗?”
阮越父母好像两边都没有亲戚在本地一样,昨晚出了车祸,也没见家里人过来探望。
卢骄看了母亲一眼,说:“他爸妈的助理帮忙照看,我刚刚才送他回家,让他先休息一下。”
“这样啊……”母亲思索了一番,“现在还在ICU,也不太方便去探望。骄骄,晚点妈妈炖点鸡汤,你带过去吧。”
卢骄正扒拉母亲买的菜,还正巧发现老妈今天买了一整只老母鸡。
他扭头说:“妈,人家在ICU,怎么喝你炖的鸡汤?”
母亲拍了他一把,“是给小越带的,他要照顾父母一定很累,给他补补。”
卢骄反应了过来,那他就可以借机去找阮越,不用等到周一了?
于是立刻喜笑颜开地回答:“好啊,谢谢妈妈!”
母亲莫名其妙:“谢什么?我炖给小越,你别想偷吃啊!”
第085章第85章
高三放学的时间比高一高二要晚上一些,自习课结束的时候,天边的晚霞余晖都已经被夜色吞没,校园里都是迫不及待离开的高三学生,熙熙攘攘拥挤着从教学楼的楼梯往下跑。
卢骄独自一人顺着人潮往下走,猝不及防感觉衣领被拽住,下一秒霍扬的胳膊就搭上来,从后面往前直接贴上前,挨得紧紧。
“你怎么最近都一个人走,班长呢?”
“滚开点,别把一身汗蹭我书包上。”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霍扬才松手,没凑得那么近,撇了撇嘴吐槽:“你怎么回事,被阮越的洁癖传染了?”
卢骄翻了个白眼:“正常人都受不了你大热天贴过来好吧?”
楼梯道都是往下走的同学,霍扬硬是在卢骄旁边挤到一个位置,快速跨下两级台阶和他并排走,胳膊架到卢骄的肩头,锲而不舍地问:“班长呢?”
卢骄瞥了他的动作一眼,忍了忍才没把他的手臂扫掉。
“他没上自习,先回家了。”
霍扬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他怎么能翘自习课?”
阮越显然不是会在班里讨论自己家里事情的人,卢骄也不会以此作为谈资去和其他人八卦,所以班里同学并不知道他家里的事情。
这段时间阮越在学校、家和医院三点一线地跑,自习课都请假掉,有时候还会在医院里过夜。
因为这样,他们俩这些日子也没有一起上下学了。
卢骄没有和霍扬说太详细,只含糊地说:“他最近有事,都请假了。”
霍扬以为卢骄也不知道详情,嘀咕了一声:“原来如此。”他也没有多想,立刻转了一个话题,问卢骄:“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卢骄呆了下,瞪大眼睛扭头去看霍扬,声音都有些磕巴:“你和我?”
霍扬推了他一把,“说什么呢,最近不是有个很火的战斗片嘛,我们好几个人一起去。”他连着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经常一起厮混的那拨人。
数完之后,霍扬还说:“你好久没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了。”
卢骄也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和这帮狐朋狗友下课一起鬼混的活动已经从他的日程中消失了。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今晚有事。”
霍扬也不意外,拉长强调阴阳怪气地接话:“要学习是吧?高三三班进步之星。”
卢骄用手肘捅了他腰侧,没好气地说:“马上又要月考了。”
霍扬立刻嚎叫起来:“师父别念了!”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气恼,卢骄牵单车回家,他俩嬉笑着分道扬镳,霍扬和其他人直接离开校园了。
然而霍扬猜错了,卢骄今晚确实有事,只不过不只是学习而已。
自从阮越的父母住院之后,尽管阮越有他父母的助理和其他人在照看,也需要花费不少心思,不管他是有多精力充沛,也都难免会有觉得疲惫的时候。
因为这样,卢骄隔三岔五就会拎着母亲炖的汤去医院或者去阮越家找他,去医院的时候会多捎上他父母的量,而今晚卢骄就是被母亲叮嘱,要带煲的汤去医院探望。
在ICU观察一段时间后,阮越的父母已经转移到普通病房了,只是还需要在医院里静养一段时间。
苏醒过来后,卢骄也见到了这对在自己初印象中不是很好、感觉不太负责任的父母。
然而看起来,阮越的父母都是和蔼亲切的普通人,甚至听到卢骄的名字时,阮越的母亲还很惊喜地说他是阮越难得的好友,对他态度很热情。
……反倒是卢骄知晓自己的心意,还因此心虚了好几分。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阮越的父母生意上的事情很忙碌,尽管呆在医院休养,但病房里处理事务汇报工作的员工几乎络绎不绝,病房简直成了他父母第二个办公室一样。
因为这样,去医院探望时,最终总变成他和阮越两人在病房外散步聊天。
想到今晚的计划,卢骄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简直迫不及待想回家快点吃完晚餐,才能去找阮越。
卢骄牵着单车往校门口走去,都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挂着傻笑,一直到被人拦下来,才猛地拉回现实中来。
他差点撞上伸手拦住自己的人,刹住脚步扭头一看,差点要认不出对方来。
“聂离?”
头一回见到对方时,霍扬还用“紫毛”来代称对方,卢骄此时不由怀疑,当时一起打篮球那帮人,可能压根认不出此时的聂离来。
他的头发染回黑色后,还用发蜡梳理固定起来,甚至此时穿着正式的衬衫,简直脱胎换骨。
卢骄忍不住从上到下看他一遍,然后恍然大悟:“你上班了?”
聂离点头,叹了口气。
难怪穿得如此衣冠整齐,已经看不到染着标新立异的发色放荡不羁的街溜子职高生模样了。
卢骄猜测:“卖保险?”
他见过上门推销保险的,就是穿得特别正规。
聂离喷了:“不是!”但他又接着说,“比卖保险还惨。”
卢骄用他贫瘠的高中生阅历思考,还有什么工作比卖保险更惨,聂离就一把拉住他,说:“不聊这些了,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我进不去你们学校。”
卢骄放弃胡思乱想,看了聂离一眼。
他怎么感觉,每次遇到聂离都是看他在一中校门口蹲点等人?如果这是一个大型网游,那聂离一定是一个只能在他们学校门口刷新的NPC了。
他脱口而出:“找苏荷?他应该走了。”
虽然离开教室的时候没仔细看,但是当时班里的人都走了大半,卢骄没印象有看到苏荷的身影。
卢骄和苏荷的交集越来越少,除了因为是同班同学,有时候擦肩而过的时候会听到一点评论区的声音,两人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的交流。
而从评论区里来来回回听到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修罗场。第一次见识到还有围观的兴趣,第N次之后卢骄直接不再留意了,反正评论区里透露和阮越相关的都是在质问阮越到底是不是正牌攻,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相关的剧情。
一想到这里,卢骄就感觉心里好像塞了一根刺一样不舒服,他遏制自己不再多想,而聂离也的确点头,表情有些失望:“苏荷走了啊,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了半小时了。”
卢骄诧异地看他,正想告诉聂离高三没那么早下课,聂离又接着问:“你们学校有第二个门吗?”
卢骄摇头,回答他:“上下学只会开放大门。”
聂离叹了口气,说:“那我再等等吧,说不定他们还没出来。”
再等下去估计又是评论区日常喜闻乐见的修罗场,毕竟至少卢骄知道,苏荷平时应该是和戚临遥一起上下学的。
一想到戚临遥,卢骄就想到前几周在别墅区听阮越说到的八卦。
他总觉得当中一定存在着什么巧合,但自己又抓不到什么源头。
卢骄看向聂离,问他:“你知道戚临遥家里出事吗?”
有句话叫,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这两人最为修罗场常驻选手,想必聂离对情敌的了解一定不浅吧?
卢骄这么想着,然而聂离说:“我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他家里怎么了?”
聂离居然一无所知?
卢骄犹豫了几秒钟,想起阮越说整个业主群都在吃瓜的事情,然后直接把戚家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但不限于戚临遥的身世和他爸有个私生子的事情。
卢骄也不知道一般情敌听到这样的信息,是幸灾乐祸还是会发出感慨。
但是聂离什么表现都没有,他几乎整个人呆滞住,震惊地瞪大眼睛一动不动,这就是他唯一的反应。
卢骄捅了他一下:“咋了?”
聂离看着他,神色复杂,踌躇了片刻才开口:“……我好像就是这个私生子。”
卢骄:???
原来“无巧不成书”的巧合是在这里啊?!
聂离很犹豫地补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不死最近一直想让我改姓认祖归宗,因为他姓戚,我改了就和‘妻离子散’的‘妻离’同音,我嫌难听不想改。他和我妈没有婚姻关系,我还没出生他就抛弃我妈了,几个月前才突然回来找我,说他只有我这个儿子了。”
他又接着追问:“遥遥他爸叫什么?”
卢骄呆滞地摇头:“我不知道……但这个姓还挺少见的,你之前就没怀疑过?”
聂离果断地摇头:“没有啊,我们老家隔壁村都姓戚,老不死就是隔壁村的。”
卢骄低头和阮越发微信。
阮越虽然对他专门发消息问八卦这件事很莫名其妙,但这段时间他们的聊天窗口里已经充满了卢骄发的各种没营养的段子笑话八卦信息,阮越也没生疑,通过业主群很快找到戚临遥父亲的名字,发给他。
卢骄把手机屏幕给聂离看,聂离看清那个名字,咬牙切齿:“就是他。”
卢骄情绪复杂,没想到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但是又觉得发生巧合好像才是正常的——既然戚家的私生子不会是苏荷,那就多半是某个正牌攻,也算合理?
哦对!那聂离是正牌攻也符合之前发现的规律了,表面看他家庭条件不太好,其实并非如此。
只是这样一来,戚临遥和聂离两人之间,除了身为情敌,又多了一层矛盾,两人关系肯定是更上一层的水火不容了。
卢骄心里这样想着,就听到聂离叹了口气,低落沮丧地说:“难怪遥遥最近都不理我,他一定是知道这个人是我。”
他语气里的难过相当明显,那个肉麻的称谓也终于引起了卢骄的注意。
卢骄瞪大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叫他什么??”
第086章第86章
卢骄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听到这么令他怀疑人生的称谓。